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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传奇巨商胡雪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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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人亲,二人越谈越投机,原来傅晶竟是一位京官的管家,因京官最近放了外任,他是随主人一道往南边去的。
王有龄心中一动,相问道:“不知你家老爷尊姓大名,官拜何职?”
“我家老爷姓何,少年读书时就绝顶聪明,后来科举屡屡中榜,由秀才、举人,一直考中进士!入仕以后,更是青云直上,由翰林院编修直至户部侍郎。这次,朝廷外放他任江苏学政,身份与江苏巡抚并行,顺道查办浙江一桩案子。”
王有龄的心不禁扑扑地跳了,急切问道:“你家老爷姓何,……是不是云南曲靖人?”
傅晶沉吟道:“好像是的,我是老爷赴翰林院编修任,到昆明后,才做了他的长随。不管怎么样,既是云南大同乡,你又来自浙江,回去我一定向老爷禀报,看看他能否同你见上一面。”
王有龄拱手致谢:“那就全仗您了。傅管家,请一定告诉你家老爷:先父曾在曲靖当过知府,我也在曲靖长大。”
真是苍天有眼!次日一大早,傅晶竟来小客栈等他。梳洗已毕,马车将他们载至一座花木扶疏的四合院。
来到后院一家门首,傅晶哗哗甩甩马蹄袖,肃立门边,提高嗓门唱报:“杭州候补盐大使王有龄老爷到——”
门帘一挑,何桂清从书房迎了出来。二人久久对望,彼此露出无限惊喜神色。王有龄想起他侍郎身份,退后一步:“卑职王有龄——拜见何侍郎大人。”正欲按规矩拜下去,何桂清急忙趋步上前把他架住:“有龄兄,千万别这样、别这样!相别十几年,天各一方,断了音讯,没想到咱们竟然在天津卫重逢了……来,坐,快坐!”
原来,何桂清是知府衙门门役的儿子,自小就与大他三岁的王有龄一起玩耍、嬉闹。后王有龄进了塾馆,何桂清因家贫不能入塾,便在家中哭闹不休。王父听说,资助他家银两,亲自送他到名儒蔡先生开办的塾馆读书,同王有龄一道出入。何桂清从小就聪颖过人,读书又用功,王父常在王有龄面前夸赞他:“桂清这孩子天分极高,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之材……”
中午用膳,说起王有龄此番来京的目的。何桂清道:“五百两银子够做什么,官场的黑幕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吏部有人开恩,随便派你个苦差滥事——派你到粤匪为害的冲难县去干个‘红巾’(板炭)大使,到时你不去也得去,岂不是自蹈死地?这次,我奉朝廷之命南巡,就是去调查浙江巡抚的案子。你先回去,带一封我给黄巡抚的密函,当面交给他。他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官职,这不比花银子到北京走门路更好吗?这黄巡抚和我是同年进士,交情不算差。这次,他肯定已经得到风声,我要去调查他侵吞朝廷漕粮、逼死前任藩司的案子。我只需在信中稍作暗示,让他对你关照一二,一定会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有龄连夜成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杭州。
杭州梅花碑巡抚衙门,王有龄只在父亲替他捐纳“盐大使”虚衔时来过一次,这次造访,他到底增加了些底气。
高师爷早就在窗口里打量此人。
王有龄看不清高师爷长得什么样,却要上上下下、头头脸脸让他先端详个够,照例打点一番,高师爷方问“何事?”
“请通报中丞大人,我带来京城何侍郎一封密札,需面呈黄大人。”王有龄不卑不亢道。
黄巡抚养得臃肿不堪,从正面看像个葫芦,从侧面看像只放大的蝼蛄。浑如太极一张肥白脸,两撇吊梢眉,几茎细黄须,正用花剪在摆弄莳花、盆景。
高师爷匆匆沿小径走来:“禀报大人,有人求见。”
黄巡抚一脸不悦道:“我不是早已同你说过,我最近身体不适,不理公事……”
高师爷赶紧道:“此人刚从京师来,带来何桂清何侍郎一封密札。”
“什么?何桂清……”黄巡抚眼睛睁圆了。
官至巡抚,京城里自然有些与他通消息的人,否则,他怎么知道何侍郎此行的使命?少顷,高师爷领进王有龄。黄巡抚显出十分诚恳的样子:“既然你跟桂清兄如此亲近,那就是一家人,下官理当青眼相待。有什么事,尽管直说!你托他办的事,就由下官代劳好了。”说罢,目光直忒忒看着他,脸上堆着虚浮的笑:倘这位“盐大使”无事相托,那他八成是领了明察暗访他黄宗汉的使命了!
胡雪岩 第一部分
王有龄告知他捐盐大使虚衔八年了,尚未补得实缺。
黄巡抚在书房踱了几个来回,打定主意要给王有龄一个粮台坐办的肥缺!一则自己的庇漏出在漕银上,将浙江粮台坐办的职务委给何侍郎推荐的人,正好显示自己的坦荡无私,令诬言自消。二则可以笼络这位王有龄,将来如果有机会,他们还可以联手做些事情“共谋其利”。
黄巡抚即命文案办理印绶、官服事宜,一面咨文呈报吏部备案。他面露忧戚道:“浙江漕粮,原先都由京杭运河解运北京,故称漕运。可是京杭州运河历经数百年沧桑,久未疏浚,有几段严重淤阻,河道不通。现奉上谕;改漕运为海运。江浙漕粮改由上海出口,用海船走海上运至天津再转运北京。尤其是越闹越凶的洪、杨之乱,致使湖南湖北这类漕运大省再无漕粮发运,浙江漕运,今后的担子重啊……”
在九如巷胡乱租了间房,买了几样旧家具,也算有了个家。厅堂正中,挂上父亲当年身穿官服的画像。王有龄点上三炷高香,他把藏香插进香炉里,吩咐轿丁送他去元宝街。
轿子停在更加冷清破败的胡家门前,轿丁打起轿帘,王有龄头戴瓦楞帽,身空石青片金云缎官袍,缀着鹭莺补服,下轿便直趋门首,连问了几声:“有人吗?”屋内光线阴暗,空无一人。王有龄径直走了进去,四面环顾,感慨万千。
胡母吃了一惊:“你……是谁哟?”
王有龄抬头仰望着这位持家甚严的母亲:“我是王有龄。胡伯母,你忘啦,那次我不幸落水,是雪岩兄弟把我救到你们府上。胡伯母为我生火驱寒,给了我人世间最大的温暖,此情此景,有龄终生难忘……”
胡母悲喜交集:“王老爷,您总算有了这一天,老身真为你高兴!可雪岩,雪岩他……”遂将雪岩坏了规矩、被开泰钱庄开缺、无有生计等情形述说一遍。遭母亲鞭笞教训以后的第三天,雪岩就失了踪影,去向不明,如今竟是死活不知了。
王有龄给了胡母一封银子,先把家里的日子改善改善;他一定设法找回胡雪岩!王有龄心里明镜似的:这位兄弟一定是沿着江南运河往北去了……
坏了规矩,遭了开缺,胡雪岩在杭州已没法立足,只得沿着大运河,逢船打探,逢扉扣问,希图找个稳定的事干干。然而,时世艰难,百业不振,民生凋蔽,人地生疏,哪里有人会看中他的活络伶俐,用上他那一手嘀溜溜转的算盘?他只能以寻短工度日,靠做苦力活命。辗转来到湖州——浙北这个富庶冲要之地。
天空飘起了小雨。胡雪岩转悠到一条陋巷。巷道深幽、清冷。石灰剥落的高墙伸向远方,越来越稀疏的灯火,把他掷入无边的黑暗中。疲惫已极的胡雪岩开始懈怠下来。他要走出深巷,再去寻找今夜的归宿。待走出深巷,他才发现这是一家妓院。院门上挂着“夜夜春”的牌匾。胡雪岩在街心站住,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妓院门,出气有些喘,脚下有些飘,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听见自己带着重重的响声栽倒在地上……
他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只见自己躺在墙角一张刚刚收拾出来的暖榻上。旁边一位用汤匙给他喂莲子羹,胡雪岩贪婪地吞食着,双眼开始不住眨动,终于慢慢地睁了开来,眼角显然汪着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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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精神恢复得很快:“多谢了,小姐……”他挣扎着欲坐起,“让我自个儿来吧,怎么能劳动你们……”
也是两人的缘分。当晚湖州花魁,“夜夜春”的头牌小姐芙蓉带着自己的丫头芍药伺候过官人后回来,在巷字里看到了晕到的胡雪岩,出自善心,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清晨。报晓的晨鸡在湖州城的上空啼出一片袅袅湿烟。禁不住芙蓉说合求情,又拿出五两银子,请当街“地保”出面担保胡雪岩不是那等作奸犯科、逃匿流窜的坏种歹徒,鸨母方同意暂留胡雪岩在“夜夜春”干小杂役,先试试看,干不了就叫他走人!
眼见这个落难公子腿脚利索,勤快本分,上上下下都对他很是满意,芙蓉向鸨母推介胡雪岩:“妈妈,胡相公还会算账,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胡雪岩 第一部分
鸨母感到意外:“哦,那我倒要看看……”当即吩咐小丫头从大厅里拿来一个账簿和一把大算盘,指点道:“胡相公,你将我这些客户欠下的风流债算一算,总共欠我们多少?坐!你坐下算。从古至今,没有站着打算盘的。”
胡雪岩又恢复到原先神态,自信地往椅子上一坐,抓过了大算盘,噼哩啪啦,飞快算了起来。众妓女一齐围过来观看,称赞不已。
胡雪岩很快将一本帐册算完,指着大算盘说:“一共欠……三千三百六十两银子。”
鸨母张大嘴巴:“啊——欠债这么多啊!这些臭男人,住姑娘身上爬,一个比一个猴急;可从品袋里掏钱,一个比一个抠门,也真是……”
胡雪岩主动请战:“讨债,交给我吧!我原先在杭州钱庄里干的行当就是跑街,专门去催账、讨债。”
胡雪岩就这样留在了“夜夜春”。
这一天,在夜夜春一楼大厅里,呈品字型摆着三桌丰盛的酒席。湖州知府宴请浙省粮台坐办王有龄,邀湖州与漕粮有关的一班公干作陪。王有龄多少有些拘谨。身边挨着名唤芙蓉的湖州名妓,对面,一张高方桌,搭着秾艳的及地绣帷,知府召来的几位评弹艺人,正抱着琵琶三弦,咿咿呀呀地唱。
但见杯觥交错,但闻叮当之声。芙蓉拿起酒壶斟酒,王有龄喝急了点,呛得一阵大咳。芙蓉忙给他捶背,管事的大叫:“快上茶、快上茶。”胡雪岩进来斟茶,一眼看见芙蓉跟那官员亲昵模样,不觉低下了头。
胡雪岩用长嘴大茶壶表演斟茶绝技,每个客人背后,距离三尺之遥将茶汤注入茶碗而滴水不溢——是他主动向鸨母请战,并当场演示,博了个满堂彩。
可不知为什么,斟到王有龄的茶杯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战栗地一抖,茶水注出杯外,溅到了王有龄的衣袖上。
湖州知府恼怒地叫嚷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倒是被烫的王有龄事宁人,摆手道:“只溅到一点点,不碍事,不碍事。”
胡雪岩吓得鞠躬连连:“小人,对不住大人……”
王有龄听得声音熟悉,一望胡雪岩,顿时呆住:“啊?!……”胡雪岩这才认出眼前这位戴顶子的官人就是王有龄……四目相对,悲喜交集,长长的壶嘴无力地垂下,说不出是清是浊的茶水流到地上。是泪,是无法止遏的浊泪!胡雪岩突然收起茶壶,返身朝门外冲去。
夜色清明,三星高照。夜夜春的后院里,王有龄和胡雪岩回到芙蓉卧房,那里早已准备好一桌酒菜。芙蓉斟酒,王有龄连敬雪岩三杯。席间,王有龄又讲了胡雪岩与螺蛳姑娘倾力帮他及胡雪岩流落湖州的故事,听得芙蓉惊叹连连:“天下竟有这样的朋友!雪岩确是江湖义侠,这样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顾自身受天大冤屈。这说明,那天晚上我收留他没有错,绝对没错!……”
王有龄仰身大笑:“哈哈,你的眼光也不亚于我啊……”
一艘官船,悠闲地在太湖水面上荡漾。烟水苍茫,碧波粼粼,清风徐来,湖面似有万幅湖绉绸在轻轻抖动。湖岸水畔,苍翠的芦苇随风起伏。青山如黛,远远近近,浓淡层叠。官船上,坐着王有龄和夫人梁冰玉,胡雪岩和芙蓉。
梁冰玉心旷神怡地抚弄古琴,弹奏的仍是《凤求凰》。王有龄聆听着,似乎陶醉其中,又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欢声笑语,伴着清越悠扬的琴声,在太湖上空回荡,映着水波涟涟。
用过午膳,王有龄与胡雪岩商议起漕粮大事。王有龄此行,就是要尽快把浙江漕粮火速运往北京。浙江是漕粮大省,仓储、漕运原本不难。问题是:当前太平军控制长江中下游。原由大运河运往北京的漕粮,被迫拦腰截断,所以朝廷颁旨:将河运改为海运。江浙漕粮,改由上海港启运,沿海北上,进渤海湾到天津卫,然后解送北京。
说得容易,王命难违!可从隋炀帝时候起就时兴的河运要改为海运,谈何容易?胡雪岩遂应王有龄之请,决定来粮台给王有龄做个帮手,但要先回一趟杭州,一为安顿家里,二为打探漕运情形。王有龄燕尔新婚,十分仓促,觉得很对不起冰玉,也急于要在杭州觅屋居住,与意中人共筑爱巢。便差手下心腹二人,先往杭州办理租房诸事。数日后,三人别过芙蓉,同赴杭州。
胡雪岩 第一部分
回到杭城,胡雪岩匆忙见过家人后就忙碌起来,为漕粮海运的事做准备。
胡雪岩在桌上摆弄起杯盘、文房四宝,向王有龄解释他的方案:
“为这漕粮海运,我考虑了几天几夜。要把几十万漕粮从浙江运到上海。确要兴师动众!耗费掉不少人力、财力。有龄兄,我们能不能变个法子,不带一粒稻米去上海,照样能将浙江漕粮运往京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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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龄傻眼了:“你,你这演的什么‘空城计’?不带一谷一米去,到上海如何变得出几十万斤粮食?我们又不会玩撒豆成兵的妖法。”
胡雪岩从怀里掏出一张钱票:“钱庄的银票,这就是变化无穷的神符。”
胡雪岩解释道:“我采取‘民折官办’:带钱直接到上海买米交差。缺多少稻米,就地补充多少,只要目的达到,这不就行了吗?”
胡雪岩摊开一张带来的《两江图舆》,放在桌上,指点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只要带上足够的银票,一路乘船到嘉兴、嘉善、松江、上海。只要在上海港口装船之前,买足了稻米,交兑足够粮款,不就没事了吗?”
王有龄又犯了疑惑:“这么多粮款银票从哪儿来?浙江藩司储备的只有漕粮,没有现金和银票。”
胡雪岩又一次亮了亮手中的银票:“所以我们要和‘开泰’合作,利用他们的庄票到上海去兑现。”
王有龄沉吟地以手指叩桌:“不过……从杭州不带一粒米稻去上海,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在上海买不到米,那岂不是猴子望月,急得双脚跳也没用。”
胡雪岩似乎胜算在握:“这件事你别担心,我已反复打听过了:上海的漕粮集中在松江,最近还积压着不少。只要能在松江购买得到粮食,就能在上海港顺利地装船‘海运’去北京。这样既安全,还能从两地的差价中……赚钱。”
王有龄大为惊骇:“雪岩兄弟,你这想法真是胆大包天哪……但此事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否则是欺君之罪!”
胡雪岩慎重地:“对!不光有这一层,还有商业机密。运河经营漕粮的不在少数,风声一旦传出去,米商会立刻提价。差额太大,事情就难办了。”
胡雪岩为他打气:“老兄!只要把漕粮运到北京,解除朝廷燃眉之急,皇上就高兴!还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
王有龄仍然顾虑重重:“此事我当禀告中丞大人……就是这一笔巨额粮款,藩司不知能否出得起?”
胡雪岩伸手在这位官兄的肩头按了按:“别担心!即便藩台无法筹措这笔巨款,我也自有办法。”说罢,小心地收起了《两江图舆》。
王有龄追问不休:“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胡雪岩神秘地:“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胡雪岩首先以赔礼还债的名义来找开泰钱庄。自责自罪的话说过了,胡雪岩又依伙计之礼,送给何掌柜一个红绫包着的银质寿桃,因为后天就是何掌柜的生日。这件小事,令何掌柜泪眼涩涩,好不感动。他把那张债据还给了胡雪岩,由衷道:“雪岩,这笔陈年老账,由于赖知府的拖‘赖’,也由于我的糊涂,把你也牵连了进去。现在真相大白,银钱两讫,这件事就此了结。这张单据就由你保管吧。”
胡雪岩一笑,拿过何掌柜点旱烟的打火石,打出火苗,把债据用火烧掉。这才说明来意道:“我已在浙江粮台王大人手下当差。最近,我们受抚台大人之命,将要到上海、松江一带去采购一批漕粮,通过‘海运’运往北京。由于路上不安全,我们不想带现金,想带钱庄的银票去上海。这笔业务,我想介绍给‘开泰’,不知掌柜有没有兴趣?”
钱庄的要务是拥有足够的本金。而吸纳官银、沾上公府和国库的专用款项,是最有效的“融通”手段。胡雪岩给开泰注入浙江漕银这样一股“活水”,何掌柜自是大喜拍案:“太好了!这可是一笔大业务。胡老弟,你究竟没有忘记老娘家呀!这样吧,你们所需的购粮款,我们‘开泰’可预先借贷,带上足够的银票,到上海‘大三元’钱庄去兑付。这样,你们粮台不必事先筹措资金,一切到事后结算。雪岩,你看怎么样?”
胡雪岩 第一部分
这正是胡雪岩要达到的目的!也是他向王有龄所诩的“自有办法”。他笑嘻嘻地点着头:“这当然好,可我们没有任何商家担保,就凭王大人省粮台坐办的官职和我的信誉,不知何掌柜放心否?”
何掌柜正思对胡雪岩作些弥补,在开缺胡雪岩这件事上,自己确实做得过了点儿!由衷道:“雪岩,你的人格就是信用、就是担保!这一次事件,就足以证明你的为人。换了另一个人,这样可以扬眉吐气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而你居然愿意委屈自己,保全别人的面子,足见你居心仁厚,心胸豁达。雪岩,掌柜佩服你!”
章胖子与何掌柜用眼神交换过了,拍着胸脯道:“胡老弟,我可以陪你们去上海。需要什么银两,我可一路代你们设法。沿途钱庄有不少我的朋友,业务上都有往来。”胡雪岩高兴地举起双手,与二人击掌:“好!此事就这样一言为定。”
临离开杭州前,胡雪岩又去了草桥门外螺蛳姑娘家,意外地撞上了螺蛳姑娘的弟弟小螺蛳,衣不蔽体,又脏又臭,一年多不见,依然精瘦干巴。思来想去,胡雪岩决定把小螺蛳带在身边。
傍晚,垂挂着“浙江粮台”旗纛的官船,准备停泊在运河上的一个小镇上。船工拉下风帆。有几个船古佬已经收拾齐整,准备上岸去风流快活。船老板来到船头甲板,正欲开口,王有龄道:“请问老板,像今日这样顺风顺水,几天可到上海?”
船主久经风浪,说最少也得十天。像今日这样,大后天可到嘉兴,再有七八天,就可以抵达松江。松江离上海就不远了。上海,现在还属松江府的地盘。
王有龄心中有事:“坐船,人是舒服,就是太慢!呆在船上太单调乏味。”
船主道:“那就打麻将,这是船上最好的消遣。”不一会,船头就响起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船尾,桅杆上垂下一盏马灯。罗家骥趴在一张小杌凳上,挺认真地复习胡雪岩今天教他的西湖诗。胡雪岩有点百无聊赖,目光散漫地望着岸上。
黎明时分,官船启动,胡雪岩被船工的吆喊声惊醒,两个船工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来到船头报告说,有个河南逃荒女子躲到船上来了,她躲进了货舱,想白乘船去松江。
船主呵欠连天,有点懒心无肠:“哦,那就按船家规矩:来个‘吊白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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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住挣扎着喊:“救命啊——救命……”此时,桅杆又转动了一个方向,把她朝河水中垂放下去。
“住手!快住手……”传来一声断喝,胡雪岩大步从船头赶了过来。
船工神情讪讪地将逃荒女拉上来,放到后舷甲板上。罗家骥闻讯赶来,连忙上前去为逃荒女解开缆索,扶她坐了起来。胡雪岩下细打量姑娘:容长脸,闪闪发光一双丹凤眼,长长斜入鬓角的吊梢眉。稍稍安定下来,白黑透红的脸上便浸出桃晕。不光身量,那模样神情,果然象煞螺蛳姑娘!他心中一阵莫名惊喜,脱口道:“着实像你姐姐……”逃荒女猛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地向胡雪岩磕头:“这位大哥,小女子俺不知咋样感谢你才好。”
胡雪岩感叹:“唉!别谢了,天下苦命人太多,理应互相帮忙……你小小年纪,怎么会从河南流落到浙江来?”
逃荒女含着眼泪:“甭提了,大哥!五年前,黄河发大水,将俺村庄全冲掉了,俺爷、俺娘全死在洪水中……俺跟着乡亲讨饭到江南,全是躲在船上一路逃过来……到了松江,被一位有钱的老太太收留。老太太腿脚不利索,俺就成了她的丫头。”
逃荒女比划着:“前些日子,俺上街替老太太买瓜果,被码头上一个船霸头抢走。终于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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