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非常年代的非常爱情-第1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翼翼地,叫着“雪梅!雪梅!你总得起来吃点东西吧!”雪梅理也不理。换了吴希声来叫,雪梅照样没有回音。张亮和吴希声都异常紧张,怕雪梅真的一时想不开,往那绝路上走。 
直到黄昏,精神快要崩溃的张亮实在受不了煎熬,走到雪梅房间的窗下,用舌尖舔湿了积满灰尘的窗户纸,再用食指捅破个小窟窿,瞪大眼睛往里瞅。房里很暗,但依稀可见雪梅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除了眼中的黑眸子微光闪烁,整个人就像断了气。   
第九章 告别伤心地(5)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张亮回到吴希声的房间,急得在原地打转转,“他妈的,我跟那个姓刘的没完!我得去找他!” 
吴希声把张亮按在凳子上。“你找他有屁用?你想逼雪梅走绝路吗?” 
张亮说:“我去找春山爷!” 
希声说:“春山爷才是大队支书,这事做得了主吗?再说,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愈描愈黑,你叫雪梅怎么做人?” 
张亮不说话了,又找来那把大砍刀,在磨刀石上使劲磨着。他耸着肩,猫着腰,身子在昏暗的暮色中起起落落,喘息声声好似牛叹气,把深仇大恨都注入霍霍磨刀声中了。吴希声便更加提心吊胆,一会儿,走到雪梅的窗下听听里头的动静;一会儿,又返回来监视着张亮。上海知青队最后剩下三个人,一个被命运击倒了,一个被厄运气疯了,吴希声知道自己的肩膀是如此单薄,他也有责任扛起黑暗的闸门,留给伙伴们一条苟活下去的生路。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吴希声觉得整个世界好像被装进一个密不透风的黑铁桶里,人们眼看都要窒息而死。然而,人的忍耐力有时也是不可思议,熬到天色微明,雪梅、张亮和吴希声,居然还都有气无力地活着,没有在黑夜中死去。 
抽烟有烟瘾,喝酒有酒瘾,吸毒更有毒瘾。刘福田最大的嗜好是玩女人。他和蔡桂花相好一些日子,又有点厌倦了。因为自己有小辫子抓在蔡桂花手里,她竟敢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叫刘福田有失主任的威严。更何况蔡桂花提供的不是“无偿服务”,即使蔡桂花不伸手,拐子牛要是没钱买酒,就乌着一张脸,比欠他一千八百烂债还难看。刘福田一月工资才三十二块半,够进几回苦竹院?慢慢地,刘福田色迷迷的眼睛开始在知青妹子们身上溜来溜去。 
刘福田说不出蓝雪梅与王秀秀、蔡桂花,到底孰优孰劣,谁高谁低。他更看重的是蓝雪梅上海知青的身份。自己过去是个嘛咯人物?山沟沟里一个放牛的小郎哥么,别说抱着个青葱水嫩的上海妹子睡觉,站在马路上多瞅人家两眼也会讨人嫌哩。现今,这个上海小妞乖乖地上了他的床,任他随心所欲地搓来揉去。头一回过于紧张,毛手毛脚的,刚刚进入就匆匆缴械;刘福田于心不甘,继续抱着几乎吓晕过去的蓝雪梅亲吻和抚摸,把情绪调动起来,再次上马出战就从容不迫了。他像品尝一盏清香扑鼻的极品好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意味绵长,齿颊留香,恨不能让浸润全身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种舒泰,延续到无限的遥远。这样,他在床头上劳作的时间就意外地延长了许多。 
事毕,刘福田一边系裤头一边吩咐道:“雪梅,招工表我一时还没拿到手,但县人劳组长已经满口答应我。后日暗晡夜,你再来一次吧,我明天一准去县里拿招工表,保证落实到你头上。” 
蓝雪梅顾不上吱声,像只虎口余生的小野兔,惶惶然逃出了大队部。 
雪梅走后,刘福田点了支烟,坐在黑暗中悠悠吸着,心里忽然有点儿后怕。我的天,我这不是犯了强奸罪吗?蓝雪梅要是去告我一状,我准得丢乌纱帽、坐班房啊!但是,刘福田脑壳里立时现出他的启蒙老师阿婶。那个奸刁枭恶的烂婆娘有句名言:“羊食草,狼食肉;老牛耕田到死饥辘辘。”那意思就是说,天下是强人的天下,世界是强人的世界。刘福田的亲身经验也正是如此。小时候,他每次遭到阿婶毒打之后,只有躲在柴房里偷偷哭泣的份,哪敢到外面叫一声冤喊一声屈?而一登上公社主任宝座,枫溪沿岸几十里山里人,哪个敢不对我刘福田低声下气?……这么一想,他就放心了。这类男女间的丑事,就是借给蓝雪梅个老虎胆,量她也是不敢吭一声的。 
刘福田完全放心了,在黑暗中得意地笑了笑,心里充满了占有女人享用女人的快活。现在他拥有三个女人:一个是“永久牌”──就是婆娘子王秀秀。她是我拴在裤腰带上的女人,得给我洗衫做饭端茶送水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一个是“凤凰牌”──固定的相好蔡桂花,那女人狐狸花猫风情万种,床上的功夫超群绝顶,跟她睡一宿三天直不起腰,但刘福田心甘情愿;还有一个是“飞鸽牌”──上海妹子蓝雪梅。虽是偶尔品尝的山珍海味,却是永生永世不能忘怀。嘿,难怪那个上海小妞儿天天刷牙洗脸冲澡抹雪花膏呢,小嘴里哈出的气息,胳肢窝里散发出的体香,真能叫人长醉不醒飘飘欲仙呀!……像花果山的老猴王一样,就一个小小的枫溪公社来说,他刘福田刘主任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想睡谁就睡谁,想干啥就干啥,有谁奈得我何? 
刘福田在黑暗中坐了会儿,觉得肚子有些空落落的。他累了,饿了,床上耕作一个多小时,掏空他身上的全部精力。他便想回家吃点东西。以往,他在蔡桂花床上做完“帐中戏”也都如此。桂花虽然殷勤留他,但是要吃要喝他还是习惯去找王秀秀。一个是供他嬲耍的,一个是专给他干活的,刘福田把她们的职责分得一清二楚。 
秀秀虽然上了床了,却未入睡,斜倚在床柱子上,对着一盏孤灯,给快要出生的小崽子绣肚兜。山村的夤夜寂然无声,刺绣肚兜就成了秀秀跟肚里胎儿的对话:儿呀,你是个妹娃子,还是个小崽子?你像阿妈呢,还是像你阿爸?咳,你那个书呆子阿爸可不会认你了,阿妈注定要孤苦零丁过一辈子。儿呀,儿呀,你快快出来吧,快快长大吧,阿妈就盼着你跟妈做个伴儿说说话哩!……   
第九章 告别伤心地(6)   
秀秀飞针走线,在一块白洋布上绣一束木樨花。黑褐色的是枝干,翠青青的是绿叶,橙红的星星点点是花骨朵儿,都惟妙惟肖,呼之欲出了。秀秀似乎已经闻到木樨花的清香,轻声哼起一支客家山歌: 
头回木樨无人知, 
二回木樨香微微, 
三回木樨纷纷下, 
降落一场胭脂雨…… 
秀秀感到胎儿在肚子里轻轻颤动一下,唱了一半的山歌噎了回去。她轻抚高高挺起的腹部,又是喜孜孜地乐。自从怀了崽,刘福田回公社的日子多了,下来蹲点的日子少了。就是下来,也大都住在大队部。也曾听说刘福田常去“大众影院”鬼混,秀秀和他吵过一架,刘福田死不认账,秀秀也不较真。秀秀一遍一遍在心里骂,你个大流氓,大骗子,爱浪你就浪去吧,要能休了我,真是阿弥陀佛! 
肚子里的胎儿又动弹一下。秀秀就担心这小崽子长得风快,如果刘福田精明一点,也许会看出破绽。到那时候,免不了要打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她王秀秀倒不怕刘福田,就怕刘福田去找吴希声打击报复。秀秀随即又想真是冤了吴希声,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快要当父亲。嘿,书呆子呀书呆子,你还在怨我恨我从骨子里瞧不起我吗?唉,我当时真是昏了头,怎么会刮你一个大耳光?…… 
秀秀正满腹心事的时候,刘福田回家来了,一个劲地叫嚷要吃要喝的。刘福田说:“我今天在田头跑了一整天,暗晡夜又开干部会,饿死了,饿死了,婆娘子,快给我弄点吃的吧!” 
“饿死了才好,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呀?”秀秀坐着不动,手头的针线也不停下来。 
“嘻,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刘福田一下就上了火,凶巴巴喝道,“我一个公社主任,又要抓革命,又要促生产,忙得我整天团团转,回得家来,你还敢不给我开饭?” 
秀秀撇一撇嘴说:“哼,开饭,开饭,有人半夜三更回家开饭的吗?” 
“我是公社主任,操着千家万户的心,有多少急事要处理,能天天在家守着婆娘子?”刘福田愈说嗓门愈大,手指直戳秀秀的鼻子尖,“看看看,你还是不动弹,想把我饿死了好再去找吴希声吧?” 
“放屁!你就会说些流氓烂仔话!” 
秀秀凛然不动,依旧坐在床头一针一线绣小肚兜。她对总爱吆五喝六的刘福田已经腻透了,也习惯了,才不吃他这一套。 
睡在隔壁房间的茂财叔听不下去了,粗门大嗓地责怪女儿不好好侍候老公,有失为妇之道。秀秀觉得真冤。自从刘福田上了家门,她在阿爸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人说女婿顶半子,可阿爸把刘福田看成嫡亲亲的儿子还要亲十分。因为有了这样个婿郎子,阿爸觉得做人体面了,风光了,走路腰板挺直了,说话大声响气了,便把刘福田当成老佛爷一样供着。老母鸡下了一粒蛋,要留着婿郎子补身子。田里摸了几只田螺,要给婿郎子做下酒的小菜。刘福田打个嚏喷,担心他是不是伤风感冒。刘福田皱皱眉头,又怕他心里不快活,会扔下这个家。刘福田不是个上门女婿,而是王茂财他爸他爷他的老祖宗!只有秀秀心知肚明,其实这家伙嘛咯都不是,只是他们心甘情愿引狼入室的一只大灰狼!但是,秀秀不敢跟阿爸挑明,她怕阿爸疯病复发。 
这会儿,秀秀又是两头受气,只好挺着个大肚子去煮点心。一会儿,点心煮好了,满满一海碗粉条,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秀秀往饭桌上一蹾,也不招呼一声,踅回房间,又重重地闩上房门,独自流泪去了。 
刘福田并不计较秀秀的态度。一是今夜他心情特别好,二是没时间。刘福田稀里哗啦吃着粉条,心里又美滋滋地想起蓝雪梅:这荷包蛋蛋青裹着蛋黄,白里透红,细腻溜滑,嘿,真他妈的极像上海小妞身上那两颗大奶子啊……刘福田一口气吃下大半,饱了,反胃了,连连打饱嗝。可他还像一只贪婪的公鹅,梗直了脖子,一抻一抻的,死命地往肚里撑。刘福田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补好身子,去争取胜利。刘福田要“争取”的“胜利”就是蓝雪梅。嘿,招工表攥在我手上,还怕你蓝雪梅后日暗晡夜敢不再来伺候你老子。这样想着,刘福田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天亮后,蓝雪梅自己挣扎着起来了。张亮偷偷躲在自己的房门后,从门缝里看着雪梅洗了脸,梳好头,接着,淘米,刷锅,生火,熬粥,又炒了一碟小菜。然后,把饭菜都端到饭桌上,盛了三碗饭,摆上三双筷子,坐了下来,却不动筷子。既不叫张亮,也不叫吴希声,就那么目光呆滞地坐着。 
张亮轻轻走进吴希声房间,把他叫了起来,说雪梅已经把饭做好了。希声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走进伙房,看见雪梅脸孔苍白,眼睛红肿,无比憔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心里很是酸疼,就幽幽地没话找话说:“雪梅,起得好早呀!” 
雪梅端起碗筷,头也不抬,轻声哼了一句:“吃饭吧!” 
张亮和希声也埋头吃饭。大家都不说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得喝粥的嘘哩嘘哩声。三人的眼睛往哪儿看都小心翼翼的;张亮、希声的目光与雪梅的目光偶尔相碰,彼此都连忙移开,像怕烫着了谁。 
雪梅很快扒下一碗粥,望着屋顶的椽子十分吃力地说:“刘福田……那个狗东西……答应……给我一张招工表,他说昨天……会去县里拿的,谁……谁……去替我要了来?”   
第九章 告别伤心地(7)   
张亮连忙说:“我去!我去!” 
雪梅把脸一沉说:“你办不好事的,还是希声去吧!” 
希声当即满口答应了。 
希声走进大队部时,刘福田刚刚起床,拎着裤头匆匆上茅坑,吴希声只好在下厅堂等候。这当儿,他看见大队部的小通讯员忙着给刘福田打洗脸水,灌刷牙水,挤牙膏。牙膏挤好了,不长不短的一溜儿,卧在牙刷上,牙刷再一字儿横在牙缸上。吴希声听人说过,刘福田早年在公社当通讯员的时候,也是这样侍候公社书记和县委书记的。真想不到啊,刘福田这一手绝活,现今言传身教地传给了下一辈通讯员。只不过,时代让角色发生了转换——侍奉人的人变成了被人侍奉的人,匍匐在地的人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人。时代的变化往往天翻地覆,但是,最不易变的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哪怕是些细枝末节,在人们不经心不留意之处,还生生不息地滋生着,蔓延着,像阴暗潮湿的洼地里的苔藓,既不动声色又极富生命力。 
一会儿,进进出出的通讯员把该做的都做好了,刘福田才跨出茅坑,一边迈着罗圈步,一边系裤带。然后,他蹲在天井沿的石板上刷牙洗脸。盥洗已毕,好像忽然发现吴希声蹲在地角头,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咦,吴希声,这么早,找我有嘛事?” 
吴希声说:“蓝雪梅叫我来拿一张招工表。” 
刘福田在那张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坐下,掏出烟盒子,摸出一支“大前门”,在金属烟盒子上把香烟夯夯实,然后“啪”的一下掀着打火机,点着了,吸一口,眼睛瞅着袅袅上升的烟圈,不咸不淡地问道: 
“蓝雪梅的事,她自己不会来,怎么叫你来?” 
吴希声气恨恨地想,他妈的,刘福田这盒“前门”烟可能就是雪梅送的吧!可他说话的口气仍然是无比谦卑的:“刘主任,蓝雪梅病了,两天没起床,没吃饭,只好叫我来拿那张招工表。” 
“哦,蓝雪梅病了?那倒是要叫赤脚医生看看的。”刘福田仿佛吃了一惊,随后又镇定自若,鼓起腮帮子把一股白烟吐出来,继续盯着烟圈在空中飘升,消散,连眼角也不愿瞟一瞟吴希声。“不过,蓝雪梅要的招工表,我三工两日可是拿不到。” 
吴希声心里一沉,惊慌地问道:“刘主任,怎么会呢?蓝雪梅说,刘主任你亲口说过,昨天就去县人劳组拿招工表的。” 
“没错,我昨天的确去了一趟县城。”刘福田说,“招工指标也要到手了。蓝雪梅家里有困难,我也非常同情;几年来她一贯表现很好,干部们一致公认。……” 
无须再听下文了,吴希声已经知道刘福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在心里为雪梅抱屈,热血一波一浪直冲脑门。但是他还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刘福田接着说:“昨天公社党委开了一天会,排过来,比过去,这个招工指标怎么也落实不到蓝雪梅头上。我的抽屉里,知青们的申请报告还有一大沓哩,咳咳,我真是爱莫能助了!吴希声,你跟蓝雪梅传达传达吧,叫她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把她记在心上的,自己的阶级姐妹么!我不关心谁关心?叫她安心再呆些日子,招工返城,迟早总会解决的。” 
吴希声回到知青楼,把这些话跟张亮、雪梅学说了一遍。张亮气得眼里喷火,连声大骂:“这狗娘养的,这大流氓!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 
雪梅哇地一声抱头痛哭,扑进自己的房间,闩上门,又是一整天不肯出来见人。 
蓝雪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却翻江倒海,把短暂人生的许多事都想起来了。她自幼是个老实木讷的姑娘,学习也平平的,只因为她身上流淌着产业工人的血液,同学们硬是把她推到显眼的位置。开头是战斗队的勤务组长,后来就晋升为红卫兵造反兵团司令什么的。说实在的,造反也好,抄家也好,蓝雪梅都是畏畏缩缩的,被人家骂做铁杆保皇。她惟一谈得上引领潮流、以身垂范的,是带领十名上海知青来最偏僻最艰苦最贫穷最落后的枫树坪插队,决心在广阔天地把自己和同学们锤炼成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可惜,曾几何时,同学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连挣口饭吃都难。现在老母亲伤病在床,好不容易盼到有个上海国棉厂来招工的机会,他狗娘养的刘福田竟敢拿在手里当诱饵,真是伤天害理,趁火打劫啊! 
蓝雪梅一会儿敲头,一会儿捶胸,对自己的委身失足痛悔不已。细细想来,在那个关键时刻,自己怎么就轻易就范了呢?刘福田给我下了蒙汗药吗?他拿着手枪威逼我了?他用麻绳捆上我的手脚了?没有,没有,刘福田并未使用任何暴力,他喷蛆吐粪地说着下流话:“小蓝呀,有嘛咯关系哟,你又不是处女,只要给我来一下下,谁会晓得咯!呶,就来一下下,我明天就去县城给你拿一张招工表,而且是上海国棉一厂的指标……”蓝雪梅觉得那张可爱的招工表,转眼变成一片彩云,彩云又变成一块飞毯,雪梅坐上飞毯,一霎时就回到卧病在床的母亲跟前……随即,雪梅脑子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儿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雪梅又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半天,觉得这个世界天昏地暗,所有活路全给堵死了,眼前只剩下一条路──死! 
活着不易,要死也难。雪梅知道张亮和吴希声把四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哪有可能了结自己的小命呀?   
第九章 告别伤心地(8)   
万幸万幸,熬到黄昏,风云突变,天色骤暗,楼里楼外喊声四起:要下大雨了,快去收东西啰! 
这天晒谷坪上正晒着许多狼萁和松毛柴,要是淋了雨,就起不了火,做不成饭。张亮和吴希声瞅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不顾一切地奔向楼外的晒谷坪。 
蓝雪梅脸上掠过一丝凄然的惊喜。好!真是天助我也,想死竟有了可乘之机。她连笠帽也忘了戴,带上房门,几个箭步就从后门奔出了知青楼。乌云飞卷着,狂风呼啸着,眨眼之间,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砸在田畈上。社员们都忙着收柴草,收菜干,收衣服,蓝雪梅在雨中飞跑,缘溪而上,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蓝雪梅一口气跑到村东头的百尺潭。她听说这口深潭两竿子都探不到底,该是她的葬身之所。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让她留恋不舍了,惟一放心不下的,是生她养她、至今还在受苦受难的父母。雪梅跪下来,脸朝北方──那是千里之外的故乡大上海的方向──拜了三拜,正要纵身一跃,投向深潭,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住。 
在生死关头救下蓝雪梅的,是春山爷的女儿娟娟。 
娟娟家里养着一群水鸭嬷。水鸭嬷一不用喂食,二不用看管,天光放栏,任其在溪圳湖泊自由觅食;暗晡夜归栏,鸭群就由头鸭带领着,排成长队摇摇摆摆回家;主人既不用操心也不用出力,只管天天到鸭栏里捡鸭蛋。可是今天傍晚有雷阵雨,前一刻晴空万里,霎时间天昏地暗,贪吃贪玩的水鸭嬷们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急得在田畈上乱蹿乱叫。娟娟穿上蓑衣,扑进雨中,一路“嘎哩哩,嘎哩哩”呼叫,在枫溪边寻找她的鸭群。一只鸭子都没寻到呢,却救下了正要投潭的蓝雪梅。 
“咳!雪梅,你这是做嘛呀?你这是做嘛呀?”娟娟把浑身湿透的雪梅抱在怀里,一迭连声地问道。 
雪梅求生不得,想死不能,急得在娟娟怀里乱蹦乱跳,挣扎不止,嚎啕大哭。 
娟娟劝道:“莫哭,莫哭!雪梅,我们先回家吧!” 
娟娟脱下蓑衣披在雪梅身上,搀扶着她慢慢往村里走去。一路上,雪梅仍是哭得死去活来,娟娟真怕她再一头扎进白浪滔天的枫溪,简直是架着她走的。 
一会儿,风更狂了,雨更大了,天上时不时飞起一条火龙,霹雷在乌蒙蒙的田野上咯啦啦炸响。娟娟和雪梅都听到风雨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 
“雪梅!蓝雪梅!──” 
“雪梅!蓝雪梅!──” 
娟娟说:“听,听,雪梅,吴希声、张亮在找你哩!” 
雪梅在蓑衣里缩成一团,抖索索地哭着说:“不,不!我不想见他们!我不想见他们!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娟娟毕竟是山里长大的妹子,力气比雪梅大多了,双手紧紧攥住雪梅,像个牢不可破的铁箍,任雪梅暴跳如雷也挣脱不了。 
眨眼间,张亮和希声蹚着一路雨水,到了跟前。他们都怕吓着雪梅,话就说得柔声细气的,劝雪梅跟他们回知青楼。雪梅愣哭愣哭,让蓑衣遮住脸,头也不肯抬。娟娟说,你们先回去吧!雪梅就交给我了,你们一百个放心!张亮和希声交换个眼神,把雪梅拜托给娟娟,十分无奈地冒雨走了。 
回到家里,娟娟拣出自己最好的衫裤,叫雪梅洗了身,穿得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又冲了一海碗红糖姜茶,叫雪梅喝了下去,雪梅脸上慢慢有了血色。娟娟这才问起雪梅做嘛要走绝路。雪梅流泪饮泣,一句话也不肯吐。 
娟娟不敢多问,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直到掌灯时分,春山爷回来了,雪梅像受了欺凌的孩子见到父亲,嘤嘤呵呵,哭得更加悲切。 
娟娟把春山爷拽到另一个房间,轻声说,阿爸,雪梅她……春山爷抬手拦住了女儿,莫讲了,我都晓得了!娟娟吃了一惊,哦,你晓得是嘛回事?春山爷在黑暗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张亮和希声对我讲了,刘福田这个大流氓,伤天害理呀,猪狗不如呀!娟娟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气得差点要吐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阿爸!决不能便宜了这个畜生,去县里告他!春山爷告诉娟娟,他原来也想治一治那个衣冠禽兽。但是,张亮和希声都求他不要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