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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如一梦中 上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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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茶盅喝了两口,他还是没有张开眼,手向下探,匀称的指头插入沈沧海柔软的发际,轻轻抚着,问。「小海,为什么中途离席?不开心吗?」
沈沧海摇摇头,旋即想起他看不见,便开口说:「不是。」
厉无痕柔声问。「那为什么要独自走到花园沉思?」
厉无痕明明比他更多离席,但不单止知道他也中途离席,更知道他走到花园去了,从此可知道,他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沈沧海心中微凛,想起刚才杏儿送手帕给他的事,不知道是否也被知道了?
他勉强镇定下来,说:「我只是觉得殿里太吵了,出去这口气而已。」
厉无痕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皮睁开,眼睛露出透视人心的精光,仔细地打量着他。沈沧海不自禁地垂下头去,半晌后,厉无底弯腰,把他从地上抱起,拥入怀中。
「小海,今日的事情不必介怀,光明护法之位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他似乎以为沈沧海是因为不能成为光明护法而不欢,柔声安抚,沈沧海登时松一口气,顺势把头埋入他的怀中。
「我有一点不开心,他们都欺负我!」
撒娇的语气,引得厉无痕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一拍他的头顶。
「放心,这口气无痕哥一定会替你出的。」他说得从容,但沈沧海知道这已经是一个言出必行的承诺,心里不由得有点感动,自从相遇以后,厉无痕对他极好,不允许别人亏待他半分,这点他是知道的。
垂下眼睫,他把头埋入厉无痕怀中,轻轻地蹭着。
厉无痕的体温比较低,隔着薄薄绢质单衣,一股清凉便从脸颊透入,枕着的肌肉结实而有韧性,比惯用的玉枕更加舒服,加上整天的疲劳堆积下来,沈沧海不由得打个呵欠,有点昏昏欲睡。
漂亮的单眼皮一垂再垂,即将完全合上之际,忽然感觉厉无痕动了动,轻轻地握住他的右手。
「小海,掌心的伤口好了没有?」
沈沧海登时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用受惊小鹿一样湿润乌亮的眸子看着他。
「让我看看吧!」厉无痕握着他的手向前拉,他向后缩,一拉一缩之间,厉无痕微微一笑,运指如飞,由虎口至腕骨,连点少泽,合谷,神门三个大穴,沈沧海只觉右手倏然发麻,摸紧的五指不由得便松了开来。
灯火之下,瞧得明明白白,雪白的掌心上之前被指甲掐的伤痕都好了,只留下一道粉红的浅痕尚未消失。
「嗯!好得差不多了!」指尖在红痕上来回扫动,厉无痕点点头,状若满意。
「无痕哥……」沈沧海借机把头埋人他的怀中撒娇,厉无痕怜惜地轻拍他的肩头,但声音依旧冷静。
「锦瑟,去把板子拿出来。」
「无痕哥!」沈沧海惊呼起来,惶然的眸子先向厉无痕冷静的脸孔扫去,随之落在锦瑟脸上。
不要,不要……
看着他一再做出无声的口形,写满惶然,惹人怜惜的小脸,锦瑟不由得心疼起来,竟没有立刻依照厉无痕的吩咐去办。
「锦瑟!」厉无痕再次开口,眼角轻轻一扫。
深邃的瞳仁中射出如箭寒芒,锦瑟登时打个冷颤,不敢再迟疑,立刻转身,走到八宝柜前,拿出一个剔红长方木盒。
打开木盒,内里确是一块板子,比手掌略大,手柄是上好的红木,板子两面包着柔软漆黑的皮革。
厉无痕把板子拿出来,在手心轻轻掂量两下,眼角不经意似地挑起,向坐在他身上的沈沧海看去。他的脸色早在见到板子前已经白了三分。现在更加自得隐隐透明起来。
微笑,厉无痕向他举起右手,指尖还未碰到沈沧海,他已像只受惊的兔子,猛然他身上跳下。
厉无痕来不及拉住他,已被他逃到远远的角落去。
「小海,过来。」叫他过来,他反而拉起薄纱窗帘,把眼睑掩住,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
等同掩耳盗铃的做法,瞧得厉无痕忍俊不及地微笑。
「小海,过来。」
沈沧海抬起头,从薄纱后悄悄窥觊,视线所及,是厉无痕总是带笑的俊脸,难分喜怒,甚至连声音中也没有半点焦躁,他却忍不住一颤。
相处多年,即使厉无痕的城府再深,沈沧海多少也能够感觉到他的喜怒,知道他开始不悦了,心里挣扎一会儿,咬着唇,走到他身边。
眼角轻轻瞄向厉无痕手中的板子,沈沧海始终畏惧,想了想后,轻巧地屈膝,跪在厉无痕脚边,伸手摇他的衣袖。
「无痕哥,我以后都会乖乖的,这次不要罚我好不好?」
撒娇撒痴的小孩儿神色,确实容易令人心酥软,厉无痕微笑,指尖揉着他的头顶。还是这么怕痛吗?」
「怕!」沈沧海老实地点点头,眼见厉无痕似乎有几分心软的迹象,当即再加把劲地把脸贴在他的大腿上蹭着,撒娇地说。「无痕哥,你最疼小海了,就饶我一次吧。」
「嗯!我的确最疼你了。」俯视着沈沧海,厉无痕神色满是宠爱。「不过,赏罚必须分明。我只打十板,趴下来!」
头顶上忽然传来绝无转弯余地的命令,沈沧海登时怔住。
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只不过是不小心弄伤自己的手,为什么就要被责打?
如果说弄伤手只是表面的理由,难道自己和杏儿在竹林里玩耍是错的吗?
没有他的批准,自己就不可以和别人一起,不可以觉得快乐吗?为什么他总是要这么霸道?
忿忿不平地咬紧下唇,一排雪白的牙齿咬得娇软的唇瓣深陷,色泽份外朱红。
「小海?」厉无痕挑起眼角斜睨,儒雅的眉目间没有催促,只有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他咬着唇从地上起来,默不吭声地解开腰带。
锦瑟忙不迭垂头,把目光转移到地上,心里暗暗叹气。
浅草色的里裤沿着光滑的肌肤顺畅滑下,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厉无痕坐起来,拍一拍自己的膝盖。
长而密的睫扇煽呀煽,沈沧海的双眼红了一圈,迟迟不肯再动半分。
厉无痕笑着,伸手拉过他,按在自己的腿上。
被逼趴在他的腿上,沈沧海的头垂下,长长的青丝沿着肩头流泻,露出小截雪白的脖子,后背与腰成一横线放平,唯有腰下高高撅起。
指尖轻轻撩起他的衣摆,露出双臀,皎洁的颜色漂亮得如同将明月对半切开放在眼前,厉无痕也不由得沉吟半晌。
等待的时光最是难奈,沈沧海忍不住浑身细细颤动,把脸埋在他的腿间。
终于,厉无痕缓缓地把握着板子的手提起,最先的一下拍打,就像第一道惊雷划破长空。
倏然传来的猛烈疼痛令他开始尖叫着扭动身躯,却被无情的指爪紧紧按住。
坚硬的板子砰砰啪啪地拍打在最娇柔的臀肉上,火红火红的疼痛间,沈沧海一再叫嚷。「不要不要!饶了我……饶了我……」
小动物一样的哀鸣声远远传开,连锦瑟听见也揪心不已,偏偏厉无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手起板落,没有半分迟疑。
「不要……不要……」哀鸣渐渐细碎,狂风暴雨式的拍打过后,厉无痕把他翻转过来,看见的并不是预期中,被泪滴打得湿透的梨花脸孔。
眼睛红透了,却没有哭泣,牙齿把唇咬得紧紧的,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滚动,苦忍着不肯掉下。
斜目冷睨,厉无痕的神色似笑非笑。「为什么不哭?是不是心里不服气?」
「……」冷冷嘲弄令委屈更深,唇瓣微微蠕动,沈沧海还未说话,一颗泪珠便滚了下来。
清澈的眼泪纯净无暇得像一颗水晶,终于融化了厉无痕冰冷的心肠,右手拥着他的腰,左手指腹轻轻地接着他的眼泪。
沈沧海不肯让他碰,别开脸,不停地嚷着。「很痛很痛很痛……」
眼泪一颗又一颗地从通红的眼眶滚下,细密得根本无法掬接,厉无痕不以为然地说。「好了,别再哭。只不过打十板子而已,能有多痛?」
这么一说,沈沧海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很痛很痛很痛!」
泪流满脸的样子瞧得厉无痕眉头一皱。他看似铁石心肠,但下手时早就斟酌过力度,绝不至于打得沈沧海如此痛哭。
虽然知道他的哭泣多少带了些夸张的成份,厉无痕始终忍不住心疼。
「乖,别哭了,无痕哥最疼你了,别哭……」
无论厉无痕在他耳边说什么,沈沧海一概不理,反反复覆只说着同一句话。
「很痛,很痛,痛痛痛痛痛……」到最后完全变成哽咽。
厉无痕拿他没有办法,索性不再说话,紧紧地抱住他,轻拍他的项背。
自己这么痛都是被他打的。沈沧海明明觉得他讨厌极了,却又不得不依靠他。
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里,随着体温的渗透,疼痛似乎也为之消减,但沈沧海还是觉得很委屈,双手抓着他的衣襟,埋着脸,不住地细细啜泣。
冰凉的泪水一直渗湿衣服,也渗进厉无痕的心里,他弯下腰,轻声说。「小海,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杏儿只是个下人。你不应该与她太过亲近。」
我以前也是下人!你为什么又要亲近我?
沈沧海忿忿不平地在心中呐喊,偏偏厉无痕早就看破他的心思,说。「小海,你要记住自己和她不一样。你是我——厉无痕亲手养大的最疼爱的孩子,亲传的徒儿,不久将来的圣教光明护法。」
斩钉截铁的言语间流露出真正的疼惜关爱与期待,沉重得沈沧海根本无法反驳。
「小海,别把自己放在与丫环同等的地位上,你是最贵重,最与众不同的。」
一字一顿,所言所语皆是那么地肯定有力,沈沧海垂下眼看地,整个人静默下来。
厉无痕拉起衣袖,轻轻抹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瞧着那两抹随着呼吸而颤动的美丽睫扇,神色也益发地温柔起来。
「是不是累了?上床休息好吗?」
沈沧海不吭声地点头,于是厉无痕抱着他向床榻走去,也不使唤锦瑟,亲自帮他宽衣。
半卧在铺着丝金的柔软大床上,沈沧海乖顺地让厉无痕逐一脱去他身上的鞋袜衣裳,但当指尖摸上贴身的里衣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不应该忘记的事,脸色刹时刷白。
来不及叫止,匀称的指尖已经拉开里衣,随着衣服落地,飘下来的是一方手帕——刚才杏儿送给他的手帕。
雷光火石间,沈沧海忘记了屁股的痛楚,猛然跳起扑向丝帕,动作敏捷得令人惊讶,厉无痕的反应比他更加迅捷,在他跳起的同一瞬间,足尖挑起,左手伸展,便把手帕勾在指头上。
自从他养育沈沧海以来,沈沧海身上所穿所用,全都由他首先过目,所以由第一眼他已经认出这条手帕绝非沈沧海之物。
「区区一条手帕而已,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紧张了?」他先笑着向沧海斜睨一眼,接着把手帕在双手上扬开。
见他拿着手帕细细浏览,沈沧海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屏息等待片刻,已觉得额角有点汗湿。
仿佛过了很久,厉无痕垂下拿着手帕的手,再次向他睨去。
「鸳鸯戏水,还有相思树呢!绣功还算过得去,就是质料太差。」
沈沧海强笑。「那不是鸳鸯,只是一双水鸭。」
「是吗?」厉无痕反问,俊美无俦的脸孔也在笑,而黑漆眼神中却深邃得难以窥见半分端倪,沈沧海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安地垂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厉无痕竟也不再说什么,随手将手帕放在床边,拥着他,拉起被衾便睡。
他越是云淡风轻,沈沧海越觉得不安,眼睛定定看着床边的手帕,怎么也无法入睡,直到约半个时辰后,背后传来厉无痕均匀的呼吸声,加上疲劳侵袭,他才终于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沈沧海醒过来,迷迷蒙蒙中嘤咛着翻过身,舒展手臂,臀部和手腕同时疼痛起来。
吃痛地睁开眼,才发觉睡在身旁的厉无痕已经不知去向,没有他的身体承托,冷硬的玉枕搁得腕骨发痛,被打了十板子的臀也被床榻压得微痛。
他首先怔忡片刻,接着抬头看天,窗外一片明媚,难怪厉无痕不在。
他向来嗜睡,每天不到日上三竿绝不愿离开床榻,而厉无痕却十分勤力,每天鸡啼前必起,到竹林练剑,两个时辰后才回到房里用早膳,这个习惯来从来风雨不改,沈沧海每每对他的毅力钦佩不已,但这时候只觉得气闷,心想:他把自己打得这么痛,难道就不可以少练一天剑,留下来照顾自己吗?
不高兴地噘起唇,他更不愿意起床,拉起被衾把身体裹得密不透风的,暗暗计算着时间,算准厉无痕回来的时刻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要他心疼内疚。
谁料等了又等,依旧不见厉无痕的踪影,眼见离他往常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远,沈沧海不由得疑惑起来,也不耐烦再躺下去,想想后,从床上起来。
真丝被衾沿着光滑的肩头滑下,露出不着片缕的胴体,暖阳从窗外洒落,照得年轻的肌肤玉白无暇,更胜白璧。
室内气温温暖,又没有外人在,他也懒得穿上衣服,就这样披着被衾,拖着长长的尾巴,向寝室右方的侧门缓缓踱去。
他到厉无痕身边时刚满八岁,因为年纪小,为方便照顾,便与厉无痕同吃同睡,一直到前年才将厉无痕寝室旁边的小套间改建做他的房间,不过,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与厉无痕同睡,自己的房间反而少用,只用来存放衣物和一些心爱的玩意儿。
「杏儿,杏儿……你在不在?」往常这个时辰,杏儿一定已经打好洗脸水在等他,但这时他连叫几声,竟然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由得嘀咕起来:发生什么事?今天所有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只剩下他一个人?
忽然,他的神色凝滞,接着,脸色大变,猛然转身,啪啪啪啪地向厉无痕的寝室跑回去。
用力推开门,眸子往房间一扫,那条手帕果然己经不知去向。
看着空荡荡的地下,沈沧海心中忽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双手支着门框,茫然地呆立之际,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拉开。
「沈少爷?你是什么时候起床的?」锦瑟走进来,瞧见呆立的沈沧海先是一怔。接着皱起眉头。「你又只披着被子在房间里四周走了,若别人看见怎么办?」
她匆匆放下食盒,拿起单衣走到他的身边。「现在天气虽然温暖,但是偶然有凉风掠过,还是会着凉的。」
刚为他披上单衣,一直发呆的沈沧海猛然动弹起来,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
「杏儿呢?杏儿在哪里?无痕哥呢?他又在哪里?」
问题有如连珠炮发,锦瑟刹时间吓得怔住,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沈少爷,你先把我的手放开吧!若被二少爷看见就不得了了。」
沈沧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地把手松开,但见锦瑟的手腕已经被他捏得红了一圈,登时羞愧得垂下头去。
「锦瑟姐姐,对不起!」
锦瑟边揉着手腕,边抬起头来,瞧见他的样子,叹一口气。
「沈少爷,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紧张……你放心,二少爷今天和往常一样大清早就在竹林练剑,我想他不会……」
说到此处,她突然住口,沈沧海反应比她更快,眸子早就向房门看去。
轻细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规律传来,须臾后,厉无痕颁长的身影就出现在房门后。
「你们在聊天吗?为什么见到我出现就不继续说下去?」
不经意的问话,令两人的神色都不由自主地显得僵硬,厉无痕何等精明,立刻就瞧出不妥之处,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锦瑟?」
指名一叫,锦瑟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得惨白,深深吸口气,才能用没有颤抖的声音回话。「奴婢正在告诉沈少爷二少爷身在之处。」她是厉无痕的贴身丫环,对他的忠心无容置疑,即使再疼爱沈沧海也绝不会为他在厉无痕面前说谎。
「嗯。」厉无痕点点头,飞扬的剑眉挑起,若有所思的眼神向沈沧飞斜过去。「小海,你很关心我到哪里去了吗?」
沈沧海没有回答,垂着头,径自出神地看着他的衣服下摆。
他的穿着没有什么特别,依然是一身有若轻云的文士长袍,洁白干净得不沾半点灰尘,令沈沧海出神的是衣摆上竟然有一团水迹,还沾着一层薄薄的泥巴。
厉无痕所穿的衣服款式虽然简单,却要求绝对的簇新干净,这团泥水痕迹不知怎地令沈沧海的心似被猫用爪子挠着一样忐忑不安。
留意到他的视线,厉无痕缓缓垂下头去,看见衣摆上的水迹时忍不住蹙一蹙眉头,拿出手帕弯身抹拭。
沈沧海觉得手帕上的花纹很眼熟,忍不住歪头细看。
「一定是刚才那个落水的笨丫头溅起池里的泥水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厉无痕拿着手帕来回拭抹几下,始终抹不去衣摆上的污迹,微感不悦,手一挥便把手帕丟掉。
「啊!这是我的手帕!」沈沧海终于认了出来,惊呼一声,冲前两步把手帕从地上拾起。
用力拍去手帕上的灰尘,厉无痕刚才说的话同时在他脑海中闪过。
一定是刚才那个落水的笨丫头溅起池里的泥水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至此,他才开始消化厉无痕的意思,脸色丕变,抬起头,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厉无痕。
「你……你把杏儿丢进荷花池去了!」
声音尖锐得叫旁边的锦瑟忍不住捏一把冷汗,厉无痕挑一挑眉尖,刚要开口,沈沧海猛然跳起,仿如一枝离弦之箭,擦过他的身边,直冲出去。
心焦如焚,他不自觉地运起轻功,奔跑之快,甚至在长廊中带起一阵疾风,来往的丫环男仆只瞧见一道黑影掠过,回头细看后,才勉强认出沈沧海的身影,见他衣衫不整地向着荷花池的方向赤足奔跑,都啧啧称奇。
对旁人的议论一概不理,沈沧海足不沾地地飞奔至荷花池畔,踏上白玉拱桥,桥面上十来个下人或站或蹲,围成一团交头接耳。
议论声中,还夹杂着少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沈沧海顿时松一口气。
「走开!走开!」排开众人,挤进人群中,终于见到躺在地上的丫环时,他的神色倏然呆滞。
一个浑身湿透的丫环倚着栏栅而坐,不停地咳出池水之余眼泪也不住涌泉,年纪、身段或者差不多,却绝非杏儿。
旁边的几个丫环压着嗓子说。
「绿珠这个笨丫头竟然投湖,她死了不要紧,最怕是连累我们被管事拉去问话。」
「就是嘛!还好二少爷刚好经过,顺手把她救上来,要不是她早就淹死了!」
「二少爷真的帅呆了!手随便一挥,旁边的柳枝就飞起来缠着绿珠的腰把她从水里救上来。」
「对呀对呀!二少爷当真帅得难以形容!不单止形容俊美,而且本领高强,简直是天神下凡!」
不绝于耳的都是对厉无痕的赞美崇拜,不是说他温文儒雅,举止潇洒,就是说他气度轩昂,武艺超卓,不愧是圣教的第一高手。
沈沧海听得头皮发麻,心中暗暗叫糟。
正想着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厉无痕之际,忽然有人从后拍一下他的肩膀。
「沈少爷!」
回头看去,竟然就是他一直担心的杏儿。
「沈少爷,你怎么穿成这样走出来?」她表现得比他更加吃惊,上下打量他的衣着后,匆匆把他拉到一旁的柳树下去。
「哎呀!你连鞋子都没有穿呢!一路上没有被别人看见吧?他们一定会在背后笑你的!」杏儿一边帮他拉好衣襟,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他受不了地伸手摸向耳朵,手刚举起,就被杏儿见到他拿在手里的帕子。
「这不是我送给你的手帕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弄脏了?」
掩不住的难过语气,叫沈沧海微微内疚起来,眸子眨了眨,正想解释,一道尖锐的视线远远射来,刺得他浑身不适。
抬起头,看向对面,厉无痕不知何时已经跟来,正远远地注视着他。
逆光之下,他无法看清厉无痕脸上的表情,只隐隐瞧见他的唇角勾起,挂着一抹笑容,如嘲似讽。
「沈少爷?沈少爷……沈少爷?」
杏儿连叫几声,沈沧海才能勉强把目光从对面移开。
「沈少爷,为什么手帕会弄脏了?是你……不小心弄脏的吗?」她垂首,左右手指头互相纠着,追究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日光之下,荷花晓映雕栏,莲叶香气随温远送,水面波纹不兴。
沈沧海咬一咬牙,把手帕丢向杏儿。
「是我弄脏的,因为手帕绣得太丑了!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要送东西给我!」一口气说完后,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杏儿,四周死寂良久,杏儿终于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掩脸跑去。
沈沧海下意识地想把她拉住,但转念间还是没有阻止,放下手,僵硬地伫立在原地。
「小海。」厉无痕踏着无声的脚步走到他的身边,展臂,轻轻地抱住他。
沈沧海气恨地推开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紧,推拉几次后,还是不得不偎在他的怀中。
「我没有朋友了,我讨厌你!」
嗔怒的言词只换来一笑,厉无痕用修长的手,温柔地扫平他的头发。
「没有朋友有什么所谓?你有我就够了!」
沈沧海想反驳,但到最后还是不敢说出口,咬咬唇,用头顶顶他的手心。
厉无痕心情极好,纵容地哈哈大笑,微风吹过,将笑声送远,也吹走曾经有过的少女心事。
杨柳依依,夕阳斜照,把送别的马队在地上拉成长长的影子,也将青山笼上一层橙红。
骑在马上,沈沧海不住游目四顾的样子吸引了锦瑟的注意,她驱马迫近,悄声说:「沈少爷,你不必再找。杏儿前几天才来找我,哭着求我把她调到远离你的地方,她不会来送你的了。」
「我知道。」
见他垂下头,神色微见落寞,锦瑟心疼起来,悄声说。「沈少爷,二少爷已经吩咐奴婢挑新的丫环,在你们离开的时候好好调教,奴婢选个机灵点的,一定能讨你欢心。」
「再机灵也没有用,无痕哥始终不会喜欢。」沈沧海轻声应道,别过头,拍马奔前。
马蹄的哒的哒,一直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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