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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号草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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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我们正是沿着山里的轮胎辙印,一路颠簸而来,后来那些轮胎辙印弯弯曲曲,在仙人掌林中消失了。我看见一条银『色』的鱼跃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还有远在湖对岸的黛『色』的山峦。这足可以让我们找到前进的方向了。于是,我们一行四人又继续跳上车颠簸着穿过这片魔幻般的仙人掌林,尽量在日落之前多赶些路。
突然漫天的仙人掌林像是打开了门,眼前出现了一片矮小的常青灌木。看哪,大海就在眼前,微波粼粼的水面和开阔的尚未开发的海滩。突然,五条鲸鱼弓起黑『色』的脊背,冒出水面,像是朝我们游来似的。当它们潜入水中时,喷出瀑布般的细雨,闪闪发光,激起的层层泡沫涌向岸边。它们嬉戏玩闹了一阵便四下散去,消失在海水中了。
好一片动人的自然景『色』啊。在我们的前方是加利福尼亚海湾,身后则是伸延向远方的索诺拉沙漠。海湾对岸是光秃秃的、黛紫『色』的山峦,绵延大约六百英里,那是墨西哥沙漠的加利福尼亚半岛,位于下加利福尼亚。可是我们还得离开这片常青灌木,再回到仙人掌林里去,因为沿着海岸一间茅草屋也没有,根本找不到有人生活的迹象。我们只好继续往海湾深处进发。
就在太阳从海水对岸的山峰间沉下去,海水开始变成黑『色』的时候,一个印第安人的村庄出现在我们面前。人们很难想像,这就是那个曾经如此强大的斯里部落,而今竟然就只剩下了一些传奇般的建筑。这里有十来户人家,大约六十几个成年人和孩子。他们早就居住在庞塔?丘耶加这片贫瘠的沙漠中。每家都用波纹铁和柏油毡搭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窝棚。想在窝棚里边的沙地上伸直腿躺平,几乎是不可能的。屋里后墙的墙跟堆放着食物碎渣、建筑材料,还有碎玻璃、空罐头,全都是用卖乌龟的钱买的。这些印第安人在水边垒起圈,把捉来的活乌龟养在里边,由它们在那里爬来爬去。
印第安人对我们的到来没有多大反应,大多数人继续干他们的活。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或者在窝棚中间安闲地走动,他们头上系着『色』彩绚丽的发带,佩戴着自制的装饰品,穿着吉卜赛华丽而艳俗的长衣。男人们都留着黑『色』的辫子,一直垂到后腰。女人的脸上都涂抹着对称的斑点和线条,透着一种野『性』的美。在我们这个超高度发展的社会中,上一世纪流行的东西也许又突然冒出来,变成时髦了。一个长得不算丑的女人,穿着齐脚踝的裙子坐在中间,四周围了一圈女人,正忙着把天然颜『色』和油搀和在一起,放在小碗里磨碎,另外一个拿过来一只普通口红,熟练地用它在脸上画出一道道竖线。雷蒙的妻子站在一旁,看得发呆了。那个女人十分严肃地招呼她过去坐在沙地上,她在她的脸上涂抹上了同样的图案。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群孩子走到我们中间来,他们立刻就认出了雷蒙。孩子们像箭一样飞快地跑到最远处的那个窝棚去叫楮出和他的家人。上一次雷蒙到海湾来拍摄鲸鱼和其它动物,楮出做过他的向导。现在大家终于又见面了,感到分外高兴。
雷蒙说他带来了一个朋友想看看他们的芦苇船。楮出回答说,现在的斯里印第安人不再做那种“阿斯卡姆”了。雷蒙两年前看见的那种是他们做的最后一条。自从『政府』帮助每个村子买了一条带有舷外发动机的木船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做“阿斯卡姆”的斯里村了。
夜『色』已深。我们借了一些纸箱,在一个放渔具的棚子里,把纸箱子展开,铺在地上睡下了。印第安人一整夜都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每次翻身都『迷』『迷』糊糊地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围坐在一小堆烧尽了的篝火旁边,一直争吵着,直到他们爬上床去睡觉才算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天上的星星开始隐去,我们又都起床了。
朝阳还没有染红仙人掌的顶冠,我们四个人就已经坐在海岸边,眺望着宁静的海湾,有几个印第安人在旁边围观。我们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楮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地朝着寂静无声的海滩走过去。他朝海里撒出一张小圆网,两下就网住了四条鱼,两个小男孩舞动着三齿叉,转眼间又抓住四条。足够吃了,于是大家都坐了下来,看上去,好像这一整天都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愿意帮我造一条阿斯卡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忙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太忙了。”他们会说的西班牙语单词差不多也就这几个。再想说别的,他们就得要翻译了。楮出就是翻译。
“我会付钱的,”我承诺说,“给实物,或者付比索都可以。”
“太忙了。”他们还是这样回答。
我提高了价格。没有人说话。我再次提高了价。
“要走很远才能找到芦苇呢。”楮出支吾道。
“我们和你们一起去。”说着,我站起身来。
这时,四个印第安人也站起来了,他们愿意去,楮出和他的两个兄弟,还有他的一个侄子。只有长兄凯塔诺知道芦苇长在什么地方,那是一个叫鲨鱼岛的地方,在依沙拉?提泊诺湖边。旭日东升的时候,我们依稀可以看到这座位于海湾对岸的小岛的轮廓。
『政府』资助的汽船这时开始运行了。我们登上船,很快便驾着细浪向远处的天际驶去。在近处找不到芦苇,这一点让我感到很是意外。
“这都是淡水芦苇,”凯塔诺解释道,“在沙漠这边的海岸上没办法生长。淡水湖离这里可远着呢。”
鲨鱼岛和它身后的荒山隐隐呈现在海面上。那可不是一座小岛,方圆有将近四百平方英里,因而在世界地图上都能找到它。我们在一片白『色』沙滩的海岸登陆。没走几步就是一块辽阔的平原,一直伸展到远处被朝阳染红的山脚下。眼前到处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不时也有几棵仙人掌点缀其间。海滩上有一只鹿,头上顶着宽大的鹿角,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我们。不知谁悄悄拿出了照相机,想趁它逃走之前抢下这永恒的瞬间。它还是一动不动。我们悄悄地移近过去,再近一点。我已经径直进入镜头了。它开始警觉起来,开始慢慢地走动。后来竟信步朝我走来,低下头,用它的角抵我的肚子,没有敌意,却丝毫也不肯放松。我的两腋各被一只鹿角顶住。我想把它推开,以便能拍一张体面的照片,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论我怎样推搡,想从这种尴尬的架势中后撤出都无济于事。这头鹿算是跟定了我,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友好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把我夹在它的两只角之间,但也不会把我抵伤。这局面太滑稽了。直到我在它的脖子和耳朵后边抓痒,它才吃惊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赶忙慢慢地后撤,回到和我一起登岸的两条腿的同伴们当中去了。
我们把船拖上沙滩,便开始步行穿越这块平坦的土地。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看见芦苇丛生的内陆湖。可是我没有看到。这里只有干燥的沙砾。我们只得努力穿过这片像『迷』宫一样的低矮的常青灌木,刺人的荆棘,还有随处可见的仙人掌。没有道路,而且除了鹿、兔、蜥蜴、蛇和鼠以外,什么都没有。自从最后一批斯里印第安人被强迫移民到大陆以后,鲨鱼岛就再也没有人居住了,那是发生在凯塔诺小时候的事情。我们艰难地跋涉着,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径直朝前,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哪能『插』脚就朝哪走,但总的方向是朝群山那边的内陆走。
“湖在哪儿呢?”大家不停地问。
“在那边。”凯塔诺每次都这样回答,鼻子朝前耸耸,连手都不抬一下。我们走啊,走啊,终于已经离开海岸很远了。不知不觉,群山愈来愈近。很快我们就站在山脚下了。半天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我们一口水也没有喝过,也没有带食物。
“湖在哪儿呢?我都要渴死了。”吉曼嘟囔着。
“在那边。”凯塔诺还是向前耸耸鼻子,重复着同样的回答。我们面前横亘着一片碎石遍地的陡峭山坡,直通向群山间的一条裂缝,这时的群山早已被太阳照得红彤彤的了。于是我们开始攀登这片山坡。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见到过蜥蜴和兔子,这里却有许多山羊和鹿,它们被惊得在碎石遍地的山坡上四下奔跑着,其实它们无非是想向我们表示欢迎,就像沙滩上那位孤独的鹿朋友一样。我有一两次看到了印第安人制作的陶罐的碎片,肯定是当年印第安人到湖边去取水,回来时在这里被绊倒摔碎的。我们已经爬到很高的地方了。很难想像,在这样陡峭干旱的山上,四周除了仙人掌什么都不生长的地方会有湖。
这时,凯塔诺停住了脚。这一回他伸出手朝前指点起来。我们正站在几块巨大的、凹凸不平的岩石上,俯瞰着一个怪石嶙峋的峡谷。对面山崖上光秃秃的红『色』岩石裂开一个大缝,沿着裂缝向里望去,却见一个小小的盆地。就在那里,一片春光翠绿在阳光下闪烁,一望而知那里比任何仙人掌,或其他沙漠植物生长的土地都要肥沃茂盛。是芦苇!
山坡下边的低地、平原,以及远处的大海都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了。我们又累又渴,于是便加快速度翻过山岩,只盼着能一头钻进高山平湖里喝个痛快。我发现有几个依岩石而建的蔽身处,以天然石块作支撑。这里曾经是人们忙碌的地方。我们终于到达那片丰饶的绿地了。凯塔诺拿出刀,在前边砍出一条路来,他那褐『色』的后背和黑『色』的辫子很快就没入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了。我们在后边紧紧跟着他。
“湖在哪儿呢?”我追上他,站在绿『色』的屏障中,困『惑』地问道。站在这里只能看见咫尺之内的东西。只见他停下来,盯着脚下的土地,用鼻子朝下点了点。那是松软的黑『色』沃土。其他人也都纷纷挤过来,想扒开前面的芦苇,好看见湖水。凯塔诺犹豫着俯身下去,只见有一个来这里喝水的动物们留下的黝黑的隧道,他钻了进去。隧道的尽头是茂盛的芦苇形成的一个像洞『穴』一样的地方。那个洞『穴』大极了,如果我们都弯下腰,足可以全部钻进去。这里的地面非常像沼泽地。长满绿苔的石头『摸』上去凉凉的,石头的中间有一个浅浅的水洼,还没有一个洗脸盆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我正要坐下去,想凉快一下,却突然疑『惑』起来,于是便止住自己,没有碰那一汪水。
“湖在哪儿呢?”我问道。
“就在那里。”凯塔诺指着我刚才差一点要坐下去的地方说道。
大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像中的湖水像幻影一样消失了,我们都突然感到极度的干渴。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我们脚底下那个小水洼表面一层绿『色』的东西捞出去,并拢五指过滤了一点点水,只够让大家润一润冒烟的嗓子,然后把剩下的水抹在干烫的身上,又把双脚吧唧吧唧地踩到泥中,想把那块湿地里的最后一滴水挤出来。
尽管如此,这个阴凉的绿『色』巢『穴』令人感到出奇地清凉惬意,生活也立刻显得美妙而富有魅力了。巨大的差异才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快慰。经历了艰难的长途跋涉之后,一点烂泥和阴凉竟会让我们感觉比驾车出行后喝一瓶香槟酒还痛快。一点点阳光透过我们头上的芦苇顶照了进来。那几个印第安人斜睨着眼睛看了看,他们在盘算回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于是有两个人拿着他们的大刀爬了出去,选了几根最长的芦苇,把它们齐根砍断。我们其余几个都抓紧时间躺下打个盹儿。
我们从这次长途跋涉中确实学习到了不少东西。和许多科学家一样,我曾经认为斯里印第安人能造芦苇船,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我们一直以为他们造芦苇船是因为在索诺拉沙漠中很难找到木材,而海岸边肯定生长着茂盛的芦苇。然而眼下的事实却大相径庭。斯里印第安人用芦苇造船并非因为芦苇易得。相反,他们曾经艰难跋涉到深山里,找到这涓涓淡水,在此处种植芦苇,以提供造船的原料。如果造芦苇船不是他们的祖先从外面学来,或者是从外来的航海人那里学来,他们决不可能跑到这个池塘边来采集芦苇,造什么芦苇船的。他们肯定会用结实的铁树枝杈制造船架,再给它蒙上兽皮。制造小筏子,海豹皮就非常理想,而鲨鱼岛南岸的岩石上到处都是海豹。斯里印第安人肯定是从外来人那里学会了制造芦苇船,那些人的家乡一定盛产芦苇。可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很快我们就动身往山下走了,四个印第安人走在前边,每人肩上都扛着一大捆芦苇,其余的人拿着摄影机的三脚架和其他器材,紧随其后。在下山途中,我看见那几个印第安人东丢一根芦苇,西丢一根芦苇。来到平原地带时,他们开始四下散开,很快我们倒成了先头部队,他们落在后边了。为了在落日之前不走冤枉路,我们寻找着来时留下的脚印,沿着那些脚印弯弯曲曲地行进着,印第安人坚持由他们断后。毕竟他们的担子最重,尽管一路走下山来,芦苇已经丢了不少了。
我们回到那条小船的时候,夕阳刚刚西下。我们知道天黑以后可以看到本泰契加的营火,于是就耐心地等着这四个印第安人。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默不作声地出现在海滩上了,最后一个是楮出。他忸怩地笑着,肩上扛着三根芦苇,一点不夸张,就是三根。其余三个人则两手空空。
“太忙了,太忙了。”其中一人用西班牙语咕噜着,第二个人表示赞同,边说还边用辫子抹着脸上的汗水,楮出小心翼翼地把那三根芦苇摆在船上,而凯塔诺早就上船了。
我的三位墨西哥朋友对这种结果倍感失望,并且直言不讳地表明他们的想法。一整天的艰难跋涉,在岛上没吃没喝,结果只搞到三根芦苇!刚来的时候我们还期待能在大陆的岸边找到芦苇呢。不过我自己的失望中却也有几分满足。的确,三根芦苇造不成船,但是它们却告诉了我一个更为重要的事实:索诺拉沙漠不是芦苇船的故乡。
回到村子里,楮出刚把那三根芦苇扔到茅屋的墙边,村里的老人们就大声数落起他们来了。一个弯腰驼背,老迈得近似文物的老太婆显得格外恼怒,她吵闹了好一阵,才佝偻着腰,颤颤巍巍地回到自己的棚屋,一路还不停地嚷嚷着。没过一会儿,又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印第安老人,他是很不情愿地被妻子硬拽出棚屋的。他几乎完全失明了,戴着一副蓝『色』的眼镜。当他直起腰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他是一个身材出奇标致的男子,高大强健的体形带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斯里印第安人和墨西哥所有其他印第安部族的人不同。最先见到他们的西班牙人就把鲨鱼岛上的土著居民描述成巨人。那老人步履蹒跚地跟着他的妻子绕到屋后。我们也跟了过去。在屋后的垃圾堆上竟然有一条芦苇船。芦苇很细,有点像竹子,颜『色』发灰,因年代久远已经变脆,绳子也糟朽了,但那确实是一条形状完好的芦苇船。我们帮着老人把这船拽到棚屋的门前。满脸皱纹的主人是要向我们证明:正经的斯里印第安人是能够制造“阿斯卡姆”的。
原来,这位高大老迈的男人曾经是本部落的头领。第二天天刚亮,老人拿出一捆自制的绳索和一根匕首大小的木针。因为常年使用,那木针已经变得非常光滑。老人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摸』索着用那根大针修补那条发脆的芦苇船,把松散的船头勒紧,让它翘起来,重现昔日那优美的线条。我们的运气总算不错,那个垃圾堆送给我们的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芦苇船下水了。这是斯里印第安人的最后一条芦苇船,说不定也是全墨西哥的最后一条。凯塔诺和他的儿子飞身跃上芦苇船。他们在一副古老的船桨后边坐好,还带着一根线条流畅的木制鱼叉。摇桨划船这事他们还干得来。很快,又窄又长的芦苇船载着那几个拖着黑辫子的褐『色』背影消失在波涛之间了。回来的时候他们带了一只巨大的海龟,那家伙躺在芦苇船板上,四肢不停地舞动着。干朽的芦苇船吸进了大量的水,但还是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
这里是墨西哥。斯里印第安部族的祖先们是从哪里学会这种造船技术的呢?一定是从毗邻的部族那里。四面八方都曾经有人使用芦苇船,从南边的印加帝国,到北边的加利福尼亚,包括墨西哥的内陆湖也使用芦苇船。直到上个世纪初,法国画家l。
乔利斯还作过一张画,描述三个印第安人沿着旧金山港附近林木葱葱的海岸,摇桨划动芦苇船的情景。根据著名的玛雅文化作家埃利克?汤普森的记载,在墨西哥本土至少八个州的湖面上出现过类似秘鲁风格的芦苇船。
凯塔诺把那只还在挣扎的猎物送进海龟棚里去了,而那条斯里人的最后的“阿斯卡姆”却被无声无息地,永远地丢在了屋后的垃圾堆里,此情此景让我不胜感慨。芦苇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故事还未曾开篇,就已经到了最后一章,而且画上了句号。美洲中部芦苇船的历史已经被永远地遗忘了。
第1卷 第四章 在非洲的心脏太阳号草船远征记
非洲,再没有别的大陆拥有如此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了。一听到这个词,眼前便出现一幅生动的画面:茂密苍翠的丛林中,几列黑人搬运工头顶重荷,径直向镜头走来;热带植物那巨大的叶片都被推向两边;长颈鹿和狒狒迈着大步,缓缓从镜头前穿过;有手鼓声,还有狮子的吼叫声。我从未到过非洲腹地,只是雾里看花般地在电影里、书页间见过它。
但现在,我就站在非洲的腹地,中非的心脏,就在乍得共和国首都拉密堡一家旅馆的小房间里。我离海不能再远了。这有点自相矛盾,因为此次造访就是为用原始手段横渡大西洋而做的初步准备工作。附近惟一的水源是一条宁静的河流。透过窗户就能看到这条河,棕『色』的河水源自丛林,两岸是红『色』的土堤,四周是满眼的绿『色』,各种颜『色』都在阳光中闪耀。沿着河岸有一排渔夫,站在没膝深的河水中拖拽着一张渔网,被河水打湿的皮肤闪闪发亮。他们在河底密密麻麻地竖起一层层竹竿,用来做抓鱼的栅栏。昨天,我在河的上游还看到七条河马在对岸游『荡』。在乍得首都,河马是受保护动物。鳄鱼实际上已经灭绝了,因为鳄鱼皮一度是这个国家重要的出口资源。这个季节的航运只能靠空树干制成的平底独木舟,因为自雨季结束后,六个月来一直没有降雨。河水太浅,汽船无法航行。
沙里河平稳地向北流去,但这条从丛林流出的河永不会到达海洋。它发源于刚果南部边境无垠的大丛林,中途流经大草原和半沙漠地带,最后注入位于撒哈拉沙漠南缘的乍得湖—这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湖。这里的气候如此炎热,河水蒸发的速度和水流一样快。乍得湖有许多支流,但湖水并没有出口,只有那万里无云的天空横跨在广袤的湖面上空,永不知足地吸收着无形的水蒸气。
这就是我要参观的湖。尽管在地图上找到它非常容易,但要到达那里却极其艰难。在所有的地图上,它都如同非洲蓝『色』的心脏,但形状却各不相同。有的地图把它画得像一只圆盘,有的把它画成一只弯钩,有的却将它描绘成一片橡树叶子。比较实事求是的地图则将这片内陆海洋的轮廓用虚线标出,因为没有人知道乍得湖到底是什么形状。它是变化的。成千上万的浮岛在湖面上漂移,有时会朝着一个方向移动,然后又漂向湖的另一边。它们会相互碰撞、合并,漂到岸边,变成沼泽和半岛。它们也会脱离、分裂,漂向四面八方,开始各自新的、未知的旅程。湖的面积有时可达一万平方英里(相当于伊利湖的面积),但在旱季它的面积经常会缩小一半,因为湖的深度在三到十五英尺之间变化,最深处可达十九英尺。在湖的北部,湖水大多很浅,所以纸莎草覆盖了广阔的湖面。在那些四处漂移、好像永远在你追我赶的浮岛上,大多也生长着纸莎草。
乍得共和国于1960年脱离法国的统治,获得独立。境内没有铁路,也没有全年通行的公路。如果有人想要狩猎,或是想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这里应该算是天堂。它的首都拥有一流的宾馆、『药』房、酒吧和极其现代化的行政机关。机关官员都是黑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或在下颚或在脸颊部有几道伤疤,表明他们各自所属的部族。殖民地时代留下的法国花园洋房之间修有宽阔的柏油马路。不过这些马路一到郊区就变得崎岖不平,路两旁也变成了一排排充满异国情调的阿拉伯式样的房子。最后,它们成了望不到尽头的商道,穿行于当地土著部落之间,消失在远方。雨季开始后,就只能骑牲口或坐飞机外出旅行了。但这时河流已经可以航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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