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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之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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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斯坦利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我们是合情合理地迁出,那为什么不在还她房子之前,给她的房子留下一点君王的色彩呢?“好极了!”但我又问,“那怎么办呢?”他早已想出一个简单的办法。他告诉我:与通常一样,迁出前的最后一天,他要把他的两个孩子带来,让这两小家伙带上蕃茄酱瓶子、芥末、捕苍蝇纸、墨水、面粉,带上一切干坏事的家伙。“让他们干想干的任何事,那会如何呢?小家伙们破坏欲极强。”
我自己也认为这是一个妙计。“到时我要助他们一臂之力。说到干坏事,我自己可是一个破坏欲极强的日尔曼蛮子!”
第二天,我们正在为这一场惊奇战役做准备时,我们接到了银行来的通知,说我们要求兑现的支票无效。接着,我急急火火地给托尼·莫利尔和密尔沃基——这个百万富翁打电话。我们的百万富翁销声匿迹了,似乎是大地吞没了他。相反,我们倒成了这场骗局的牺牲品。我朝自己大笑了一通,尽管心里很焦急。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呢?
我们把这个倒霉的消息告诉给了斯坦利。他冷静地考虑之后说为什么不到他的住处去暂住几日呢?他可以把床垫铺在会客室的地板上——当然是给我们睡。他们可从来不在地板上睡觉,至于食物,他向我们保证我们饿不着。
“但你睡哪儿呢?至少你怎么睡?”我问。
“就在弹簧上。”他说。
“那你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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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介意的,我们曾在光地板上睡过。”
然后他接着说:“不管怎么说,这只是暂时的。你会找到工作的,然后你就会找到自己的住处的。”
“太好了。”我紧握他的手。
“把你的东西打点一下吧,”斯坦利说,“你们随身要带什么东西?”
“两只箱子外加一台打字机就足够了。”
“那你们赶快行动吧,我要让我的两个小家伙开始行动了。”说着,他就把马鬃毛沙发推倒,抵在门上,这样就没有人能进来了。他们带着复仇的情绪开始行动,不出十分钟,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凡是可以涂抹上的家什都抹上了蕃茄酱、醋、芥米、面粉、鸡蛋。椅子被贴上了捕苍蝇纸。垃圾箱被推倒在地板上,他们用脚后跟拼命地践踏。最精彩的应该是用墨水干的。他们把墨水涂在墙上。洒在地毯上、泼在镜子上。手纸呢,则被他们做成献给已经涂得乌七八糟的家具的花圈。
斯坦利和我呢。则站在饭桌上,用蕃茄酱、面粉、芥末搅在一起制成的浆糊在天花板上大画特画呢。床单和被子被我们用剪刀和小刀剪碎。那只马鬃毛沙发被用面包刀开了几个大口子,在马桶坐处则涂上了变质的蜂蜜和柠檬果酱。所有能够翻个底朝天的东西、所有能破坏的东西、所有能肢解的东西都无一例外地被掀个底朝天,被破坏、被肢解。这一切都是在不发出声响的狂热中完成的。最后的一小点破坏工作,我留给了小家伙们去完成。这是对神圣的《圣经》的践踏,两个小家伙先把《圣经》浸在浴缸里,然后用污秽的药膏涂抹在上面,最后干脆一大把一大把地撕扯,在房里乱扔撕下的纸页。撕剩下的圣书,我们把它塞进挂在烛台上的鸟笼里。
烛台已经被我们折成无法辨认的形状。我们已没有时间去为孩子们洗手,于是就用床单擦。他们快活得神采飞扬,多伟大的功绩!他们兴许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最后一个行动结束之后,我们商议了一会儿。让两个孩子坐在他的膝盖上之后,他严肃地告诉他俩怎么办。两个小家伙得首先从后门出口离开,他俩必须轻松、若无其事地走到前门,一旦到了大街上就加快脚步,然后尽快跑到街道拐角处等我们。
至于我和斯坦利,我们得见见蓝鼻子老女房东,把房子钥匙交还她,高高兴兴和她道别。她得费不少气力才能推开房门,然后就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时,我们已经和两个小家伙会合,并且跳上出租车溜之大吉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老女房东没有露面,我和斯坦利各提一只箱子,莫娜提打字机。在街道拐角处,孩子们在等我们。非常顺利,搭上一辆出租车,我们朝斯坦利家开去。
我原本想,如果斯坦利的妻子知道了他的孩子们于了什么,一定会有点儿困惑不解,但事实不是这样,她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闹剧。她为他们能有这样一个假日而感到高兴。她唯一抱怨的是他们弄脏了衣服,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凉肉、烟熏香肠、干酪、啤酒和饼干。一讲起我们早上的杰作,我们真是笑破肚子!
“你现在知道了波兰人能干什么,”斯坦利说,“一谈到搞破坏,我们可没有个限度。波兰人真是野蛮,比俄罗斯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他们屠杀的时候,他们会欢笑;当他们折磨人时也会歇斯底里地狂笑。那是波兰人给你的幽默!”
“他们多情的时候,”我接着说,“他们会给你他们最后的一件衬衣——或者是他们床上的床垫。”
幸运的是已是夏日,尽管只有一张床单和斯坦利的大衣做被子,也不觉得冷。
虽已是穷困潦倒,地方倒也干净。没有两只盘子是相像的;所有的刀、叉、汤匙、小物品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铁路上套房的标准形式总是这样的:三间一间连一间的屋子,全是黑的。套房里没有热水。没有浴缸,也没有淋浴。我们于是只有在厨房的洗碗池里轮流洗澡。在做饭时,莫娜想助索菲——斯坦利的妻子一臂之力,但索菲不答应。我们每天能做的就是卷卷铺盖然后睡地板,时不时我们也洗洗碟子。
对于处于暂时性失败的我们来说,情况还不是很糟糕的。邻居很令人失望:我们往的是破烂不堪的地方,只有少数几家体面人家。最糟糕的是斯坦利在白天睡觉,一然而他每天只睡五个小时。他吃得很节俭,我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无法离开的一样东西就是香烟。不时,他也自己卷烟抽:这是他在福特·奥格素普戍边时就养成了习惯。
我们不能从斯坦利那儿要的一样东西就是现金。他妻子每天只给他十美分的车费,每天去上班,他都带上许多用报纸包着的三明治。每周二起,所有的东西都是用信用卡买的。这真是令人失望的程序,但是斯坦利按这个程序行事已经好几年了。
我不相信他曾希望事情会是个别的什么样子。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就这样吃饭,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就这样解决……
每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和莫娜就各自出去,然后晚上按时回来吃晚饭。我们给别人的印象是我们都在找工作,莫娜集中精力募集一小笔钱以使我们渡过难关;我则漫无目的到处游荡,参观图书馆、艺术馆或者看一场我还付得起钱的电影。我们俩谁都没有一丁点儿兴趣找工作,我们彼此之间都从没有提到这个话题。
起初,莫娜每天从外面回来都给孩子们带来一些东西,斯坦利夫妇看了很高兴。
莫娜认为,不空着手回来是非常重要的,除了我们急切需要的饭食,莫娜经常带回一些稀有的美食,斯坦利和他妻子从来没有尝过。孩子们因为常能得到糖果和点心,于是他们干脆每天晚上躺在门前等莫娜回来。这样很是愉快了一段时间。许多的香烟、精美的糕点、各式各样犹太及俄罗斯式面包、腌汁、沙丁鱼、金枪鱼、橄榄油、蕃汁、烟熏牡蛎、烟熏鲑鱼、鱼子酱、青鱼、菠萝、草莓、蟹肉、俄式水果蛋糕等等不一而足,莫娜都带回来过。莫娜假装说这些都是朋友送的礼物。她没敢说浪费了钱去买这些奢侈的东西。索菲对此当然感到迷惑不解,她从来没见到过食品柜里装满了这么多东西。显然,她可以受用,无限地受用这么多的好东西,孩子们跟她一样。
但斯坦利不一样,他想到的是一旦这些东西都没有了会怎样。一旦我们离开了他家他们怎么办?孩子们已经被宠坏了;妻子会希望出现他本人力不能及的奇迹。
于是,他开始憎恨我们这种奢侈的方式。一天,他打开食品柜,拿下几个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美味,说要拿它们去换钱,说有一个欠了很长时间的帐单要去付。第二天,他把我拉到一边,坦白地告诉我,要我让妻子停止给孩子们带回糖果和糕点。
他的神色越来越不快,也许是睡在弹簧上让他感到累了,也许是他感觉到我们没有努力去找工作。
形式明显是哈姆森式的了,但斯坦利没有心情欣赏这一点。在饭桌上,我们很少说话。孩子们像是被吓着了,索菲呢,如果她的“主”或者说“主人”同意,才敢说话。时不时,如果车费不够了,便由莫娜垫出钱。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被直截了当地问莫娜手里为什么总是有钱。索菲自然不会提问题。莫娜的一言一行,表面上看来,莫娜已是她心目中的女神。
当我躺在床上不能入睡时,我常想,一旦索菲被允许尾随着莫娜去看莫娜奇怪的行为,她会是什么反应?让我们假设有一天,莫娜和一个只剩一条腿的二战退伍老兵有一个约会,这个老兵的名字叫罗斯梅尔,来自威霍肯。同平常一样,老兵来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他会在气氛悲凉的威霍肯的一条街上的一家啤酒屋的后边等莫娜。他正在喝他的啤酒,当莫娜走进啤酒屋,他会竭力从座位上站起来;并且一本正经地鞠个躬,但是他的假腿影响了他的行动,他绝望地摇晃了一下,就像被陷阱卡着腿的一只大鸟。他吐了一口口水,并且诅咒着什么,然后用一块脏兮兮的餐巾擦背心上的口水。
“你这次又迟到了两个小时!”他咕咕着。
“多少钱?”然后他从上衣贴胸口袋里拍他鼓胀胀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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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娜呢,当然了——就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假装被侮辱了:“收回去吧!你是不是认为我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他说:“如果我想到了其它原因,那我就该死。当然,这不是为了我!”
就这样开始了他们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二重奏。
他:“好了,这次是怎么回事?即使我是个白痴,我必须说我欣赏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她:“难道我总要对你说明原因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相信别人呢?”
他:“问得好。如果你能在这儿呆半小时,没准我就答得出。你什么时间走?”
他看了看表,“差一刻三点。”
她:“你知道六点之前我得回去。”
他:“那么,你妈妈还病着?”
她:“你想呢?难道不会出现奇迹吗?”
他:“那这次可能就是你爸爸病了。”
她:“天哪,闭嘴吧。你又醉了。”
他:“对你来说倒是件好事,不然我可能又忘了带钱包了。我们先决定今天给你多少钱,然后或许能再聊一会儿。‘跟你谈话真长见识。”
她:“你今天最好给我五十元……”
他:“五十元?听着,妹妹,我知道我是个傻瓜,可我不是一座金矿。”
她:“我们非得说这些吗?”
罗斯梅尔很懊悔地拿出钱包,放在桌子上。“你还要点儿什么?”
她:“我跟你说过了。”
他:“我是说你要喝点儿什么?你不会不喝点儿什么就走掉吧?”
她:“嗯,那就来杯香槟鸡尾酒吧。”
他:“你从来不喝啤酒,是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玩着桌上的钱包。
她:“你玩钱包干什么?是不是想羞辱我?”
他:“在我看来,那倒是件难事,”他停了一下,“你知道吗?坐在这里等你的时候,我一心想着如何给你一个惊喜,可你不配。唉!如果我还有思维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讲话了。”
他又停了一下。“你想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何使你快活。你知不知道,对一个漂亮女孩来说,你是我所遇到过的最不开心的一个。我自己也并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而且我很丑,又在一天天地衰老,尽管如此,我也不觉得自己很惨,因为我还有一条腿,还可以用这条腿跳。我时常大笑,即使要付出代价。可你知道吗——我从没听到过你笑。这可太糟糕了。事实上这很痛苦。我给你所有的一切,可你从来没有任何改变。你总是这样向别人乞怜,这可不对。你在害自己。这就是我想说的……”
她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我嫁给你,一切都会不同。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他:“并不完全是。上帝基督知道)虽然不会有玫瑰花般的床,但至少我可以养活你,不用再乞讨和借债。”
她:“如果你真想给我快乐,你就不会提条件了。”
他:“是你在讲条件。你永远不会想象比如……”
她:“我们分开生活?”
侍者走过来,手里拿着香槟鸡尾酒。
他:“再来一杯——这位小姐渴了。”
她:“我们每次见面都得演场闹剧吗?难道你不觉得烦吗?”
他:“我可不觉得烦。我已没有什么幻想了,但这是一种与你谈话的方式。比起医院啦、病人啦,我更喜欢这个话题。”
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他:“你所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因为我愿意相信。我得相信点儿什么,如果只是你的话。”
她:“只是我?”
他:“得了吧,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你的意思是说我对待你就像唬弄一个傻瓜。”
他:“再确切不过了。谢谢。”
她:“请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二十整。”罗斯梅尔看了看表,骗她说,“你得再喝一杯,我已告诉侍者再给你来一杯。”
她:“你喝了吧,我没时间。”
他(失态地):“喂,侍者,一小时前我要的那杯鸡尾酒呢?”他忘了自己,试图站起来,磕绊了几下又坐下,好像筋疲力竭了。“这条该死的腿!我该找根树枝来。那该死的血腥的战争;请愿谅,我失态了……。”
为了满足他的要求,莫娜呷了一口鸡尾酒,然后果断地站起来,“我必须走了。”
她说着,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等等!”罗斯梅尔喊道,“我给你叫辆出租车。”他装起了钱包,蹒跚着追了出去。
到了车上,他把钱包放在她手里,“自己拿吧。”他说,“你知道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莫娜一声不吭地拿出了几张票子,然后把钱包塞到他的口袋里。
“什么时候再见?”
“当然是我再需要钱的时候。”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穿过破烂不堪的威霍肯大街。从地图上看,这条街道位于纽约,就像海王星上的一颗肉瘤。有些城市你永远也不会去,除非在你绝望的时候,或者在夜幕降临时人的思维混乱的时候,还有一些城市,人们从最久远的年代之前就打算永远不在其中居住。在这种时代错误的安排中,除了那些属于一个被人们忘却了的地质时代的动植物,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在每一个角落人们都会迷失方向,每条街道的名字都拼成米克麦克。
陷入绝望的罗斯梅尔梦想着多彩的战争生活。尽管他只有一条腿,但他还是个律师。他不仅憎恨使他失去一条腿的布彻斯,也同样憎恨他的乡亲。他最憎恨的是他出生的小镇。他恨自己像个酒鬼一样醉饮。他憎恨所有的人,以及那些鸟、兽、树木和阳光。在一无所获的过去中唯一剩下的就是钱,可他同样地憎恨钱,他每天从昏睡中醒来又进入一种反复无常的状态。他做起坏事来仿佛它们是一种日用品,就像大麦、小麦及麦片一样,在他曾经快乐地嬉戏、像百灵鸟一样歌唱的地方,他如今只能咳嗽着,呻吟着,喘息着,鬼鬼祟祟地蹒跚而行。在那场致命的战争开始的那天早上,他是那么年轻,富有朝气,斗志昂扬。他用机枪扫除了布彻斯的鸟巢,又消灭了两个陆军中尉,并且正准备向餐厅开火。就在那天晚上,他躺在血泊里,孩子般地哭诉——他将再不能拥有两条腿了。他像野兽般地嚎叫,他祈祷,叫妈妈来——可这一切都毫无用处,战争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他成了一个牺牲品。
当他再次见到威霍肯时,他想爬到母亲的床上,然后死去,他请求允许他看看他小时候玩耍过的房间。他从楼上的窗户俯瞰着花园。在极度的绝望中朝着花园吐口水。他断绝了跟朋友们的往来,每天沉溺于酒水中不能自拔。时光飞逝而去,他却只在记忆中徘徊。现在他只有一种保护了,那就是他的财富。这如同对一个瞎子说他将拥有一根白手杖。
一个晚上,他独自坐在一家乡村酒吧里,一位女郎走过来递给他一本杂志。他便邀她一起坐下,并给她叫了一份饭菜。他听她讲述着她的故事,渐渐地忘了自己的假肢,也忘记了战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位女郎。她并不需要爱他,只要被他爱就行。假如她能偶尔来看看她,哪怕只有几分钟,生活对他来说便会重新变得有意义。
于是罗斯梅尔开始梦想来,他忘记了那些破坏了这幅美丽图画的撕心裂肺的情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即使是现在他少了一条腿。
现在让我们暂且不谈罗斯梅尔。出租车载着他宛如客轮航行在哈德逊河面上,不停地起伏。就让他在里面做个好梦吧,我们在曼哈顿的海滨还会再见到他的。
在四十二大街莫娜消失在地铁中,几分钟后又出现在谢尔登广场。在广场上她的路线变得飘忽不定。要是索菲还跟在她身后,那肯定很难跟上她。这个村庄就像一个网状的迷宫,是根据早期荷兰定居者的复杂构思而建成的。你常会在曲折的街道尽头与自己打照面。这儿的一切——胡同、小巷、地下室、阁楼、广场、三角形的建筑以及庭院都是不规则的,不谐调的,使人迷惑的,而集这些缺陷于一体的,则是米尔沃基的桥。一些小房子躲在昏暗的、可怕的工厂之间,一直昏睡在只能用“恐怖”这样的字眼来描绘的时空里。那些房屋的正面,那些古怪的街道名字,还有那些荷兰人留下来的小型建筑,到处都留下了朦胧而混饨的已逝岁月的痕迹,而现在则以街道上顽童的尖叫和来往车辆的轰鸣宣告着它们依然存在。最混乱的莫过于这里的种族、语言及风俗习惯了,那些强行进入的美国人已不再是人们注意的焦点,无论他们是银行家、政治家、政府官员、波希米亚人还是真正的艺术家。一切都那么低劣、粗俗、虚假。米尼多奇堡也不比被保护在角落里的监狱好到哪儿去。
在这种情形下,友善的行为极容易发生。每个人都佯称此地是该市最有趣的地方。
这是一个各种人物汇聚的地区,他们像质子与电子般地碰撞,生活的圈子是一个毫无秩序的只有五维的地方。
正是在这样一块天地里,莫娜感觉像是回到了家,并完全恢复了自我。每走几步她都会碰上她认识的人。这些意外的相逢很像蚂蚁繁忙地工作时的相互碰撞。人们用已经能熟练操作的触角来交谈。不知是否有地壳新近升降而影响到整个蚁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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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上下楼梯的跑步,那些致意、握手、拥抱和幽灵般的手势,人们之间的商讨,液体的沸腾和回流,大气的流动,穿衣服和脱衣服,窃窃私语,警告,威胁,恳求以及化装舞会——一切都以昆虫的方式进行,而且快得如同昆虫集合一样。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季节,村子也时常处于混乱之中。从一早起床人们就会感到头痛,就是这样。
然而有时在其中的,幢房子里(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的),生存着一个苍白而胆怯的生灵。通常不知其是男是女,属于契柯夫或阿兰·弗涅尔世界里的人。人们常把这个名字与褐色的头发、拉斐尔式的人物或盖利克式的眼睛联系起来。除了晚上一两点钟,其它时间他很少出门。
莫娜被他深深吸引住了。他们神秘地交往,保持着一种秘密的友谊。她常常上气不接下气地穿过大街跑去送信,好像去买一打白鹅蛋似的。买别的蛋她不会这样。
她常在脑海中想象买一件礼物以给她那天使一样的朋友一个惊喜,有时给他买一台过时的、被烟熏成紫色的相机,有时从达克他山上买一把摇椅或是一个有檀香味的鼻烟盒。这些礼物送去后,又会送去几张暂新的钞票。她气喘吁吁地跑去又气喘吁吁地离开,好像天上在打雷似的。即使是罗斯梅尔也不知他的钱怎么会这么快、为什么而溜走的,我们都知道,谁在她发烧时去看她,她便会想办法买点零食或给点小钱。我们谈着铜,这在中国意味着现钱。我们像孩子一样地玩那些铜币、银币和便士,“美元”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只用于财政金融的抽象概念。
在我们与波兰人一起生活的时间里只有一次我和斯坦利一起到过国外,那次是准备去看一张西方图画的,上面有一些奇特的野马。斯坦利回忆起他在骑兵团的日子,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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