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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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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低估她了。她其实并不好惹,他逼她至绝境,她可真是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出来的!

红菱此时缓缓步上前来,瞧着她神色冷如寒冰,犹豫着问道,“娘娘,要开始收拾东西么?”

烟落默然沉思,片刻后道:“不用收拾太多,只需随身携带一些最必要的东西,其余一应衣物首饰,皆留在朝阳殿即可。”

碟形玉佩已碎,那他与她之间,便再没有牵念。所有他赠与她的东西,所有他曾给予她的荣华富贵,她都将锁在大箱子中,皆是过去的东西,又何必再要留。

但是,慕容傲相赠她的白玉梅花簪,以及风离澈相赠的弯刀匕首,她均会带走。这样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物什,留在这样污秽不堪的朝阳殿,只会玷污了。

“红菱,你留下!”烟落整理着手中物什,忽然道。

红菱微愕,怔愣道:“为何?为何娘娘不带上我呢?”

烟落垂眉,将红菱拢至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希望你能留在宫中,一来替我留心宸儿的情况。还有……”她突然更压低了声音道:“每日早朝散朝后,不出意外的话,应当都能碰上左相慕容傲。我希望,你能替我从中传递消息。”

红菱一脸了然,重重跪下,沉声道:“红菱一定不负小姐所托!请小姐务必放心!”

烟落心中感慨万千,红菱称呼自己为小姐,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尚书府中。彼时她们亦是情同姐妹。

她渐渐握紧拳,步至窗前,沁凉的风随着雕花长窗的推开涌上她妆点得精致的脸颊,涌进她被龙涎香熏得有些晕眩的头脑。

风雪拂在脸上,吹散了鬓边的长发,飘飘飞举在风中,头脑益发清明起来。

所有他欠她的,她一定都会讨回来。

每一样都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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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十一章 唯一的出路

次日,细雪纷纷。宫车自青石板上辘辘而过,缓缓离开朝阳殿,一路经过了云华宫。烟落转眸注视,昔日,她便是从这云华宫踏入飞燕宫,再踏入朝阳殿,从先皇的后宫踏入他的后宫。

那时的她,尚且是心如止水,天真婉顺。只是后来,经过那样多的纷争和风波。她已经变得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自己。

轻蒙的细雪落至脸上,瞬间凝成冰凉的泪。

宫门巍峨高耸,远远望去,两个熟悉的身影撞入她的眼帘。白蒙蒙的雪雾中,红菱依依而立,而卫风则站在了红菱的身侧。

马车行的缓一些,嗒嗒声似敲在心上,烟落的热泪在眼眶中转动,终究是忍住了没有落下,她伸手探出车窗与红菱紧紧相握,卫风举手示意侍卫们退开几步。

而红菱早已是先哭了出来,烟落抬手将她颊边的泪轻轻拭去,含悲而笑:“傻瓜,你哭什么?”环顾四周,高墙耸立的皇宫是那般熟悉,又是那般陌生,烟落鼻中一阵酸涩,哑声道:“其实走了也好,总算是离了这里,得了解脱。”

言罢,烟落一脸恳切望向卫风,微笑道:“卫大人,多谢你来相送。”想不到,他竟是会来送她。

卫风低喃道:“娘娘……”伸手递过几捆用油纸扎好的药,交给烟落,清俊的脸上浮起一丝惋惜,微叹道:“娘娘产后方才半月,此一去,身子便无人照拂了。这些药,娘娘一定要记得按时服用,早一次晚一次,煎至沸腾时再放入里面小包里搁的药粉。可千万别忘了。”

她心内震动不已,僵滞的一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牢牢握紧,暖意缓缓流过心头,周身竟不再觉得寒冷。她低眉敛眼道:“你不用再叫我娘娘了,一入佛门,大人就是红尘中的人了,你我以后相隔着尘世,大人就不必再为烟落费心了。大人若是有心,就请为我看顾宸儿,这如今是我唯一的心愿。”

他的眼中,悲戚之色愈浓,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必日日看顾。”

马车在宫门前停留得太久,一旁的侍卫已是来催。

烟落缓缓点头,狠一狠心,扬手一挥,马车绝尘而去。身后,红菱与卫风依然立于风雪中,只是漫天的飞雪,使他们的身形愈来愈模糊。

宫门已出,熟悉的宫墙已然在身后。她终于走出了这囚笼般的后宫,可是心中却并不觉得轻松,她的宸儿啊,她唯一的牵念,还留在了那里,教她如何舍得?

所以,她一定要回去。

垂下马车的布帘,她缓缓阖上如羽双睫,唇边悲哀一笑。

留华寺,乃是晋都皇家第一大寺庙,位于城郊空灵山。整座寺庙修建在了层岩秀石、峰豁万千的山腰,殿阁巍峨宏伟、飞檐斗拱,极是气宇辉煌。

这座皇家寺庙并不是日日都向黎民百姓开放的,只在每月的初一日。而上次烟落与映月一同去上香,便是此处。

因着风雪,路面凝冻马车不好走,山间则更是难行,是以抵达留华寺的时候,已是向晚黄昏,彼时雪已停。下得车来,被山风一扑,身上便更是觉得阴冷,烟落径自收拾了行装缓步跃下车来。

望向四周,苍茫的雾色,挥散不去的阴沉,四边的山色也跟着有些发沉,苍郁大松掩映下的古刹,钟声悠悠,香烟袅袅,反而让她沉坠的心稍稍沉淀。

暮鼓晨钟,以后,她的日子便是这样了么?

正在观望间,有两个年轻的尼姑自寺外小径迎了出来,打量了烟落几眼,问道:“你可是从宫里出来的?住持师傅已经吩咐了我们带你进去。”

烟落略一施礼,跟随着她们,绕过留华寺的正殿和侧殿,一直绕至后山,走了许久方见几间低矮平房,原是留华寺后的庵堂。烟落来过留华寺数次,从未见过尼姑,原来是在这后山,平日里不面世的,倒也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处。

那小尼姑引了烟落进去,合手道:“住持说,你以后就住这了。今日晚了,住持已是休息了,你明日再去拜会吧。今日可以先收拾下东西,休息片刻。”

烟落欠身笑道:“有劳了。”

入了平房,天已然全黑,这里点了火烛,香烟缭绕,且香油味极重,烟落微微蹙眉,这样刺鼻的味道,她略略有些受不了,也许日子长了习惯了便好。

环顾四周,这平房虽然低矮,里面倒也清爽,房中一张通榻大卧铺,一桌几椅,墙角一个大水瓮,摆设十分简单。

奔波一日,烟落也是十分累了,自己又是生产才半月而已,此刻不免觉得疲乏,随意吃了些自己一路带来的饼,勉强裹腹充饥。又脱去外衣鞋抹,便径自上了床榻,和衣而睡。

可愈是倦极,她却愈是辗转难眠。夜里风大,吹在绵纸窗户之上“噗噗”作响,呜咽如诉。她闭眸,静静听着风声,这山里的风,和宫里的是不一样。宫里的风到底是有股阴气太盛的森森凉意。山里的风虽是空旷更冷,可却是清新许多。

屋子里没有火炭,这般冷的天,又是潮湿。寺里的被子,自然无法与宫中轻软的云丝锦被相较,硬邦邦压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暖和。即便是自己在尚书府中,也未曾受过这般的苦。

烟落紧紧咬着被子,心中思念着自己的宸儿,百般忍耐,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情爱错付,家破人亡,父亲含冤去了,哥哥娘亲流放,连宸儿也不能在身边。无忧,她的无忧,此时她突然觉着,也许无忧跟随着莫寻去了夏北国,就眼下情况来说,竟还是一桩令人欣慰之事。不然,她的无忧恐怕此时也要落入她们的手中了。不知缘何,她心中相信,莫寻既然救了她,便必定不会伤害她的女儿。

就这般,嚼着思念,烟落昏沉沉地睡去。

睡至半夜,她睡得浑身冷汗淋漓,梦魇不断。恍惚朦胧中总觉着似乎听见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似有一阵冷风夹杂着一抹黑影在她的眼前浮动。

眼皮沉重无比,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只见四周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火烛已是燃至最后,蜿蜒的烛蜡仿佛一村泣血的珊瑚村。突然间,她瞥见墙角处似乎有一包东西,原来真的是有人来过呢。

她挣扎着起床,取了那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大包炭火,足足有十多斤呢。

心中疑惑,这也不知是谁送来的,竟然这么好心。这平房低矮,到了冬日的时候阴冷潮湿,没有炭火是万万挨不过冬日的。她取出一块,寻了个铜盆,借着最后的微弱烛火将那碳点燃。

屋子里渐渐暖和了起来,身上硬邦邦的棉被在炭火的熏烤下,终于也不再那么阴冷潮湿,生了几分暖意。烟落又是倦极睡去。

在寺中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平淡,每日的粗茶淡饭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她依旧是皇后娘娘,自然也不敢有人为难于她。可带罪修行之身,自然也不会有人服侍她,少不了要做些粗活。烟落以前在尚书府中,虽是庶出,少不了受人冷眼,亦是常得罪了大娘,被关入柴房之中,不许吃饭。可纵然是这样,也是没有做过什么粗活的。

砍柴,挑水,这等事她勉强还能做得来,只是这在冬日里洗衣,却是极苦。大雪封住层层山峦,小溪井水亦是被冻住,往往要用化开了的雪水浸洗衣衫。寒冷的水侵骨而入,她只得看着自己一双纤纤玉手生满冻疮,红肿狼藉,饱受苦楚。

然而身体的苦楚总是能忍耐挺过去的,唯有心中的焦急是一日胜过一日。眼看着自己进入留华寺已是将近半月。

半月了,她的宸儿应该满月了罢,也不知眼下情况究竟如何。还有红菱,也不知有没有联系上慕容傲。

天一日日的放靖,可她焦急等待的心却丝毫没有因着好天气而减去半分。她的宸儿每待在宫中多一日,便多一日的危 fsktxt。cōm险。她如何能不急?

这日,她做完了所有的活,静静坐在了屋后的一处大石之上。彼时,正值黄昏,即将落下的夕阳半悬在对面陡峭的山壁上,血红一轮如要沁出血来,映得半边天色都如烧如灼一般,直叫人心里闷住了一般难受。

侧眸,她突然瞧见院中那口青瓦大缸尚且空着,便站起身去将破冰挑来的水一担一担吃力地灌进去。

“沙沙”的脚步声,突兀响起,她闻声转头,却见慕容傲立在门边,一袭蓝袍,身形清逸俊朗。见她正在担水,忙奔向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水桶,大为吃惊道:“烟儿,你怎么能做这样粗重的活呢!”

烟落瞧见是他来,心中有着释然的感动,她终于等来了他,眼眶突地一热,她垂首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现在更不是什么尊贵的皇后,只是一个带罪之人而已。不做这些又做什么呢?”

他急道:“无论怎样,你皇后的名分还在,怎可以如此屈尊降贵。”

她不以为然的一笑,“我只是做自己应做的那一份而已,正因为有这虚名在,无人敢苛责我,只是,我自己的事,总不能教旁人服侍罢。”缓缓抬眸,她殷切地望向他,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神色焦急询问道:“既然你来了,那快告诉我,我的宸儿……宸儿他还好么?”

慕容傲轻轻颔首,柔声道:“你放心,一切都好。红菱说小皇子吃得好,睡得香,已是长大许多。请你一定放心。”他垂下的目光,注视到她惨不忍睹的双手。当下又是吃了一惊,一时情急,他扳过她的手来看,竟早已不是昔日娇嫩模样,目光遍及之处,皆是薄茧水泡,还有些破了的,露出鲜红的皮肉来。甚至还有被柴火勒得一条条暗黑的划痕。

他大是心疼,握紧她的手竟是不自觉的颤抖着,声音亦是带了几分嘶哑道:“你的手,怎么会弄成这样?”

烟落甫一听宫中一切皆好,宸儿亦是平安,不由定下心来。见他正握住她的双手轻柔抚触着,不免觉着有几分尴尬,忙抽回手道:“不打紧的,以后都会是这样,习惯便好。”

慕容傲忙拉着她在一旁大石上坐下,叹了一口气道:“之前你初来留华寺,家父实在看顾得紧,我亦不敢轻举妄动,直至今日才得以抽身。烟儿,我不知你的手竟会成了这般。这样,明日我替你送一些冻疮膏来,药效极好的。”

她微微一愣,心口骤然被抽了起来。他待她,总是这般真心实意,处处为她着想,为了她,甚至不惜与自己的父亲反目。将双手掩入素色的衣袖之中,她并未接话,突然抬头看向他身后,凝眸扫视一圈,小声问道:“你来时,不曾被人瞧见罢。”

慕容傲轻微颔首道:“这个自然,我行事素来小心,你只管放一百个心,绝不会有差池。”

烟落淡淡“哦”了一声,垂首不再说话。

有一丝尴尬的气氛,在他们之间缓缓蔓延,仿佛不论再说什么,都十分多余一般。

慕容傲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衣襟中取出一卷画轴,递给烟落道:“前几日,宫中大摆宴席,庆祝宸儿满月,一并册封太子。身为左相,我有幸入宫同享宴席,是以有幸见得一人。我想你一定很想看看,所以特意画了下来。”他轻笑了下,“我的笔法丹青,远在你之下,还望你不要见笑才是。”

烟落狐疑接过,径自解开画轴上紧搏着的红绳,画卷徐徐展开,她的眼神一瞬间被画面牢牢吸引住,再移不开半分。画卷之上,朵朵菊花盛开如云霞,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妇含笑立着,左边的是柳云若,她打扮得极是美艳,怀中抱着一个个婴儿,正在逗着他嬉笑,神情专注。那是她的宸儿,一身明黄色的小小龙服,脖子上挂着长命金锁,穿一双明黄色的小巧龙靴。每一样物什都是这般小巧精致。她贪恋的瞧着,刻意的忽略画中那面色红润,隐隐含笑的梅澜影。

她的宸儿,小嘴嘟起的神态,幼小的眉毛微皱,是那样的栩栩如生,仿佛她的宸儿触手可及一般。

几乎有热泪夺眶而出,温热地弥漫上她的双眼,她伸手欲去抚一抚宸儿稚嫩的小脸,可碰触到的,却是微凉的画卷。心中空落落的难受,方觉自己十分失态。

她悄悄拭去颊边眼泪,一个劲出神的瞧着画中的小小人儿。天色一分一分暗了下去,她睁大双眸努力瞧着,贪婪瞧着,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上的宸儿,直至周遭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方才怏怏合上画卷,收入怀中。

彼时一轮新月悄悄挂上村梢,淡黄色的光晕静静洒落人间,倾泻至慕容傲清俊的身形之上,衬得他益发朦胧似幻。背后皆是皑皑白雪所覆盖的深重山峦,影影绰绰,仿佛他是自天边缓缓走下来的谪仙一般。

气氛仿佛又恢复到先前的沉寂,烟落也不晓得再说些什么话好,只是随手折了近在身边的一枝菊花,毫无意识地一片一片摘去那盛放的花瓣,狭长的花茎,已是被她的无措探得拧出汁水来。

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慕容傲率先打破了彼此间的窒息,他转眸,一脸平静看向她,凝眉问道:“你不恨他?”他的声音清冷且带着一丝压迫,牢牢地迫住她的心口。

冷汗瞬间涔涔粘住了她的发丝,烟落喉头一哽,脱口而出道:“当然恨!”

慕容傲突然一把抓住烟落的手,十指用力,清逸的俊颜之上染上几分暗沉,痛声道:“那你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打算么?”

他似是生气,冷冷盯着她满是冻疮的双手,声音提高几分道:“玉央宫中日日歌舞升平,你却在这里受苦受罪,做这些低贱的粗活。烟儿,你就没有一点怨念么?”他抓住她的手,是那样的紧,抓得指节都泛白了。

烟落虽是吃痛,却也不出声。她怎会没有打算呢?她怎会不怨恨呢?让他们一家四口,每日其乐融融,她日日忍得牙根都发酸。她自然是有所打算的。只是,对慕容傲,她有些难以启齿罢了。毕竟,自己有何理由要他一次次的无偿倾心帮助呢。

慕容傲的目光炯炯迫向她,眸中似有幽暗隐忍的光芒,寒声道:“梨妃有了你的孩子,宸儿更是被下旨正式册封为了太子,母凭子贵,这日后谁还能凌驾她之上?只怕册封皇贵妃便是指日可待了。”

一想到宸儿被人硬生生地夺去,她的心头瞬时大痛,仿佛一根雪亮的钢针,朝着本已是溃烂的伤处狠狠地扎了进去,扎得那样深,眼见暗红的血汩汩地滚出来。她恨得几乎要一口鲜血呕出来。

突然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她咬唇道:“傲,你帮帮我,帮帮我。”她的神色带着几分乞求,又凄声道:“你帮我想想法子,将宸儿偷偷送出宫来,我想带着他一起远走高飞……”

语未毕,已是被慕容傲硬生生打断,他痛心反问道:“若是这般简单,我何尝不想带出宸儿,再带上你一同远走高飞?隐匿于琼山碧水之间,会是何等惬意!可是,烟儿你想过没有,你想带走的,是当朝太子,我想带走的,是当朝皇后。扪心自问,你觉得可能么?但不说,我走后,皇上会开罪安邑郡王府。且说你的哥哥和母亲,还能活着见几日的太阳?刑部大牢之中,有上百种酷刑,只要皇上发一句话,他们便可立即死无葬身之地,你又忍心么?”

他说的,她当然全都懂。

她紧紧咬着下唇,唇上的血腥味道浑然不觉。只觉得有液体热热地滑到衣襟上,一滴,又一滴,腥热的,落在素白色的衣袍上像是一朵一朵猩红色的小花,无声而柔软。

慕容傲慌忙自怀中取出一方绢帕来替她擦拭,烟落却挥手示意他不用。

她最后悔的事,便是亲手替风离御打下江山,构陷了风离澈。可是眼下,她即便寻回了风离澈,以风离澈狠绝行事的个性,是断断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自掘坟墓,如今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进退两难,眼下便是她最好的写照了。

想要保住她的孩子,想要与宸儿团圆,想要夺回无忧,指望风离御不过是痴人说梦。

办法是有,确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出路!

良久,也许是过了很久很久,她若无其事抬手擦去嘴唇的血迹,声音有着自己也意外的沙哑,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可有什么好法子?”

语毕,她抬眸直直看向慕容傲,黑暗之中只见她一双美眸璀璨若星辰,光芒四射,耀在天边。交汇的四目中,彼此皆是了然于心。

慕容傲拉起她的双手,轻轻凑至微凉柔软的唇边,仔细亲吻着每一根红肿的手指,满含心疼的目光流连其上,仿佛想将那疼痛全部吻去般。低沉的声音自齿间迸出,字字入耳:“除非,宸儿即位,太后辅政!”

宸儿即位,太后辅政!

这八个字,有如平地惊雷滚过沉闷的天际,在烟落的心中邪然炸开。又如犀利的闪电劈开昏暗的长空,在一刹那间,将她的脸色映照得雪白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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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十二章 一剑穿心

沉默片刻……

“你说的,其实,我也曾想过。”烟落缓缓垂眸,语气轻盈而忧伤,似随时都会飘走的一缕轻烟。曾几何时,她已经恨他入骨,竟是恨至对他起了杀心。

“你会想过?可是烟儿,你却不会这么做。我知道,你对他余情未了,爱之深切,你早已是泥足深陷。所以,你不必当真,刚才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一时气愤不已罢了!”慕容傲兀自轻嘲一笑,依旧握着她的手。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月明星朗,夜风刺骨,卷着山间淡薄的积雪清新缠绵送来,轻轻一浪一浪拂在身上,却似冰刀一刀一刀搁在肌肤之上,寒意无孔不入。

彼此凝视对方的目光,她在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已不复从前模样,情已不再是那份情,而人,却还是眼前这个人。点滴往昔忆起,千般感伤徘徊,寂静无声,是寒夜最好的解语花。

她知道,即便她心中恨极了风离御。她与他,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若对他还有情,如何对得起自已枉死的父亲,他日去了地下,我又有何颜面去面对爹爹?傲,是你多心了。对他,我早就死心了。”她微微抬眸,眼中含着迷蒙望着他。

他握一握她益发冰凉的手指,拢在胸前,替她取着暖,柔声问道:“烟儿,那你为何……”

她的叹息若冬日了无生气的蝶儿,“我只是担心,自己会成为风晋皇朝千古的罪人。幼子登基,朝根不稳,万一祸及天下,为了我一人私利,而置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罪孽太深,只怕将来会永不超生。”

他将她轻轻拥至怀中,清冽的气息渐渐笼罩着她,沉声道:“这天下,原本就有你的一半,以你的能力,垂帘听政,绝不会比他差!更何况宸儿必定天资不凡,不日便可独挡一面。”

烟落睫毛轻轻一颤,“傲,你觉得我有这能力么?”

他微微蹙眉,眸中有幽暗的火苗暗生,“烟儿,我会帮助你,你无需担心!”

“可是……她仍是犹豫。

“你若不能狠下心来,我绝不会逼迫你,一切只待你自己所愿。只是,苦了宸儿而已,自小便离了亲生母亲……”他侧首静静望着烟落,目光如朦胧月色轻笼在她的身上,竟是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面颊之上那三道粉色的疤痕。

“傲。”烟落神情一怔,自他温暖的怀中缓缓挣脱,旋即正色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他。如果……”

她突然沉了脸色,眸光灼灼发亮,“我必不会心慈手软!”她的一字一句皆燃烧着滚烫的仇恨。

慕容傲徐徐起身,握一握她柔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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