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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定-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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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去前厅看时,却是个满面笑容的宫廷内侍太监,说是带来了淑妃杨娘娘口谕。东方清遥正殷殷接待,又塞了一大包元宝到那内侍袖中,也看不出是黄是白,口中更是笑说道:“大热天的,曹公公走一趟怪不容易。且拿买茶吃。”
曹内侍白白胖胖的脸更是笑得欢了,转眼见我来了,眯起又眼道:“容姑娘果是气度不凡,天下少有啊!怪不得娘娘都听说了洛阳的名门闺秀容三小姐,是才貌双全、贞贤淑德的女子,务要宣入宫中一见哩!”
我便知必是杨淑妃宫里的内侍,忙盈盈道谢。
曹内侍笑道:“咱家还得回去侍奉娘娘,不能久呆。容姑娘便请早做准备,下午便有车马前来相接。”
第三十一章 入宫
我们送走了曹内侍,东方清遥却收了笑容,一派失望之色。
我道:“怎么了?”》
东方清遥叹道:“我原以为入宫必是件很困难的事,至少可以拖个十天半个月,你多半便会丢了这念头,跟我回洛阳去。”
我心中歉疚,忙笑道:“我只不过去宫里住几天。如果杨妃娘娘看我不顺眼,只怕今晚便让我回来了。”
东方清遥点头,微笑道:“是啊,我实在是多心了。出宫也不是难事,并不用分开多久的,我居然满心里不舒服,倒叫你笑我小心眼了。”
我一笑低头。清遥并不多心,反是我注定对不起眼前这个优秀善良的男子了。
这时东方清遥忽然“呀”了一声,道:“给曹公公来一搅和,我差点忘了。”
他走到桌边,边去解一只锦锻包着的木匣子,边道:“一早便有人送了这个匣子来,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道:“不会是你跟哪家老板订的货吧。”
东方清遥边打开匣子,边道:“不像啊,我近来似乎没订什么货……啊!”
他忽然惊叫,脸色刷地白了,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忙上前看时,东方清遥忙推我道:“不是你能看的东西。”
可惜我已经看到了。两个头颅端端正正立在匣里,一个胖胖的,一个面上有清晰的刀疤。脸上居然看不见什么血迹,但脖上平滑的断口处还是一片鲜红。
我一阵头晕。
东方清遥忙扶我道:“我早说了,叫你别看了。奇了,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近来我不曾得罪人啊。”
我却已认出了这两人是谁,也知是谁干的了。
一场惊吓之后,我早把跟踪那两个恶人之事丢到脑后,更不曾将此事跟东方清遥提起。东方清遥虽知我那日行踪奇怪,但心疼我尚来不及,暂时便顾不得问我别的了。
知道这两人曾对我欲行不轨的,除了络络,便只有纥干承基了。那日一出苏勖府,他便在马车后一路跟着我,自是也知道了那两人的落脚处。
这个纥干承基,帮我杀了这两个人,到底算向我示好,还是示威?
我抬头向东方清遥苦笑:“我是不是一个很会惹祸的人?”
东方清遥疑惑道:“你是说,是说这两个人,跟你有关?”
我不想什么都瞒这个一直对我真心实意的男人,如实道:“那个纥干承基,对我很奇怪,上次你们救我时,便是他放走了我;这次汉王来了,也是他在帮我;至于这两个人,是曾经想欺负过我的人。”
东方清遥也苦笑了:“看来我夫人的魅力不小。”
我算是他夫人吗?我也不知道,只得报以一个微笑,随即起身,去收拾一应的入宫随身之物。
想来东方清遥心里,对我入宫实在心不甘情不愿。可惜他是清遥。一个很少会对人,尤其是很少会对我说不的人。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不能与他共渡一生,会不会也成为一种怅然?
我分辨不出我的情绪。
事实上,清遥几乎整个上午都腻在我身边,除了亲热,便是罗里罗嗦说着宫里的礼节,和各种的注意事项。
从没觉得男子会这么罗嗦过。
正有些不耐烦时,清遥忽然说了一句,叫我半天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书儿,一定要记得,如果见到皇上,离他远点。”
我奇怪道:“皇上很可怕么?他可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贤君。”
东方清遥道:“再贤明的君主也是男人,而且是后宫里说一不二的男人。”
他的眼里,竟明显有种醋意和担忧。
我笑道:“我没那么好吧,况且皇上年纪也不轻了吧,难道还担心我会成他的妃子或什么妾室?”
东方清遥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是有些担心。你我虽是定过亲的,可皇上一旦喜欢上哪位,也是顾不得人伦的。”他压低声音道:“宫里除了位杨淑妃,还有位淑妃的堂妹,人称小杨妃,没有封号,却受着妃子一般的待遇,听说原是当年齐王李元吉的遗孀。齐王乃是皇上的胞弟,也是死于玄武门之变。”
说到玄武门,东方清遥面色更沉了,居然安静地在一旁发了阵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吃罢午饭,已不能如往常一般小憩半小时辰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在庭院里徘徊。
剪碧道:“姑娘今日似很不一样呢。”
我扭头道:“怎么了?”
剪碧嘻嘻笑道:“以往姑娘很沉静温柔的,今日却浮躁。是不是要见淑妃娘娘,心里紧张?”
紧张?我紧张什么?所谓荣华富贵,名誉地位,于我而言,全然如过往云烟一般。
不是因为我超脱,而是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荣华富贵。
我在这个时代所能留下的感情,和这个时代对我所能留下的感情,根本是一场空,风一般地虚无。
皇上也罢,杨妃也罢,甚至清遥也罢,苏勖也罢,都将会成为我最遥远的记忆。记忆而已。
既然早知是记忆,我又岂肯花上太多心思,去将记忆细细烙进心中?
不必太投入。相信我这所谓的穿越,只是一场奢华的游戏。一场奢华得把自己灵魂搭进去的游戏。
入宫的车马终于来了。
除了外表华丽些,车厢内的装饰,甚至未必比得上清遥为我备的马车。
驶不多久,前方已见青色的城墙高耸,和无数间楼阁亭台的翘檐,在阳光下闪着朝气蓬勃的灿烂光彩。
皇宫共有十门,马车由北驶入,却未走大名鼎鼎的玄武门,而是走了北方的另一宫门安礼门。过了安礼门,沿着石板精细铺就的大道,一路向前驶了一段,又有人接上来,将车马换作了一乘碧青小轿,由前去接我的内侍引着,从一处侧门直抬了进去。
远远,已闻得一阵女孩儿的格格笑声,其中的一个,分明是络络的声音。
我忙掀开轿帘,四处看时,却只见那柳烟荫荫,丝若垂金,隐隐掩了一池圆荷,亭亭荷叶,盈盈莲花,在风中招摇摆动,却瞧不出那笑声从何而来。
知是必近杨淑妃住处了,我也不敢大意,捺下好奇心,在闷热的轿中端坐着,让轿夫一步步走向杨妃娘娘所住的风华院。
果然, 不久,轿子便打住。有女子在问:“是容姑娘到了吗?”
引我来的内侍道:“可不是么。娘娘可曾醒了?”
女子道:“醒了有一会儿了,正念着见见容姑娘哩。”
内侍恭谨将轿帘拉开,一个长相秀气的宫女微笑着见了礼,伸手扶我下车,道:“容姑娘,请这边来。”
我应了,缓缓起身,随了宫女前行。
入了院子,又引进了一间极清华的屋子,香炉里不知熏了什么香,气味芬芳,又带了些薄荷的清气,并不使人困顿。淡淡的香雾自顾在萦绕着,围着一个懒懒梳着长发的贵妇人,把她本就端丽的容貌幻得更是贵气超俗,一头乌发,在香雾里透着亮泽。
我忙上前行礼。
实在该谢谢在江夏王府那些教导络络的老师,把我本来学不来的唐朝礼仪,特别是宫廷礼仪,教得极是仔细。我的礼数无可挑剔,看起来俨然是个进退有据,举止端雅的大家闺秀了。
杨淑妃很惊喜地看着我,道:“怪不得络络那丫头整天念你的好,果然是个好孩子。远远看着,竟像个仙女似的。”
第三十二章 戏莲
我看着杨淑妃的面庞,虽已不再年轻,眼角处甚至有着细细的皱纹,面色也甚是苍白瘦怯,但眉宇清丽,一双蛾眉似蹙非蹙,即便含笑之际,也有丝淡淡愁意,叫人不由不心生怜惜。所以我微笑道:“娘娘才是丽质天生,我见犹怜哩,再看不出是两位成年殿下的母亲。”
杨淑妃轻轻挽住我的手,让坐到她身边,目光更是温暖,道:“好,我瞧你的模样,倒与我年轻时有几分相像,近日便和络络她们一起,在我这里住着吧。”》
杨淑妃回头问宫女道:“络络她们呢?”
那边宫女微笑回道:“还在莲花池子里玩哩。络络姑娘声音好大,在院门外都可以听得见她大呼小叫了。”
杨淑妃点头,疲倦地叹息道:“络络是那样的孩子,恋花却太嫩生了点。两人性情匀一匀,络络学着点女孩儿的羞怯,恋花多一点络络的开朗,只怕就更好了。”恋花想来就是那个被长孙皇后认作了干女儿的那位宗亲小姐了。
坐了片刻,盏茶将尽,杨淑妃的精神似好些了,眼睛清亮清亮的。
“你跟那两个女孩年纪相若,也去玩玩吧。”杨淑妃笑着冲我道。
我微笑道:“娘娘,你何妨也出去走走,只怕精神会好许多。”
杨淑妃想了一想,慢慢扶住宫女的手站起,道:“罢,一起去瞧瞧那些孩子吧。”
我随了杨淑妃身后,一路分花拂柳,慢慢走向莲池。到了阁外,才觉有些夏日的闹意,连午后的风吹在人身上都觉得有些头晕。知了的叫声开始在这里那里响起,有几个小太监拿了竹杆儿,只在风华院周边赶着,看来是特地安排来驱赶知了,以免蝉声惊扰了杨妃娘娘休息。
立到柳荫之下,果然看到络络了,正和几名女子在两条小舟上耍闹,大半个身子都掩映在粉红嫩白的莲花和碧绿欲滴的莲叶之中,更衬得脸似满月,晕若灿霞。
我欢喜叫道:“络络!”
络络一听我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站到舟头往我们所在的柳荫下张望。一时看到我了,兴奋地叫着:“书儿,”已一脚向前踏出。
没等我惊叫出声,只闻扑通一声,络络已一头栽到水里。
一旁舟上的女子们纷纷大叫,忙靠近去救时,络络已将头浮了出来,吃力向岸边游来。
杨淑妃急急道:“这个孩子,胆也忒大,居然不上舟去!她的泳技很高明么?”
络络的泳技是不是高明我看不出来,但络络浑身浸在水里我却是看得到的。
担心之下,我忙忙踏入水中,直到没膝处,才站住,立在水中将手伸向络络。
络络终于回到了岸上,一边呼呼喘气拧着衣角的水,一边道:“早想下去游个畅快了,可巧得了这个机会!”
我的鞋和裤角自然也全湿了,哭笑不得看着络络兴奋的脸。
杨淑妃敲了敲络络的头,道:“快回去换衣服去。不亲眼见到,真不信咱们皇家还有那么淘气的丫头。”
这时两只载满荷花的舟儿也靠了岸,几个女子也下了舟,其中三位是由人扶着的,显然是主子了。
三个女子年纪仿佛,都是十五六岁模样,当先一位气质高雅,眉宇之间一股儿书卷气,但鼻梁挺直,又透着丝倔强;第二位容貌美丽之极,眼睛媚人夺目,嘴唇粉嘟嘟的,甚是机灵可爱;第三位慢慢走在最后,一副羞怯怯模样,却也异常清秀。
但见这三名女子一字排开,齐齐向杨淑妃行礼。
杨淑妃微笑道:“徐才人,武才人,你们不必多礼,爱哪里玩哪里玩去。恋花,你正好来见见这位容姑娘。便是络络一再提起的容家三小姐容书儿了。”
恋花便是最后那个羞怯怯的小姑娘了,她腼腆地冲我笑了笑,拉着我手道:“络络提了你好多次了,说你学问好,琵琶也弹得好。”
第一位那气质高雅的徐才人淡淡笑道:“可不是,刚刚才跟我们夸你来着。人们都说钦佩一个人是五体投地,但容姑娘叫她一声,却成了五体投水了,自然比五体投地更了不起了。”
众人哄然大笑,连杨淑妃都笑了起来,但即便杨妃大笑之际,她的眉间流露的,仍有股忧伤的气息,蝶翼般深重的睫毛下,若有情,若无情,说不出的妩媚。
络络撅起了嘴巴,道:“有什么好笑的?不过游水而已!”
那看来机灵可爱的美貌女子,一手拉起络络,一手拉住我,道:“两位妹妹还是快去换身衣服吧。这么个热天,姑娘家很容易着凉的。”
络络笑道:“还是武才人最好,人厚道。”
我听到武才人三个字,忽然打了一个机伶。
武才人,可实在太熟悉了。武则天最初在宫里的册封,可不正是才人!这位至尊红颜,不知给拍过多少次的电视电影了。我真是想不知道也难。
不过,那个心机深沉,手腕了得的则天皇帝,会是眼前这个机灵善良的小女孩么?
武才人见我看她,冲着我一笑,纯洁的黑眸子弯作了月牙的模样,好生可爱。
我不由一笑。真是不枉穿越这一次了,连武则天都能见到真人,只怕下面该见到唐太宗李世民了吧。
正这么想着,已听得一个男子声音道:“这里好生热闹!只怕络络那丫头又在闹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众人均是一惊,忙忙下拜,齐道:“参见皇上!”
我尚未及看到皇上,忙勉强随了众人拜倒,只是裙角绣鞋早湿了,未免不自在。
而络络衣衫湿透,沾在身上,更是狼狈,拜倒之际自是万分尴尬。
李世民显然看到了络络,道:“那,那络络怎么了?是谁不小心服侍,居然把络络掉到了水里?”
络络红着脸道:“嗯,嗯,络络采荷花给皇上瞧哩,却掉水里了。”
李世民道:“啊,倒是朕的错了?”
络络道:“络络为皇上采荷花,掉在水里,总不成是络络的错吧!”
李世民朗笑道:“哦,那就算是朕错好了。快起身来,到淑妃房里换身衣裳吧。咦,那个女孩子,是谁?”
杨淑妃道:“是络络的朋友,络络一定要我找了她做伴,也是个好姑娘呢。”
李世民笑道:“哦,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忙又行礼道:“民女参见皇上。”
这时我也抬起头来,看向李世民。
这个千古称道的贤君,长得果然甚是英武,年纪虽是大了,依旧俊逸开朗,举止大度,自有一番帝王气象。他的身后,除了宫女太监,另紧随了一名少女,也与我们年纪相若,容貌不俗,只是看向我们之际,眼神一派冷冽,似极高傲不屑一般。
李世民看了我一眼,“咦”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女儿?我怎么瞧着在哪见过?”
我微笑答道:“民女容书儿,家父洛阳容锦城。”
李世民显然一怔,喃喃道:“锦城?他现在还好么?”他的目光悠远,显然对容锦城记忆深刻,且情谊不浅。
我道:“悠闲田园里,自在陶朱公。”
李世民哈哈笑道:“悠闲田园里,自在陶朱公!说得好!他果然是趁了愿了,生了这么个千娇百媚冰雪聪明的女儿!只怕,你的母亲,必是当年的洛阳名媛梅大小姐了。”
我嫣然笑道:“那正是先母。”
李世民似有些惊叹道:“这么个皎然如月的女子,与络络这孩子在一起,倒也相映成趣。”
杨淑妃道:“且先让她们换过衣衫吧,虽是天热,湿衣服在身上捂得久了,总是不好。”
李世民微笑,道:“好,我也正要去你那里走走。”
李世民挽了杨淑妃,带了我们起身便去。徐才人、武才人忙跪送不迭。
络络却不忘了从舟里抓了十余枝荷花来,递给宫人持着,道:“我们带风华院里插去。”
入了风华院,我和络络俱将衣衫换了,重新梳了妆。出来时,风华院几个大白瓷瓶里,果然插上了荷花,素白的,粉红的,朱红的,淡紫的,盈盈衬在屋里,娇滴滴地随风摆着,传递着丝丝的夏日清凉。
李世民与杨淑妃对面坐在榻上,榻上琉璃盘里放着冰水镇过的西瓜,二人正边说笑着,边用竹签穿了西瓜来吃。下面另设了二榻,亦放着西瓜。那随着皇上来的少女,以及在莲池和络络等一齐玩耍的恋花,却分别各据了一榻坐着。
第三十三章 暗谏
我们缓缓上前拜见了皇上与杨妃娘娘,李世民笑道:“没有别的人,不必拘礼,过去坐吧。”
恋花远远见了络络,怯怯的眼睛便亮了,此时更把手掖在袖中,悄悄地招手。》
络络笑一笑,正要走过去,忽然凑我耳边道:“你去跟恋花坐吧,那个平阳郡主,架子不小,我去和她坐。”
我才知那随了李世民来的少女,便是那个准备当吐蕃王后的平阳郡主,看她的气派,倒是挺有王后架子的。想来恋花便是那位李世民瞧着喜欢留下来的另一个宗室女子了。
络络果然走向了平阳郡主,笑道:“郡主,我们坐一块儿吧。”
平阳郡主用眼扫了络络一眼,才往一边挪了挪,慢慢用竹签挑住瓜儿,小口小口尝着。
络络向我做了个鬼脸,捏起竹签挑那大块儿的往口中送。
我一笑,坐到恋花身旁。
恋花似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浮起笑容,取了一块很大的瓜瓤,递给我道:“容姐姐,吃西瓜哦。”
我谢了,提起瓜来慢慢吃着。回头看平阳郡主,正微带厌恶地看着络络。
络络风卷残云,已将西瓜吃得差不多了。
杨淑妃一抬头,也见到空空的西瓜盘了,不由笑道:“络络,这么喜欢吃西瓜?”
络络道:“哦,我只是渴得厉害。在舟上时便渴了,只顾玩,也想不起来要喝水。”
杨淑妃回头吩咐道:“再去取瓜来。”
李世民道:“取两盘给这两孩子吧。络络别争平阳的,等她去了吐蕃,再吃不着西瓜了。”
络络奇道:“吐蕃没有西瓜么?”
李世民沉吟道:“吐蕃那里,大概是不产西瓜的。”
我心里却是沉了一沉。叫络络别争平阳的?平阳要去吐蕃?
我故作不解地问:“平阳郡主,去吐蕃做什么?”
我问得虽是唐突,但李世民看我的目光却很是慈爱,多半还想着当年“父亲”容锦城的相助之德吧。他叹息般道:“吐蕃的赞普,也就是吐蕃的王,已经臣服我朝,特派了他们的大相来向大唐公主求婚。这事,却不好不答应。“
平阳郡主面色微变。
杨淑妃忙道:“虽是嫁得远了点,可毕竟是一国之母,将来必是极尊贵的。”
我微笑道:“是啊。平阳郡主雍容华贵,有松竹之节,必能胜任一国之母。”
平阳郡主端起茶盏来,露出淡淡笑意,看我的眼光居然有了一丝暖意。
络络很有些不屑地模样继续吃瓜。
李世民却微一沉吟。
可见得平阳郡主虽是高傲,却未必有才。松竹之节,虽是清高挺拔,但宁折不弯,又何以统率后宫,母仪天下?我虽未见过长孙皇后,但想来一个能留下三十卷《女则》用以教人的女人,一个能在成群皇宫女人中安之若素稳居后宫的女人,一个能让一代天骄的李世民铸高台日日对着昭陵痛哭的女人,绝不会是个孤芳自赏倨傲任性之人。我隐约的挑拨之意,这位自负的郡主居然全未听出。
倒是杨淑妃慢慢端起茶来,啜了一口,道:“好茶,入口回味绵长,提神得很。”
我继续道:“何况汉王爷与太子素来交厚,汉王的金枝玉叶入了吐蕃,对太子日后兴盛大唐,必是大有助益。”
李世民蓦地目光灼灼,对我射出凌厉光芒,全然不同方才的慈爱温和。
我的这话其实更是挑拨得厉害。
我就赌一赌,赌史上所载是真的,李世民虽立承乾为太子,心中却偏爱魏王李泰,对太子极是不满。
如果他有废嫡之心,他又岂肯让太子的羽翼在纷扰了多年的边疆留下一个心腹大患?
李世民显然有反应了,但他突然现出的天子霸气着实让我吃惊,连杨淑妃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担忧。
我的心砰砰直跳,却尽力装作不知道一般,也端着茶杯饮着,一面又欣赏着瓷杯。——其实这个白瓷杯又有什么好欣赏的?唐代制瓷业并不发达,所能制的瓷器,无非青瓷和白瓷,再加上低温烧制的唐三彩,跟现代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丽瓷器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这些瓷器通常都是很贵很贵的,只有官宦富贵之家能用得起。至于普通人家,只能用陶制品作为日常用具。
李世民凌厉的眼神在我脸上转来转去,终于道:“容锦城的女儿,果然不同一般啊,只怕和你父亲一般的聪明。”
我惊诧道:“皇上,您说书儿聪明么?书儿不敢!”
我慌忙伏到地上,磕头道:“书儿年轻,是不是说错话了?”
络络不吃西瓜了,忙道:“书儿说什么了?”
李世民瞪了我半晌,才转过脸色来,笑道:“没什么,我只说书儿聪明,快坐下吧。”
络络忙拉了我坐下,道:“书儿很懂规矩的,又比我聪明十倍。”
李世民叹道:“是啊,聪明的孩子。”
他拂了拂袖子,道:“朕且去书房,淑妃,这几个孩子你就多费心。尤其平阳,她每日的功课,绝不能少。”
杨淑妃起身送道:“皇上放心,平阳的老师,都是本朝最好的。平阳进步也很快的,连吐蕃话也能听懂一半了。”
李世民道:“吐蕃话会不会倒也不急,到那里时日久了,自然便会了。倒是忠君节义,还要多教教,朕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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