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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的传说(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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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不记得了。”禹温和地笑着,“我只有成为这样子之后的记忆。”
“原来如此……”共工拍开禹不太干净的袖子,没注意到禹替他擦泪的动作顺手到不可思议,“你出生时知道一切,现在却没记忆了……”
共工愤愤地转身走开,心里认定了又是天上不知哪个神搞的鬼,就发生在他去追黄熊的短暂时间里。不然为何鲧孕育出来的龙可以上天说明一切,变成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怀疑禹说谎,因为他不会怀疑鲧。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禹举步追上共工。
“你应该知道的。”共工冷冷回答。
“那我猜,你叫做……康回?”
“鲧!你果然是鲧!”共工扭身,发疯似地揪住禹领口,“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
“请冷静点,我是猜的。”青年皱眉,但没有推开行为近乎粗暴的共工,“九天玄女常奉命下凡来看我,跟我讲过共工的本名。你以前的部下跟我讲过许多你和我父亲的事,也告诉我你很排斥自己身为神的身分。我猜你是共工,可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是吗……”共工缓缓放开禹的领子,再度走开,“是啊,是啊……”
“等等!”禹这次没再举步追赶,站在原地对着那瘦长身影发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康回还是……”
“随便你。”共工话尾悠悠随风传来,“反正会叫那个名字的,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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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第一次尴尬会面后共工发现自己不愿再跟禹碰面,也没再跟禹说过话。即使住在同一个部落中,他也远远避着那熟悉不已的身影。那个和鲧相似的形体太让他心痛,无时无刻不勾起他渴切的思念,让他无法好好应对。即使这样,他还是矛盾的四处追随起禹的脚步,拿义务感和好奇心说服自己。
观察中共工发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禹聪敏机智又能吃苦耐劳,遵守道德规范、谦恭有礼,又待人和蔼、言出必行。他自创的水流导引法惊人的有效,解决了河川扰人的问题不说,还灌溉了无数的农田。除此之外禹好像对什么都有一套,大小事只要照着他的指示做,十之八九不会出乱子。
不管是鲧的化身还是儿子,他都胜过鲧无数倍,也难怪四周人民如此信服爱戴了。在共工残羽依旧四处作乱、水患不退的当时,禹居处的四周是乐土,吸引越来越多难民前来居住。这些人不知道附近就居住着当年掀起大水的共工,当然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此处没有水妖作乱大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禹,都是你的功劳啊!”人们这样说。
渐渐禹的仁德和能力四散传开,地上的帝王尧来拜托他治水,还给人民好日子。领了人王的请托,也为了继承鲧的遗志,禹当仁不让投入工作。和处处受阻的鲧不同,禹经由九天玄女的帮忙轻易向天帝借到了息壤。天帝早觉得不能让地上继续乱下去,又因为鲧的事情对禹心有愧疚,所以不但大方出借息壤,还下令众神听他调度领命治水。
于是禹大会群神诸侯于会稽山,共商天下大事。共工厌恶神也厌恶这种场合,静静藏在远方遥望着会场。他见到了新的祝融,看上去那是个和前任不同的好好先生;也见到许多从前跟着祝融一起讨伐他的天兵,面目也不像从前那么令人厌恶。然后他看到了……防风氏。
过去几年共工听过无数闲言闲语,当然也听说了当初鲧是由于防风泄密才丧命羽山。他知道防风氏是鲧的好友,鲧曾不只一次跟他提过这个神。因此,他也格外无法原谅他。对呵!他怎么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防风氏一如以往穿着随兴,似乎是睡过头而误了时辰。
共工本来不认识这个没见过面的神,群神耳语让他得知迟到的是什么角色,于是他冷眼看着。防风氏姗姗来迟,用爽朗缺乏愧疚之意的语调道歉迟到。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下,或许共工已经冲上前去对防风氏发动攻击了吧?可是为了禹、为了鲧平天下的意念,他忍下来了。至少,要等到会后……
“防风氏,为何迟到?上前来。”
禹雄浑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山峰间,他在中心的台上坐着,表情严肃瞪着一派轻松的防风氏。
“睡过头哕!你知道我的嘛!”防风氏笑嘻嘻的上前,大概是把禹当成好友了吧!“因为可以见到重生的你,昨晚兴奋的睡不着……”
“唰!”
手起刀落,瞬间一蓬血雨降下。在众神还来不及反应的短短时间内,防风氏的头颅就落了地。共工远远愣住,这事态太出乎他的意料。就算是恨之入骨的对象好了,如非战时他也不会这样二话不说砍了人家。而禹现在竟然这样出其不意就动手杀神,连句话都不让对方说完?
“今后若再有迟到违令、轻浮不检者,一律比照办理。”
台上禹一甩配剑,命人埋了防风氏镇山后,正色如此宣布。看着禹若无其事的和众神诸侯开始商议正事,共工不敢置信的眼神发直。刚才那一幕他尽收眼底,他从没看过鲧那样冷酷狰狞的脸。禹这么做,他与其说惊讶,还不如说像做了场恶梦样无法相信。别提是不是仁厚的鲧的化身了,这人,真的是鲧的儿子吗?
会后,共工默默跟上独处的禹。而禹早看出共工有话要说,遣散左右随从,等着他开口。
“刚才那个防风氏,你为什么杀他?”共工语带谴责,“你连话都不让他说完,这样会不会太狠了点?”
“那种场合下,那是最好的方法。”禹严肃地答,“不那样做,镇不住底下诸神,无法建立威信。”
“可是他是……鲧的好友。”共工紧皱眉头,“就为了这种原因……”
“因为他是背叛者。”禹的语调降到冰点。
“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看见防风氏就一股恨意涌出。”禹摇摇头,“而且,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要是我不杀,你会后一定也会动手。”
共工觉得头痛起来,或许禹听说过防风氏的事?还是有更不单纯的原因?禹是否依稀拥有鲧的记忆?不然,那股被背叛的恨意哪来的?不对,这不是鲧。鲧是连见到祝融下流行为都不会动手,天真期望天帝解决的和平主义者。鲧不会恨人、不会夺去任何生命,可是眼前的人会。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共工忍不住脱口而出,“到底……”
“我以前?”
禹温温地看着共工,可是那眼神却让共工心底发凉而住了嘴。
“你说的,是我父亲。”禹说,“我不是重生的他,我就是我。”
共工差点往后退、差点从眼前的青年面前逃开。那语气中有什么他忍受不了的东西存在,最早碰面时禹还可以温和说明自己不明的定位,而现在……难道是过多的权力改变了他?
为什么好像有什么感觉很熟悉?
“关于防风氏的问题,刚好借机跟你说,你跟着我,我也看着你。我一直想跟你说,”禹缓缓开口,“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讲,我会帮你。”
同样一句话,竟然可以产生如此不同的效果。“我会帮你”这句话用禹温和的语调说出来没再打动共工的心,不知怎地反倒让他觉得想大笑。他清楚了,那样愚蠢相信爱与互信的大神早已灰飞烟灭,眼前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再制品而已。他曾经误以为禹是失去记忆但变得更加优秀的鲧,但他再也骗不了自己,这人不是复生的死者。
“帮我?”
共工知道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到底差在哪呢?差在当初鲧是孤身一人不自量力的扑火,而现在的禹背后有整个天界和人界撑腰?
“怎么帮?叫你的手下?”
“不……”
“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真的吗?”共工笑出来,“活在世界上,谁不是一个人活着?这刻承诺不会离开,下一秒怎知不会变卦?别笑死人了,小鬼。你身边的人,你真的都相信不会背叛吗?”
“他们会,我不会。”禹固执地说。
“那你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出意外?你怎么知道明天会如何?”共工口气冰凉刺骨。
“如果为了你,我会小心注意自己。”禹一把把共工拉进怀中,“不叫别人,我说的是我。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为了你。”
“我不会再上当,够了。你不是鲧!”共工努力想推开禹,却挣不开那双长满粗茧的有力的手。
“我不是鲧,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禹腾出手来抬起共工的脸,“告诉我,‘共工’。你讨厌我吗?”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眼泪又如断线珍珠般落了地。
那是鲧的脸啊!共工觉得自己快发疯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没有鲧的记忆,却会吐出那令人思念的只字词组。说是鲧的儿子,长相却跟鲧百分之百相同。可是要说是鲧,那敢爱敢恨的个性又是如此不熟悉。
还有,逼着自己的那股执著。到底是来自哪里?
“走开!”
一股漩涡水流由共工身上发出,猛地把禹推开,并把共工卷往一旁的河上。水神抹着泪,站在迅速升高的河水水面,冷冷地瞪着那个据说是鲧的儿子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是谁,”共工说,“但你就跟所有的神一样傲慢、自以为是,我看了就想吐!”
“什么?”
禹全然不解什么造成如此结论,他晓得自己对共工有异常的执著、急着想要接近他,却不知如此强硬的态度让共工想起被杀的祝融。主因是权力,就算禹本身无意,权力本身从没给过共工丁点正面印象。而且由于幼年不堪的经验,共工早已恨极这种强迫推销的肢体接触,怎么可能因此被说服?
“你想治水吗?很好。”共工扬起冰寒笑容,“从此,你有很多水可以治了。大神。”
“等等!共工?”
一纵身,水神化为红鬃青龙没入水面。禹也化身黄龙入水追赶,却怎么也无法在水中赶上神通广大的总司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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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大洪水又起了,代表着共工失落和愤怒的眼泪。水神在大地上无助的四处游荡,一波波的水患随着他的脚步泛滥。禹想是自己做错了些什么,却追不上共工、不知从何补救起,只好消极的亦步亦趋跟着水神脚步,着手解决他崩溃情绪造成的祸害。
靠着息壤的帮助,禹堆起一座座高山阻挡泛滥的四方水流;有了天上诸神的帮忙,他轻易击败地上作怪的共工残党。同时,他开始有系统的整理大地。
跟来自天上的鲧不同,又有了之前碰壁的经验,禹了解水性,知道治水不能光靠堵塞。他了解原本温和的水受到压迫不会凭空消失,只会到别处引起更严重的暴乱,因此派应龙在地面划出河道纾解水压,导引河流沿着地势东流入海。
共工一开始往北奔逃,所以当时为水患最严重的是黄河流域。有段时间水神留在伊水洛水附近,禹追着水患来到这里,却在洛水边上遇到和自己一样的面貌。
洛水波涛中,浮出一个水神,人首、长身,下半部却是鱼尾。那神无论音容相貌都和禹一模一样,手中捧着大块青石,身旁带着只神龟。禹看着那神,心中了然,世上长这样貌的除了他也只有另一个神了。
“父亲?”禹颤了中肯正直的口音。
“我是河精,听说你要治水,特来相助。”那神面无表情地捧上青石,“这是黄河水图,依水势而行,可导河入海。”
“你……你真的是我父亲吗?”禹皱眉接过青石,“如果你还活在世上,为什么不现身?共工……”
“另献此图。参透此图,可治水、可救天下。”河精依旧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推上大龟。“禹,治水……”
禹不解地低头看大龟,龟背上有纹如字。而还不待他参透个中奥妙,一旁惊呼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鲧?”
水涛翻涌立起如山,巅峰上赫然立着水神共工。他脸上又是那日惊喜的表情,可是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次他没再欣喜若狂的直扑而上,只是乘着水波慢慢接近。
“这次,真的是你吗?”共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伸手试探那半鱼的形体,“你……变成玄鱼回来了吗?”
“水神,你有心病。”半鱼河精没表情的眼看着水神,再转头看回禹,“禹,治水,治好水……”
“鲧?”共工不解地看着爱人冷冰冰的脸,“你到底怎么了?”
河精没有回答水神的话,只是凄然一笑,突然化回大鱼形体沉入水中。洛水上仅留下一股黄烟绕着禹的头颈,持续着同样一句话:“禹,治水,治好水……”
共工追着那尾大鱼下水,却只逮到一条惊慌的普通大鱼。最后他木然浮回水面,戒备、近乎憎恨地看着捧着龟的禹。
“他对你说什么?”共工冷冷地问。
禹一五一十的转达“河精”的话,只换来水神一声冷哼。
“治水?不用那么麻烦,什么依水势而行?”共工傲然站立水面,“杀了我,是最快的方法。杀了我,天下就不会再起大水,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禹苦笑。
“那,动手吧!”共工背后翻起黑冷的大浪,“杀了我,你就可以救天下。”
“可是我不想。”禹摇摇头,“我要治水,不想杀你。”
“懦夫。”水神冷笑。
“参透了这张图,一定可以找出宣泄水流的方法。这样,你就可以尽情地哭,不会再造成水患了。”禹温和地说,“上次是我太急了,是我的错。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不用你管!少自以为是了!”共工怒吼完,一下返身钻入水中,“你们这些神,管尽天下事,别人心里想什么也要管吗?”
“我从来没把自己当作神啊……”禹苦笑,对着那已然空荡荡的水面。
禹把龟背上的图案抄下,于是洛书问世,传出人间没有的神秘知识。依着水图的指示劈龙门斩伊阙,治好黄河、淮河和汉水,分了九州岛。他让益分发稻种给人民种植,又要后稷分发粮食赈灾。地上人民渐渐生活好了,有了笑容,可是禹依旧马不停蹄的忙碌着。
数百年陆续泛滥的大洪水殃及四方,禹前后治水治了三十年。他日夜四处奔波治水,没有一日停歇。可是再累他也不在乎,因为他一直追着共工、一直在想着要如何让他离去时那种冰冷的怒意消失。他心中只有共工和天下的苦难,什么其余的也没有。工作归工作,禹没有一刻停止过寻找共工的身影。同样的,名义上作对的共工也没有一刻停止过注视着禹。
过去共工的旧属中有一个叫做相繇的怪物,他蛇身九头、贪得无餍,以九土为食。凡是他碰过的、吐气呼到的地方就会化为一滩毒水,寸草不生、禽兽不长。当年大战时相繇的毒性让他成为水神的得力助手,可是在共工放手不管之后,他就转为祸患。
禹听说过这个怪物的为祸,于是带着属下前往除害。他在昆仑山北边追上相繇,展开一场大战。可是相繇不只身形巨大、毒性逼人,九个头还异常灵活,没多久禹带来的部下就死伤殆尽,只留下他一人孤身奋战。
荒野中,禹握着剑跪在地上,毒气让他头昏脑胀,毒涎伤了他的臂膀筋骨。相繇嘶叫着逼近,而禹全无抵抗能力。
就在这危急的场合,突然一股强烈的水流逼开了怪物,红鬃青龙从空中落下,硬生生亘在禹和怪物之中,
“共工?”禹失声。
“不要告诉我,鲧的儿子这么没用。”
青龙冷冷的落下这句话,随即运起大水,纵身上前和相繇缠斗起来。毕竟是过去的从属关系,共工太清楚相繇的弱点和身势。大水洗去毒液、水雾卷走恶气,青龙矫健的身影远快于九个头的窜动,相繇只能忙于应付共工一个,当然无暇他顾。
“还在看什么?出手啊!”
共工怒声唤醒了看呆的禹,让他醒悟现在身在战场。水神水刀斩下相繇九个头的同时,禹的神剑也穿过了怪物的心脏。毒血喷了出来,有九股被水刀洗去,但穿心血流来得汹涌,就这样溅了禹一身。
“白痴!”
随着共工怒骂。当头大水对着禹摔来,一下淹得他喘不过气。等水退去,湿淋淋的禹才发现身上毒血已被洗去,而共工化为人型冷冷立着,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地上的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禹开口便问。
“有空问这种蠢问题,先管管那个吧!”共工眯起眼睛。
水神手一扬,指往背后相繇的庞大尸体。相繇血液又腥又臭。流过的地方草木死尽,并且化为恶臭的沟水。禹急忙用息壤掩盖怪物的血和肉,可是盖了三次,地往下陷了三次。禹一筹莫展的望向共工,又换来另一声嫌他没用的辱骂。
不过骂归骂,共工还是唤来大水稀释毒血。于是那地方成了一个池子,禹招来诸神在旁边搭起一座高台,镇住这相繇的恶气。看到这里,共工满意的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禹一把拉住。
“干什么?”水神语气恢复冰寒。
“你受伤了。”禹拉起共工的左袖,露出一块被腐蚀的筋肉,“是刚才被血喷到的吧?你为什么不管?”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救你?”共工哼笑。
“比起你的伤,那不重要。”禹温和的说,伸手自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你先治好自己的伤……”
“我怎么样不用你管。”共工抽手转身跳上凌空水波,面无表情的说,“你是鲧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为了鲧,我不会让你被别人杀死。相繇是我养大的,当然要由我来杀。”
“所以,你专程来帮我?”禹皱起眉头。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作乱的水神共工啊!我只是借你的力,方便而已。”水神又化为红鬃青龙,随着水波消失在荒野中,“别忘了,我可是跟你对立的,治水英雄。”
就像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一样,共工还是四处引起大水。那一度相助的手依旧不断跟禹捣乱,地上的水淹过一处又一处,于是禹的足迹也走过了一州又一州。
杀相繇之后,过去大战时共工的旧属大多收敛了不少,还有许多归顺了舜禹这侧的势力。所以当禹来到梧桐山、遇到强烈的抵抗时,他也不能说不意外。
在桐柏山一带,当年共工最得力的、统称五伯的五个手下占据着河川,并且跟当年祝融一派的天界叛军勾结一气。
禹到时,桐柏山刮着骇人的狂风、鸣着巨大的爆雷,岩石和树木都在各种异相下共鸣着,发出惊心动魄的轰响。水路被阻隔了,在山脚下纠缠成夺人性命的漩涡;气流和地形都是紊乱的,造成鸟兽不生的荒地。
治水期间规模最大的战役在这边展开,禹召集百种神灵、龙和各种神兽,并找回原管辖桐柏山的山神,起兵讨伐水神余党。压倒性的兵力下,天军连战连捷,并俘虏了鸿章氏、章商氏、兜卢氏、犁娄氏等四个水族首领。但最后一役,就当大军包围住残余的最后一名敌将时,却遭遇意想不到的阻碍。
五伯之中最后一个叫无支祁,是半猿形的水神。他缩鼻高额,一身青色的毛皮,却有雪白的头发。即使失去了所有党羽,力大无穷又敏捷的无支祁还是让禹军吃尽苦头。他不但聪明通水性,又熟悉地形,光要追逐他的去向就得花上很大的功夫。
在原隰间追逐许久后,大军终于把无支祁水泄不通的包围住。禹站在千军之中,皱眉看着圆圈中走投无路的敌将。千弓万弦都绷得死紧,一声令下就要万箭齐发,戮无支祁于荒野之中。
而在这时,禹却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包围圈中传来。
那如江水般温温凉凉、有些冷酷却又带着哀愁的声音说:“你要杀我吗?鲧?”
怎么也忘不了的嗓音让禹一挥手制住大军,也顾不得统领的威仪失声大喊:“共工?”
“对啊……我该知道的,你不是鲧,所以你要杀我……”
禹讶异地排开左右走向前,往包围圈中探视。在他行走间,共工的声音还是冰冷的指责着。
“因为我们是对立的,治水英雄,杀了我吧!”包围圈中的身影说,“杀了我,天下就不再有水患……”
“住口!”
禹大喝一声拔剑出鞘,狠狠架在那个青色的人形颈间。
他看清了,那不是共工,只是只金目雪牙的巨猿,正瞪大眼哆嗦着。共工的声音的确由他口中发出,可他不是那条红鬃青龙。
“你是谁?”禹克制着熊熊怒火,沉声质问。
“我是你心中最想见到的身影、你耳中最想听到的声音。”无支祈咧着两排雪白的牙齿笑着,声音还是水般冰凉,“杀了我,鲧的儿子。你永远不会知道康回的心思……”
“你知道什么?”禹的剑刃往无支祈的长颈移动半寸,“你知道什么?给我说!”
“我知道很多啊……水神的秘密。”无支祈还在笑,恍神间禹竟然觉得那张脸变成了共工。“你所不知道的、康回做过的事……”
“够了吧?无支祈。”
一旁又传来那水波般的嗓音,让禹反射转头。这次在凭空漩涡中落下的不再是仿冒品,共工带着天地间最丰沛的水气出现在无支祈和禹之间,用一股水波推开了禹。
“共工?”禹不解地站稳脚步。
“很抱歉,治水英雄,我不会让你杀他。”水神冷冷地运起大水,让无支祈爬上他的肩头。“让路,不要逼我动手。”
“等等,共工!”禹大叫。“你不是帮过我吗?为什么……”
“如果你在说相繇那件事,显然你会错意了。”共工冷笑,“我说过我是和你对立的,我爱杀谁就杀谁,爱救谁就救谁,与你无关。”
“不,我不懂。”禹吸口气,恢复平时沉稳的说话步调,“你过去的属下大都是为利而聚的恶党,你也不在乎我对他们如何,为何独独无支祁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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