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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飞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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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文帝道:“确实,也只能这样安排了。云儿,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此时已近黄昏,昭文帝去岁已在碧湖中遍植荷花,今年才待得人归。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绿浪翻涌。两人上了一条小船,梢公装扮的仆人撑着蒿,迎着夕照,荡入荷塘深处。
昭文帝平定蒙国后,天下宾服,吐蕃、于阗、波斯、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高丽等诸国八方来朝,称臣纳贡,尊昭文帝为“天可汗”。而飞云亦声威大震,群臣上表并尊昭文帝与飞云为“二圣”,同登大殿,临朝决事,共治国家。昭文帝遂依飞云之议,鼓励边民出关垦殖,鼓励胡汉通婚,从此西域日益繁盛,渐有盛唐气象。
次年,某日御花园中突然飞来了一只白孔雀。昭文帝惊异,问诸群臣,便有人推荐一方士,谓之能卜凶吉。昭文帝命请入,方士仔细端详了白孔雀,又占了一卦,禀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此乃上天祥瑞,大喜之事啊!”
“哦?是何祥瑞?”
“这只孔雀从西方来,暗示上天派仙人下凡辅佐陛下,故陛下能一统天下,拓疆万里,国运昌隆,长治久安。陛下应行封禅大典,以敬谢天地。”
昭文帝问:“那辅佐朕的仙人在何处?”心中却已隐隐知道是谁。
“回陛下,此人早已在陛下身边。”方士答道。
昭文帝笑道:“朕知道了,你说得不错,确实是上天赐福。”便重赏方士,令人把孔雀送到飞云府上。不久,朝廷内外就传开了,说睿武王欧阳飞云是西方白孔雀临凡,飞云听了,并不置可否。
这日,昭文帝谓飞云道:“云儿,我看那只白孔雀,越看越象你。但奇怪了,为何它见了你就开屏,见了我就不理睬?”
飞云笑道:“那是它想取悦于我,又恼我与你好,所以吃醋不理你。我这里快成禽鸟馆了,不知你明儿还要弄来什么?我还是喜欢那对鹦鹉。”
昭文帝道:“它取悦你是因为你是它同类,它见了你就觉亲切。方士的话,我是宁可信其有。”又道,“群臣纷纷上奏,要行封禅大典,我打算定在今年冬天封禅泰山,由你我二人主持,你觉得如何?”
这封禅大典是历代有德有为的帝王所行的受命有天下的典礼,飞云知道此礼惟帝王能行之,却听他说要两人共同主持,便知他是要籍此昭告天下,为自己正名。便道:“既当盛世,又逢祥瑞,行此大典,适是其时,我自然没什么异议。”
于是昭文帝制诏,诏中曰“自古受命而王者,易尝不封泰山、禅梁父、答厚德、告成功?”并命礼部考察古制,定下封禅程式。朝廷上下筹备了好几个月,几经修改,至秋方完善封禅仪注。是年金秋十月,昭文帝与飞云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封禅车乘连綿数百里,隨行的还有吐蕃、于阗、波斯、天竺国、倭国、新罗、百济、高丽等国的使节和酋长,十二月初始云集于泰山脚下。昭文帝派人在山下南方四里处建圆丘状祀坛,上面装饰五色土,号“封祀坛”;在山頂筑坛,广五丈,高九尺,号“登封坛”;在梁父山筑八角方坛,号“降禅坛”。昭文帝与飞云斋戒七日后,方上泰山行礼。
时值隆冬,自众人抵达泰山后,连日雨雪不断,但正式封禅这天,风停雨住,云开日出,群臣俱谓此乃天意降福,吉祥之兆。首日昭文帝先在山下封祀坛祀天。次日再登岱顶。
昭文帝以为灵山清静,不宜喧哗,便将众多随从官员留在谷口,只与飞云并宰相等数位大臣徒步登山。但见泰山巍峨,松柏苍翠,奇石耸峙,烟云飘渺,恍若仙境。不时登上玉皇顶,两人并肩而立,四方远眺,青山连绵,黄河如带,东流入海。昭文帝豪气陡生,谓飞云道:“河山壮丽如斯,何幸有你与我共享!”
飞云听他此言,亦未想到此生能封禅泰山,与昭文帝四目相投,心中万千感慨。
此时祭奠之乐响起,丝竹声声,飘彻天外。二人步上登封台前坛,祭拜皇天上帝。献毕,将盛有玉册及玉牒的两个玉柜,藏于祭坛石室。牒文乃飞云起草。位于东南方向的一座燎坛,点燃了堆积燔柴,火烟腾起,祥云纷布,遍满天际。群臣高呼万岁,传呼山下,声动天地。
封祀完毕,昭文帝与飞云又观摩了唐宋封禅的遗迹,其中有唐高宗与武则天留下的双束碑即鸳鸯碑,昭文帝在碑前流连良久。而飞云却对唐玄宗留下的纪泰山铭甚感兴趣。近午时分,二人下山,迎候的百官及四夷首领均跪拜朝贺。宰相奏道:“封禅盛典,自唐宋以降,废之久矣。是因历代君王未能使四海和平、百蛮效职,德未加于百姓,化未罩于四海,不敢扬景化,告成功。而今二圣共治,重现盛世,功格上大,泽流厚载。昨夜息风收雨,今朝天晴日暖,祥风助乐,卿云引燎,灵迹盛事,千古未闻。二圣又思慎如初,长福百姓,天下幸甚。”
飞云听他吹得天花乱坠,皱起了眉头,道:“汝既谓思慎如初,又何出此阿谀夸耀之词?”
宰相面红耳赤,知道飞云厉害,不敢多言,诺诺而退。
飞云又道:“皇上今儿累了,明日还要去梁父祭地,你们也都辛苦了,若无要事,先下去吧!”

    群臣散去。飞云问昭文帝:“始皇汉武,乃至唐明皇,皆有为之君,因此能封禅泰山,但为何封禅之后,却由盛转衰,帝祚不久,皓,你可曾想过这是什么道理?”
昭文帝道:“古来君王,若是开国未久,天下未治,往往勤勉审慎,竭心尽力;待天下已治,难免生骄奢之意,宠信奸佞,疏远忠良,乃至延至子孙,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故而治乱相继。玄宗一代,就既有开元盛世,又有安史之乱,便是此例。”
飞云又问道:“治乱相继、兴废相替,史鉴多矣,强唐胜汉竟不能免。今日你我亦封禅于此,可有什么法子以避免重蹈覆辙?”
昭文帝道:“若能始终如一,常审己身,虚心纳谏,训导子孙,应可保长治久安。”
飞云笑道:“你做得到,我还相信,但后世的皇帝能不能做到?天下上万官吏能不能做到?”站起身来,携了昭文帝的手,道:“我们且出去看看风景。”
昭文帝正在想飞云所问之事,突听他说要看风景,只得随他出来。走了一段,飞云道:“秦时明月汉时关,古来兴亡,与此河山大地无关,你我所见,亦是秦皇汉武所见之泰山,此其一也。”又道:“天下万民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你我祖先,皆可溯之炎黄尧舜,此其二也。国家之事何为长久?王图霸业,尽归于尘土,而山河人民,万世不易,中华文明,源远流长。故此天下,非古来君主之天下,亦非你我之天下,实乃百姓之天下,所谓君主,不过受命于天而代为执掌。自古帝王,皆不明此理,而以一人凌于众生之上,以民为敌,以民为奴,愚民欺民,虽偶有明君治世,但人生不过百年,终不免智衰力竭,人亡政息。”
昭文帝不住点头,道:“云儿,你这一席话,真如醍醐灌耳,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飞云道:“国家乃人民之国家,君可废而民不灭,诚如此,何不授权于民,藏富于民?以民之智为国智,以民之富为国富,以民之强为国强,乃至以民之主为国之主,以君之吏为民之吏。若民智民富民强,万一国家有难,何愁无志士能人,金帛钱财?而官吏欺君一人易,欺天下万民难,君王又何愁官吏贪赃枉法,作奸犯科?”
飞云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但此理说来容易,要行之却难上加难。凡做皇帝的,手握重权,谁不想为所欲为,满足私念,成就己名?谁又甘心将手中大权拱手让出?偶尔有几个不贪恋皇位王权的,又多是碌碌无为之辈。不过,现在竟然有了个例外,实在是千载良机啊!”飞云看着昭文帝,笑道:“也有你这样的人,有帝王之才却不谋帝王之业,天天想找把这位子让出去。”
昭文帝道:“你又取笑我,若不是有你陪着,便送我十个皇帝也不做,一点不自由,有什么好处?”
飞云道:“你若真不愿当皇帝,与其你把皇位让于我,不如分权于百姓。”
“如何分法?”昭文帝问。
“最重要是启民智,首先要广开言论,使上情下达,下情上达,朝廷的旨意要昭告天下,地方官吏施政需向百姓交代清楚,允许百姓议论时政,褒贬官吏,官吏升迁,需听取百姓意见,若有贪官污吏,百姓可直接联名弹劾;其次兴教育,重学术,允许民间私印书籍,传播思想,不得因朝廷的好恶而左右民间,否则,君王所见所听必为假象谎言,此为一。二则是聚民财,我国地大物博,但为何千年来饥谨不断,少有富足之时?是因历代重农抑商,流通不畅,农人耕作纺织,除自给自足外,无利或少利可图,故不谋求多耕多织。又或甲地多产有余,乙地少产不足,若无商贾贩卖,则不能以有余补不足。”
昭文帝却打断飞云道:“商人谋取暴利,不劳而获,怎能鼓励?”
飞云道:“凡有经商,必有多余,若人人仅止温饱,何以贩卖牟利?而获利之望,又促人尽力多产,商贸之兴隆,不但不会危及农桑,反而会促其繁荣,商农皆得其利,何乐不为?且能以多余补不足,以甲物易乙物,则百姓皆可从事其最擅长之业,必可发达技艺,而无饥谨之虞。朝廷也可多得税赋,以修桥铺路、办学济贫,故商业兴,则国家兴。”
昭文帝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但商人奸猾,若不遏制,则难免世风日下。”
飞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与其堵截,不如疏导。但若有奸商乱市,自当绳之以法,严惩不怠。”又道:“诸条措施,需建章制度,所立法令,不可因君王一人而废,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后昭文帝果从飞云之言,开言论,办学堂,兴商业,立法典,限君权,国家日益昌隆,数十年后,竟走上君主立宪之路,此乃后话不提。
次日,昭文帝又携飞云至梁父山祭地,封禅大典才宣告完成,昭文帝宣布大赦天下,以为庆贺。之后,两人又到山东曲阜祭孔,再北上至渤海边,登船东巡朝鲜。昭文帝道:“云儿,你曾说要乘船游海,今日可如愿了。”
飞云站在船头,见大船破浪而行,卷起浪花如雪,海风扑面,而大海辽阔,无边无际,笑道:“今儿方知何为沧海一粟了,果然是壮观天地的美景。”却问道,“我国西极边陲,东临大海,疆土广袤,只是不知这大海之东,又是何处?”
昭文帝听他第一次口称“我国”,知他芥蒂已尽去,心中感动,道:“再往东是扶桑,也即传说中的日出之国。”
飞云又问道:“扶桑以东呢?”
昭文帝答道:“扶桑以东,仍是大海,再无尽头。”
飞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希望能与你乘船,走到天之尽头。”

    船队自出发后,一路顺风顺水,天气祥和,很快抵达了朝鲜,朝鲜是靖国的属国,但从未有过天子来巡,接待自然极为隆重。国王陪二人游览了当地胜迹,飞云考虑到离国已久,不宜多留,略盘亘了数日便即告辞。昭文帝本来还打算与他共游琉求,也只好作罢,直接率众臣回国返京。这一番封禅巡游,大壮国威,举国无不欢欣,而二人却更加勤勉,不敢懈怠。
匆匆又过了一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这日,昭文帝对飞云道:“云儿,你这几年甚为辛苦,你看这外面春光大好,何不忙里偷闲出去游玩几天?”
飞云正埋头在案前看各地送上来的报告,听了一笑:“你若要出去玩就直说,何必又找我的借口?”
昭文帝道:“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总不能一年到头埋首案前。我们少时,还能每年有两个月出去夏猎,云儿,你可还记得?”
飞云听他说起少年故事,也有些心动,抬起头来,问道:“那你这次又有什么主意了?”
昭文帝道:“也不是游玩,倒有件正事要办。你我成婚也有三年了,一直未回西京祭告父母,你看这清明也近了,我们应该回去扫墓了。”
“说得是啊,丑媳妇还没见公婆呢!”飞云说完,突想起自己早逝的亡母,叹息一声:“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飞云时常拿昭文帝取笑,他也早习惯了,却有些担心地问:“你说,你父母若泉下有知,见了我,会不会喜欢?”
飞云愣了一下,父母怎么会料得到这门亲事?“这……我想,我喜欢的,他们也会喜欢……”
昭文帝似放下心来,又道:“云儿,我从未听你说起你的母亲,她定是极美,很受你父皇宠爱的吧?但你父皇既然爱你母亲,怎么又舍得把你送到宫外?”
飞云道:“什么我父皇我母亲的,那是你的公公婆婆。”
沉思了一会,飞云开始回忆往事:“不错,我母亲的确很美,十四五岁时就被誉为国中第一美女,父皇慕名纳她为妃,几乎是专宠后宫,生了我以后,更升为贵妃,父皇对我也甚为偏爱,时时将我带在身边。但在我六岁那年,母亲却突然不明不白地去世了,父皇虽然怀疑是宫中有人妒忌陷害,但却查不出证据,而我当时因随父皇出城去了,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着。我那时太小,什么都不明白,后来大了,再想查这事,年深日久,早没有了线索,父皇也有了新欢,母亲的死因就成了谜。自母亲去世后,父皇担心我在宫中的安全,后来就重金给我聘了个师傅,由他带我出宫,教我读书习武。本来他只是希望我能平安长大,却不料我自己生出许多事来……”
昭文帝长在宫中,对宫中的斗争倾轧,自是了然。叹道:“云儿,我这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些事,你从小亡母别父,流离奔波,虽是生为大富大贵,却无人关爱,实是堪怜。只可惜我不知,不然早把你接到宁都来住。”
飞云道:“生于帝王之家,本来难有天伦之乐,但你怎么能把我接来?”
昭文帝道:“我去求你父亲和亲,让他把你许给我,他可会答应?”见飞云似是不悦,又道:“不对,是求他准我嫁给你,用我的江山做嫁妆,你可愿意?”
飞云道:“我不稀罕你的嫁妆。”
昭文帝道:“不稀罕嫁妆没关系,稀罕我就行了。云儿,那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你是不是很象她?”
飞云道:“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见过她的人都说我很象她,而且她向来最喜欢素白衣衫,所以从小也爱给我做白色的衣服穿,我也就习惯了。”
昭文帝道:“便从你的样子,也可以想象她的气质风采了!”听飞云语气间虽然平淡,但想那绝代佳人竟然命薄如此,不免唏嘘,“云儿,你母亲很疼爱你吧?难怪当时你要去为她祈福。有你这片孝心,她在地下,也必然会开心的。”想到自己也是父母双亡,双亲的音容笑貌都已模糊,更觉同病相怜,不再说话,将飞云揽在怀中,低头轻轻吻上。
过了几日,昭文帝便安排西巡之事。飞云道:“去年封禅巡游,就已大费物力财力,此番只是回去祭祖,不宜太过铺张,使举国不安。”昭文帝本也是不喜繁文缛节之人,自是点头答应,便留下宰相主持日常政务,各部官员亦司其职。安排妥当后,昭文帝和飞云身着便装,只带上一队侍卫仆从,也不通知各地迎接,从宁都出发,重回西京。
此时正是春回大地,阳光和煦,地里的油菜花开了,金黄灿烂的一片,麦苗也青了,农人在田间劳作,时有歌声阵阵。路边芳草萋萋,各色野花杂生,枝头的黄莺百灵闹得正欢。昭文帝陪着飞云,也不急着赶路,每日倘佯于青山绿水之间,或骑马或步行,到了晚间,有时扎营露宿,有时也打尖住店,自在逍遥,旁人都不知是皇帝出游。
数日后,已近燕关,昭文帝道:“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云儿,我发现我每次去西京都是在春天,但只有这次,才知道这一路上的风光竟是美不胜收。”飞云想起他前两次都是到紫云山上来找自己,当时的情形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前面便是燕关,又忆起往日血泪,便沉默不语。昭文帝看他不语,知是飞云心有感伤,他如今衣锦还乡,对故国对父母也算是有了交代,而自己以前那样待他,就是从西京到宁都的这条路,也是绑在马后一寸寸拖过的,虽说他从未责怪,但自己怎能心安理得?又该如何去面对他父母的在天之灵?两人各想着心事,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到了燕关脚下,飞云跳下马来,道:“上去看看吧!”径自上了城楼,昭文帝让随从在关下随意歇息,自己也随飞云上去。

    关隘工事都已残破,瓦砾遍地,杂草丛生。两人站在一个塌了一半的垛口处,放眼望去,关内关外群山起伏,依稀仍是当年景色,只不见旌旗遍野,杀声震天。昭文帝揽紧飞云,站着看了好一阵,方叹道:“云儿,那时我在这里看不到你,若见到你,真想当场就死在你面前。”
飞云轻笑:“又说傻话了,便有我在,也不会让你死的。”
昭文帝一怔,他一句话随口而出,极是自然,竟是说不出的温暖贴心,倒似他从未与自己为敌,而只是在安慰保护受伤的爱人,正待说什么,突然城楼下一阵喧哗,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跑了上来。
这群孩子大约有二三十个,手里都拿着竹枪木棍作武器,其中有个年纪略大点个头略高点的似乎是头,上来后就叫道:“小三子,你守这边,阿土,你来守住这个缺口,快点!敌人就要攻上来了!”昭文帝往下面一看,果然见另一队小孩也正跑了过来,为首的还打着一面小旗,一边跑一边喊:“冲啊!杀啊!谁先冲上去,我就封谁为大将军!”这两帮孩子就在城楼上下交起手来,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阵,守城的一方因人数少了几个,渐渐败下阵来。攻城的冲上城楼,插好旗帜,大获全胜。
守城的头目被当作俘虏押倒城楼下,攻城的道:“你输了,给我跪下磕个头,回去把你的果子分我一半,我便饶你。”输了的小孩没有办法,只好磕了个头,口称:“大王饶命!”站起来后却不服气:“你们那边人多为胜,不算好汉,有本事我们再来一次!”一众小孩都拍手同意,于是仍分作两边,攻城的便带着人下去了。
飞云在一边看得甚是有趣,笑着对昭文帝道:“这帮孩子有些意思,我看守城的这边又要输,不如我去帮帮他们。”
昭文帝道:“你要去帮忙,他们怎么打得过你?”
飞云道:“我又不去打架,不消动手,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攻城的弃械投降。”
昭文帝道:“这我却不信了,你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会听你的话?”
飞云笑道:“那我们就打赌吧!若我赢了,你今天便做饭给我吃,我输了我做饭给你吃。”
昭文帝摇头道:“你做饭给我吃?凭你的手艺,我还不如饿上三天。算了,你既然想吃,不管输赢,我都犒劳你一顿好了。攻城的要上来了,你快去吧!”
飞云走到守城的那边,低声对领头的说了几句,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对城下道:“下面的,你们看这是什么?”飞云这句话声音不大,但用了内力,城下的小孩都安静下来,抬头一看,有的就叫了起来:“是银子!好大一块!”
飞云笑道:“对!是银子,你们如果投降,这银子就分给你们买果子吃,如果不肯,可就没了。”作势要把银子藏回去。
城下的小孩子们听了有果子吃,哪还顾得攻城,欢呼一声,扔了竹棒木棍,就要冲上来。飞云又道:“慢着!既然是投降,先跪下来磕头,头磕的不好的也没有。”孩子们只好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听飞云说:“好了,起来吧!”一窝蜂冲上来就把飞云团团围住。飞云唤了两个随从上来,令他们拿了银子骑马到附近的集镇买果子,不多时就满载而归,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一大袋,谢过飞云,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孩子们散去,飞云笑着对昭文帝道:“如何?我可是一言退敌?”
昭文帝道:“呵呵,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
飞云道:“不对!应该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昭文帝重复了一遍,“好一个‘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那场大战,和小孩子们的游戏不也是一样?“云儿,确实,要攻破现实中的关隘容易,要攻破人心中的雄关才是真正的胜利啊!”自己的心既然早已给他,他也给了自己,那彼此之间的战争,又怎能有赢家?
两人走下燕关,昭文帝仍想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含义尤深。却听飞云笑道:“当年你花那许多银子修的工事,可想到今日却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昭文帝道:“昔日征战地,今作游戏场,这岂不是最好的结果?我倒宁愿天下的工事,都能成为孩子们的玩耍之地,你说是不是呢?”携了飞云的手,两人回望雄关,早先心头的那一点尴尬不快也已经烟消云散。
燕关附近多是山岭,两人搭了帐篷在野外露营。随从打了些獐兔之类的猎物,沽了些酒。昭文帝果然为飞云做了一顿烧烤野味,飞云吃得津津有味。昭文帝笑道:“我做的比那怜儿的如何?”
怜儿?飞云一楞,才想起他说的是几年前的旧事,却道:“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她邀我去看桃花,这几年春天我都有事没去,等到从西京回来,再去找她讨杯酒喝。”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昭文帝,昭文帝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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