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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掉自己的女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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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他蔫了,要三千八百元一套。“这是有钱人穿的,太贵了。”他说,“我没带这么多钱,我口袋里只有一千多元。”
“我送你一套。”她说。
“我不接受女人的礼物。”
但他已经接受了,他于前不久接受过她送他的一条金利来领带,她从包里拿出来,要他试试,他试了,接受了,现在这根领带就系在他脖子上。他当然也接受了她送的这套法国绅浪西服。她让小姐打了包,她亲自去付款,她把漂亮的衣袋塞到他手上。她说:“你提着。”他就提着了。然后他们上了四楼,走进了鞋帽柜,她让他穿她看中的那双棕色的美国老人头皮鞋。他一试就十分合脚,她说:“别脱了。”他在清理脱下的皮鞋时,她已付了款了,六百多元。
她把那张“红单”递给营业小姐后说:“很好看,大力。”
“你让我心里有愧,”他说老实话。
她笑了下说:“这没什么。”
他们走出了阿波罗商业城,上了一辆的士,直奔大力的住处。在车上时,大力感激地抓着她的手,指头抚摸着她的手心手背,这让她心跳,让她看到了一只雄鹰在她脑海的上空翱翔。的士到了大力住的那幢楼前,他们上了楼,打开门,步入房间,他正式穿上这套法国绅浪牌西服,给她看。他们颠倒过来了,他高兴得像个多情的女人,而她像一个欣赏女人的男人。她赞美说:“非常非常漂亮。”
“是吗是吗?”他像女人一样唠叨说,“我很高兴。”
他们搂到了一起,她需要他,她需要他的爱。她觉得她的爱是一片荒漠,是他让她这片荒漠上长出了青草和玫瑰花,不是他,她的爱泉已经枯竭了。她仿佛觉得一个男人正在挖井,她就是那口枯井,现在她出水了,水直往上冒,那个男人欣喜若狂。她还看见很多条鱼在她身边游着。这种幻象伴随着她的情欲一并上升,达到了炽热的程度。他们搂着,他像女人一样温情,在她脸上非常温柔地吻着,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子,接着在她的嘴唇上长久地停留着,就仿佛一头饥渴的马在河边饮水——她成了一条欢腾的河流。她热情奔放地呢喃道:“把我拿去吧,我我想要你了。”他把她抱上了床……一切幸福都是局部的,从来也没有整体的幸福,幸福只是闪光的碎片,整体总是沼泽。当幸福在邓瑛的身躯里觉醒时,痛苦也昂起了它的头,它犹如一头肮脏的狮子,正窥伺着幸福那头骏马在草地上漫步。幸福是没有设防的,但痛苦却在积蓄力量。
田胜早就想将妻子打一顿了,之所以没动手,是他还有愧对她之心。这几年来,他在外面玩了不少女人,都是拿她赚的钱玩,尽管他知道妻子不忠,他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他也没有忠实于她。
但妻子一脸郑重其事地提出要跟他离婚,而且忽然就不回来了,一个星期连人影也没看见,他心里就缺了一大块肉一样。他不会与她离婚。她要离婚,银行就从他家里搬走了。她是他的银行,他是银行的总管,她是一台有生命的赚钱机器,他却拿她的钱花。
一个星期前,她在电话里对他说:“田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我要跟你离婚。”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连影子也没露一下。她到哪里去了?他咬着牙想。当年他靠眼泪,靠对这个社会的怨恨征服了她,现在他得采用另一种方式制服她。她不是爱那个男人吗?
他可以在那个男人身上下力气,他想那个男人绝不会为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连命都不要。
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已商量好了,如果那个男人受到警告还自以为是,那他们就要动刀子了,让他的肚子上留下几个窟窿。田胜这一天召集了两个贴心朋友来讨论关于他老婆的事情。这两个朋友都间接地受了他老婆的益,在他们困难时他们就找田胜借钱,而田胜总是很大方地把他老婆赚的钱借给他们。他们当然是他老婆的受益者,他们就如田胜一样觉得这个女人对他们很重要,这个女人是他们的银行,他们只是她银行里不做事的职员,一伙子不再遵循这个社会法规、抛弃了生命的意义的鼠们。
“田哥,要求稳要求稳。”一个说,“不要做得过分,做过分了是给自己找麻烦。”
田胜抽口烟说:“我要让那个小杂种怕。”
“让他怕是对的。”这个人姓张,三十二岁,曾经当过小学老师,因为嫌工资低了,出来做生意,后来经受不了老婆的离异染上了毒品,将自己的钱物全部吸进了鼻孔,连电视机也没剩下。“但要有礼有节。”他说。
“有礼有节?”田胜生气地看着张,“还跑去跟勾引我老婆的人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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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先警告。”张理智道,“做过分了,邓姐不会原谅你的。
你要是真正砍了他一只手,邓姐会原谅你?邓姐现在爱他,邓姐是同他玩真的。“
“我估计打断他一只脚,他就怕了。”另一个说。他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姓肖,一度是经常在街上撩祸的,十八岁曾因一刀把别人的胃捅了个窟窿坐了三年牢。他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懂得伯,英雄都有气短的时候,不要担心。”
在田胜和他的坏朋友一次又一次地商谈关于他老婆的事宜的那些天里,邓瑛和大力正在珠海挥霍他们的爱情。挥霍爱情,用在他们身上是很实在的,尤其用在邓瑛身上那是再准确不过了,她的爱情大压抑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就没爱过一个让她倾心的男人,她一直被她丈夫设置在被爱的方位上,她丈夫从一开始就对她说“我太爱你了”,直到早几年还这么说。那么她爱谁呢?她积蓄着自己的爱情,就好像一个守财奴储蓄着钱财一样,所以她的爱情太多了,多得用不完,她不挥霍挥霍爱情就会生出疮来,甚至在她的体内变成蛆,咀嚼着她的身心。他们住在珠海国际大酒店里,那是一家五星级宾馆,这会儿两人正在咖啡吧里品尝咖啡,周围坐着一些外国人,他们正在叽哩呱啦地交谈。
邓瑛瞅着大力一笑,说:“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吗?”
“听不懂。”大力说。
“他们正在赞美他们中那个女人的衣服,”她说,“我听懂了几句。”
“是吗?”大力望过去,那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小姐,穿一身漂亮的时装。
“那个女人说谢谢谢谢,”她对大力小声说,“她说她这身衣服是在深圳买的。”
大力说:“我喜欢珠海,不太喜欢深圳。”
他们在深圳玩了五天,现在他们在珠海。两人喝完咖啡,走出了酒店。这是一九九六年三月里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在珠海,气温在摄氏二十度以上,你只消穿一件衬衣就行了,在长沙也许还要穿一件毛衣才能御寒呢。太阳很明媚,照耀在干干净净的街上。
街上行人不多,到处是一棵棵一尘不沾的绿树。长沙的街上,人行道上的绿树常常沾满了灰,而这里的绿树绿得让他俩开心。海风吹来,带着一股清新的鱼腥味儿,“好舒服啊,”邓瑛情不自禁地对他说,“我也和你一样,喜欢珠海。”
他俩在街上缓缓漫步,就如两匹悠闲的马。他们不是要到哪里去,他们也没有朋友可以造访,他们只是在这个陌生而漂亮的城市里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他们走到了海堤上,他为她照相,她反过来又为他照相,咔嚓咔嚓,他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激情留下自己的倩影。这台照相机是在深圳临时买的,因为到了深圳才想起忘记带照相机了,于是就临时买了台日本产的傻瓜照相机。他们站在礁石上照相,她面对着大海扬手,她对大海说:“海啊,我感谢你给了我爱。”他照下了她这个旖旎而多情的身影,照下了她那张幸福的脸儿,他高兴地说:“你非常漂亮。”
她为他照相时,他叉腰站在礁石上,瘦长的脸上布置着严峻的表情,活像一匹冷峻而又骄傲的公马,也许还像一个思想者。他在她心里是一颗明亮的星星,他照亮了她的生活,使她成了生活在爱的海洋里的情感四溢的女人。她真想脱下所有的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礁石上让他照相,照一张取名为“美人鱼”的照片。她太想成为美人鱼了。她对他悄声说:“我真想赤身裸体地让你照张相。”
他笑笑,“那你脱呀,让我天天看你的照片。”
她当然不可能脱衣,她对他做了个鬼睑,说:“你身上有大海的味道。”
他不相信他身上会有大海的味道,他说:“我身上只是我身上的气味。”
“你身上的味道像大海,”她在他脖子上闻了下说,“我很喜欢闻你身上的气味。”
太阳在他们说话时阴了下去,风暴说起就起了,一下子天空就黑了,豆大一粒的雨密集地落下来,让不多的游客赶紧朝堤上奔去。这就是海洋气候,台风一刮,刚才还十分平静的大海立即就喧闹不已,一个一个的白浪紧追着他俩的身体打来,海水将刚才他们照相的礁石淹没了,海洋沸腾开了。两人跑到了堤上,两人的身上都湿透了,相视快乐地一笑,站到了等公共汽车的铁棚下。那几个游客早已逃得没踪没影了,他们有的是开车来的,有的立即上了的士,都离开了大堤。整整一线长长的混凝土大堤上就剩下了他俩。
他俩倾听着大海咆哮,看着海水上涨,看着一个一个的白浪朝他俩扑来。海水上堤了,淹没了他们的脚,巨浪一个一个扑过来,总有巨浪的星沫打在他们身上。
“几好玩埃”邓瑛感受着这种滋味说。
“是的是的。”他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很担心,焦急地等待着公共汽车或的士驶来,好让他们逃离这片大堤。天空黑沉沉地下着雨,大海在呼啸,一个一个的浪花打得大堤上升起了白雾。他担心地说:“我们走吧,那边地势高些,我们跑到那边去。”
她不担心,她说:“不,我有点冷了。”她把他抱住了。
第八章
两个濡湿的身体贴到了一起,相互温暖着。他抱着她观望海潮,她抱着他倾听他的心跳,感受他身体的热量。她不在乎大海,也不在平打雷闪电,她只在乎他……半个小时后,他们如两只落汤鸡在大街上走着,脸上充满了愉悦的笑容。这时候太阳又出来了,街两旁的树木绿茵茵的,一颗颗的雨珠在他们眼里往下滴落,大街和一幢幢楼房被逝去的台风和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的了。这就是珠海,中国最南边的一座美丽的城市。他们回到了大酒店,在外国客人和旅客的注视下湿淋淋地钻进电梯,然后两人出来,走进房间,相视一笑,将身上的湿衣裤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抱着一并进了浴室。这对成熟的男女洗完澡便沉醉在双方的肌肤上,品尝着爱情的甜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船载着孤独的她向一片岛屿漂去,这只是一只方舟,既没有舵,也没有桨,只有她——孤身一人的她。这只舟漂到了一个岛上,岛上什么都没有,有的是一个一个的礁石,还有一只孤独的山羊,它很瘦,举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高兴地瞧着她。她四处张望,她看见遍地的鲜花变成了枯草,轻柔的海风变成了狂风暴雨。她哭了,山羊紧偎着她,咩咩咩地叫着……他把她亲醒了。他说她在叫嚷,他吻她的脸,她醒了。她说:“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她向他描述了这个梦。他听完后安慰她说:“梦是反的。”
但他脸上露出了阴郁,他把握不住她的命运。他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有一个丈夫,尽管她提出要跟丈夫离婚,但目前婚姻还存在于他俩之间。他想了想担心地说:“你丈夫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对我怎么样我也不怕。”她说,“我恨死他了,他把我的青春都霸占了。”
“我怕我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他说。
她看出他脸上有忧虑。她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们又拥到了一起,他抚摸着她的胳膊和腰身,她抚摸着他的肩头和他的鼻子,他的鼻子上长了一个小小的红疙瘩,她笑他是红鼻子。他说那只是一个疙瘩,过两天就会好,她说她知道。然后他的手在她大腿内侧探着,像一只探测器在她那里寻找石油一样,他的行为刺激了她的性欲,于是他们又跌入了爱河……两人在爱河里翻滚,犹如两条河豚在爱河里戏耍,她表达她的爱说“我好爱你的”,他也说“我也好爱你的”……做完爱,两人都觉得有点累,两人身上全汗水淋淋的,她笑了,“我好幸福的。”她瞧着躺在一旁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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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躺了会儿,便起床穿衣服。她对着镜子化了点淡妆,他看着镜子里她的脸蛋,她的脸蛋被爱情滋润得很漂亮。她用眼线笔描绘眼睑时,他高兴地说:“你很美丽。”
她反转身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下。
他们走出房间,走出宾馆,他们到一家湘菜馆去吃晚饭。天上一派晚霞,一朵一朵红云在上苍游荡着。她看到了一只鹰,那只鹰在高空上缓缓翱翔着,她觉得这就是常常在她脑海里飞翔的那只鹰。她高兴道:“鹰,你看,飞得好高好高埃”他也举头看,“是一只鹰。”
“这只鹰是为我而飞。”她对他说。
他瞥她一眼,海风刮来,吹打着他们昂起的脸,这是两张孩子般愉快的脸儿……他们在珠海玩了整整十天。这座城市只够游客玩三天,城市不大,人口也不多,然而他们把每一处地方都玩到了。他们就宛如两只真正的梅花鹿在那座干净漂亮的城市里漫步,在度假村、在珠海公园、在海滨游泳场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和倩影,海照了十卷美国柯达胶卷,以致再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让这两只梅花鹿留影了,并且也厌烦起照相来了。邓瑛还在国际大酒店那装修漂亮的餐厅一隅度过了她美丽的四十岁生日。她要了八个精美的菜,其中有一对价钱昂贵的龙虾,他觉得她疯了,太铺张浪费了。他反对地叫道:“你太浪费了,吃不完的。”
“没关系。”她说,一笑,那是一种非常甜美的笑容,“今天是我四十岁生日。”
他“哦”了一声,明白了她所为。“那应该应该,”他望着她,“你应该告诉我,我好送你一点礼物。”
“什么都不要你送。四十岁,人生所剩的已经没什么了。”
“你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他认真的形容说。
“我很高兴,”她端起酒杯,杯里荡漾着褐红色的马爹利酒,“来,碰一下。”
大力端起了玻璃酒杯,两人轻轻碰了下杯,各自抿了口酒。大力说:“我说老实话,我已经爱上你了。”
她脸上掠过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的心里甚至有点凉。她早就爱上他了,爱已经彻底俘虏了她,就像蛛网逮住了一只小飞蛾一样。她在神圣的爱情面前,仅仅就是一只小飞蛾而已。爱,在她这只小飞蛾身上已存在很久了,犹如酒埋在地窖里已经很久了一样,它一旦开启,势必是清醇和香气四溢的,甚至是疯狂的。然而,大力忽然这么说,这反而让她觉得有几分虚幻,仿佛只是一个飘忽的黑影,不是她希望达到的那个高度。事实上,她心里感到那个高度只有她才能达到,他不会达到,因为她比他温情比他更热爱生活,而他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告诉他说:“我更爱你,你像老虎叼走了一只梅花鹿一样把我的心叼走了。”
他看着这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我也很爱你。”
她说:“四十年来,没有人能够拿走我的心,我父亲母亲、我丈夫都没有拿走我的心。心怎么能够拿走?但你拿走了,你像一片海潮漫过来,把我淹没了。我变傻了。”
“不,这只能证明你敢爱。”他说。
生日蛋糕端上来后,一些人就觑着他俩,他们看着这一对年轻人。桌上一桌的菜,可是吃饭的就是他俩,而且还是过生日。他们瞧着男人在蛋糕的奶油上插了四支红蜡烛,嚓地按燃打火机将蜡烛点燃,女人噗地一口气将蜡烛吹灭,男人一笑,切下一块蛋糕捧送到女人手上,自己也切下一块,吃起来。他们并没将这桌酒菜吃掉多少,随后他俩相视一笑,男人将那只生日蛋糕包扎好,拿在手上,两人便离开了餐桌……两人是坐飞机回来的,飞机到达长沙机场时是八点四十五分,走出机场已是九点多钟了。两人上了一辆红色夏利的士,的士载着他俩上了高速公路,朝市区飞驶而去。的士驶下高速公路后,一片灯火便呈现在他们眼里,这是他们眼熟的灯火,这片地方叫做五家岭。也许在一百年前,这个地方只住着五户人家,所以叫做五家岭吧,现在这一带是一幢幢高楼,住着几万户人。汽车驶上芙蓉路,在芙蓉路上奔驰着,朝劳动路奔去,很快就要到邓瑛家了。
大半个月来,两人天天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洗澡也在一起,整个就像两只戏耍的猫儿。这会儿离别已在眼前了。她得回家拿她的东西——支票、存单、私章什么的都锁在了保险柜里呢,她得同田胜谈离婚的事。她知道这里面有一场斗争,但她的大脑里已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的士快驶到她住的那幢楼前了,她看见了家里有灯光,她感到反胃,同时心里也没有了底,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她说:“他在屋里。”
他看见了她家的窗子里透出了灯光,他没吭声。她又说:“你敢和我一起上楼吗?”
他毫不犹豫的神气说:“这有什么不敢!”
“我还是一个人回去。”她说,“我怕他伤害你。”
“无所谓。”他不怕的样子道。
的士在楼前停下,邓瑛下车,随手提出了一只行李包。的士开走时,大力对她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她说:“我明天打你的拷机,明天见。”
的士开走,她看着的士驶离了自己的视线,她提着包上楼了。
她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是女人的笑声。她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里三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一并映入她眼帘,他们都反过头来瞧她,好像她是过年时敲门送“福”帖的陌生女人。电视机打开着,影碟机也开了,放着邓丽君的演唱碟。茶几上立着一瓶五粮液和三只白酒杯,还有牛肉干、香酥果和辣香干。现在他们都看着她,丈夫看着她,那张尖脸上对她归来充满了好奇;那个当过小学教师的小张和用刀子捅过人的小肖也折过头来看着她,他们的眼睛也同她丈夫的一样亮闪闪的;两个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都用一种不安的神色看着她。她进来了,小张和小肖异口同声地叫她:“邓姐。”那声音是有巴结色彩的。邓丽君在荧光屏上情意绵绵地唱着歌,歌声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飘扬。她高傲地瞥他们一眼,径直走进书房,关了门。她听见田胜用恼怒的口气对他们说:“这个骚婊子回来了。”
田胜推开了书房门,客厅里仍然飘扬着邓丽君的歌声,他的朋友仍然在客厅里坐着。
他把门推得大敞,他好像在他的朋友中没有秘密一样。他说:“你这一向到哪里去了?”
她厌恶他透了。他提高了点声音:“我问话,你是聋子哎?”他的拳头捏了起来。
她瞥了他的拳头一眼,他就像一只准备咬人的瘦猴子,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把脸扭开了。他又凶凶地强调:“你莫要我打人就是的!”
“到深圳到珠海去了,又怎么样?”她回转头来盯着他说。
他的手挥了过去,拳头变成了巴掌,啪,她的脸一摔,她感到她的眼睛冒了下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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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和小肖走进来,把发怒的田胜拉开了,小张说:“田哥四哥,你怎么这大的脾气?”
小肖指责田胜:“邓姐回来了,你还打人!这就是你不对了。”
“我要打死她,我要打死她,”他大声叫道,“下得地!这个臭鳖,不打不晓得厉害。她还在我面前做错样子!有本事,你这臭婊子就莫回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一堆烂肉,一堆死猪肉!”他又冲上去,打了她右边脸上一个耳光,还踢了她的当面骨一脚,这一脚把她踢得很疼。他当然又被拉开了,小肖和小张一人拖着他一只手,把一口痞话和一脸怒气的田胜拉出了书房。接着,小张走进来,瞅着她,说:“邓姐,你和田哥怎么回事罗?”
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有无数只蜜蜂蜇着她的脸。她的小腿也疼得钻心,犹如一只狗咬着它不松口一样。她说:“你走开好不好?”她望都不愿意望他,她想她应该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些人。小张退出去后,她这才摸挨了两耳光的脸,她看见镜子里她的脸上有好几个手指樱她将裤管捋起,小腿的当面骨上有一块红肿了,手一接触就疼。
半个小时后,她走出书房,那两个女人已走了,小张和小肖还在,他们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着话,电视机还开着。他们看见她出来就不说话了。她走进卧室,保险柜在卧室里,她把门关了。开保险柜的钥匙一直是放在席梦思床的垫子下的,伸手就可以摸到,但这会儿开保险柜的钥匙已不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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