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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闺-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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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是叶家的媳妇,她这个女婿在姚远征案中头一个被扯出来,列出来的田产铺子只差半步就到南宁郡王府的产业了,数十年间,她总是努力要拉近南宁郡王府和东阳郡王府之间的亲密,可如今这份亲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南宁郡王府可以被牵扯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谁都数不清,这让她的惊恐从女儿飞快的漫延到自家,以往听到的那些抄家灭门,或是满门沦入奴娼生不如死的种种件件,让她恐惧到几乎要尖叫发疯,她头一回发现,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别说想办法,她甚至连镇静都做不到。
 
蒋郡王妃惊惧到夜不能眠,林家的三个男人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比她更恐惧更无措,南宁郡王让人往小衣里缝了几千两银票子,贴身穿上片刻不脱,又偷偷出去买了身下人们穿的粗布衣服收好备着,不是他不管别人只管自己,真到那时候,他也管不了别人不是!林大郎和媳妇流着眼泪商量了一个通宵,要是这会儿把媳妇休回家……媳妇是能逃过去,可孩子怎么办呢?从来没有休媳妇带走孩子的理啊?这一通宵眼泪就这么白流了。林二郎绝望痛苦之下,倒是憋出了几首还不算的离别诗。
 
林珂虽然从李恬那儿得了定心丸,可不管她怎么说,蒋郡王妃半句听不进去,这等灭门大事,岂是阿珂这等小丫头能懂的?林珂眼看着阿娘一夜白头,病骨支离,只急的也顾不上她阿娘拖累的蒋珊阿娘被遣回乡反思,蒋珊恼的连她也不愿搭理这桩事,厚着面皮一天几趟往蒋府跑,牢记着李恬的话:如果确定对方疼你爱你,那眼泪就是最好的手段,到了蒋府连话也不说,只哭的晕天暗地、声嘶气短,哭的舅舅蒋远深掩面不敢看她,蒋鸿眼见阿爹就要招架不住,忙赶在阿爹之前先心软掉泪,帮着林珂悄悄求情道:“……虽说姑母饱受这一场惊吓,褪了那股子旺炭般的功利心于她是好事,可姑母毕竟上了点年纪,又是个内宅女人,哪经得起这样的大事?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要不我过去一趟,好好劝劝姑母,阿爹看呢?”蒋远深长长松了口气,急忙点头答应,其实他早就想去了,不过碍着蒋鸿和堂兄的话:蒋家这位姑奶奶有富有贵还心心念念要官要权,贪心太过不是好事,经经这场祸事对她只有好处。现在听蒋鸿如此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蒋鸿对姑母蒋郡王妃的恼恨终其一生都未散掉一丝半分,可那毕竟是他嫡亲的姑母,动手不得,如今这样的机会,他哪肯让蒋郡王妃少受半分罪,陪林珂回去,一通好言相劝,蒋郡王妃对蒋鸿的信任和重视远甚于兄长蒋远深,听了蒋鸿的话,愁眉舒展渐渐有了神彩,林珂大喜过望,忙殷勤的要亲自给蒋鸿点碗茶汤,蒋鸿微笑谢了,目光盯着林珂,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道:“唉,好在阿珂定好了亲事,好歹能逃出一个来。”声音轻淡的足以让紧挨着他的蒋郡王妃听的清清楚楚,却又不会被几步外点茶的林珂的听到。
 
蒋郡王妃呆了片刻,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一把抓住蒋鸿急问道:“你这话……这话……这是什么意思?”蒋鸿脸上的慌乱和懊恼一闪而过,片刻就摇头笑道:“姑母怎么了?我哪说过什么话!?”蒋鸿咬死不承认自己说过话,只说蒋郡王妃听错了,却一刻也不肯再多停留,也不等林珂点好茶,站起来就告辞而回。蒋郡王妃被蒋鸿这一句话吊的五内俱焚,到了第二天早上,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
 
好在冷明松知道了蒋郡王妃病倒的事儿,自然不忍心让林珂煎熬,也顾不得许多,一天几趟上门传递消息,劝说宽解蒋郡王妃,蒋郡王妃见他所言所行沉稳有方,打听来的信儿都是她着急要知道的,劝她的话儿句句让人信服,那颗时刻提着的心渐渐放回去,总算发现这个小女婿好象是块真正的宝贝。至于南宁郡王和林家大郎二郎,更是对冷明松仰而视之,这能高中一甲的,果然不是凡人!
 
这一场事奠定了冷明松在南宁郡王府的地位,在未来的几十年中,冷明松替林珂从故去的林老夫人手里接过传承,成了南宁郡王府新一代说一不二、至高无上的姑奶奶。
 
和蒋郡王妃的惊恐不同,清江侯府徐夫人的日子喜庆而忙碌,虽说她不在乎未来女婿当不当那个国公,可女儿真要一嫁过去就是堂堂国公夫人,这事想想还是让她笑的合不拢嘴。知道武思慎袭了国公信儿当天,俞老侯爷就把徐夫人叫过去,交了一串钥匙给她,让她去库里多多挑些好东西出来给俞瑶芳添进嫁妆里:‘……大姐儿嫁的可是位国公,开国以来,这么年青这么有为的国公有几个?能攀上这门亲事,这是瑶瑶的大福报,也是咱们俞家的福份,咱们清江侯府可不能失了脸面,至少这嫁妆得配得上国公夫人这四个字……’徐夫人自然希望俞瑶芳的嫁妆越丰厚越好,细细挑了几天,又忙着让人再添配别的,原本就觉得日子紧,这一下就更是忙的满府上下四脚朝天。
 
夜幕深垂,徐夫人院子里灯火通明,俞志宏站在院子斜对面一株老树的阴影下,看着前面明亮的院子犹豫不决,虽然知道了武大哥对他的格外照顾原来是因为长姐,但他对武思慎的仰慕却是只增未减,在北安城时,他就一心一意想跟着武大哥领差做事,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说,这回他总算鼓足勇气寻了武大哥……俞志宏垂头看着身前昏黑的花丛,武大哥却让他先请了母亲的示下。




第三四六章 兄妹

身后一阵小心翼翼的悉悉索索声,俞志宏转过头,二娘子俞瑶仙从树后转出来,怯怯的挪到俞志宏身后低低叫了一声:“大哥。”俞志宏迟疑了下,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正院,转身示意妹妹道:“我没事,天冷,咱们回去说话。”俞瑶仙眼里妒恨交加的看了眼正院,‘嗯’了一声,垂头跟在俞志宏身后,沿着昏暗不明的僻静小道,进了不远处俞瑶仙的院子。
 
俞瑶仙的院子和洪姨娘走时一样富丽光鲜,只是这富丽光鲜中透着股说不清的落拓灰败,不等俞志宏坐定,俞遥仙就眼泪汪汪道:“大哥,你真要走?你真就这么……就这么又扔下我不管了?”“我怎么不管你了?我跟武大哥出去领差使挣功劳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俞志宏有点急眼了:“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好就是你好,你怎么还说这样的糊涂话?”
 
“大哥怎么不替我想想?大娘子只比我大一岁,我今年实足都十七了,等大哥挣了功劳,我这亲事……我要是三岁五岁也就罢了,还有二哥儿,也不知道生死,大哥……”俞瑶仙掩面连诉边哭,俞志宏听她提到俞志坚,气的竖眉截过话训斥道:“我告诉过你多少回!阿坚好好儿在徐家族学读书,什么生死不知?你这话要是让人听到……你就不能长点心眼?你的亲事有阿娘做主!我就是在家也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一翻话训的俞瑶仙哭出声来:“你是大哥,怎么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了?阿爹那样,翁翁百年后,这府里必定是你的,你犯得着巴结她巴结到这样?还阿娘,我们阿娘还不知道死活呢,你不心疼阿娘也就算了,还跟我提什么规矩?阿娘那么疼你,你对得起阿娘么?”俞瑶仙的话说的俞志宏额头的青筋连连暴起,死瞪着俞瑶仙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想起翁先生的话:“……姨娘的事就烂在心里,若让人知道你有这样人尽可夫的生母,你还如何立世为人?”俞志宏硬生生咽下满肚子闷苦,点着俞瑶仙咬牙道:“你给我听着!糊涂东西!我们阿娘就在正院!再尊卑不分,不用别人,我先大耳刮子扇你脸上!你还当是从前呢?我看你是疯魔了!”
 
俞瑶仙被俞志宏骂的一张脸紫涨,见俞志宏气的眉竖眼圆,不敢多闹,回身扑到炕上,手拍脚踢嚎啕大哭,俞志宏气的指着俞瑶仙恨道:“你给我听着!别打那些不要脸的主意,老二一家打的什么主意你难道不知道?你还听他一家调唆,你难道没看到姨娘……说卖就让人卖了?还贵妾,呸!再贵也是妾!一个不好,照样提脚卖了你!阿娘给你寻的亲事哪一点不好了?庶子怎么了?你难道不是庶出?你给我老实听着!就这门亲!我这就去寻阿娘,姨娘说……我说……我告诉过,宁做穷人妻,不做富家妾!我就是看着你死,也不能让你给人家当妾!”俞志宏说完摔帘而去,俞瑶仙高一声低一声又哭了几声,自己爬起来坐在炕上,扯着帕子抽泣着怔怔的出神。
 
俞志宏一路冲到正院不远处,慢下步子拉了拉衣襟,在院门口等婆子通传了,微微垂首进了上房。
 
上房东厢炕上,俞瑶芳正和徐夫人对着册子看东西齐了没有,听了通传,俞瑶芳往里挪了挪,提笔垂头往册子上记刚才说的几件细务,俞志宏进来见了礼,先是期期艾艾说了想在武思慎军中求份差使的事,徐夫人听的眉头舒展笑道:“你能知道上进,这是好事,回头我跟你舅舅说一声,若武二郎那里正好有合适的差使,那自然是最好,若没有,咱们也不能强求,这朝廷的差使都是有规矩法度的,就是你舅舅也得照规矩办事……”徐夫人絮絮叨叨还要往下说,俞瑶芳拉了拉她轻声嗔怪道:“阿娘越来越唠叨了,大哥现在这样懂事,还要你说这些没用的话?”
 
“阿娘教导的极是。”俞志宏急忙躬身道,徐夫人爱怜的拍了拍俞瑶芳的手,却看着俞志宏笑道:“人老话多,这些外头的事我不懂,嘱咐你也是白嘱咐,武爷是个稳妥的,有什么事你就寻他商量,听听他的主意。”俞志宏忙答应一声,抬头看了眼徐夫人,迟疑了下又道:“还有件事,就是二姐儿的亲事。”俞瑶芳手里的笔顿住,抬头盯住俞志宏,俞志宏接着道:“阿娘提的那门亲事,儿子觉得……是打听过,家世和人都好,我和二姐儿说了,二姐儿也满意得很,是门难得的好亲。”徐夫人有些意外,微一怔神笑道:“那就好,既然阿仙觉得好,那就好,明儿我让人把阿仙的八字送过去,若大吉大利,那就这家了。”俞志宏松了口气,又陪笑说了几句闲话,就躬身告退出去了。
 
俞瑶芳看着俞志宏的背影,眉头一点点蹙起,歪头看了眼徐夫人,想了想,推开册子笑道:“天也晚了,阿娘也该累了,这劳什子明天再对吧。”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徐夫人从俞瑶芳手里拿过册子笑道:“你去吧,我跟姚嬷嬷再对一遍,这里头若少什么得赶紧让人现赶出来,再晚可来不及了,再怎么说你嫁的也是位国公爷,多少人看热闹呢,可不能让人挑出什么不好来。”
 
“再怎么着也不能累着阿娘,阿娘再对一会儿就歇下,我去交待姚嬷嬷,那我先回去了。”俞瑶芳心里有事,略交待了几句,就穿了斗蓬出来。出正院转了个弯,俞瑶芳停下步子,转头交待藤黄道:“去打听打听,大爷进正院去过哪里,见过谁,说了什么,怎么突然提起瑶仙的婚事了。”藤黄答应一声,将手里提的琉璃灯递给小丫头,换了只气死风灯往前面寻人打听去了。
 
俞瑶芳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换了衣服喝了半杯茶,藤黄就掀帘进屋曲膝禀报道:“大爷到正院前去了二娘子院里,说是二娘子在正院门口截了大爷一块儿回去的,我又去寻了黄嬷嬷,黄嬷嬷先告了罪,说这是前儿的事,就是大娘子和夫人去寺里那天,那天大娘子和夫人回来的晚,昨天她过来了几趟,见大娘子忙的片刻不闲,想着一来这不是急事,二来,二娘子总能分出这点子好歹,就疏忽了……”
 
“你先说这是怎么回事。”俞瑶芳打断藤黄的话道,藤黄应了一声,看了眼眉头微竖的俞瑶芳:“黄嬷嬷,前天大娘子和夫人刚走,二太太就过来寻二娘子说话,说是静远王妃正在寻门第高贵、人品出众的大家娘子给静远王做妾,说是虽是妾,可这个妾极有讲究,大娘子也知道,静远王妃病了这些年了,又没生出嫡子,二太太就说,静远王妃的意思,寻个门第人品都配得上的,等她一病没了就扶正,二娘子就动了心。”俞瑶芳气的眉梢倒竖,错着牙恨道:“这种鬼话她也信?她难道不知道,不得以妾为妻是上了律法的?静远王妃是病着,可她那病,再病上几十年都常有!真是失心疯了!”
 
“就是,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藤黄撇嘴接道,俞瑶芳连呼了几口闷气吩咐道:“你再走一趟,跟黄嬷嬷说,这样大事,她知道了立刻就该过来禀告,差点拖出大事!这一回暂且饶过,若再有下回,就只好打发她到庄子里养老去了!”藤黄急忙答应出去。俞瑶芳闷气的坐在炕上,揪着帕子想心事,这二房连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使出来了,瑶仙真被她说动上门让人家挑择,自己和阿娘这脸是丢尽了,她二房就有脸了?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府门里的,她家那几位小娘子以后还怎么说亲?嗯,瑶仙若是这样自甘下贱,满京城的人就会想起她娘,想起当年那些哄动的发卖,再想起大郎这个姨娘所生的庶长子……难道二房以为这样就能袭到清江侯爵位了?别说现在自己嫁了位国公,就是没这门亲,有官家从前的承诺在,有舅舅们在,这清江侯爵位承袭,只能是阿娘作主!可阿娘那脾气性格儿……俞遥芳烦闷无奈的叹了口气,阿娘那贤惠太过的面团性子,二郎已经跟她说过了,成了亲就带着自己到北边驻守,没自己镇着,一个阿爹也就算了,二房再作起耗来……阿娘指定镇不住!不行,自己走前,得解决了二房的事才行,可怎么办呢?往哪儿打发?嗯,明天去寻趟恬恬,跟她商量商量……
 
李恬听俞瑶芳说完,抿嘴笑道:“倒不是难事,只是你不该寻我。”俞瑶芳一愣就反应过来,红着脸道:“你又玩笑,这样的事哪好寻他?再说……”俞瑶芳犹犹豫豫的看着李恬,李恬歪头看着她笑道:“你心里早有主意了,你们府上这二房,能有什么法子?也就是给他寻份差使,打发一家子赴任去,这寻差使的事只能求外头爷们不是,这事,就算我跟五郎说了,五郎指定还是寻到武二郎头上,还不如你直接寻武二郎传这个话呢。”俞瑶芳脸上的红晕略退,停了一会儿,大大方方点头道:“你这话也是,倒是我跟他说更便当些,二叔一向眼高手低、好高骛远,这差使他要能做得了又不会惹祸,是要好好挑一挑的。不说这个,你最近怎么样?感的好受些没有?”
 
“好多了……”李恬答着俞瑶芳的话,两人闲闲说了一会儿家常,俞瑶芳就告辞回去了。
 
半个月后,俞志宏在枢密院马房领了份差使,驻北边军中交接督办马匹,清江侯府二爷俞盛远竟也点了乐宁劝农的差使,俞盛远大惊大怒,他既不愿意离开京城,更不愿意领什么差使,从小到现在,他被教导的只一心一意想承了这清江侯的爵位,可这事却由不得他,老清江侯高兴的走路都发飘,清江侯府这回真要抖起来了,往后他们俞家人想领差使,简直连句话都不用说,这差使就送上门了!俞盛世自从腿断后就对这个嫡出的二弟极其忌讳,这回听说他领了差使,先是恼怒,略一品味,又喜笑颜开,这劝农是头一等没油子辛苦差使不好,又是往乐宁劝农,乐宁可是徐家的天下,哪有他个好?俞盛世一回过味来,这股子兴奋比他老子又高出几分,干脆亲自盯着人给俞盛远收拾行装,只恨不能立时把他打发出去再也别回来!
 
二太太纠结万分,若要离开这繁华京城,她揪心扯肺一般舍不得,可若不跟去,就得打发妾侍随行侍候,这一任几年下来,得添多少庶子庶女?她这位爷又是个好美人儿的,要不是她看得紧,他从府里又支不出银子,不然不知道抬了多少女人进府了,可这到任上……二太太直辗转想了一夜,到底不敢放手让俞盛远一个人赴任,求了俞老侯爷,一家子开始收拾行装,俞盛远和二太太都是不愿意看俞瑶芳风光大嫁的,干脆赶在俞瑶芳出嫁前就启程往乐宁赴任去了。



第三四七章 争起

刚过了年,叶十二娘就和姚十四启程赴任,李恬原本打算亲自过去送送她,却被五皇子和熊嬷嬷立场一致联手拦住,李恬的怀孕也确实在她意料外,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又赶上先皇的孝期,这一胎怀的并不怎么安稳,也就没再坚持。
 
姚十四一行不过二三十人,全然没了往常的富丽喧哗,车马衣着都极是平常,低落中透着萧索。叶十二娘坐在辆靛青细棉布围子的榆木大车上,半掀起帘子,泪眼汪汪的看着缓缓远离自己的巍峨城门,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生于此长于此的这座繁华大城。
 
“咱们还能回来吗?”叶十二娘抹了把眼泪,看着掀帘上车的姚十四哽着声音问了句,姚十四横了她一眼:“我哪知道?!”叶十二娘扁了扁嘴,眼泪又掉下来一长串,姚十四又横了她一眼,粗声粗气的道:“别哭了!比起我大哥还有你大哥,咱们有什么好哭的?”
 
“我心里难过!姐妹中间,大哥最疼我!”叶十二娘先一口将姚十四呛了回去,接着更加伤感了,“我大哥也最疼我!”姚十四的眼圈也红了:“阿爹让我就当他和大哥已经死了。”
 
“都说你爹老奸巨滑,最会什么狡兔三窟的,怎么到现在这抄家灭族的时候,他倒一点主意也没了?还有,从前干什么去了?怎么一点后手都没有?”叶十二娘用帕子甩着姚十四恨恨抱怨道,姚十四眉梢倒竖:“别人还说你太婆是千年老狐狸呢,你们叶家不也倒了?她从前干什么去了?!”
 
“哼!我太婆……我太婆……都怪我!”叶十二娘用力揪着帕子,眼泪涌的更多了:“我都是为了恬恬……我成亲她没来,我走这么远……以后……以后肯定回不来了,她也不来送送我……”姚十四一脸无语的斜睨着叶十二娘:“福安王妃怀孕了,这事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怎么送你?五爷是个仗义人,你们府上跟咱们府上犯的什么事儿你还不知道?这会儿任谁都没法送!这好不好,不在送不送这样的人情面子上!”
 
“我没说她对我不好,我就是说说,你跟我吼什么?我太婆没了,我们府上没人了,我这么可怜,你还欺负我!”
 
“我哪欺负你了?”
 
“那你那么大声干嘛?你不会好好跟我说?”
 
“我没欺负你。”姚十四垂着肩膀,声音低落:“你太婆没了,我阿爹也算是没了,你们府上没人了,咱们府上也没人了,就咱们俩一对落难鸳鸯,我欺负你有什么意思?”
 
“那你以后也别到处沾花惹草气我。”叶十二娘难得细声细气里还透着几分娇嗔,姚十四的肩膀垂的更低了:“以后……我凭什么沾花惹草?从前有阿爹,有大哥,我想怎么着都行,以后……咱们都得收收脾气。”叶十二娘一呆,直直的盯了姚十四半晌,突然一头扑进姚十四怀里,揪着他哭的几乎透不过气。
 
新年刚开衙没几天,满朝文武还没从先皇的丧礼、新皇的即位大典和再忙也还得过的新年等诸大事中脱出来,蒋鸿一份明折递进宫里,弹劾新晋的福安王爷欺福安王妃娘家无人,将福安王妃嫁妆强夺怠尽,丢了皇家的脸面,更丢尽了仕宦百官的脸面云云,状元文笔自然非同凡笔,这一纸弹劾写的尖利无比刻薄无比,只把五皇子气的暴跳如雷,一面指挥着自己所有能挥得动的御史连夜写弹章,一面奔进宫里,抱着官家的大腿哭的满脸鼻涕眼泪,顺带蹭了官家满衣襟都是眼泪。他是把媳妇嫁妆用光了,可那嫁妆真不是他用了,至于用到哪儿去了,官家心里那是清清楚楚啊!
 
可再清楚也不好公开了说,出于更加说不得的原因,官家态度暧昧的扣了蒋鸿的折子,由着蒋鸿和福安王爷各出高招、妙招、臭招、损招大打出手。
 
孙六最早得到蒋鸿弹劾他们家姑爷的信儿,急急让人抄了折子,亲自揣了送进了福安王府正院。
 
孙六看着李恬紧拧眉头翻完折子,忧心忡忡道:“蒋爷那样的聪明人,怎么偏偏和咱们爷对上了?这岂不是得两败俱伤?姑娘得想个法子。”李恬低头瞄着手里的折子,两根手指捻着来回晃了好一会儿,将折子递给璎珞示意她烧了,这才抬头看着孙六吩咐道:“这事暂时不用管,你只当没这么回事,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孙六眨了几下眼睛: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嗯,那就还怎样!孙六干脆的躬身应了,垂手退了出去。
 
傍晚,五皇子回到正院,李恬偷眼打量着他,眼圈微红,看起来却很是神清气爽,李恬心里又多了几分稳妥,带着笔直截了当道:“听说蒋雁回上折子弹劾你了?”
 
“哼!”五皇子先忿忿‘哼’了一声:“是!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寻官家讨还你的嫁妆,他倒会瞌睡送枕头!聪明是聪明了,可惜爷就是不领他这份人情!”
 
“你寻过官家了?”
 
“嗯,痛哭了一场。”五皇子一点没有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自觉,带着丝丝得意指着自己的眼圈:“你放心,我早晚都给你哭回来!”李恬一只眉梢高挑,有些无语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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