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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金闺-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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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谕已经下了,礼部尚书蒋源清入值中书,”李恬抿着茶道,俞瑶芳并不意外:“嗯,礼部尚书本就是储相,蒋尚书入值中书倒是正该如此。”


“嗯,你二舅舅调任礼部尚书,”李恬接着道,俞瑶芳脸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李恬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原御史中丞季世安接替你二舅舅,任吏部尚书,蒋远深调任御史中丞。”俞瑶芳脸上的惊色更浓,李恬嘴角露出丝说不出什么味道的笑意,接着道:“大学士王仕明调任度支使,蒋鸿入户部习学,徐思海入吏部习学,据说是建安郡王的推荐,还有。”李恬顿了顿,声音清冷的道:“丁金经任宁乾府知府,是东阳郡王保荐的。”


俞瑶芳一下子坐了起来:“真是他?!”


“我觉得是。”李恬沉声道,俞瑶芳恨恨的咬着嘴唇,李恬挥了挥手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听出门道没有?”俞瑶芳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蒋家和徐家一样,都是不敢偏倚,一味居中的,蒋尚书入值中书和蒋远深调任御史中丞,对谁都没有好处,可对谁也没有坏处,我二舅舅调任礼部尚书也是,”俞瑶芳停了停,看着李恬道:“虽说调任礼部尚书是入值中书门下的必经之道,可礼部毕竟不比吏部,得了吏部天官一职的季世安才真是占了大便宜,季世安是寿王妃嫡亲叔父,王大学士调任度支使……我就不大明白了。”


“王大学士在朝中声誉极佳,和几个皇子府都几乎没什么往来,可王大学士和寿王妃季氏父亲季世铭是同科举人,他中进士那年,座师是寿王妃祖父季廷枢,考中庶吉士后进了翰林院,当时的翰林学士就是季廷枢,据说王大学士极敬服季学士,执弟子礼甚恭。”李恬仔细解释道:“这一场调整,中下层不管,三品以上,除了蒋家和徐家这样的,就是与寿王府关系密切之人,建安郡王一系竟全军覆没。”李恬看着俞瑶芳,低低的加了一句:“就因为你阿爹断了一条腿。”


俞瑶芳呆呆的看着李恬,好一会儿才透过口气来:“恬恬,咱们都被人……都成了人家手里的棋子?”李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你多虑了,咱们不过是内宅无知妇人,想当棋子,也不够那个份量,这事,是赶上了,当初想退姚家的亲事,也不过觉得姚十四过于荒唐,这会儿再看,他这何止荒唐,这一场事就差点让姚相公引咎辞职,往后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大祸,姚家早晚败在他手里,你要是真嫁了这样的人,连累不连累清江侯府不说,你要是有个好歹,你阿娘根本没法独活,这退亲,就算知道要被人利用,也必定要退的,只不过。”


李恬满是歉意的看着俞瑶芳道:“早知道这事能引出这么多大事,我绝不会这么莽撞大意,若是我能把这事看的重些,小心翼翼的处置,断不会让你阿爹的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这不怪你!”俞瑶芳急忙辩解道:“你是帮我,若不是为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怎么能怪你?都怪……”


“更不能怪你!”李恬打断俞瑶芳的话道:“总不能明知是火坑还闭着眼睛跳吧,唉,算了,你别自责,我也不自责,这也是命。”


“怪我……”俞瑶芳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却坚决肯定非常:“今天我给阿爹按摩,按到脚心,阿爹说象是有一丝知觉了,这是头一回听他说有知觉。”俞瑶芳打起精神道。


“真的?!阿弥陀佛,那就是血脉通了,等悦娘回来就让她赶紧给你阿爹诊一诊去。”李恬惊喜非常,俞瑶芳瘦削非常的脸上露出丝发自心底的笑意,李恬脸上惊喜,心里却喜不出来,俞盛世那条腿,血脉再通,也是根没骨的软面条,这辈子根本不用想站起来的事。


春风一路南吹,直吹进北安府,虽说俞志宏照料的极精心,可翁先生毕竟上了年纪,又劳累日久,这一场病直缠绵了一个多月才好。


武成林自那天帮俞志宏请了趟史大夫后就随军出了关,直到二月中才回到北安城,到营里洗漱换了衣服,叫过留下看着俞志宏和翁先生的心腹侍卫王大福,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说说,这一个月都查到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还是12点啊,还债还债!




第二一二章 北安城1


“没查到啥有用的,”王大福答道:“那老先生姓翁,是俞大爷的先生,翁先生一直病着,十天前才能下床,头几天就在屋里转几步,这两天也就能到客栈门口站站,俞大爷真是孝顺,比儿子还孝顺,天天守着他先生,哪儿也没去过,那个赶车把式是从洛县雇的,早走了,啥有用的没有。”


武思慎点了点头,没什么动静至少不是坏事。


北安城极小,一会儿功夫,武思慎拎着几包顺路买来的点心,就到了太平客栈,径直上楼敲了门,俞志宏开门见是武思慎,惊喜不已:“是武爷!”边说边闪身让了武思慎进屋,屋里,武思慎见过一面的翁先生坐在窗下的扶手椅上,阳光洒在身上,更显的脸上的笑容温和非常。见翁先生撑着椅子扶手要站起来,俞志宏急忙上前去扶,武思慎身手比俞志宏敏捷了不知道多少,已经抢先一步过去,放下点心,伸手按住翁先生道:“先生是长辈,又是久病初愈,不敢劳动先生。”


翁先生也不客气,顺势坐回去,抬手示意俞志宏道:“大郎替我谢谢武爷延医治病之恩。”俞志宏听话非常,忙长揖到底,武思慎一把托起俞志宏笑道:“些须小事,不值一提,先生和俞大郎怎么到这偏僻之极的北安城来了?”武思慎一边顺手送俞志宏站回去,一边看着翁先生问道。


“前年十月,我和大郎就从乐宁启程,往北一路游学至此。”翁先生徐徐道,读书人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样一出门就是几年,周游各地游学长见识是常有的事,武思慎并不清楚清江侯府里那些恩怨过往,听翁先生这么说,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点头笑道:“原来是游学至此,不过今年北安城可不是长见识的好地方,先生和大郎还是早些启程返回吧,这北安城只怕安宁不宁不了多少时候了,从去年秋天,巴林部的旺丹首领自称固始汗王起,南下扰边的时候就比平时多了不少,北安城离边关太近,稍有不慎就有被巴林部冲到城下的危险,再说,看样子离战起也不远了,先生和大郎还是赶紧回去吧。”


“噢?”翁先生对武思慎的话很感兴趣:“旺丹虽说称了汗王,可北庭十七个大部落,他如今不过收服了十一支,还有朵颜五部横亘在腹心地带,占着整个北庭最肥美的草场,那十一支部落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朵颜五部,旺丹不是个笨人,这个时候,他频繁扰边岂不是昏了头了?照常理,他该遣使者带厚礼入朝,示卑示弱,待收服朵颜五部,统一了北庭,兵强马壮之后,再挥师南下才是正理。”


武思慎凝神听完笑道:“先生果然是大才之人,怪不得清江侯府将大郎交给先生教导,”翁先生听武思慎如此说,看了他一眼,心里多了几分慎重,武思慎没留意到翁先生那一眼,接着道:“不敢瞒先生,不管谁扰谁,最近关外冲突日盛却是实情,至于什么时候开战,哪里由不得旺丹?”武思慎哈哈笑起来,翁先生听明白了武思慎话外之意,现在不是旺丹扰边,而是边将成心制造冲突,这一场战事不过早晚。


翁先生缓缓叹了口气:“争战一起,不知道又要战死多少人,可怜,可怜。”武思慎笑着没接话,他是个标准的武将,满腔热血,对征战撕杀有着无尽的热爱,他眼里只有胜利,从来看不到,也不在乎死了多少人,打不打仗,人都是要死的。


屋里静寂了好一会儿,翁先生勉强笑了笑打破沉默道:“多谢武爷提醒,我这一场病的厉害,这几天不敢启程,等我歇息过来就和大郎返回乐宁,听大郎说,武爷和勇国公李府有旧,武爷和温国公府上?”武思慎眼里闪过丝厉色,俞志宏正好瞄见,被那丝阴冷透骨的厉色吓的竟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不过碰巧姓武而已,”武思慎神情随意的笑道:“我和清风楼黄掌柜是旧识,黄掌柜和清江侯府素无往来,若说黄掌柜,怕大郎迷惑不解,若说晋安郡王府上,又怕有卖弄嫌疑,我见过五爷一面,我记的五爷,只怕五爷早就不记得我了,就借了勇国公府的名头,先生莫怪。”


翁先生心里并不怎么信武思慎这番说辞,脸上却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武爷是温国公府一系,也是,天下姓武的多得很,武爷这趟回北安府,能住几天?照武爷看,这北安府还能安稳多长时候?我年纪大了,就怕这身子恢复太慢,万一赶不及……”


“我这趟回北安城也就能住三五天,是有公务才回来这一趟,先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北安府的安稳取自上意,这一两个月里不会有什么大事,再长就难说了。”武思慎答的很干脆,翁先生拱手谢道:“多谢武爷指教,那我和大郎三月底四月初就启程返回。”


“那就好。”武思慎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俞志宏,犹豫了下,看着翁先生笑道:“有几句话想和先生细说。”翁先生玲珑心窍,示意俞志宏道:“大郎去看着烧水点两碗茶来。”俞志宏知道先生是让自己回避,两人有话要说,忙答应一声,退几步出了屋。


武思慎站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这才转身坐回翁先生身边,看着翁先生苦笑道:“我昨天晚上刚得的信儿,清江侯府大娘子和姚相公十四郎订了亲,可姚十四郎不满意这门亲事,当街殴打俞世子,说是打断了俞世子一条腿,这是正月中的事了。”武思慎顿了顿,看着满脸惊愕的翁先生接着道:“说是,俞世子的腿只怕保不住了,先生还是赶紧带大郎回京城吧。”


翁先生咽了口口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一会儿才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冲武思慎拱手致谢道:“多谢武爷告知如此要紧的信儿,不瞒武爷说,我带大郎千辛万苦至此,是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要办,待办妥了这件事,就带大郎日夜兼程返回清江侯府,好让他真正尽一尽人子之孝。”


“什么要事?可要在下帮忙?”武思慎忙问道,翁先生摇头道:“这会儿谁也帮不得,若有需武爷援手处,我自然去求武爷。”


“当不得不一个‘求’字,先生只管吩咐。”武思慎客气道:“上回见先生和大郎就该给两位洗尘,今天先生病体康复,择日不如撞日,我请先生和大郎到得胜楼小斟几杯如何?”


“不敢烦劳武爷,”翁先生笑辞道:“这一趟出来,我给大郎下了禁酒令,既禁了他,我也不好开例,武爷这趟回来又是公务,武爷的好意我和大郎心领了就是。”


“那好,我就不多客气了。”武思慎爽快道:“我这几天都是城北营中,若有什么事,只管让大郎到营里,只说寻我就成。”翁先生答应了,站起来将武思慎送到楼梯口,看着武思慎出了客栈大门,这才心事忡忡的背着手进了屋,俞世子一条腿保不住了,那他这世子之位?唉,俞家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隔了几天,翁先生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这天傍晚,给俞志宏布置好课业,翁先生出了客栈,背着手,不急不缓的往隔了两条街的那座北安城唯一的勾栏过去。


勾栏门口的欢门是北安城除了得胜楼外最豪华的欢门了,翁先生站在欢门下,眯着眼下,仰头看着这扇桃红柳绿、喜庆非常却俗不可耐的欢门,叹了口气,也不理会围在身边的几个热情的能把人烧着的帮闲汉子,依旧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进了勾栏。


妈妈年纪虽老,身材却保持的极好,甩着喷香的桃红帕子迎上来,如被风吹动的柳枝般贴到翁先生身旁热情笑道:“大官人来啦!这位大官人看着有些个眼生,是刚到咱们北安城的?大官人一看就是位贵人,大官人今儿想怎么玩?别看咱们北安城小,可咱们这家楼子可一点不比洛城差,说句打嘴的话,官人们都说,若论小姐,就是比京城也不差呢,大官人喜欢什么样的?是娇俏些的,还是温柔如水的?是先听曲儿还是先看几支舞?……”


“比京城不差?哪一个比京城不差?”翁先生跟着妈妈进雅间坐下,扫了眼四周,仿佛随口问道,妈妈笑的花枝招展:“一听大官人这话,就知道大官人是行家里手!大官人且听好,咱们这楼里好些位小姐都是从京城买来的,还有一位,”妈妈一脸得意的卖起了关子:“唉哟哟,你看看我这破嘴,这位小姐那可是……”妈妈用帕子掩着嘴,咯儿咯儿的又笑起来,翁先生从顺袋里摸出块足有四五两的银饼子,扔到几上道:“赏你了,这还有一位,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个还有法?”


妈妈眼睛亮的放贼光,收银子的动作极快却如行云流水一般,熟极而流,妈妈一只手抓住银子拢进袖中,先掂了掂份量,又用指甲掐了掐,笑的眉眼都快没了,她这楼子也就自己夸自己不比洛城差,甚至赶得上京城,其实就是小镇上的小青楼,最贵的小姐一晚上也值不了二两银子,翁先生一出手就赏了四两多一块大银饼子,这简直是烧了高香,天上掉下个大金主!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晚上8点。



第二一三章 小姐娇蕊


“好教大官人知道!”妈妈的热情高涨如火:“这一位可不是凡品,大官人官话说这么好,不是京城的贵人,指定也在京城住过好长时候?”翁先生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那妈妈掐着银子,怎么看翁先生怎么顺眼:“我就说大官人是贵人,咱们这位小姐的好处,大官人指定一看就明白,不敢瞒大官人,”妈妈左右看了看,往翁先生面前凑了凑,神秘道:“这位小姐可是侯府出来的!”


翁先生垂着眼皮,仿佛没听到这句话,妈妈见翁先生无动于衷,有点急了:“可不是那等落败被抄的侯府,这家侯府如今可正是煊赫的不得了,烈火烹油一般着呢!”


“煊赫的烈火烹油一般?”翁先生的眼皮总算抬起一点点:“京城的公府之家我多少还知道些,是哪家?京城的权贵世宦之家,虽说极少往外发卖丫头,可若留心,寻几个犯了大错被发卖出来的丫头,还不算太难,这有什么稀奇的?”


“唉哟,一听大官人这话就是极懂行的,若是那公侯之家发卖出来的丫头,我就自没见过多少世面,也知道拿不到大官人面前,这一个,”妈妈又左右看了看,凑到翁先生耳边嘀咕道:“是那家侯爷跟前最得宠的姨娘,就是太得宠了,犯了侯爷夫人的忌讳,寻了几年,总算寻了个由头,捉脚卖了出来,我足足花了两千两银子才抢到手!”妈妈将身份随口翻了十倍。


翁先生眼皮跳了跳,斜着妈妈,仿佛根本不信她的话:“是哪家侯府?”


“这个……”妈妈舌头和牙齿粘到了一处:“唉哟,大官人这话问的,那可是京城里通天的人家,别看这北安城离京城千里之外,人家那可是手眼通天,什么不知道?我要是敢多话,说不定这小命都得搭进去,这可不敢!”


“那这个呢?”翁先生袖出张银票子,用手指捻开展到妈妈面前:“是哪家?”妈妈死死盯着那张银票子,惊喜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连抽了好几口气,妈妈才哭丧着脸晦气道:“不敢瞒大官人,这银子……这银子,不敢骗大官人,买这位小姐时,那人牙子只说是惹怒了夫人,被侯府发卖出来的得宠侍妾,我看她一举一动确实与众不同,生的又极好,这才花大钱买下来,那牙子只说侯府,别的一个字没多说,回来我也问过她,问死她都不肯提一个字,这银子,实在不敢欺瞒大官人。”妈妈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再伸出来再缩回去,急的恨不能从喉咙里伸只手出来。


“噢。”翁先生平板无味的‘噢’了一声,合上银票子,打了个呵欠道:“无趣。”说起站起来,背着手就要往外走,妈妈眼看着银票子要出去,痛的心如刀绞,急窜一步拦住翁先生陪笑道:“大官人这是怎么啦,不也跟大官人打诳语,要不大官人去看一眼,大官人见多识广,是个识货的,您只要看一眼娇蕊,就看一眼,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翁先生犹豫不定的停住步子,无聊的打了个呵欠道:“这北安城无趣之极,长夜无聊,好吧,那就看看吧,要是有意思,自然重赏。”


“大官人放心,大官人尽管放心!若讨不得大官人欢心,绝不收大官人一分银子,就算我孝敬大官人了!”妈妈笑的山花烂漫,殷勤万分的亲自引着翁先生进了后面东北角的一个院子里。


北安城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这个院子也是,两间上房和西边两间厢房都极宽大,只是在翁先生眼里,处处都粗糙的几不能看。


上房门口站着个三十来岁、一身杏蜜色衣裙,低眉垂手的女子,妈妈一阵风般卷进来,一把拉过女子,推到翁先生面前道:“大官人您瞧瞧,就冲咱们娇蕊这份打扮,多少雅致,一看就满身贵气不是!”


“嗯。”翁先生仿佛有了几分兴致,上下打量着娇蕊道:“送桌酒菜进来,清淡些。”


“是是是!”妈妈大喜过望,一迭连声的答应着,手下狠拧了娇蕊一把,满面春风的威胁道:“给我侍侯好大官人,大官人但有一丝不快,你知道我的脾气。”娇蕊轻轻战栗了下,曲了曲膝。


翁先生进了上房,在炕上坐了,娇蕊提了提袖子,碾茶备盏准备点茶,翁先生身上笼着层寒气,目光沉沉的看着娇蕊。娇蕊点茶的技艺熟捻而不带一丝烟火气,点好一碗茶,端过来奉给翁先生,翁先生端起来闻了闻,慢慢抿了一口,半闭着眼睛,用心品起茶来,娇蕊垂手站在炕前,也是一言不发。


没等翁先生品完碗里的茶,几个婆子丫头提着食盒进来,满满摆了一桌子菜,正中还有只鹿肉锅子,又提了只红泥炉进来,烫上酒,一个小丫头蹲在炉子旁看着备使唤。翁先生指了指小丫头吩咐道:“我就爱个清静,你出去吧,有娇蕊侍侯就行了,把院门带上。”小丫头忙起身答应一声,垂手退了出去。


娇蕊站在红泥炉旁,试了试红铜酒壶,见温热差不多了,提下酒壶,倒了杯酒递给翁先生,翁先生接过酒,示意娇蕊道:“坐,陪老夫喝一杯,长夜无趣,咱们说说话儿。”


“是。”娇蕊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坐到翁先生旁边,勉强寻话道:“大官人到这北安城,是行商还是访友?”


“不行商也不访友,带学生游历至此。”翁先生盯着娇蕊,慢吞吞的接着道:“我那学生,姓俞,叫俞志宏!”娇蕊,也就是洪姨娘手里的杯子‘哐’一声掉到地上,杯里的酒溅了一裙子,脸白的没一丝血色,惊恐的看着翁先生,喉咙里‘咯咯’作响,僵成了一条煞白的石头。


翁先生突然挥手将手里的酒泼到洪姨娘脸上,冷气森森道:“你还有脸活着,你怎么有脸活着?!”洪姨娘滑到炕前,似跪似瘫在地上,泪如泉涌,磕头如捅蒜,喉咙里透出几乎压抑不住的凄厉哭声。


“你不敢放声哭,好好好,你还没无耻到一无顾忌。”翁先生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跪伏在炕前,状若疯狂的洪姨娘看了一会儿,直起身子从盆中的温水中取了只干净杯子,倒了杯酒慢慢抿了大半杯,这才开口道:“俞志宏这会儿就在太平客栈,你去见他吧。”洪姨娘象看到鬼一般看着翁先生,下意识的往后一边挪一边拼命摇头,哑着嗓子、含糊的哀求道:“求您……求您……我死……求您放过宏哥儿,求您……我死……我去死!”


翁先生一声晒笑:“现在你就是死了,也是人尽可夫的娼妓。”一句话听的洪姨娘抖的如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在地上渐渐缩成一团,目光绝望空洞的看着翁先生。翁先生抿完了杯子里的酒,下了炕,踱到洪姨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一心要取夫人而代之,我且问你,若是夫人象你这样被人发卖,她可会如你这般苟活?”


洪姨猛的捂住脸,眼泪透过指缝往外涌如泉水,喉咙里的哽噎听的人肝肠寸断,哭了好一会儿,洪姨娘才松开手,眼睛通红的仰头看着翁先生道:“是我,丧心病狂,自作自受,宏哥儿……他不知道,他还是孩子,求您……”


“志宏是我的学生。”翁先生淡淡的道,洪姨娘的哭声骤止,呆呆的看着翁先生,突然直身长跪重重磕下头去:“先生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苟活非是贪生,可怜我那三个孩子……求先生指点,我是早就该死的人。”翁先生轻轻叹了口气,跺了跺脚,坐回到炕上,自顾自又斟了杯酒吩咐道:“起来吧,让人看见岂不要生事。”洪姨娘急忙站起来,抬手摸了摸脸,急忙用袖子抹起来,翁先生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去净净脸,再换身衣服。”


“是。”洪姨娘乖觉之极,退到隔墙,片刻功夫就净好脸换了衣服过来,恭恭敬敬的侍立在炕前,翁先生冲她举了举杯子,嘴角带着丝说不清楚什么味道的笑意道:“你是个有大志的,只要挺过这几年,等志宏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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