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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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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熟识了。可要事事让着妹妹!”
十九岁的永兴像个孩童似的使劲儿点头。
宋嬷嬷气的说不出来话,一张脸刷白,二夫人也频频向大萧氏使眼色。似乎在责怪这与两人当初商议的不符。
大萧氏忙笑着拉住永兴,将其带到诗琪面前:“兴哥儿。这也是你妹妹,诗琪,赶紧见过妹妹。在家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不是有东西要送诗琪妹妹嘛!”
诗琪浑身哆嗦,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永兴略有些迟疑,显然他更喜欢相貌可爱的五姑娘凝萱,而不是眼前这个冰凉凉的二小姐诗琪。
大萧氏使劲儿捅了捅侄儿,永兴委委屈屈地从怀里掏出一串儿小玉蝴蝶,眼色晶莹剔透,没有一只是重样的,雕琢精细程度叫人惊艳。
永兴看着被人层层叠叠挡在身后的凝萱,然后手往前一伸,准备塞到诗琪手中。
诗琪忽的大叫一声,狠狠的抽打在永兴手上,玉蝴蝶顺势而落,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二夫人登时勃然大怒,上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庶女白净的小脸蛋上。
诗琪用一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着主母,倏地回身夺路而逃,将众人远远的甩在背后。
凝萱见势不妙,忙欠欠身:“二伯母,侄女先去看看姐姐。”然后拉着宋嬷嬷和笑槐小跑的去了。
大萧氏心疼的捡起地上散成几块的玉佩:“姐姐家的小姐好个性!”
萧宝珠命人将受到惊吓的永兴带了下去,一时间,梅林中只她们三人在此说话。
林中凉风阵阵,真消解了酷夏的暑气。二夫人不满的看着大萧氏:“妹妹也是,不是都讲好了,找个与大公子神似的少年来就好,怎么非要将本尊领来呢!”
永兴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亲侄儿,只不过是婆婆有命,大萧氏才必须走这一遭。
“嗨,我倒是想找个样貌合适的,可婆母死活不同意,她总怕委屈了兴哥儿,非要叫兴哥儿亲见了,自己喜欢才好。”
萧宝珠嘴角挑着笑的端起了桌案上早就冰凉的茶水,轻轻唾了一口才说道:“看来,我们兴哥儿喜欢的倒不是二姑娘,反而年纪小小的五姑娘更讨喜些。”
大萧氏在石桌地下轻踹了妹子一脚,忙对二夫人说道:“姐姐看,这事儿有几分成的把握。”
二夫人刚看萧宝珠还好,现在见她言语轻佻,便多了几分不喜,于是声音渐冷:“把握?没见大公子的时候我还有几分的肯定,现在看来二人倒是不大般配!”
大萧氏当即就急了。神威将军府打娘娘进宫之后诸事皆顺心如意,除了这个大少爷的婚事。正经的人家都嫌弃永兴是个傻子,可家事略微差点,或是庶出的,婆母又不愿意孙子屈就。要按照大萧氏的意思,能传宗接代就好,不如在永兴身边服侍的几个丫头里挑个最检点,最乖巧的开脸儿当姨娘,生了孩子就抬正房。
如果都按着大萧氏的意思来办,这一切的麻烦事儿不都了结了!还用得着今天这样在魏家一个二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
萧宝珠见自己长姐被人这样挤兑,不由得口出狂言:“二姑娘不合适,妹妹倒是瞧着五姑娘和兴哥儿是十足十的般配,大姐姐觉得如何?”
大萧氏和萧宝珠不是同母所生,她的母亲更比不上萧宝珠的生母受宠,所以打小也是在幼妹的阴影下长大的,猛听的萧宝珠这样说,大萧氏反而不言不语,算是默认了妹妹的话。
二夫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萧妹妹难不成真当自己已经是魏家三媳妇了?远的不说,我们老太太可是早就对萧妹妹心存不满了,你能不能平安进府还是另外一回事儿。现就在我面前摆出了嫡母的款儿妹妹也不嫌太早了些。”
萧宝珠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父亲的疼宠,所以连主母也不愿意招惹她,祖父更将自己当成孙女辈里的第一人。萧宝珠三次定亲,三次不如意,越加叫她心气儿变高,一门心思要寻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做相公。
姨娘苦苦劝自己,这个年纪,这个身世,三次订婚不成,除了去给人家做妾室,或是做填房,还能有什么办法。
谁知祖父忽然定下了魏家丧偶的三老爷,萧宝珠最开始要死要活的闹腾,可下定的那日,魏元辉亲自到府上拜见祖父,萧宝珠的小丫鬟跑回来说是见到了姑爷,长得那叫一个好。
萧宝珠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偷偷去了前院,这一见萧宝珠至此心中再容不下旁人,她还偷偷的在主母的小佛堂里祈求,一定要叫魏清冼顺顺当当的来求娶自己,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见女儿心满意足的样子,姨娘才微微透露出,其实姑爷还有个年满十岁的嫡出女儿,如今在家守孝。
萧宝珠这人心胸狭窄,自己的东西从不容许他人觊觎。更不准她喜欢的东西有任何瑕疵。而此时此刻,凝萱就是这场婚姻里最大的瑕疵。
萧宝珠最开始和父亲商议,叫魏家把那小丫头送到庵堂里呆上几年,什么时候自己生下儿子,什么时候再把人接回来,起初父亲并不同意,觉得这样有损萧家的名声,可抵不住萧宝珠的软磨硬泡,萧侍郎也存了想看看魏家能否礼遇自家的心思,所以便应允了。
一切都好好的,可谁知皇后偏偏在这个时候殁了。官宦人家一年内不能嫁娶,当初送走魏家小丫头的理由便不存在,这叫萧宝珠如何能不生气。
萧宝珠只能算是秀美的脸蛋上泛起冷意:“亲是国公爷亲自和我祖父求的,我就不信你们还敢悔婚。”
大萧氏忙打圆场:“三妹妹少说来两句吧!二夫人,我这妹子从小被娇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萧宝珠将长姐拦在身后,挺着腰身与二夫人道:“我偏要与你知道,将来我成了魏家三夫人,定是要将魏凝萱嫁给永兴的,到时候看看你这个做伯母的能不能拦住!”
第六十二章高掌柜
成衣局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追上步子飞快的二姑娘诗琪,倒的确要叫凝萱等人费一番功夫,况且,凝萱只是为了逃离当时的尴尬,所以当一出梅林,跨出后院的垂花门时,凝萱的步子自自然然就停下了。
“姑娘,是不是累着了,把帷帽带上,嬷嬷自己足够了。”宋嬷嬷将笑槐手里的帷帽小心翼翼戴在凝萱的头顶,她刚刚就发现了,这儿大约是成衣局的后门,来往的人不少,应该是往来的客商,一车一车的素色麻布绸缎不停的往门里运。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主意到主仆三人,宋嬷嬷怕冲撞了凝萱,赶忙叫着笑槐姑娘往回领。
“可是宋嬷嬷?”
门口原本站着一位正点货的中年男子,手里还端着记账册子,看见宋嬷嬷后便有些不大确定的往前走了几步,只是猛一瞧还有旁的年轻少女,中年男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迟疑的唤着宋嬷嬷的名字。
宋嬷嬷老眼昏花,往来声处去看仔细辨认了半晌,才低呼道:“是高掌柜?”
高掌柜见自己果然没认错人,连连点头,几步上了近前:“嬷嬷别来无恙!”
高掌柜难掩喜色,打三夫人去世之后,绸缎庄和魏家就算彻底断了联系,高掌柜是个精明人,况且宋夫人几次叮嘱自己,就算天塌下来的大事儿,也不能到廉国府去找自己。高掌柜管着宋氏的私房嫁妆,她这么一死整个绸缎庄就失了主心骨,要不是近几年积攒了好些往来的客商。高掌柜只怕就要有负嘱托,将铺子关门大吉了。
也就是凝萱命中有这个定数,只出门一次,偏就遇上了高掌柜到成衣局来送布,偏就因为追二姑娘闯到了后院。此处人来人往,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凝萱给笑槐使了个眼色,笑槐会意,反身回了垂花门,用银子买通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请她给众人找个说话的好去处。丫头虽然好奇,但怀里的银锭子滚热,自然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便引着宋嬷嬷等人到了梅林附近的一处假山。此地人烟绝迹,四面无遮,日头暴晒的很。那假山上的顽石几乎被晒裂。
这样热的天,能有人往此地来才是怪事。
宋嬷嬷吩咐了笑槐去远处盯着,她忙与高掌柜说道:“这是咱们家五姑娘,夫人的独生女。”
高掌柜虽然早就猜到宋嬷嬷身边紧紧跟着的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五姑娘。可真正听宋嬷嬷说的时候,高掌柜还是心下激动。
与此同时。凝萱也在隔着帷帽打量高掌柜。
凝萱前世的时候见过不少“戏子”,她说的可不是现在这个世道里浓脂艳抹,咿呀作唱的戏子,而是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一理念深深扎根在骨子里的人。不是凝萱“自夸”,这会儿的人和她那个时代的人来对比,简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戏子也不例外。她头一次见高掌柜,就看得出此人精明的本质,不过精明不代表奸猾。高掌柜这人若两面三刀,纵然演戏本事高妙,也总会叫凝萱看出一丝破绽。而现在看来看此人并非背信弃主之辈。
高掌柜郑重的给凝萱做了个大礼,宋嬷嬷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底儿:“先不忙着给姑娘见礼。只说说如今外面是个怎么样的光景。”
高掌柜长叹一声:“嗨!”
宋嬷嬷心下急切,顾不得什么借势推了高掌柜一下:“叹什么气,说正经的才是。”
“是是是,”高掌柜连道了几声,“今儿不是碰见小主子,小人也要寻个机会往国公府里去递话。我们这些人都听说了夫人去世的消息,心里悲痛,可买卖不敢耽搁,生意照旧。只是夫人去了之后,绸缎庄里的生意越加不好,这不,如今已经开始断了刺绣这一桩买卖,只管着买布了。”
宋氏的绸缎庄最开始其实是以卖绣品起家,她出了新鲜样子,然后托人送出去,叫高掌柜的组织绣娘连夜赶制、因宋氏手艺精湛,做出的花样子闻所未闻,颇得年轻小姐的喜爱,况且价钱也不高,升平东街的这家铺子很快就造起了声势。来往的虽然不是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却不乏商户小姐。
两年的光景,铺子赚到了钱,高掌柜趁宋氏出来裁衣的机会和她商议,不如将绸缎生意一并开办起来。上京不比别处,从来不缺有钱人。
幸好是当年高掌柜的这么一个点子,否则今日的绸缎庄就只能落魄的剩下一个空壳。
宋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问道:“可,可夫人在的时候,不是每年都能盈利不少嘛!怎么忽然间就不行了?”
高掌柜还没来得及解释,凝萱已然低笑道:“嬷嬷难道忘了,绸缎庄其实是以刺绣为主,母亲打什么时候就不往铺子里送新鲜花样了?满京城这样的绣坊不知多少家,人们凭什么单用咱们的,还不就是冲着新巧两个字!”
高掌柜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个子不高,但是心思通透的五姑娘。
或许或许天无绝人之路,或许五姑娘能叫铺子起死回生也未必!
“小主子说的是,如今店里入不敷出,加上东街新开张了一家绣坊,专门挖咱们的墙角,庄子上六七位本事好的绣娘都被对方用重金拉了过去,小人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办法。”
高掌柜说到这里就羞愤难当,对五姑娘的羞愧,对东街对手的恼恨,百感交易,一时间涌上心头。
宋嬷嬷厚着老脸,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那,夫人今年的利钱可是取了?”六百两是她家姑娘救苦救难的钱,没了盼头,将来在小桃坞的日子想必更加艰难。
高掌柜的忙道:“宋嬷嬷放心,什么银子能动,什么银子不能动,我知晓的一清二楚。夫人打年前就没再和我们联系,去年盈利”高掌柜忽然望了望笑槐的方向,压低声音吐了个“五”字,“银子存在四海钱庄。姑娘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都可以取。”
高掌柜说的数字和宋嬷嬷原想的有些出入,只是凝萱也明白,如今都潦倒到这个地步,高掌柜还能一如既往,已然是大大的不容易。患难见真情,如今凝萱落难,若能得高掌柜始终扶持,将来的路也不算难走。
凝萱想到这里笑道:“难为高掌柜这样尽心尽力,也不必叫我什么小主,不过和嬷嬷一样唤我姑娘就好。”高掌柜并没拒绝,诺诺的点着头。凝萱见他不是一味迂腐之人,心下也有了底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凝萱暗中一咬牙,索性就把五百两银子做个探路的钱。
“高掌柜听小女一言,此番回去之后,劳烦你将铺子关门一月。高掌柜先莫急,我自然有理论。”凝萱岔开了对方要发问的架势,又道:“拿着柜上所有能调动的钱,打发最值得信赖的人在南江收买丝缎,然后运往北齐,物以稀为贵,当地人见了此物,自然愿意出高价收买。我当然不会叫高掌柜担着风险,你们只需将货物运抵两国相交的九方城,那里的城主女儿在半年前和北齐三王爷定下了亲事,两地想必正若胶似漆的亲密,九方城一向又得大周照拂良多,估计也愿意见到双方交好,大开互市。”
高掌柜惊道:“姑娘怎知九方城已然开了互市?如今京城里的绸缎越加的难进货,全是因了南江的丝缎商贩将东西运往北地。要不是为这个,成衣局的两个娘子也不会找到咱们绸缎庄,说起来,要不是生意萧条,咱们也攒不下那些的货底儿。”
凝萱笑道:“国公府中每月都有邸报,半月前我曾览阅过一次,隐约记得上面写了这一条。”宋嬷嬷闻言,略有不解的看向凝萱。
高掌柜惯是个会戴高帽子的,脸上泛着敬佩的神情:“姑娘到底和我们这群粗人不同,知道的也广。商贩们何曾读过什么邸报,只是听人散布消息说了这件事儿,于是一窝蜂的都往九方城去。咱们绸缎庄就是没钱,否则嗨,不怕姑娘笑话,我这把老骨头也想去见见世面,都说北齐的绣娘针法了得,可这些年两国交锋频频,谁敢往上冲。咱们南江的丝缎好,北齐的针法好,若是能”
凝萱忽然意识到了高掌柜是什么意思,若是在大周的上京开这样一个铺子,又有北齐的绣法,用的是南江的上好绸缎,何愁铺子开不起来。
凝萱主意一变,立即说道:“高掌柜再听我一言,都是我年幼思虑不周,前番所说全都不作数,南江你照去,只是收来的绸缎速速运回京城。你另派人手往北齐,高掌柜听好,是北齐,万万不是九方城,到了那儿只管买最好的刺绣针法秘籍,越是古朴的越好。”
宋嬷嬷听得糊涂:“姑娘不是听高掌柜说了嘛,现在往北地运绸缎,那是一本万利。”
高掌柜隐约明白了凝萱的深意,迟疑道:“姑娘是担心将来北地布匹冲淡了上京的生意?”
凝萱赞赏的看向高掌柜:“不错。高掌柜细想想,上京如今要买到南江的绸缎就已经是难事了,何况再过月余,到时候北地的货物也都纷纷运回来,处处可见齐国之物,就算它再好,瞧多了也会觉得厌烦。”
第六十三章造化
“另有一点,想必以高掌柜的精明不难猜出,正值国丧,陛下心里本来就不顺,若到时候满朝文武不论家眷儿女俱以北齐绸缎来上朝领旨,万岁的心情作何感受?只怕”
凝萱满是深意的看着高掌柜。高掌柜心中凛然,果然小觑了眼前的少女:“姑娘少年慧敏,真有老夫人当年之风采。”
高掌柜踌躇了半下,有些事还是提早交代的好,免得将来和五姑娘心中起了罅隙,他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这位五姑娘,顶她娘数倍有余,将来也绝非池中之物。虽说大周对女子束缚颇多,但古往今来,巾帼红颜也不计其数,便如开国之祖的定安皇后,那便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高掌柜小心翼翼的隔着帷帽细看凝萱的相貌,可惜一片恍惚之影。
“回姑娘,有件事小人不敢隐瞒,想请姑娘裁度。”
凝萱轻笑道:“高掌柜但讲无妨。”
“是,四月间,夫人刚刚去世,小人心里没有主意,便悄悄回了一次宋家庄去见老夫人。据小人观察,宋家庄上上下下俱穿素服,虽没有大张旗鼓,可看得出应该是为夫人戴孝。因小人母亲是老夫人的陪房,所以到了庄子上也算受到礼遇,”高掌柜说到此,脸一红,讲出了大实话,“小人是琢磨,生意如此惨淡,将来就算重新靠上宋家的大树,姑娘的铺子也有些好出路。”
宋嬷嬷兴奋的掐着凝萱的手:“姑娘听见了,老夫人想必是知道你的事儿了。”
对于嬷嬷的高兴劲儿,凝萱却是半点喜色没有。她只是冷淡的回了句:“哦?那不知外祖母如何吩咐高掌柜的!”
高掌柜已然听出了五姑娘的语气,暗叹宋嬷嬷的不稳重和小主子的高瞻远瞩。
“回姑娘,老夫人并没见小人,只是打发了心腹嬷嬷告诉小人一句话:忠心打理姑娘的产业,将来自然有我的造化。”
宋嬷嬷不敢置信的等着高掌柜:“就没再提别的?我不信老夫人就没说要接姑娘回庄子的事儿!”
高掌柜苦着一张脸看着凝萱:“确实没提。”
宋嬷嬷像只泄了气儿的鱼鳔瘫坐在假山乱石上,喃喃的嘀咕着:怎么会,怎么会。
凝萱却不以为意,如果宋家多年来不曾登门见女儿,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忽然要接自己走。凝萱听得出,宋家有钱。女儿那笔嫁妆未必看在眼中,这是不是三老爷有恃无恐,将钱财全部据为己有的一个重要原因呢?
也好,没了银子,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凝萱想到这里。心下不免宽慰了许多,反而去安慰宋嬷嬷:“外祖母疼爱母亲犹若珍宝,与高掌柜避而不见。想必里面还存了几分误会,等将来我亲自去谢罪,外祖母看在骨血的情分上,定会厚待我。”
宋嬷嬷的眼眶也红了。反而扯出一抹笑来:“母女连心,老夫人总会念及夫人的好。”
凝萱看了看日头。知道此地再不宜久留,梅林那边也不知又生出了什么事端,只是临走之前,她还有一件要紧要紧的事儿要询问:“高掌柜,母亲的嫁妆里不仅你这一家,不知你还和谁走动的勤快些。”
高掌柜说道:“姑娘应该知道,小人的铺子是夫人的私产,这些年魏家的人从来不知晓,这样隐秘的产业老夫人给的实在不多,除了我这绸缎庄。只有学士坊那儿的一家糕点铺子。”
凝萱笑意一闪,总算是对上了号:“糕点铺子生意可又如何?”
高掌柜声音陡然一僵,压着隐隐的怒气道:“姑娘不听也罢。没得污了你的耳朵。”宋嬷嬷催他别打哑谜,赶紧说。高掌柜这才重重叹了口气:“管铺子的掌柜家中排行第四,我们只管叫他老四头,三个月前,也就是夫人刚刚去了的时候,他便在姑娘的铺子边上新开了一家店,收拾的异常干净,对外只说是自己的买卖,因重金请了宫中御膳房出来的人做大师傅,所以生意日渐兴起。这本也没什么,可恨他将姑娘的店铺拆通,每每有人来小憩吃热糕,两家店竟成了一家,而姑娘铺子里却再也拿不到分文钱财。”
凝萱听罢不言不语,宋嬷嬷和高掌柜只当姑娘气着了,也不敢再往下讲。
凝萱站起身:“这件事儿我已然知晓,绸缎庄的事儿今后就烦请高掌柜多费心了。北地之行尽早才好,若有什么意外,高掌柜只管到廉国府后门找一个叫左柱家的,她是我心腹丫鬟的娘亲,我若有消息也会通过她往出传递。高掌柜对小女尽心尽力,小女自然懂得知恩图报。”
高掌柜连连称着不敢不敢,恭恭敬敬的将凝萱送上了通往梅林的甬道,这才折身返回后院。
宋嬷嬷和笑槐一左一右的搀着凝萱,三人走的极慢,宋嬷嬷趁机问道:“姑娘怎么不叫高掌柜好好去敲打敲打老四头,简直不将姑娘放进眼里。姑娘轻轻巧巧的放他过去,嬷嬷不怕别的,只怕将来高掌柜心中不服,也有样学样,姑娘到时候就是想收拾他们也难。”
凝萱忙站住,回头去看,高掌柜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甬道上:“嬷嬷高掌柜为人如何,我年纪小看不通透,只是你应该一清二楚。况且,我何时就说过要轻轻巧巧的将人放了?”凝萱冷冷一笑,笑槐在旁边听了浑身汗毛乍立。
“嬷嬷,这高掌柜和老四头是自由身还是寻常的家仆?若有奴籍,如今却又在何处?”
凝萱问的仔细,竟是要在他们身份上做文章,宋嬷嬷一搔首:“夫人从不说这个,就算是有奴籍也不会在咱们手里攥着,当初老爷身边的妈妈去抄夫人的屋子,若是发现了此物,也不会容下高掌柜。”
凝萱在三哥给自己的书上曾经读到过,大周等级森严,官奴和私奴又是层层备案,一旦有逃逸者,官府可不经主人家同意当即斩杀。如此一来,奴籍这种东西就至关重要,三夫人不曾藏着,凝萱的父亲又不曾搜剿到,这薄薄的小单子只会安置在一个地方。
宋家老夫人的手里!
凝萱恍然,怪不得高掌柜会说那样一句话:忠心打理姑娘的产业,将来自有他的造化。
想必高掌柜已然听明白了里面的深意,只是他或许存了试探自己的意思,并没有多讲。那老四头呢?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没人深究他的贪心,于是越加的得意忘形?三夫人一死,他就开起了自己的铺子,也许等再过几年风平浪静,魏家没人去寻他的毛病,宋家人又对此不理不睬,那学士坊的糕点铺子就要改朝换代,成了他的似有财产了吧?
凝萱明白,自己现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对付老四头,而是见见她那个不曾谋面的外祖母。由宋家出面打理,总比自己抛头露面的好,而且宋家那样的产业,根本不会在意一间小小的糕点铺子,到时候魏家的人发现什么,凝萱只管往宋家一推,她不信魏家三爷会厚着脸皮砸宋家的门把这一份也要过去。
凝萱三人到了梅林的时候,夫人们已经散了场,大萧氏和萧宝珠早不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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