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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罗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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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山林,停在一处瀑布前。奔腾的水流像从云端直泻而下,激起滂沱水花。他羽扇轻挥,笑望日夜奔腾的水势。

瀑布旁的石壁上有人提字——

真源流不尽,飞下最高峰。长挂一匹练,奔来山万里。

腾空疾风雨,喷云豁心胸。俯注潭千尺,深藏或有龙。

他收扇,扇柄插入腰后。这里藏的不是龙,而是他的神医朋友。孙无极隐入瀑布,再以轻功踏岩而上,转瞬间来到瀑布顶端,穿过桃花林,来到鸟语花香的忘玑阁。

抱禧连忙来引他入室,探视过已脱离险境的雷魈后,他与抱禧来到厅里,在桌前坐下。慕容别岳背对好友,正在药柜前拣选药材。

「他气色好多了,好兄弟,你真是单枪匹马潜进宫去?」

「嗯!凝烟用毒甚烈……」弄妥药材他过来,在孙无极对面坐下,抱禧奉茶。他继续道:「她刺的那一刀喂满毒,够黑罗剎受了。」要寻常人早死了。慕容别岳沉思,疑道:「我不明白,既然下毒那么重,想致人于死,偏偏又没往心窝刺。不过也幸好刺偏了,要不你这朋友早见阎王去。」

孙无极道:「凝烟是个矛盾的女人,想他死又不想他死……」有趣哪!这个凝烟,到底对他兄弟有情无情?

慕容别岳冷觑他。「这事全你惹的。」

「为红颜值得。」

「为你那出诡计,浪费一颗还魂丹。」

孙无极用计让爱人橙橙诈死,先杀她再用还魂丹救活。这秘密只有他跟慕容别岳知道,乍听时,行医的慕容别岳还把孙无极骂一顿,很惋惜就这么玩掉还魂丹。

孙无极却有他自己的道理,说是橙橙遭死劫,非要真死一次,才能避掉厄运。

两人闲聊一阵,约好七日后再叙。

孙无极离开前,忽地回身,笑觑老友一眼,问道:「这回闯了皇城,可有遇着什么趣事?」

慕容别岳神色从容,他知道孙无极一向消息灵通,耳目众多,索性直接道:「遇着那位病恹恹的小公主。」

「哦?」没料到他会答得这么爽快,孙无极本已走到门口,又踅返,瞅着老友,问:「然后呢?」

「她活不过今年冬至。」

「救不救她?」

慕容别岳睐他一眼。「叫你那位楚姑娘把还魂丹吐出来就行。」圣主苦追神丹,还不就是为了救这病弱的公主。

「别说笑了。」孙无极蹙眉道。

慕容别岳嘴角一扬。「那没救,死定了。」

孙无极睨他。「嗟!又是这句。」

呵呵,慕容别岳笑了。

哈哈,孙无极昂头,干笑两声。「等着瞧吧,早晚有人,叫你再得意不起来,哈哈……」孙无极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就走了。

目送孙无极离开,慕容别岳眼色一暗,莫非,孙无极算出什么?

是夜——

慕容别岳与抱禧帮雷魈换药。

抱禧问:「师父,他会好起来吗?」

「会的。」

「他还要昏多久?」

「时候到了,自然就醒。」慕容别岳诊完黑罗剎,望向墙角黑豹,它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问抱禧:「都拿什么喂它?」

抱禧过去,摸着黑豹。「咱们吃素,总不能杀鸡宰羊吧?昨儿个用素饭喂了,它不吃。早上跟我去林里采药,师父,它竟然跑去吃花,花耶!」抱禧拍拍豹,黑豹玻鹧邸

抱禧诧道:「它吃了好多好多花,好怪喔,还在花堆里打滚。」他嗅了嗅黑豹。「这会儿还香着呢!」

「兽儿噬血,怎么开始吃花?」慕容别岳走过去蹲下,望住豹眼,摸住豹子下颚,瞧它眼色混沌,神情涣散。「兽儿跟人太久,有灵性了。」这兽儿与主子心有灵犀,主子难受它就跟着主子难受。主子想谁,它就陪着想谁。现下感应到主子性命垂危,便也陪着食欲不振。

唉,真是头多情的豹子。慕容别岳对黑豹低哄着。「豹儿,你主子没事,他会好的——」未说完,豹眼忽地蒙眬,水气氤氲。

「嗄?」抱禧瞧见,哇哇叫。「牠哭了!」

豹儿湿了眼睛,为谁掉泪?不醒的主子,或识人不清的凝烟公主?

雷魈命若悬丝,在黑暗梦里游荡,独自在鬼门关前挣扎着。

※ ※ ※

凝烟也在醒不来的噩梦里煎熬,知道邵赐方要利用她来杀雷魈,她过得心惊胆战,不断寻思对策。

或者雷魈不会来救,他已死……想到这心更痛。

当时为了摆脱他,匕首喂毒。没解药,雷魈还能活吗?

但若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绝不能再害他,为了不让邵赐方的阴谋得逞,唯一办法,是杀了自己。只要她死了,邵赐方就不可能拿她的血养花,拿她害雷魈,永远不能要到还魂丹。

眼前只这条路,她却拿不定主意。

死很容易,不过一刀,往颈子一抹,便成——但她不甘心!

她被囚着一日又一日,表面冷静,心中波涛汹涌,恨海难填。不杀邵赐方,她不甘心死!

「妳一定很想死吧?」邵赐方猜到她的心思,他了解凝烟,不怕她自刎。他跟她说:「妳不会死,因为妳不甘心,妳绝不会放我逍遥快活。」

「是。」他说对了。他最了解她啊,而今这份了解,令她更难受。

今晚,妖美的夺魂花,在月光里结了碧绿花苞,凝烟见了这珍奇花卉,以前钦佩他变异花种的本事,没想到他连心都善变。

夺魂花的梗是白的,只结一个花苞。花长及腰,凝烟被带到它面前。

旁边侍卫,端着红木托盘,盘里有白锦,和一柄银色小弯刀。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原来真要拿她的血养花。

凝烟凛眸,目如寒星。「为何对我这么残忍?」

「因为我已不爱妳。」

「拿刀割我,你的心不会痛?」

「我承认,对妳太残酷。」

「那为何还这么做?」她咬牙低吼。

「反正已经辜负妳,被妳讨厌,索性蛮干到底。再做得更过分,也无所谓了。」何妨错到底,占尽便宜!他冷道:「反正在妳心中我已畜生不如。」他也不须再矫情,伪装自己情深义重。他豁出去,要把好处全揽了。

左右侍卫架住凝烟,将她的手抓至花梗上方。

「邵赐方!」凝烟喝叱,挣扎,手被侍卫抓紧。

他下令:「动手!」

侍卫擎刀,凝烟闭眼,心在战栗。

有人,是怎样也不肯伤她,一再擎刀向她,却只是反弒自己。

有人,是辜负了还不肯饶她,可以若无其事地一再害她。

冷刀刷过手腕,凝烟蹙眉,血流淌,她硬把泪收回眸里。流血这瞬,她心寒齿冷。

从此要一遍遍诅咒他,从此她要像刀锋冷厉。她要活,活到亲眼见邵赐方血流成河。他拿她的血养花,终有天,她也要拿他的骨血养大地。

凝烟在痛里蛰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胸口怦怦激昂。

我的心呵,它跳得这样响这么有力!热血沸腾啊!原来,恨,可以让生命更旺盛,意志更坚强!从此不再稀罕爱,从此要血腥的恨,把温柔都拋弃,情愿活在人间地狱。

是啊,这只剩下恨的世界难道不是地狱?火烧心坎,瞬间又冻似坚冰。在恨的淬炼下,伤透的心如刀锋利,似剑冰冷。

这地狱是邵赐方给的,她会好好安睡,在这痛的针床。

然后有天,逮着机会,拉邵赐方来地狱作陪,死也拉他一起!

血一滴、两滴从凝烟手腕,蜿蜒淌落,渗入泥里,教花根吮了。

凝烟遭逢剧痛,恨入骨髓。

这剎,远在忘玑阁,卧床已久的黑罗剎,猝然睁眸,殷红眼瞳。

凝烟……

他自黑梦底醒来,心乱如麻!

※ ※ ※

岁至秋分,林后悬崖,明月高挂,映着独坐崖上的壮汉与黑豹。

雷魈盘坐在地,与月相对无语,夜风刮动他黑袍。夜空暗蓝,星群闪烁,他身后碧树群静默。

雷魈眼色忧悒,思念伊人——此时此刻,她被困在哪?

雷魈取出藏在袍内的雕梅瞧着,伤口痊愈,痛楚淡去,思念却种在心口,更浓,更炙!想她时,心热身躁,整个人似发烧,时时刻刻思念她,她……还好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雷魈将梅子收回袍内。

「大爷,孙爷来看您了。」抱禧瞅着崖前那抹巨大背影传话。

雷魈回望抱禧。乍见雷魈一双炯目眼神,抱禧下意识退一步,踩到石子,叫一声,身子滑倒。

雷魈一个动作轻易地便将抱禧的身子拨回,稳住了,才松手。「你怕我?」他瞅着抱禧,表情严酷,嗓音低沉。

抱禧慌得胀红脸。「也、也不是……」都怪他脸上刀疤太吓人,还有高大强壮的身形,衬着迫人气势,让吃素又爱好和平的抱禧觉得有压力。他不敢直视雷魈眼睛,只慌张道:「大爷,我们走吧。」转身跑了,心跳怦怦,好怕喔!

梧桐树下,已备了酒席。孙无极带来好酒好菜,他一见雷魈,笑迎上去。

「能走了?慕容兄端地好医术。」说着,和雷魈入坐。

慕容别岳坐在桌案对面,抱禧帮大家布菜倒酒。

雷魈撇了杯盏,问抱禧:「有没有碗?」

「有。」抱禧回屋拿只大碗来。

雷魈拿了碗,取来酒坛,哗地倾满,狂饮而尽。

抱禧看傻了,孙无极以扇掩面低笑着。暗思量——雷魈莫非是想死凝烟了?才饮得又急又猛?!唉,可怜着了情魔,相思成狂。

慕容别岳提醒。「刀伤刚好,不宜狂饮烈酒。」

雷魈满心愁苦,哪听得进劝,兀自又倒一碗,干了。

慕容别岳微蹙眉,早知这厮不爱惜身体,就不救他了。

抱禧张大嘴巴,看雷魈转眼干掉一坛酒。天啊!太猛了。

干掉整坛酒;雷魈砸了碗,面向慕容别岳,拱手拜谢。

「雷某今次得慕容兄相救,他日用得着兄弟之处,尽管开口,定全力相帮。」语气磅礡,掷地有声。

慕容别岳乃世外隐士,被雷魈豪气的举措弄得不自在,只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孙无极挥扇笑道:「雷兄弟,慕容先生行事低调,与人鲜有过节,哪有什么事要你帮?要报恩,就报在我这。」说完,立刻遭来雷魈与慕容别岳的白眼,他干笑着。又向雷魈道:「好兄弟,这回九死一生,明日回寨,好生调养休息,教内事务,小弟自会打点。」

「我,要去救凝烟。」雷魈擎来第二坛酒,唰地拍开封泥,再饮。相思愁煞人,一醉解千愁。

孙无极拉抱禧坐下。「来来来,吃菜,甭拘礼,一起用。」故意忽略雷魈想救凝烟这事。

雷魈追问他:「孙无极,你可知道凝烟而今被囚在哪?」他人面广眼线多,定有线索。

继续装傻!孙无极帮抱禧挟菜。「来,多吃点,难得拿这么多好酒好菜来……」

铿!歃刀掷落桌面,震倒酒杯。抱禧啊地一声跳下椅子,吓得面青唇白。

慕容别岳瞅着案上宝刀,神色自若,态度从容,反正与他无关,要砍要杀也轮不到他。

唉,苦恼。孙无极觑着宝刀,抱禧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他笑笑地问雷魈。「凝烟扎伤你,你还惦着救她?」

雷魈道:「只管告诉我她在哪。」

「唉!」孙无极觑向慕容别岳诉苦。「你看我这兄弟,我扛他来救命,他不谢我,还凶我,有这道理么?」言下之意,要慕容别岳说句公道话。

慕容别岳听了,挑起一眉,眼色嘲讽,像在笑他活该。「对不住,我只管救人。」他决定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雷魈催促。「孙无极,你说不说?」他急着要去救凝烟。

「啧,这可有趣了。」孙无极靠向椅背,看着雷魈,口气懒洋洋道。「不是兄弟不说,就算知道她在哪,又怎样?」

雷魈道:「救她。」

「救她出来,又怎样?」

雷魈凛容。「救了再说。」

孙无极笑意更深了。「凝烟喜欢邵赐方,你知道吗?」孙无极不忘拖人下水,奉送一句。「对了,这是慕容兄告诉我的,他曾是大理谋士。」

该死!慕容别岳狠瞪孙无极,孙无极呵呵笑。

雷魈眼色一暗。「知道。」凝烟没隐瞒她与邵赐方的事。

「哦?」原来他都知道啊,孙无极又说:「那现在她让邵赐方抓去了,不正好?他俩情投意合,你别搅和了。」

雷魈眼色骤冷。「邵赐方背叛她。」

「那是他们的事,你被扎一刀还不够?!」

「你、到底知不知道凝烟下落?」耐性用尽。

「知道,但是……不想告诉你。」

铿地一声,雷魈站起甩飞刀鞘,银芒射出,转眼刀锋迫在孙无极颈间。刀势震落顶上一片梧桐叶,落叶坠向刀尖,一分为二,飘落在地。

天啊!抱禧瞪直了眼,看着抵在孙大爷脖子上的刀,幽冷的银光吓得他动也不敢动。

桌案对面,慕容别岳自顾自地饮酒吃菜,对眼前景况视若无睹。

静默一剎,雷魈肃容,俯瞰孙无极,问:「说不说?」他现在心情很差,很烦恼,担心凝烟,老友还嘻皮笑脸?可恶!

孙无极瞅着颈间冷刀,向慕容别岳说:「喂,还喝酒?没看见兄弟危险?」

慕容别岳懒得理他,只说:「雷魈,这厮净给我惹事,宰了也好,一刀要砍不死,尽管多搠几刀。」

什么?!孙无极叫道:「喂,这是人话吗?」歃刀又迫近几分,他嚷:「雷魈,喂喂喂,注意点,我皮很薄。」

「快说。」雷魈作势要抹他脖子,孙无极连声叫苦。

「为个女人跟兄弟反目?瞧你紧张的,敢情是爱上凝烟公主了?」

爱?雷魈心头一震,擎刀的手,微颤。

孙无极骇嚷:「稳住,稳住!」

雷魈咆他:「快说!她在哪?」

「你要敢跟兄弟承认,说你爱死凝烟,我就帮你。」孙无极存心闹。嘿嘿,非要逼得雄赳赳、气昂昂的黑罗剎说肉麻话,太有趣了。

「我宰了你!」雷魈气恼瞠目,便提刀搠了——

「啊!」

叫声凄厉,真的这么痛吗?

拿刀的雷魈,被刀架住的孙无极,袖手旁观的慕容别岳,大伙齐望向痛叫声来源。

孙无极眼角抽搐。「喂,要被砍的是我,你叫什么?」

雷魈怒咆:「我没动手!」

「师父……」抱禧飙泪,双手摀肚,两腿软成外八站姿。「我……我尿裤子了……」

大家往下看,地上有摊水。

「你们吓着我徒儿了。」慕容别岳淡道,拈了盘中果核,往歃刀一弹,便将刀锋弹开孙无极脖子几吋。

雷魈本就没打算要砍,嚓一声,刀扎入地,气唬唬坐下。

孙无极摸摸脖子,又笑眯眯帮雷魈倒酒。「好兄弟,喝酒、喝酒,火气别这么大。」

慕容别岳把盏饮酒,低道:「抱禧,还不去换衣服?」

「好,好。」抱禧这才回神,冲冲冲,逃回屋里。呜……真糗!

菜冷了,人走了,剩雷魈独饮,他很不爽。

黑豹蹲在雷魈对面的椅子上,前脚趴在桌面,舔着孙无极没喝完的酒。

雷魈生闷气。他可是铁铮铮汉子,孙无极却逼他说什么爱不爱?太不给面子了!这厮料定自己定不会伤他,便嘻皮笑脸逼到他亲口承认很爱很爱凝烟公主,爱到如果孙无极不帮他,他要自己去救。如果救不到凝烟,他也不想活。

好了,他承认了,说完尴尬地恨不得挖洞跳进去。

孙无极满意了,才哈哈大笑起身收扇,说什么——

「救凝烟的事,包在我身上。今晚孙某玩得真开心,去歇了,顺便给抱禧收惊。」

玩?!雷魈气恼。孙无极存心糗他,真是!不过气归气,有孙无极的保证,他放心了。孙无极一向聪明,他既然开口保证会救凝烟,那就一定能平安救出她来。

月明星稀,雷魈看豹儿低头舔酒,想起凝烟微笑的眼睛,柔媚的声音,还有烤茶那夜,她好开心……

想她时,雷魈发现,他身心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滋味,让人身不由己似无主孤魂。在豹儿眼中,雷魈是它誓死追随的主子。没看见他,食不知味,夜不能眠。而今,在雷魈眼底,竟也有了追寻的对象。

曾几何时,他这杀人噬血的魔物,有了命定的主。那人在彼方,他的心就不在这里;那人被囚,他同样不得自由。

而爱情,比歃刀还锋利,犹记得客栈那夜,他们争执,她只一记不屑眼神,便教他心如刀割,比死还惨。

可是多矛盾,爱又千般温柔。任凭他铁石心肠,她只消一笑,他的心就软了。

她拿刀扎,他不怨。她误会他、轻蔑他,他不恨。她再多不是,他都不思报复,满心只想对她好。

尽管是——她不爱他……

想及此,雷魈黯然,又再干一碗烈酒,五脏六腑俱热。

凝烟,不怕,我救妳。

凝烟,妳还有我啊……

无言的温柔,只在心中说给自己听。

※ ※ ※

干瘪的花苞,得凝烟以血供养,才五日就膨胀饱满。

夺魂花原是鬼医师父留下的花种,花开时,白色巨花怀抱迷香,毒人于瞬间。

鬼医得邵赐方相助,计划大量繁殖,报效圣主。相信这个月,就能见夺魂花绽放,届时邵赐方替花采粉,大量繁殖,一切大功告成。

花苞养大了,不再需要凝烟授血。现下,邵赐方与鬼医开始另一计划,帮圣主夺还魂丹。

可怜的凝烟,连着几日割肤取血,花苞茁壮了,她却逐日憔悴。

黄昏,凝烟独自在被囚的园林,第几天了?她漫步到池塘边,池底摆荡绿藻。她怔看一会儿,从怀里掏出陶罐,旋掉塞子,往水里倒,一粒粒盐梅坠入自己的倒影里,在她脸容激起涟漪,身后忽传来一阵呼嚷——

「夫人,不可以过去!夫人……」

夫人?凝烟回身,瞧见一名黄裳女子挥开竹林闯入视线里。

女子回头向追来的婢女嚷:「为什么不能来?藏了怪物啊?我偏要瞧!」

「夫人,别再过去,夫人!」婢女跌倒了。

黄裳女子倏地怔住脚步,她看见了路前身着白裳的凝烟。

凝烟站树荫底,目光锐利,瞧得唐婉婉一阵心惊。

「妳……妳是谁?!」唐婉婉问。

「夫人?」凝烟从浓荫走出来,夕光映着她。「妳是邵夫人?!妳就是唐婉婉?」凝烟一步步走向她。

糟了!丫鬟拽住夫人就跑。「快走!快……」

凝烟扣住唐婉婉的手腕,她吓得尖叫。「啊!」

丫鬟惶恐松手就跑,打算找人来。「来人?来人啊!」

唐婉婉试着挣脱。「姑娘,妳可以放开我吗?有事慢慢说嘛……」

凝烟盯着唐婉婉,视线从她的脸往下,在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时,瞠目嚷;「衔梦镯?!」是她送给邵赐方的定情物?

凝烟手劲一紧,唐婉婉痛叫。「妳……妳放开我……好痛……」

她就是输给这人?凝烟怒瞪着唐婉婉。她长相普通,不,她不漂亮!但为什么?为什么邵赐方就为她背叛自己?

「姑娘?」婉婉注意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是病了吗?「姑娘?妳先放开我,有事慢慢说啊。」

凝烟咬牙道:「这镯子,是我的!」

「它是我夫君——」

「妳夫君?!」凝烟尖叫。「他是我的……」凝烟气得头昏,松手弓身喘着。

唐婉婉见状,忙过来轻拍她的背,声音又轻又软。「妳没事吧?姑娘?」还搀住她的身子。

凝烟顺过气,抓了手镯,使劲拉扯大叫着:「还我!」她蛮力拔镯,唐婉婉痛叫。

纠缠间,丫鬟找来护卫,他们扑上去拉开凝烟,凝烟揪住镯子不放,护卫斥喝,扯凝烟头发,打她手臂。

「住手、住手!」唐婉婉大叫。「不准伤她,住手!」

凝烟连日失血,身体很虚弱,现下又遭刺激,忽觉昏天暗地,身子一软,倒下了。侍卫架住凝烟,丫鬟检查夫人手腕。

「夫人!妳受伤了啊!」镯子还在,可是因为凝烟硬扯,手腕红肿还流血了。

护卫押凝烟往屋宅拖去,唐婉婉不顾手腕疼痛,喝道:「慢!送去我那边客房。」

护卫们神情为难,唐婉婉口气严厉地斥道:「都聋了?!还不照办!」

※ ※ ※

趁夫君与父亲上朝禀事,唐婉婉请来大夫替凝烟诊脉。大夫说她是气血虚,身子弱,唐婉婉即刻嚷下人熬补汤来,又把大夫开的药方给下人去煎药,扰攘间,凝烟转醒,她缄默着瞅着唐婉婉瞧。

送走大夫,唐婉婉又斥退下人,关门,回床沿坐下,急着想知道她的身分。

「姑娘,妳受了什么委屈?叫什么名字?为何被关住了?」

凝烟不吭声。

房门推开,丫鬟捧汤药进来。「夫人,补汤来了。」

唐婉婉接来。「妳下去。」她吹吹药汤,用汤匙舀一口,亲自喂她。凝烟撇开脸,不让她喂。

婉婉叹息,把碗搁在桌上,温柔道:「妳不说话,我怎么帮妳?」

「哼。」凝烟冷笑,荒谬!

「愿意告诉我妳是谁吗?」

凝烟瞥她一眼。「去问邵赐方。」

「他关住妳?还是我父亲?妳的手腕为什么都是伤?」方才大夫诊病,唐婉婉见她左腕布满伤痕。

凝烟瞅着她,她恨这女人,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唐婉婉和她想象中抢走她情郎的女子不同。

她不美,长相普通。看起来也不聪明,圆滚滚的脸,眼色单纯无辜。说话口气很真挚,脸上流露的关心也不像骗人。

她……什么也不知道?邵赐方没跟她说?

「姑娘?」唐婉婉见她表情恍惚,再问了一次。「妳的手?是谁伤的?」

凝烟冷笑还是那句。「去问邵赐方,他不是妳夫君吗?怎么?他什么都不告诉妳?」

唐婉婉脸红。「我夫君说我什么都不懂,他什么事都瞒我呢!他说,很多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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