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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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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想偷个懒也不行吗?”支可天还故意装模作样地推辞道。
美丽居心里直想笑,她想:“这家伙,还装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你,恨不得立即挤进她们中去才好呢。”
“快去,快去,——来,镰刀!”美丽居轻漫地丢给支可天一把镰刀,这动作就有点轻视的味道。
“北门在那边呢。”美丽居又说。她有意这样说。
“对,对,”支可天一边回应着,一边心想:“这娘们,好象看到了我的心一样,真够她妈的!”
美丽居不愿看见北门晨风和洗心玉在一起,少女的本能不能不使她感到,那个死去了的王妃的幽灵又复活了。
上古师看见洗心玉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怎么回事呀?”她沉思良久,似有所悟。“是呀,这孩子长大了!”她好象还是第一次发现,少女的青春裹也裹不住的,从她这个弟子那发育成熟的身体里喷薄而出,显得是那样无法扼制,象春天喷薄的杨柳一样。
她正在想着,美丽居“哎呀”了一声,使她抬起头来。
美丽居拄着邛杖走上前去,指着北门晨风对她说:“你看,师尊。”
“哪里?”她顺着美丽居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北门晨风有点异样。北门晨风站在那里,用手捂着手。洗心玉拿着镰刀跑了过去,支可天也在。阳光中,洗心玉的面容很清晰,显出一丝焦虑。只见她迅速拿出(巾兑)巾来,为北门晨风压住手指。千空照由此断定,北门晨风一定是让镰刀割伤了。北门晨风显出一种咀丧来。
北门晨风真地割伤了手,佣工们都在笑他,这使他很丧气,“这么多人,偏偏就轮到我。”他想。洗心玉陪他过来。上古师看了看伤口,“呀!还真不轻。”只见镰刀割在他的无名指上,半片指甲和一片皮肉都割开了。洗心玉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上。
“师傅,”洗心玉说,“得上药。”
美丽居说:“我来,”她又对北门晨风说,“你过来,我来给你上。”
北门晨风这时真老实。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笨死了,简直是根木头!”美丽居怪嗔道。北门晨风还真的象是犯了错一样低着头,美丽居的怪嗔使他感到很亲切。
这时,蓝天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云彩飘在山头上,天和地都很明朗,云翳在田野上移动。北门晨风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痛快,整个身心都很愉快。此刻,他才感悟到上古师的思想,触摸到这样一种淳朴自然的生活的底蕴——宁静平和。或许这真的就是一种至高无尚的追求。
千空照叫他坐下,喝一点水,拿了一块布帕给他,叫他擦去汗。北门晨风浑身的男人汗味叫美丽居着迷。远处,洗心玉在阳光中叫着什么,向她挥手,“她多么快乐啊!”她想。她接过上古师递过来的布帕,来给北门晨风擦拭额上的汗,她这样做,是在向所有人宣示她和北门晨风的亲密程度,这弄得北门晨风有点尴尬。上古师心领神会地笑了。“我自己来。”北门晨风有点不好意思,想接过布帕去。“来,来什么?去,背上都是汗呢。”美丽居把他的手打开,为他擦拭掉背上的汗,再把布帕丢给他。北门晨风把自己身上的汗擦干了,真舒爽!此刻,他感到美丽居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特别亲切,特别有女人味。在她为他擦拭背上的汗时,她的每一次手指的触及,都令他感到一阵颤粟,他真的又被她迷住了。
洗心玉割到地头,回过来,本来想休息一下,想走到这风雨亭旁来看北门晨风。但她看到的是美丽居和北门晨风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由得有点不愉快。这感觉升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我这是怎么了?哦,洗心玉,你这小心眼,”她对自己说,“这样不好,你知道吗?这样不好。”她好象在对无形中的自己说话,轻轻地摆了摆手,于是就没走过来。她想高兴,想不介意,可再也打不起精神。而远处,上古师正举着一把镰刀,用另一只手指着,对她摇晃,她也毫不在意。等她回味过来师傅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时,顿时吓得吐了吐舌头,知道师傅已经发现了飘零子手中的那把镰刀,又要讲她守不住操守,被外面的世界所诱惑,失去了根本。“一个女孩子,成天疯疯癫癫的,魂不守舍……”她好象听见师傅那唠唠叨叨的责骂声,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风雨亭旁,容悯和齐云走过来。这女人在美丽居看来总是那么精致、文静、沉稳,虽不是国色天香,却有一种大家风度,且有一种书卷气。当然,由于年青,少不更事,又有点不谙世事的柔弱。她不参与至简堂的一切事务,她到田间来,只是随便走走,兜兜风,或是来体会一下稼穑之不易。她先向上古师问了好,当她看到北门晨风受伤的手指时,不由得有点吃惊地惊讶了一声:
“呀,我真不知道,做农事这么辛苦,还会流血……”
“容姑娘,这没什么。”北门晨风反过来安慰她。
美丽居听见容悯的话,就很反感,她不喜欢容悯这故作姿态的说话口气,也不喜欢这种心态优越的人以示平易近人的虚伪,她把这看作虚伪。
“你以为农家就象一幅风俗画一样,富有诗意吗?”
“那也没有,耕战乃国之大事,这我还是知道的,天子诸侯都有田祭之礼,后宫亦有桑蚕之事。”
“那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毕竟我从未见过,也真的不知道……”
“你,容姑娘,有点奇怪,——我真有点猜不透你。”
“那你呢?千姿花,”上古师转移了话头,转向美丽居,“你做过农事?”
“也没有,”美丽居说,“但我有庄田,母亲故去后盐铁上的事就不做了。田庄上的事交给桑伯,桑伯是我奶爹,也是我管家。但这么多年过去,自然也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黔首百姓的日子都是实在的,哪有容姑娘这样的闲情逸志?”
听了这话,容悯自然知趣了。但齐云如何听得进去!知道美丽居在责备自己的姑娘,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只见她对美丽居冷笑道:“我姑娘只是不懂稼穑,你美丽居难道连礼也不懂吗?民不知礼,何言于事,君子未必懂稼穑,但君子焉然不知礼!”
“看不出啊,齐云,难怪北门说你是……”美丽居非常喜欢齐云。她已弄清楚了北门的意思。
“说我什么?说呀!”
“别听美丽居胡诌。”北门晨风忙掩饰。
“齐云!”容悯叫住她,对美丽居说,“这实在是我不懂的。”又对齐云说,“即使她教训我,也是为我好。”齐云说:“是。”
容悯在这一刻显示出一种圣洁的光辉来,楚楚动人,令美丽居不得不刮目相看,并触及到一种灵魂的洁净。
中午时分,张妈胡妈送饭到田头,每人一勺菜,外加一个种田蛋,饭紧吃。吃过饭后,上古师就回去歇息去了。北门晨风和美丽居、容悯在一起看守凉水。齐云拿着北门晨风的镰刀跑到洗心玉那边去。下午的劳动紧张又快乐,尤其是有这么一大帮女孩子,又是欢笑,又是打闹,一直做到日傍西山才收工。
收割过的田野有些狼藉,人们在互相呼唤着回转,阳光从西边的群峰中铺洒过来,一切象是着了火似的,呈现出一种诗一样的明丽。佣工们把稻扎成捆,挑回打谷场去。女人们则更美丽,玄月、采薇、洗心玉、安女、还有归宾、容悯、齐云、辛琪、佣妇织女等等,她们嬉闹着走在田埂小道上。她们在这群山环抱的世外,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与世无争。读书习剑,耕耘收获。就象一群美丽的仙子,使整片田野都变得温馨富饶,生命在这里便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
美丽居给北门晨风擦汗的温情,对北门晨风受伤不能自已的痛惜,当天没有一个人没看到。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情愫;也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憧憬。美丽居由于扶着杖,走得慢。她虽然康复了,但腿还是着不了力,和洗心玉、玄月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当然希望北门陪着自己,但辛琪却不明白,她喜欢美丽居就不离她左右。美丽居知道北门不喜欢这静态的静默,便对北门晨风说:“你去吧,二姑娘陪着我呢,我们慢慢走。”
“去吧,去吧,”辛琪也说,“有我呢,你在这里,我们说话不方便。”
北门晨风犹豫了一下,辛琪对美丽居说:“他还有情有义,蛮心细的。”说得美丽居的脸都红了。
“飘零子,太子妃在这儿呢!”采薇在前面打趣道,容悯和齐云都笑了起来。安女说:“昔日是英雄救美,今天可是美人救英雄啊。”
“你们瞎说什么?”洗心玉一副温怒的样子,“好你个小蹄子,拿我开心呀,小心嚼烂了你的舌头,不理你们了。”她说着一个人跑到前头去了。
看着北门晨风走远的背影,听着女孩子嘻嘻哈哈的欢笑声,秋天的田野更美丽了。
“你们是不是一对儿?你不说,她们也不知道啊!”辛琪是想对采微,安女的玩笑话作一番解释。
“别胡说,你不懂。”
“是不是心痛了?你说,是不是?”
“他就这样,大咧咧的,什么都不会。”
“我看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吧?”
“不是,我们才认识不久,你不要乱猜。”
“可他喜欢你。”
美丽居不语。
“我看得出来,这我是不会看错的。”
“也未必,他……”美丽居抬起头来,薄暮中,她看见远远的人影,分明是北门晨风和洗心玉走在一起,她毫无把握地忧心忡忡地低声说。
“未必什么呀?”
“北门这人呀,心中有个解不开的结,这你们都知道。他心中有个燕姜夫人,是他这一辈子最敬仰的人。他把洗心玉当成燕姜夫人了,可洗心玉毕竟不是燕姜夫人,你看……”
辛琪顺着她的话语看去,看到的是洗心玉和北门晨风亲密无间的样子,似有所悟。
“这姑射子太不象话了!”
“北门这人单纯,不会想得那么多。但这事不会有结果,只是流言传来传去,对小玉也不好,她还是个女孩子呢。”
美丽居的大度,使得二姑娘辛琪佩服得不得了。回到房间,她把这告诉了苦须归宾。
当天晚上,就有了苦须归宾和洗心玉的这样一番对话。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北门晨风?”
“你说什么呀?”
“我说什么呀,你白天那个浪样,谁人没看出来!”
“苦须,你怎能这样说我?”
“怎么说你了?洗心玉,我可告诉你,人家北门晨风、美丽居是一对儿,从小青梅竹马相爱十几年了,”苦须归宾为了彻底断绝洗心玉的念头,不惜编造假话。再说,平日里,因为师傅喜欢洗心玉,特别看不惯她,对她有气,所以也是这样故意气她。“我们至简剑庭,”她仍叫至简堂为剑庭,“没人干得出这种丑事来,你别横刀夺爱,活活地把别人给拆散了。”
“什么呀,苦须,我是这种人吗?你也太小人了,不理你。”
“理不理我,不在乎,别干伤天害理的事,老天可睁着眼呢。”
这天晚上,洗心玉真是伤心了一晚上。她恨死了苦须归宾,以如此小人之心来看她洗心玉。她也恨北门晨风,这个男人,明明有了心上人,还来撩拨别人,可见男人没一个好的。美丽居还不是倾国倾城,尚且如此,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人爱?她又恨自己,恨自己操守不稳,难怪师傅要骂自己了,只有自己做错的,哪有师傅骂错的?这几天,自己可真的不知浪成什么样子,连苦须都看出来了,自己尚不知觉。但她更恨美丽居,“恨美丽居?”她犹豫起来,“我怎么恨起她来了,她又没伤着我,这恨恨得无缘由。”这下她真的难过起来。她不知道是谁伤害了她,但她决心不可以再这样放任自己,应该有所收敛才行。再说,自己又何曾爱过?她反躬自问,自己确实不曾爱过。这样,她心里好象坦然了一点。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感到有些伤心,她责问自己:“既然没有爱过,你干吗要伤心?”于是强打起精神来,想让自己高兴一点。但这一晚上,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三卷、五、北山行
五、北山行
秋收过后,徂徕山和合口乡将共同举行尝谷会的祭祀活动,并将这一传统祭祀演化成了一种地方风俗,亦官亦民的二乡共同来举行。
这几天,千空照、辛利和至简堂的少女们都在斋戒,佣妇们在准备祭品,洗洗刷刷,忙成一片。祭祀是一个人生活中最重大的事,一个国家,一户人家,一年总要举行十几次。比如国有郊社之礼、庙祭、墓祭、四时正祭{春祠夏(礻勺),秋尝冬蒸}和诸神、山川之祭,又有三月上已日春禊、四月(礻帝)祭、伏祭、高(礻某)祭,五月尝麦会、立秋尝酎会、秋禊,十月尝谷会、尝稻会、(礻合)祭,岁末腊祭。另有祖祭,灶祭等等,不一而足。有些是每年都要做的,有些是几年才做一次的。这些祭祀都是国家或是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是敬畏神祗又是感恩,当然也有慰藉自身的意味。
徂徕山和合口乡的祭祀一般都在合口村东的溪滩边举行。
尝谷会前几天,千空照、辛利带着至简堂的弟子、奴仆、庄户在至简堂东面的一条东流水上举行祓禊。请了几个民觋。修禊主要是禳灾除秽,以使自身洁净之意,因而也往往在春秋季的好日子或在一些重要仪式前举行。当然也有感受到鬼神恶运、有不祥之兆时也举行。
尝谷会前的修禊主要是举火焚香、杀狗取血、以血涂身、临水沐浴,然后是浮、堙祭品,向庄户发放赏物。沐浴时特别有情趣,本来人们一年四季就不洗几个澡,这一天就要洗得干净。他们站在水边或浅水中,用葛巾蘸着皂角或无患子浸出的汁液擦拭,女人们在水的上游,男人们则在水的下游。
祓禊过后,人们就洁净了,还要静休两三天,以让自己的心宁静下来。
往年,洗心玉都是乘着这空闲的日子去博阳北山。祓禊过后,辛琪就来问小玉:“什么时候去北山?北门子也要去呢。”这事辛琪也问过美丽居,美丽居当然不高兴。但当着辛琪的面,不好反对,所以以示宽容地对辛琪说:“让他去好了”。所以第二天,当洗心玉在马厩前见到北门晨风时,故作惊讶状,怪嗔道:“是你呀?你怎么也来了?”这句话一出口,又怕北门真的不去。忙改口说,“也好,美丽女娃也知晓吧?”这句作态的话一出口,她的脸就红了。好在二姑娘并不敏感。
清晨,三人骑了马,带着剑和弓,绕过至简堂来。只见得那西墙边的三棵巨枫被阳光照得一片明亮,林中却是暗幽幽的,他们踏着有些湿意的青泥地,朝栎树林方向骑去。
辛琪一骑骑在前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多余的,然而又是洗心玉必不可少的。
北门晨风和洗心玉并排骑在一起,栎树林方向左山崖,右谷地。谷地中一片林梢,林梢以远,飘浮着一条条带状晨雾和淡淡的岚气,把不远处的山峰托举得虚无飘渺,又象是蒙着一层轻纱似的,使山峰显得既妙曼又清新。
“你怎会知道博阳有瞿麦?”北门晨风见洗心玉低着头,一言不发,正奇怪,就问她。
“不知道啊,不是仓海君在博阳吗?”洗心玉这回答有点答非所问,且有点急促。她这样,是因为她的心此刻很难平静,能和北门晨风在一起,她很高兴;可辛琪在,她又不敢放肆。再说她也确实认为自己这样做不好,心里好象有亏似的。但她马上发现了自己这回答有点不伦不类,才补充道,“师傅和他是旧交,曾带我和苦须去看望他……”
“仓海君在博阳?”
“也不是,是——路过,因师傅和他是旧交,所以带我们去看望。当然,在师傅和他叙旧品浆时,我们都得侍立一旁听讲。但中午师傅歇息了,我和苦须就上了北山。”
“可你们不会骑马呀!”
“是不会骑马,但北山就在博阳邑边。……去博阳邑?是和师傅坐车去的。后来,我们就坐封姨或老长头的车,他们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为尝谷会去博阳……”
洗心玉(髟曼,上下)髻整齐,神态蕴藉,她马上察觉到自己的话越来越多了。好象在北门晨风身边,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被他吸引,急于去与他亲近。她马上不说了,又回复到原先的状态。反倒是辛琪,和北门晨风大咧咧地有说有笑。到了香竹溪,溪对岸正在搭祭祀台。他们骑马过河,进入合口村,特意去看望了封姨(她和二乡三老负责这祭祀)。问了声好,就出了村。过了汶水,路就开始转向北。
洗心玉没多说话,这时,她想起了,自己曾告诉过北门晨风:“采瞿麦,是为了种满山花。”她自己也相信这理由是真实的。但还有一种更深的理由,她没有说,是为了她的姨。她是仓庚带至至简剑庭的,并由仓庚扶养长大。因仓庚十分痛爱,无法教授,才交于师姐千空照。千空照待她如女儿一般,洗心玉则叫仓庚为姨。实则,她才是仓庚的养女,这层关系她知道。
仓庚和千空照、辛利的关系很复杂。三人同是师姐妹,感情甚洽。但因道载不同,常又因此发生冲突。比如,对于剑庭和奴仆的关系,辛利曾主张放出奴仆,让他们成为依附于剑庭的徒附。当然,这只是她们师姐妹的矛盾之一。
洗心玉处在师傅、二师傅和姨之间,那时她还小,都得听师傅的。师傅一般听二师傅的,因此,她只得听二师傅的,但心中却一直依恋着姨。后来仓庚与千空照、辛利发生了更大的冲突,在那次冲突中,洗心玉听从了师傅、二师傅的话。现在她长大了,那件事是她人生中非常难堪的事之一,因此她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起来。师傅对她比对什么人都好,但她还是有点幽怨悱恻,常思念她的姨。知道姨喜欢石竹。瞿麦是石竹一类,又是野生,因此她种满山瞿麦,实则是对姨的一种怀念。这原因她从不对人说,以至于她自己也认为这是不存在的,现在她就在想她的姨,有点悱恻凄切起来。
“喂,姑射子、辛琪,”北门晨风这时正骑在前面。他们穿行在一条临小河的大路上,大路一边临水,一边是村舍菜畦。北门晨风转过马头等她们走近,问道,“你们至简堂不是还有个三师傅吗?我来此都一个多月了,怎么没见到?”
辛琪正要开口,洗心玉立即对她使了个眼色,辛琪便收住了口。洗心玉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姨不在这里,她经常在外……”
“那你说说看,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曾听说仓庚的剑艺不在你们师傅之下,这次来徂徕山,本来也是来拜访她的……”
“我不是说了吗,”洗心玉立即生硬的有点想阻止北门晨风继续发问地回答道。不知为什么,一提起她的姨,洗心玉就有点郁闷。她不再理会北门晨风,开始去有意识地打量起这沿途的景色来。路的东面是河汊,河汊近路处长满了参天的槐树、枫杨、榔榆,象一片林幛一样。向上形成穹庐,把这一条大路遮掩得幽幽暗暗,又树影婆娑。
“也真奇怪,”洗心玉心想,“我刚想起我的姨,这飘零子怎么就问起我的姨来了,仿佛他的心和我的心是相通的一样。”这样一想,就有点痴(马矣)起来。阳光透过树叶,撒在地面上,有成斑点的,有成绵长的,疏落有致,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几只似不真实的鸡正在左边竹林里觅食,啄啄啄啄的,一切都显得这么宁静,显得这么安祥。
“可我只听到人们提到她的名字,却从未听到人们说起她所做的事,我真有点想不明白。象她这样一代名侠,成年浪迹山海间,怎么就留不下一点逸闻趣事来?是不是她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你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呢,我们三师傅……,”辛琪一听北门晨风这样说到她们三师傅,有点想急于辩白。
“辛琪!”洗心玉止住了她。
辛琪看了看洗心玉,没再说,只是夹了夹马,骑到前面去了。
“为什么不让她说?”
“你干嘛总问我姨?我不是说了吗,我姨不在这里,你能不能不说我姨?”洗心玉有些态度激烈地来回应北门晨风。说这话时,她露出一付恳切的神情,这令北门晨风立即想起了,当年燕姜夫人不也是这样恳请着他吗?当年燕姜夫人的神态和现在洗心玉的神态几乎是一模一样,甚至连说话的口气也一模一样。
“真奇怪!”北门晨风甚是不解地疑惑地说。
“奇怪个什么呀?”骑在前面的辛琪听到了,回过头来问他。
“我就想不明白,”北门晨风讲,“这小玉怎么长得这么象燕姜夫人?简直太象了,不仅神态,相貌,就是说话的口气,都象。我简直怀疑她们就是母女,就是母女,也不会长得这么象呀!”
“对,北门子,你说说看,我们也不明白呢。”辛琪感兴趣了。
听北门这样讲,洗心玉就笑了,说:“北门子,你又在瞎想了,我可是有爹有娘的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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