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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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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老莺雏,新蝉乍鸣,雨垂纤草,风聚落花。蓝徽容牵着青云立于新州西郊,望着远处微茫青山,看着微风吹过田间初长小荷,竟无由的有些恐惧,不敢上那无月庵。
那日收到莫爷爷的留书,蓝徽容思忖再三,终决定还是到新州无月庵见那无尘师太。她和明月合演一出戏,当着蓝家众人的面将安心卖给了明月楼,暗地里又将卖身契毁掉,将安心送到苏家庄与安意会合,趁着夜色,几人又将蓝徽容父母遗物运到了苏家庄宅子。
诸事处理妥当,与月姨等人挥泪告别后,蓝徽容依然是男装打扮,骑着青云出了容州城,一路东行,不过数日便到了新州城外。
她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那无月庵是在新州西郊的烟溪山上,庵堂不大,庵内仅十来个姑子,香火也极清淡。蓝徽容问清路途,行到烟溪山脚,竟有些犹豫起来。
青云在枝繁叶茂的槐树下不耐烦地踢跶着蹄,似是有些不明了主人为何会在这处迟迟不动。蓝徽容思忖再三,终沿着山路而上,行得小半个时辰,已是极狭窄的碎石道,她只得将青云系在林中,孤身而上,到了无月庵前。
无月庵并不大,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修竹之中,山谷泉水之侧,玲珑别致中透着安详宁静。
蓝徽容拍开庵门,出来一位老尼姑,瞅了一眼,冷冷道:“这处是尼庵,恕不接待男子。”又呯地一声将门关上。
蓝徽容这才省起自己是男装打扮,忙将束发之物取下,再次敲响庵门,那老尼姑盯着她看了一阵,语气稍稍缓和:“看来你是女子,是进香还是祈福?”
蓝徽容行了一礼:“师太,小女子蓝徽容,来自容州,求见贵堂无尘师太。”
“你要见无尘师太?!”那老尼姑一脸讶然。
“是,还望师太通传。”蓝徽容轻声道。
老尼姑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等着吧,无尘师太可从来不见外人的,我只帮你送个信,见不见可与我无关。”
不多时,老尼姑出来将蓝徽容引到庵后一处禅房前,脸上惊奇之色甚浓:“师太说让你进去。”
轻轻叩上禅房门,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蓝徽容在门口踌躇一瞬,终推门入室,室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素净,一光头缁衣的中年尼姑正静静地注视着她。这尼姑约四十来岁,眉目清雅中略显华贵气息,神情平静中似带着一丝激动。
蓝徽容施佛礼道:“容州蓝徽容见过无尘师太。”
“你就是容儿?”无尘面上似有暗流汹涌:“可有信物?”
蓝徽容微愣,她只知莫爷爷要自己来无月庵见无尘师太,可这无尘究竟是什么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来见她一概不知,又何曾有什么信物?
见她怔愣,无尘微笑道:“我是问,你母亲有没有什么遗物留给你,可以证明你是容儿的?”
蓝徽容‘啊’了一声,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半边玉佩,递了过去:“母亲遗物存放于某处,容儿仅随身携带这玉佩。”
无尘接过玉佩,默然不语,良久方抬头道:“怎么只剩半边了?”
蓝徽容面上一红:“师太,出了小小变故,摔碎了,那半边,寻不到了。”
无尘手指轻摩着那半阙玉佩,望着墙上的观世音画像,表情淡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禅房内陷入一阵寂静。
前堂佛钟轻敲,无尘方重新注目于蓝徽容:“你长得不太象你母亲,倒是象你父亲多一些。”
“是,自幼旁人皆有此言,容儿相貌随父亲。”蓝徽容听她言语,似是与父母极为熟识,便越发恭敬肃穆。
“是不是莫师傅让你来找我的?他人呢?”
蓝徽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诸事告知于她,见她犹豫,无尘淡淡一笑,从榻上站起身来,步至观音画像前,掀开画像,用手在墙上轻轻一按,竟是一处暗格,她取出一个云檀木盒,从中取出一封信函,递至蓝徽容面前:“容儿,你自己看吧。”
轻轻抽出信函,母亲那一手熟悉的楷书如惊雷般撞入蓝徽容眼帘,如战鼓般敲击着她的心灵。
“徽容吾女:如你得阅此函,吾定已随汝父而去,而汝,也势必不能再续昔日之平静生活,是吾拖累于汝。吾不愿汝得见此函,但汝若因形势所迫,得见无尘师太,得阅此函,当遵吾遗命:汝之一生,一切当听从无尘师太吩咐,不得违逆。一切前因后果,师太自会告知于汝。母丁卯年九月绝笔。”
蓝徽容双手不自禁的颤抖,举眸望向无尘师太,见她眼中满是慈怜之意,双膝一软,跪落于地:“求师太告之容儿前因后果。”
无尘从容平静的脸上也满是挣扎与不忍:“容儿,终要把你拖上这条路,你母亲不忍,我也不忍。”
“这封遗书是你母亲去年九月知寿不长久后,来新州见我时留下的。她与我约定,我未了的心愿由你来代她完成。但我之心愿,又因某人是否还存活于世来决定。所以,她说,如果她死后,莫师傅寻到那人下落或有了那人的消息,便会带你来见我,也由你来完成我的心愿;如果永远寻不到那人,那么你,也永远不会来见我,自会过完你平静的一生。”
“容儿,我知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忍将你拖进这个漩涡之中,但现在莫师傅既然要你来见我,定是已有了那人还存活于世的消息,而我势必也要有所行动,我来问你,你可愿遵从你母遗命,一切事宜听从我的吩咐?”无尘眼光中渐显清冷凌厉之色,望向跪于身前的蓝徽容。
蓝徽容心乱如麻,她未料到母亲竟会留下一封这样的遗书在无尘师太处,也未料到母亲竟对自己的一生作出了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母亲欠了这位师太的情义吗?难道自己的一生就真的要听从面前这人的安排和驱使吗?
母亲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于此际浮上脑海,她那瘦骨伶仃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容儿,如果有一天,母亲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原谅母亲。”当时只道是母亲临终时意识模糊,思维混乱,原来,她指的竟是此刻,竟是手中这份沉甸甸的遗命。
挣扎犹豫中,一时隐见那青山大漠,水阔天高,自由的风声,呼啸过江海,一时又是母亲清瘦面容,怜爱的笑容,无言的疼惜。蓝徽容沉默良久,终用尽全身的气力磕下头去:“容儿愿遵从母亲遗命,自今日起,一切听从师太吩咐!”
无尘师太将她扶了起来,忽然仰天笑了数声,笑声中竟饱含凛冽之意,蓝徽容心中一惊,似从她的笑声中看到了荆棘密布、波澜丛生的前路。
无尘闭目坐于榻上,蓝徽容将莫爷爷失踪及留书之事一一说出,却略去了前一日与简璟辰相遇诸事,不知为何,想起曾曲解于他,她内心便有一丝歉疚,也不愿再提起他来,只想把这事压在心底最深处,再也不要想起。
听到在莫爷爷院中找到西狄国人所用水麻,无尘猛然睁开眼来:“西狄国?难道莫师傅竟去了西狄国不成?现在慕少颜不是正与西狄国交战吗?”
“慕少颜?”蓝徽容一怔,旋即道:“师太所说是不是那个潭州的慕王爷?”
“慕……王……爷!”无尘以缁衣掩住面容,似叹息,又似啜泣,又如咆哮,身子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蓝徽容自应承她谨遵母亲遗命听她吩咐之后,便对她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似将她看成了自己的长辈一般,忙上前扶住她,低声唤道:“师太!”
无尘伸出手来,轻抚着蓝徽容的秀发,慢慢道:“容儿,你可知慕王爷是何来历?”
蓝徽容在榻边坐下:“容儿曾听市井坊间传言,说慕王爷二十多年前,本是和国将领,仁义无双,战功赫赫,后来却被和国其他将领诬罪陷害,和国末帝杀了其家人,适逢当今圣上攻打和国,慕王爷被逼无奈下便降了东朝,助今上灭了和国,又被今上赐了徽水河边十二州作为其属地。慕王爷一向爱民如子,颇有仁政,多年来又严守西北防线,力抗西狄国入侵,民间口碑极好。”
无尘怔怔地听着,面容惨淡,握住蓝徽容的右手冷得似冰雪一般,蓝徽容渐渐有些心惊,不敢再往下说。
“那容儿你,有没有听说过叶天羽这个名字?”无尘颤抖着问道。
“没有。”蓝徽容想了一下,摇头道。
无尘仰起头来,忽然冷笑:“也怪不得你没听说,简南英灭了和国后,容州城屠城三日,昔日和国旧民死伤殆尽,他又从东朝迁民至容州,试想现在容州城内,还有几人是和国旧民!”
无尘所述这段屠城史蓝徽容倒也曾听说过,一时默然不语。
“你听着,容儿,二十五年前,和国被灭,真相远不是民间传言这样,当时和国的兵马大元帅是叶天羽,他是一代杰出的将领,却被他的得力手下慕少颜出卖,与和国太子皓被大火焚于棋子岭。”
“当年之事,我现在不想全告诉你,我现在命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慕少颜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取得他的信任,从他那处取回一个‘铁符’。”无尘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铁符?”蓝徽容疑道。
“是,等会我将那‘铁符’的模样绘出来,你记在心中,不管你用什么身份,什么办法,不管是多长的时间,你都一定要将那‘铁符’取回来。最好一并调查一下当年棋子岭兵变真相及太子皓的下落。”
“太子皓当年八岁,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是三十三岁,他肩头有一粒红痣,你需细心查探,他当年到底有没有得逃大难,莫师傅现在应该也是有了他的线索,才命你来找我。”
无尘转头望向蓝徽容:“容儿,我知你现在肯定心底疑惑于你母亲的身份来历,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一旦你知旧事,在面对慕少颜时恐会露出破绽。你只记住:你母亲从小训育于你,又请莫师傅授你武艺,为的就是这一天,希望你能体谅她。”
她将目光投向清幽的禅院:“现在,也只有你能去做这件事了,二十五年过去,慕少颜也想不到,还会有旧人惦记着他吧。”
正文 九、从军
更新时间:2010…7…12 9:58:47 本章字数:4259
随着一路北上,夏日炎热气息愈发浓重,蝉声渐厚,暑气蒸得蓝徽容全身一阵阵潮热,因为心中有了打算,她故意将面容袒露在烈日之下,不过数日功夫,原本的清丽渐渐隐去,白晳的肌肤带上了一层英爽的黝红。
她找来布条,将胸前紧紧束住,刻意将鬓边的头发修成了东朝男子流行的飞云鬓,背着个简单的行囊,显得颇为爽利。路途上风尘扑面,也不加洗拭,走路又学男子般粗豪,待到得潭州城外,溪边临水自照,她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样下去,只怕再过一段时日,就是安心安意也会不认识自己了。
蓝徽容入了潭州城,打听一番,才知前线战事紧张,慕王爷与小侯爷已带着飞鹰军精锐亲临莲花峰一线作战,听说与西狄国主力战得十分激烈,正处于拉锯状态。
蓝徽容思忖再三,还是骑着青云出了潭州城,往莲花峰方向行去。
莲花峰是祈云山七十二峰之一,五座山峦形似莲花,故此得名,因处于由西狄国南下东朝的要道,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故自两国开战以来,在此处的争夺战便上演得十分的激烈,西狄军固然骁勇善战,但慕王爷的飞鹰军也是名闻天下,始终力守莲花峰,将西狄军拒于莲花关以北。
虽然西狄军未能越莲花峰南下,但因为战事紧张,自潭州北上,蓝徽容鲜少看到人迹,倒是由前线退下来的伤兵队伍不绝于道。
这日,蓝徽容行至一处山坳,眼见连日赶路,青云也似是有些疲倦,又时值正午,她便跳下马来,将它牵至道旁浓荫之下,看到远处山坡下有条小溪,流水潺潺,便将青云绑至树上,有些心疼地抚摸它颈中皮毛,轻声道:“好青云,乖青云,真是对不住你了,你先歇歇吧。”转身向山坡下行去。
俯身掬饮几捧溪水,丝丝凉意沁入心间,蓝徽容轻拭额头汗珠,蹲于溪边,眯眼望向远处茫茫高山,轻轻掀动着身上长袍,驱散胸口热意。侧头瞥见溪边竟长着密密麻麻的‘锯喉草’,心中一喜,她正愁自己嗓音过份清雅,若是按计划投到慕少颜军中,只怕会惹人怀疑,而这‘锯喉草’性辣无比,其叶子若大量吞食可使人一段时间内喉部干涩,声音沉哑。
她伸出手来,摘下数十片‘锯喉草’,放入口间咀嚼,只觉苦涩异常,喉间涌起一股辣意,直呛口鼻,强忍着吃完了手上绿叶,眼角都快渗出泪来。
蓝徽容轻咳着站起身来,向坡上走去,堪堪走到道边,听得一阵风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道边另一侧的山坡上冲下,身形极为矫健,一个纵跃,便落在了青云旁边。
眼见这人手中长剑光华一闪,马缰断裂,蓝徽容心呼不妙,嘶哑着声音喝道:“小贼休得偷马!”闪身扑了过去。
那人大声呼道:“兄弟,借你马一用!”同时蜂腰轻拧,纵身上马,剑鞘用力戳中青云后臀,青云吃痛,一声嘶叫,冲向前去,蓝徽容忙提气疾追,无奈青云吃痛下奔得极快,转瞬便到了前方山路转弯处。
眼见追赶不及,蓝徽容将手指撮入唇间,呼哨声冲破云霄,青云听得主人呼哨,一声长嘶,前蹄陡然纵起,马上之人却不慌乱,身形在马上腾空,手中缰绳却左右紧收,青云被勒住脖颈,后臀又被剑鞘刺痛,无奈下只得继续向前奔去。
蓝徽容在后看得清楚,心疼青云,也知追赶不及,只得大呼道:“你别伤它!”
那人回过头来,伸出左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朗声笑道:“多谢兄弟了,放心吧!”丽阳下,蓝徽容看得清楚,那人面上笑容爽隽清朗,配着他响指姿态,洒然脱略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阳刚之劲,她不由微微一愣:这人似在何处见过似的。
‘啪’声响起,蓝徽容低头望去,一锭银子落于脚前,再抬起头来,山道尽头已不见了那一人一骑。
蓝徽容俯身拾起银两,在心中暗咒几句,又担忧青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徒步行进。
没了座骑,蓝徽容又想保持体力,行进速度便不是特别快,直行到日落时分,方到得一处山谷,谷口立碑为‘方家村’,暮色深沉,村中沉寂无声,杳无人影,想是村人知西狄军南侵,怕莲花关失守,兵连祸结,战事一起,便举村南迁了。
蓝徽容见天色已黑,知需在此村歇上一宿,就着最后一点余光步入村中,敲上几户木门,皆不见回应,便知村中确是已举村搬移了。她犹豫片刻,正待推开一户人家的木门,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侧头细听,发现是从隔壁一个小小院落中传出来的。
蓝徽容缓缓步过去,轻叩柴扉,不见回应,倒是院中屋内的呻吟声若有若无,声音还似十分苍老。她心中一动,推开柴门入室,一股霉臭难闻的气味扑来,室内昏暗无比,呻吟之声已可听得十分真切,显是一名老妇人躺于床上辗转痛吟。
蓝徽容忙点亮火褶子,环视屋内,找到一节残蜡点亮,持烛望去,见室内一床一几,破旧不堪,一名白发老妪躺于床上,双目凹陷,骨瘦如柴,口中若有若无地吐出混浊难闻的气息,伴随着每一次吐气喉头便是一阵咕噜之声。
见她这等情形,蓝徽容便知她年老病重,无力逃生,唯有躺于病榻之上垂垂待毙,不由心下恻然。
眼见这老妪喉头咕噜声不断,一口气接不上来,蓝徽容忙俯身过去,将她扶起,右手在其背门运气轻拍,老妪渐渐缓过气来,昏浊的眼睛望向蓝徽容,忽然紧紧攥住她的右手,喘气道:“阿松,你回来了,回来看娘来了?!”
蓝徽容一愣,那老妪忽抱住她放声大哭:“阿松啊,你怎么把娘丢下不管了,阿松啊,娘快饿死了啊!”
蓝徽容知她年老昏迈,错认自己,听她哀哀欲绝,便也任她抱着,并不将她推开。
听得老妪哭泣声渐歇,蓝徽容知她体力不济,忙将她放平躺下,道:“婆婆,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做饭。”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越发的嘶哑,知那‘锯喉草’药效已慢慢发作。
那老妪仰面向天,微弱地‘啊’了一声。蓝徽容举烛步入灶间,才发现米缸内仅余一捧碎米,房内再无其他食物,她心中更是难过,生起柴火,细心熬了一碗米粥,端至老妪床前,待得喂那老妪用完米粥,方察觉到自己肚内已是十分饥饿。
由于天气炎热,她所带干粮不多,路途上便已用尽,此刻见这老妪家里毫无余粮,想了一下,便欲推门出去,到别户人家家中寻找粮食。
手刚触到木门,她的视线凝聚在了右侧土墙一幅发黄的画像之上,只见画中青山翠峦隐现,蜿蜒的小河边,一劲装女子正倚马而立,河风吹得她青裾飘扬,由于画像年代可能太过久远,这女子面目模糊,但她那英姿勃发,飒爽豪迈之态瞬间充塞蓝徽容心头。
画像前还摆着一龛台,龛台上立着一个木牌,蓝徽容走近细看,发现那木牌上刻着‘恩公清娘子长生’八字。
蓝徽容看得片刻,转身推门到别户家中寻得一些余米和干菜,却发现这几户人家中也都挂着那劲装女子画像,同样设着长生牌位,她不禁暗暗讶异:这清娘子究竟是何许人,竟让这整村人供奉其长生牌位?
她返回老妪屋内再熬得一碗菜粥,填饱了肚子,已是夜色深沉,浓郁的黑暗和可怕的寂静弥漫整个山村。
蓝徽容收定心神,坐于老妪床前,见她已昏睡过去,执起她黑瘦左手,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的模样,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心中一酸,母亲,您为何要抛下容儿,为何要留下那样一封遗书?
自打出了无月庵,蓝徽容便下了决心要遵从母亲遗命,听从无尘师太差遣,这一路行来,她将诸多疑问压在心底,此刻身处于这寂暗的山村内,不可自控地将诸事反复细想,心潮起伏,难以入眠,直至半夜,方依在老妪床边睡了过去。
天明时分,蓝徽容猛然惊醒过来,感觉到手中老妪之手冰凉僵硬,细探其脉搏,心中一沉,转头望去,见老妪面色发青,便知她终因年老病重,于昨夜睡梦中悄然离开了这个尘世。蓝徽容不由有些伤心,转瞬又想开来,这兵荒马乱的边塞,能于平静中死去,对这老妪来说,也许已是一件幸事了。
由于不知老妪是否还有亲人,将来是否会返家中,蓝徽容想了一阵,到侧屋寻来一把锄头,步至院中,挖出一个深坑,寻来一块草席裹住老妪遗体,埋入坑中,推土入坑,垒起一座土坟,又在坟前竖上一块木牌,正待蹲下身来刻上数字,忽闻马蹄声席卷而来,撕破山村晨间宁静。
耳听得铁蹄声在身后院外骤然而止,蓝徽容心中暗警,并不回头,蹲在地上,装作拍着身前土坟,却用心听着身后动静。
“唏律律”马嘶声此起彼伏,大队人马涌入村中。
“岳将军,这处就是方家村吗?”
“是啊,唉,我也是多年未来这处了,看来已是人去屋空了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是自然,西狄军南下,这些村民自然是要提前向南逃离的了。”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岳将军,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误了时辰,王爷怪罪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蓝徽容心中一动,知这批人马定是慕王爷手下,赶去前线作战的,她本就是想前往军中,伺机得近慕王爷,知机不可失,心念急转,站起身来,奋力用手中铁铲拍打着坟堆。
听得声响,便有诸人喝道:“什么人?!”迅即有数人步入院子来。
蓝徽容缓缓转过身去,只见数名士兵将自己围住,而院门口,一名中年将军装扮的人和几名低一级的将领正带着审视的目光望着自己。
那中年将军面目清瘦,身量中等,颚下几绺长须,甚为儒雅,眼神却锐利如刀,盯着蓝徽容上下看了几眼,又将目光投向她身边土坟,不由一愣,目光渐转柔和,步到蓝徽容身前,问道:“小兄弟,是你家刚有人去世吗?”
蓝徽容眼眶微红,轻轻点头,继续用力夯实着土堆,那中年将军似对她起了兴趣,问道:“你为什么没有离村南下啊?”
蓝徽容停住手中动作,指着土坟,嘶哑着声音道:“奶奶,病重。”
“哦。”中年将军眼中露出赞赏之意:“倒是个孝顺孙子。”他不再看向蓝徽容,转身推门步入室内,蓝徽容忙装作焦急模样赶了进去。
入室就见那中年将军目光呆滞,愣愣地望着墙上那幅劲装女子画像,神情似有淡淡的哀愁,又似在缅怀某位故人,一名将领见那将军模样,趋近道:“岳将军,虽是故地,也不可久呆,为免王爷怪罪,还得尽早赶到边关。”
那岳将军再愣得片刻,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唉,走吧,咱们这批老将,终有一日,要埋在那边关之上。”战袍带起风声,步出院落。
蓝徽容见他们欲离去,心中焦急,猛然‘啊啊’大叫,追了上去,那岳将军听得叫声,转过头来,蓝徽容奔到他面前,跪于地上,磕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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