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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晨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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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门的时候恰好碰上其中一位保安,对方披着值夜羽绒服,笑嘻嘻地打招呼:“方小姐,这么晚才下班啊?”
她笑着点点头。
“那赶紧吃饭去吧。天黑了,路上注意安全。”年轻小伙子倒是很热心。
“谢谢。”
她确实饿,尤其是走到外面被风一吹,简直饥寒交迫。
这个时候便不由得想念起周家荣来。倘若他在家,她就可以打个电话回去,请他帮忙做顿晚饭,哪怕只是一碗面条也好。因为周家荣的手艺实在已经高超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即使只是最普通的龙须面,到了他的手里也能让人垂涎三尺。
只可惜这个男人过完年之后就一直待在气候宜人的三亚,说是给一项全国性的厨神争霸赛当评委,空闲的时候倒还不忘打电话回来,告诉她这次比赛过程中又遇见了什么新菜式。
想到这个,胃里更是一阵痉挛般的痛。
方晨突然恶意地考虑,下个月要不要再把房租提高一些?
其实离报社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小面馆,是一对下岗的中年夫妇开的,就在巷子口上,平时生意好的不得了。
她想吃牛肉面,热乎乎香喷喷的牛肉面,最好再浇上一层辣椒油。
穿过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遥遥在望,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就能看见店门口的灯光,那样小小一盏,甚至有些昏黄,可是飘摇在这个时候,却比什么都令人振奋。
方晨不免加快了脚步,结果刚刚踏上对街的人行道,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那抹眩目高调的银光映在瞳孔里,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车子既名贵又眼熟,她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忘记。
可是此时这辆Carrera GT斜斜地停在路边,甚至还是逆行,大约是从对面直接压过双黄线驶过来的,真嚣张。
灯光刺目。
方晨眯了眯眼睛,一时站着不动,只是在心里暗自揣测:他要干什么?
接过被主人遗落在房里的手机,钱军顺手又是一掌,重重地拍在旁边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头上,开口骂了句脏话,又喝斥:“他妈的平时白养你了!还有你!你!还愣着干什么?都他妈的快给老子找人去!”暴戾的眼神逐一扫过去,又仿佛还不解气,冲上前去抬脚就踹,“……如今都被人冲到家里来了!大哥下落不明!你们居然还不知道这是谁干的!操!”
满地的碎玻璃,整面的落地窗破了大半块,茶几翻倒在地毯上,偌大的客厅里一片狼藉。
谢少伟挂掉电话走过来,伸手拽住又要动手揍人的钱军,一脸严肃:“能想到的地方都查了,暂时还没有哥的消息。”
“你说会不会是姓商的干的?”
“有可能。”
阵仗如此之大,又恰好是挑在他们弟兄几个都不在旁边的时间突然袭击,分明事前做足了功课和准备,打定主意想要一次性得手。
谢少伟沉着眉想了想,低声说:“这动手的时机未免选得也太好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虽然钱军的心思远不如谢少伟缜密,但好歹直觉够敏锐,于是只略怔了怔便扬起一双浓眉:“你是说事先有人通风报信?”
“有可能。”
“靠。你能不能给个准话?每回都是有可能有可能,简直就是废话!”
谢少伟不理他,目光再次扫过凌乱不堪的现场,最后落在那道暗褐色的痕迹上,时间久了,早已经干涸,却还是足够显眼,几乎从窗边一直延伸到外面车库里。
他的眸色微沉,只听钱军问:“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坐着等消息?”
“情况特殊,你沉着点儿气。如果让外头人知道哥遇袭,或许还受了伤,那后果你承受得了么?”
“好歹把车开走了,也许哥他伤得不重?也有可能那血不是他的?”见谢少伟不吭声,钱军也很快地放弃了自我安慰,烦躁地扒拉着头发,一腿踹在翻倒的茶几上,“姓商的也真够精的!一早就躲到马来西亚渡假去了,摆明了是要和这事脱离干系。”
“或许真不是他干的。”谢少伟慢悠悠地说。
钱军眼睛都要瞪出来,“不是他还能有谁?”
“虽然他一直和我们对着干,但在背地里蠢蠢欲动的,可不止他一家。”谢少伟做了个下注压庄的手势,“我们的新场子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你又不是不知道。某些人真给逼到头上了,孤注一掷地搏一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末了谢少伟又说:“该放的话我都已经放出去了,那帮小子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开车出去溜一圈,顺便接上阿青,一有哥的消息也好直接赶过去。”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钱军二话不说,沉着脸迈开大步走出湖心别墅。
夜色冷风中,人车僵持了十余秒,方晨终于支撑不住了。
一边是近在咫尺的面馆,牛肉的香气都似乎隐约可闻。而另一边则是神鬼莫测的某人,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不过,方晨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的目标应该是她,否则也不至于停得如此凑巧,堪堪在她身后十余米处刹了车,还大摇大摆地斜横在行车道上,一副不肯走的模样。
她权衡了一下,往面馆的方向走了两步。
身后一丝动静都没有。
车前两盏大灯仍旧静悄悄地直射过来,将她的影子在身前拉得细长。
几步之后,方晨终于再一次停了下来,开始面无表情地往回走,不禁怒从中来。
搞什么鬼?!
她的脚步很快,须臾便到了车前,抬手就要去敲驾驶座的玻璃窗,这才发现窗户根本就没升上去。
刚才迎着强烈的灯光,此时只觉眼前陡然一暗,车内几乎是一片漆黑。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得一只手虚搭在车门上,下意识地微微弯下腰去。
结果下一刻,车里便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腕牢牢扣住。
方晨呆了一下。
靠在椅背上的人正兀自沉沉地喘息,仿佛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大半的力气,然而一双眼睛却如同沁了碎冰,凌厉冷然地斜射过来。
“……上车。”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中气不足,可又分明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似乎容不得半点置疑。
方晨却停在门边一动不动。
他的掌心冰凉,冷汗仿佛正一层一层地渗出来,紧贴着她的皮肤,有种奇异的湿滑感。尽管他在努力地克制,但她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那样悄无声息的轻颤。
只迟疑了片刻,她便试着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果然,虽然中途遇到了意料之中的阴力,但也绝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自己被他紧紧地禁锢住,如同一只掉进猎人陷阱中的弱小猎物,半分都动弹不得。
她皱了皱眉,然后一言不发地将车门打开。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方晨十分怀疑自己此举是否明智。
因为这个男人,在她看来不但冷血而且喜怒无常,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避得远远的了,就只有她偏偏不知死活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打交道。
可是,等到真正看清楚了车里的情况,她才着实呆住了。
她根本不明白他是如何将车一路开过来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没出交通事故,简直堪称奇迹。
韩睿靠在座椅里,外套不知道脱到哪里去了,又或许是根本就没穿出来。这样冷的天,上身只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似乎左肋下有一处伤口,将半边衣服都染成了怵目惊心的颜色。
他看着她,脸色刹白,连那张薄唇都是苍白的。
一定很痛。血流成这样,哪有不痛的道理?
可是他的神色漠然,好像受伤的并不是自己,即使额前满是冷汗,他仍旧一声不吭。他只是盯住她,似乎在等着这个女人下一步的反应。
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终于等到她镇定下来,却听见她开口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分外吃力,眼神微凛,多少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那女人在夜色里扬了扬眉毛,然后便伸手过来扶他。
他警惕地甩开她的手,却恰好牵动了伤口,痛得眼前发黑。然后才听见她凉凉地说:“不用我扶?那就请你自己移驾到旁边座位去。”
他喘着粗气抬起眼睛看她。
她说:“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否则你要么自己开车去找人处理伤口,要么在这里流血而亡。”
她抱着手臂,用一种似乎是看戏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他。
韩睿这才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刚才故意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或许早就猜到他会拒绝,她只是明知故问罢了。
还有那所谓十秒钟的期限……
他皱了皱眉,可是很快却又挑起唇角,身上明明还带着伤,却仿佛忍不住低笑了一下。
方晨不理他,等他拗着性子,硬是一个人强撑着、脚步蹒跚地绕到另一边坐进去,她才跟着钻进驾驶室。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问:“联系谁?”
一连串的动作令韩睿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按住伤处,他缓了口气才低声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车子便在一下刻启动加速。
他微微闭着眼睛喘息,听见她正和电话那头的谢少伟联系,约定的碰面地点是在一个住宅小区里头,应该正她居住的地方。
其实从讲话的语气中还是听得出来,她并非真如脸上表现得那样镇静,见到他此刻这副样子,一个女孩子到底还是会害怕慌张。不过她已经做得足够好,至少没有当街尖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没真的把他送到医院去。
甚至,在惊恐之余竟还恶意地报复了他。
等旁边的人挂掉电话,韩睿低声道了句:“多谢。”
方晨看也不看他,一双眼睛认真地盯住前方的路面,嘴里讲:“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哪有这样凑巧的事?她刚走出单位没两分钟,他便浑身是血地开着车子在身后出现,如同落难的幽灵。
可是事实上确实只是凑巧。
韩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只知道好不容易摆脱掉对方派来的车子之后,自己的体力就快要支撑不住了,结果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急急地穿过马路。
他当时也没有多想,逆行着就将车开过去。
在遗失了通讯工具,没办法联络到一众手下的时候,他选择了相信她。
多么奇怪。
他竟然会选择相信这个女人。
没听见回答,方晨的目光不由得斜瞥过去,却见韩睿闭着眼睛,面色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眉头却微微皱拢,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惹祸上身了,害怕他就这样昏死过去,又或者干脆失血过多死在车上,于是不禁提高了声音叫:“喂!”
他仍旧不作声,衬衣上的血迹似乎已有愈渐扩大的趋势。
这回她心下是真的慌了,只是略一迟疑间,脚下油门便下意识地松了松。
而他仿佛察觉到她的意图,眉头皱得更紧,终于声音低哑地开口,微喘着说:“想后悔已经晚了……车上都是你的……指纹,……如果我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方晨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脚下一重,速度立刻重新窜上去,在十字路口处被毫不留情地拍了照。
前方白光眩目地一闪,瞬间就被抛在身后。
她冷冷地说:“忘了告诉你,我没有驾照,开车是自学的。”
可是韩睿却仿佛不为所动,只是可有可无地“嗯”了声,过了半晌缓过气力来,才慢悠悠地开腔道:“我相信,你就算不在乎我的命,好歹也会珍惜自己的性命。”
十六
谢少伟一行三人来得很快,方晨刚把韩睿安置在床上,门铃便响了。
开门之前她还颇为谨慎地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之后才让他们进屋。
她给他们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然后就自行去厨房倒水喝,结果等走回来再一看,与谢少伟同来的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用剪刀剪开韩睿的衣服。
她站在门边皱起眉:“你们要在这里治疗?”
方晨自以为已经将诧异和不满表达得十分清楚了,可是那三个男人竟然全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此时此刻,床上那人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她被当作了空气。
后来还是那个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凶巴巴地说:“大哥现在不适合移动。”果然物以类聚,连态度都同韩睿一样嚣张霸道。
她动了动嘴唇,刚想要反驳,可是目光投过去,只见韩睿安静地平躺着,随着那位貌似医生的男人手下的动作,本来似乎已经凝结住的伤口又再度迅速地涌出血来,鲜血很快就滴落在新换的床单上,形成一片骇人的暗红。
她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身上的伤,果然是在左侧肋骨下面一点的位置,竟然十分长,恐怕足足有七八公分。
没人出声,室内安静得如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钱军的脸上闪过暴戾的神色,却又一时不敢发作,生怕惊动了什么。
那个医生的手法倒是十分利落,剪开衣服,给伤口消毒,再从医疗箱里取出器械工具,动作快速而熟练,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处理这种血腥事件的。
眼看着针钱被拿出来,方晨不免怔住,“要缝针?”
或许是声音拔高了些,这次终于有人肯拿正眼看她。谢少伟平静地瞥她一眼,谈不上多么彬彬有礼,只是不动声色道:“如果你害怕的话,请回避一下。”
她却置若罔闻,继续问医生:“不打麻醉?”因为根本没看见他准备麻醉针管。
结果年轻的医生还没回答,却从床头传来一道低哑微弱的声音:“……不需要。”
方晨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韩睿一直闭着眼睛,那样安静地一动不动,她还以为他早已经昏过去了。
失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能一路撑着神智清醒,而且伤口这样深,说不痛是不可能的,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哼过一声。
其实在某一个刹那,方晨的心里悄无声息地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仿佛是不可思议,又觉得实在有些佩服他。
如此能忍耐,倒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她迈开脚步走过去,在床边站定,朝着对面的谢少伟笑了笑:“谁说我害怕了?”又转头跟医生讲:“要就地治疗可以,但千万别把他医死在我家里。”
准备手术的阿青坐着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钱军差点炸开来。混这口饭吃的,多多少少有点迷信,如今听到这样不吉利的字眼,又是紧要关头,吃惊之余只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胆大的女人。
可是他只刚来得及沉下脸,躺在床上的男人却忽然低笑了一声。
唇角向上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韩睿抬起眼睛看着头底上方的人,慢声说:“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语气间有淡淡的嘲弄。
方晨冷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十足看戏的心态:“我只想看看不打麻药缝针是什么样的。”
除了脸色苍白得像只鬼以外,这个英俊男人的表情漠然冷静得可怕,仿佛那道深长的伤口并不是开在他的身上。
她有些坏心眼地想,一会儿有本事别叫出声来。
但是事实却令她大失所望。
医生开始动手之后,方晨才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强。
她不怕血,小时候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一回手肘和小腿上各被划了很长一条血口子,在场的男生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可她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既不哭也不闹。
不过那几乎算是她经历过的最为血腥的场面了,却与此时此刻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眼看着翻开的皮肉被一针一针重新缝合在一起,那副情形着实恐怖残忍,她皱着眉,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十指指尖竟然都开始冰凉发抖。
其实她原本只是想要看见这个一贯强势可恶的男人忍不住开口示弱,可是他偏偏不肯让她如愿。
在整个处理的过程中,他明明那样疼,疼到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甚至剧烈痉挛,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得透湿,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明显泛白,床单被揪住,在他身下形成一团又一团混乱的褶皱……
可他硬是不吭一声。
从头到尾,淡色的薄唇都紧紧地抿着,越发显得没有血色,可他硬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最后方晨发现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几乎就要忍不住逃离这个血腥恐怖的现场。
好歹这个时候终于结束了。
直到线头被“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剪掉,她才恍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落了地。
她看见他缓缓睁开眼睛,那张英俊的脸苍白得仿佛雕像,布满了汗水,或许是因为剧烈疼痛的关系,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可还是慢慢地将焦距对准了她。
□的胸膛下上起伏,静谧的卧室里似乎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由急促到逐渐缓和,最后他动了动嘴唇,微不可闻地说了几个字。
其实她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脑子里一阵嗡嗡乱响,只是兀自怔忡着,看着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身体里仿佛有把无形的铁锤,正一下一下猛烈地敲击。又或许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可是那样有力,那样急剧,前所未有的,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感官。
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脚步迅速,直到出了卧室才重重出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方才那一幕对于她来讲,竟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又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几个男人在里头商量权衡了一下,最后谢少伟踱着步子出来,先是颇为诚心地道了谢,然后便宣布了他们的决定:“恐怕还要继续麻烦方小姐几天。”
“什么?”方晨皱起眉,放下握在手里的玻璃杯,连水都顾得不喝了。
“伤口太深,又刚刚才缝合,所以大哥他现在不适合被移动,需要暂时留在这里休养。”似乎是看出了方晨的抗拒,谢少伟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只是借个房间而已,照料和看护的事会由我们自己人负责,不会占用方小姐你的私人时间。”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其实就连长相也极斯文,倘若穿着西装打上领带,走在路上完全就是一副白领精英的模样,比起另一个身材健硕面貌凶恶的粗鲁男人要好上无数倍。
不过,即使再怎么有礼貌,也无法说服方晨立刻接受这个如噩耗般的决定。
“你是说,要一个重伤的人住在我家里,而且他的手下们还要二十四小时地守在旁边?”
“没错。”
“不行,我不同意!”
她的态度不好,然而谢少伟竟一点也不恼怒,只是十分耐心地问:“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方晨的声音有些僵硬。
“可你已经惹上了。”斯文的男人破天荒般头一次露出微笑来,脸颊上竟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越发让人觉得温良无害。他好心而平静地向她陈述一个事实:“方小姐,在你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卷入这件事情里来了。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善始善终。”
一个在道上打杀抢掠的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善始善终?
一时之间,方晨的心里也不知是可气还是可笑。不过,看谢少伟的神情,显然并不是在同她说笑。
她想了想,最后问:“其实我也没有选择,对吧?”
房子是被“征用”定了,她一个女人,似乎也确实没那个能力和他们讨价还价。诚如谢少伟所说,她早就给自己惹上了麻烦,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其实当初开着车在路上,她真有那么一刻是想要弃车而逃的。结果被韩睿一语道破,她骑虎难下,所以才有了此刻的局面。
既然如此,至少要替自己多争取一些主权。
于是方晨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的人不许太多,不能大摇大摆地任意进出。”
谢少伟点头说:“可以。”
“另外,给个期限。”
“什么期限?”
“韩睿离开的期限。”
谢少伟却只是笑笑,不温不火地答她:“这个我可决定不了。”
十七
公寓是最简单的两室一厅,实际可以使用的面积估计也就九十来平米,上回肖莫也曾开玩笑说要搬过来同住,方晨记得自己还打趣他,害怕小小的蜗居委屈了那位大少爷。
不过现在最憋屈的人恐怕正是她自己。
自从韩睿决定暂时住下之后,公寓里不但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而且还平白增添了许多东西,而她的卧室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设施齐全完备的高等病房。
大概这就叫鸠占雀巢?
偏偏还不好发作,因为接连两天韩睿似乎都在发低烧,抗生素和消炎药水时刻挂在床头的架子上,那个叫作阿青的医生几乎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倘若在这个时候提出抗议,不但是浪费口舌,还未免显得有些不人道。
于是方晨也只好忍着。
送佛送到西,现在只希望那人能尽快痊愈,然后早早地让她恢复以往平静的生活。
谢少伟倒是十分遵守约定,派了三个弟兄,每人每天八小时轮流照顾韩睿,而当天没有当值的另外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方晨面前的。
可是即使这样,方晨还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现在她不得不住在周家荣的卧室里,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常常会被躺在客厅沙发上的陌生人给吓到。
第一次她甚至按着胸口低低地叫了声,实在是还没习惯这种领地被人入侵的现状。
倒是对方被她的叫声弄得有点尴尬,摸着头连忙道歉:“对不起。”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也不知怎么会混到那条道上去,因为看样子一点也不像。
月光下,年轻人的面孔十分柔和,从浅眠中惊醒弹起来,其实神情还有些迷糊,像个半大的男孩子,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又极为迅速地移开。
事实上,这几天弟兄们也会在私底下悄悄议论,都在猜测老大与这大美女之间的关系,不过各种猜想都没能得到证实,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叫人不敢放肆。
站在面前的女人穿着丝质睡衣,领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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