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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愿永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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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去睡觉?”尔蓁冷冷地问道。
井莲一惊,这才看到窗口的丈夫,她愣了一下:“尔蓁?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睡了。”
“我睡不着。”
这个时候,没有人能睡着。有喜悦,有悲伤,有担忧,有焦虑。
井莲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拧亮一盏壁灯,柔和的光芒笼在室内,看起来很温暖。
尔蓁看着井莲。他的妻子看起来非常憔悴,从婚礼筹备开始,到安抚家里所有的人,事无巨细,都是她在独力承担。
“辛苦了。”尔蓁道。
井莲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一丝亮光闪过。尔蓁捕捉到了这一点,本能地感到厌恶。
他皱起眉头,冷冷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谢谢你这些天所做的这些。”
“……没什么。”井莲眼中的光亮果然熄灭了,“我应该的。”
缓了缓,她低声说:“这么晚了,回房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尔蓁推开窗户,外面清冷的空气欢快地钻入来,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你先睡吧。”
井莲没有动。
尔蓁有些不耐,“我叫你去睡觉。”
井莲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鼓足勇气似的,她缓缓向前,从背后紧紧搂住尔蓁,将自己的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
尔蓁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一把将他身后的女人推开:“你在做什么?!”
井莲毫无防备,几乎被他推倒在地,她怔怔地望住尔蓁,眼神哀绝。
尔蓁也有瞬间的仲怔,过了一会才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井莲靠着书桌,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很累……”
“累了就去睡吧。”尔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井莲抬起头:“尔蓁,这么多年了……你连让我靠近都不愿意……为什么,你明明是一个温柔的人,为什么变得这么冷酷?为什么?”
眼泪在她的眼中蕴积,她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有成功:“我是有心送走笑薇的……可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笑薇死了,我也很难过。我对不起你,我愿意赎罪,可是你究竟要恨我恨到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期限,至少让我看到希望……尔蓁,哪怕你把你对笑薇的十分之一的感情分给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不要当我是仇人好不好?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仁慈一点……”
尔蓁的脸色从听到“笑薇”两个字开始,变得越发的阴沉,越发的冷酷。
“尔蓁,错都在我,你恨我,怨我,惩罚我,我心甘情愿。可是冠南和尔芙,他们是无辜的。尔芙什么都没有做,冠南是你的好朋友,尔芙不爱冠南,你就忍心看着他们这么结合?那是尔芙一生的幸福……尔蓁,不要这么冷酷,他们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的好友……他们是无辜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你明白的。尔蓁,还来得及,婚礼还没有开始,一切还可以挽回。让尔芙自己去找自己的爱情,她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冠南哪点不好,配尔芙那丫头绰绰有余!他看上尔芙,是尔芙的福气!明天就是婚礼了,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尔蓁,我知道,是我逼迫了你,可是你不能这样对自己的妹妹,当初送笑薇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尔芙只是知情而已!” 她的泪水决堤而出,泣不成声,无力地祈求着,“不,不应该是这样……笑薇也不愿意这样的……”
井莲捂住脸,泪水从她的指缝渗出,又滴滴落入脚下的地毯。
“不要再提笑薇。”他冷冷地说,“明天是大喜的日子,大家都很累,情绪都不稳定,我不想和你起争执,你最好现在就回房睡觉。”
井莲泪流满面地抬头,她看着自己的丈夫,从心底阵阵抽痛。几近麻木。
“是的,婚礼……”她喃喃地说,“……是的,我错了,我对不起的何止是你,我对不起大家,我害了大家,害了所有人……尔蓁,我们的婚姻已经是这样了,别再让尔芙重蹈覆辙,尔芙是你妹妹啊,她才二十岁……她还有太长的人生,她不应该就这么出嫁的!她甚至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
尔蓁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道:“你是说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么?那你迫不及待地嫁给我是为什么?笑薇的二十岁,就是她的一生。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体会什么是爱情和婚姻,她呢?她只能洒落在那片海域里,你有没有体会她的感受!你去问问她是什么感受!”
“不,尔蓁,笑薇走了,并不是结束啊……她的不幸,不应该这样延续……尔蓁,求求你,放过尔芙,放过你自己吧!”
尔蓁什么都没听到,他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拢,发出一声巨响。
“尔蓁!”
井莲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喊,萎顿在地,她捂住嘴,泪水汹涌,无法动弹。
“尔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放手吧,要怪就怪我吧……”她喃喃地祈求着,哭泣着。
良久良久,她的泪水干了,身子冰冷。他是不会回来的,她知道,他也绝不会改变他的决定,一切已经就绪。她缓缓拖起沉重的身体,动作缓慢地关上窗户,熄灭了壁灯,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来到尔芙门前,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
尔芙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睡得十分深沉。井莲轻轻地抚了抚她在梦中仍然轻皱的眉头,低低地说:“对不起,尔芙。对不起……”
尔芙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井莲为她轻轻拭去了。
那一夜,井莲独坐到天明,而尔蓁摔门出去之后就驾车离开,黎明才归来。
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全城似乎都被这件喜事感染,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尔芙在父亲的牵引下,走向神坛。井莲看不清她面纱下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迟疑的脚步。
阮青山轻轻地拍了拍女儿在他臂弯中的手,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即他调转目光,满意地看着前面的准女婿。
神坛上等待着的齐冠南带着明显的紧张,看着自己的新娘一步步接近,他的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爱恋。
他给尔芙婚姻,也给尔芙爱情。或许他会教会尔芙什么是爱情吧。但是,只有一方的爱恋,是否会成就美满的婚姻?井莲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丈夫,他面无表情。

番外(二) 巴黎 巴黎

何晏子再度看了看手中的字条,确定这个地址确实没有错,才按了门铃。
来应门的是一个穿制服的老者,他隔着雕花大门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小姑娘。
何晏子拉了拉身上的吊带短装和迷你牛仔裙,扒拉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里是阮家吗?”
“是的。小姐找哪位?”
“啊,我找阮夫人。”何晏子说,“我来给她送一样东西。”
“哪位阮夫人?”老人问。
“啊!哦!是这位!”何晏子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油画,展开指着上面的人物道:“就是她!”
老人一看那画,脸色立刻就变了。他道:“你,你,你是……”
何晏子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地回答说:“我叫何晏子,画画的,几个月以前,哦,大概半年多以前我给这位夫人画了张像,她给了我钱,可是当时画还没完工。我现在给她送画来。”
老人又上下打量了晏子一番,最终拉开门道:“请进来吧,我去通报一下。请稍候。”
老人带她进了等候室,给她送上一杯茶,然后走到里间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他出来对何晏子说:“何小姐,我家先生请你进去。”
何晏子按照老人指点的,穿过宽阔的翠绿的庭院,走向那巍巍的大屋。远远地,她就注意到那个漂亮的高耸的喷泉。她兴奋地加快脚步,走近前去。
喷泉池呈椭圆形,中央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的阿波罗雕像。阿波罗仰着头,似乎在搜寻太阳所在的方位。他右手拿着一张大弓,支撑在地上,左手擒住一头怪兽的咽喉,那怪兽匍匐在他脚下,张开嘴,似乎在痛苦地嘶吼。泉水就从怪兽的嘴里喷出,水流不急不缓,洒落在清澈的水面。
“真是太美了!”何晏子赞叹。她绕着喷泉走了一圈,发现喷泉座下有块突出的石板,专供人休憩用的。她不由自主地在那坐了下来,背后是清冽的水声,面前翠绿的庭院和美丽的繁花。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从来没有这么心旷神怡过。
她坐了一会,才想起这家先生正等着要见她。忙跳起来,向那栋大屋跑去。
女仆带她上楼,一连上了三层,才在一扇饰有雕花螺旋纹门框的大门前停下来。女仆叩了叩门,说:“先生,何小姐来了。”
“请进。”门里的声音很模糊。
女仆推开门,示意何晏子进去。
何晏子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两面是大书架,直到屋顶,密密麻麻都是书,书架两旁摆着鲜花,这暗沉沉的空间立刻就因这些鲜花有了跳脱的灵气。书桌后面有一张皮椅,背对着她,向着敞开的落地大窗。皮椅里有人,可能就是那位先生了。何晏子顺着窗户看过去,看到了漂亮的庭院和那喷泉。她的脸立刻就红了。这位阮家的先生显然已经把刚才她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在眼底了。
皮椅转动,这位阮先生转过来,道:“何小姐?”
“是的。”
何晏子从来没见过那么有气势的男人。这个男人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冷漠却又引人的气质,他的眼神锐利,嘴角微抿,下巴如刀刻般线条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脾气不好的人,而从他微攒的眉心也可以看出来他也并不打算与人为善。
他此时正毫不客气地看着她,显然他对她的这身装束非常不满。这让何晏子感觉到无比地局促。作为一个学习西方绘画的少女,她的这身衣服既不前卫也不十分时尚,只不过是现下一般少女的衣着而已。但显然在这位古板的先生看来,她过于时尚也过于前卫了。她不由自主地拉拉衣角,双手不知不觉规规矩矩地交叉放在身前,看起来就像一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男人点点头,说:“我是阮尔蓁。听说你来送我妻子的画像?”
妻子?何晏子又吃了一惊,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脑海里浮现出六个多月前那位太太落寞而忧伤的面容。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位太太看起来那么凄楚了,换了是谁和这样一个冷漠又强势的男人结婚,最后都会凄楚无比的吧。谁敢在他面前肆意欢笑啊!
“坐。”男人说。
书房只摆了两张米色的软沙发,沙发上搭着白色的针织沙发罩。何晏子想起刚刚才在那露天的石板上坐过,不好意思弄脏这么洁白漂亮的沙发。
“没关系,坐。”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何晏子不由自主听从了他的命令。
“你什么时候给我妻子画的像?”
“去年十二月份。啊,那天好像是去年第一次下雪!”何晏子想了想说。
“哦,是那天。”男人语气平平地说,“把画给我吧。”
“哦,好的。”何晏子忙从包里拿出那张油画,双手递给男人。
男人展开油画,他看着画中的人,眼神不知不觉温柔了许多,他垂下眼睑,似乎在默想什么。过了一会,他收起那张画。
“你为什么不把它裱起来?”
“裱?”
“我是说为什么不把它装在镜框里?你一直这样卷着它?”
“哦,不是。之前我把它放在镜框里来着。因为那天阮太太没有告诉我地址,我一直把画很好地收藏着,想着某天阮太太会来把它拿走。可是我左等右等等不到。后来有一天有个人经过我的画摊,看到这幅画,告诉我这是阮太太,并告诉了我这里的地址。所以我就送来了。把它卷起来是为了方便携带。”何晏子语不停顿地说。
接着她有些腼腆地解释道,“阮太太那天本来是要素描,可当时我没有完工。后来我等她很久不到,就加工了一下,就变成一幅油画了。”
男人点点头,他目测了一下油画的大小,起身从墙上取下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画框,将里面的画拿出来,把那副人物肖像放进去,重新封好。他没有把画挂回墙上,而是把它靠在了桌头。
何晏子一直带着惊奇的神色看着男人的动作。她发现男人身材颀长,手指刚劲有力,他穿着样式简洁的黑色衬衫,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没扣,衣领随意地敞开着,衬衣的下摆收在黑色的长裤里,更显得他身高腿长。
撇开别的不说,这位阮先生真是既美貌又性感啊。何晏子在心底暗暗地想着,眼珠子乱转。
“多少钱?”男人重新坐了下来。
“啊?”何晏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幅画多少钱?”男人皱眉,又问了一遍,“或者我该签给你支票?”
“啊,不用,阮太太给过我了。我今天只是把它送来。对了,怎么没见阮太太?”
男人眉头立刻皱起,他几乎是愠怒地瞪了何晏子一眼。眼神犀利。
何晏子吃了一惊,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她顿时又紧张又委屈,觉得这个阮先生真是性格怪异,暴虐多变,想着得赶紧离开才是。
“那个……阮先生,画送到了,我该走了!”
“你走吧。”男人冷冷地说。
何晏子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感觉从来没有的难受。她好心送画过来,除了刚才在门房那位老人家给她倒了杯茶,没见到阮夫人,没受到任何招待,从头到尾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现在这个男人的口气倒像是她打扰了他,巴不得她快走似的。
她转头向门口走去,发誓今生今世不要和这样的有钱人打交道,真是太可怕了!
“对了,你学画多久了?”男人在她身后突然问道。
何晏子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回答道:“啊,我从小就开始画画了。刚开始是学国画,到我12岁才开始学油画。我获过全国油画大赛少年组的二等奖,我还获得过……”
“我知道了。”男人淡漠地点点头,“那你知道法国美术学院吗?”
“当然!”何晏子高声回答,“当然知道!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法国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我……”
“好了。”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说,“谢谢你送我妻子的画像来。”
“啊……不客气……”
“你想去巴黎吗?”
“当然!”何晏子瞪大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时候?”
“呃,等……等我攒够钱的时候。”
男人靠向皮椅深处,深深地看着她,他双手手指对接,手指相互轻轻击打着,慢条斯理地说:“作为对你的答谢,我资助你去巴黎。你在巴黎期间的费用全由我出。”
“啊?!”何晏子眼睛瞪得更大了。
“怎么?你有难处?”
“我……我……”何晏子张口结舌。
“这件事我会交给我律师办,这是他的名片,你明天跟他联系。好了,你可以走了。”
“啊……为……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良久才道:“为了完成我爱人和我妻子的心愿。她们一个想去巴黎,一个想资助别人去巴黎。”他笑了一下,顿了顿,然后他盯住她,语气怪异地说:“希望这次……不会有飞机失事。”
何晏子看着这个男人嘴角古怪的笑意和他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幽深眼眸,有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脊梁底部盘旋上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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