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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情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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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罗泓堰在他们将他送至雪影山庄的隔天,便已离开。
不寻常。谁都知道罗泓堰和莫霜痕是好朋友,身为罗泓堰的知交更是知道他每次到雪影山庄总会至少住个两三天才走,从不曾走得如此匆忙;纵然莫霜痕神乎其技,可在一夕间让罗泓堰完好如初,依罗泓堰的性子也不可能就这么匆匆离去。
事态不寻常。
更何况,莫霜痕这个向来不喜欢出门的人,竟也随后离开雪影山庄。
依据之前罗泓堰伤重的惨况,他们实在无法将情况往乐观的方向推想。究竟,罗泓堰为什么如此匆忙离开雪影山庄?莫霜痕,又是为了什么随后离开雪影山庄?
是不是,罗泓堰伤还没完全好就离开?如果是,他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非走不可?甚至连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顾。他们认识的罗泓堰,并不是一个这么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那么,究竟,为、什、么?
「我出去再探探,看有没有他的消息。」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听见这句话,席尘瑛不禁一愣。随即明白,夏谪月本就不是那种完全不懂察言观色的粗人,她的表现又实在太明显。
歉然一笑,便欲起身。「我跟你一道去。」
「不。」边说着话夏谪月已边往外走,「你还有病人要照顾,我去就可以了。况且,那个萝卜喜欢待的某些地方,并不适合你去。」
席尘瑛自然也明白,夏谪月指的是什么地方。花街柳巷,红粉青楼……确实,并不是姑娘适合去的地方。
每次想起罗泓堰会到这种地方去,她就不免有些难受;虽说男人好色乃人之常情,但她知道,他原不是这样一个人。流连花丛,游戏人间——在许多年前,他看似轻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认真的心。而今、而今……他还有心吗?
默然片刻、开口,终究也只能一句:「那么,请多珍重。」再怎么为罗泓堰担心,她都不会忘记医者本份。她的病人虽然伤势已大有起色,毕竟还没有好到能够任其独处。
夏谪月一笑,声音清朗。「别这种表情啦,我会尽快回来的。」
*
酒楼,向来是很多人流连的场所。聚时要饮酒,别时也要饮酒,欢时藉酒庆贺,愁时藉酒浇愁。所以,不管要找什么人,酒楼一向是探听消息、找人的好地方。
罗泓堰很喜欢喝酒。
他常说他可以三五天不吃饭,却不能三五天不喝酒。令夏谪月常常不禁要怀疑,这家伙身体里流的究竟是血还是酒?正因如此,在酒楼向来很容易发现罗泓堰的踪迹。
但这一次,夏谪月四处找遍大大小小的酒楼,仍无法得知半点消息,罗泓堰简直就像突然从红尘中消失。终于明白席尘瑛为什么那么担心,因为就连他也已开始担心。
一向很喜欢这个花花世界的罗泓堰,究竟什么理由让他不得不隐遁?或者,不是刻意隐遁。而是——
用力一甩头,不愿再想。罗泓堰这家伙向来祸害遗千年,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也许这个萝卜只是不知道窝在哪里玩到乐不思蜀,不想出来见人而已。
——纵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仍旧这么希望着。不论如何这么漫无头绪地找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茫茫人海中寻人无异大海捞针。他是不是该,考虑找些人帮忙:
罗泓堰究竟人在哪里?一如夏谪月所预料,他仍是在有酒的地方,只不过就算夏谪月现在看到他,只怕也很难认得出他。
不知几天没整理仪容,一身污衣像在泥浆里打过滚;蜷缩在街角一个小摊子,喝着很劣很烈的酒。
很想醉,可惜他的酒量实在太好,怎么也醉不倒。酒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可以带给他平静,也许、是在多年多年以前,那个纵情狂饮的夜之后?从很多很多年前,与那个人共度那个太过漫长的夜之后。
那一夜他们好象说了很多很多话,醒来后却一丝半点也记不得;只是从那一夜之后,他们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好朋友——对他来说或许不算太意外,但对莫霜痕来说肯定是。
心很乱,不知所措。这一次酒并不能够带给他平静,只是越来越烦躁。虽然不甘心继续如此无力,却也束手无策。酒已不是一杯一杯饮,而是一坛一坛干。
如果就这么醉死也许就可以一了百了。但他偏偏知道,那是、不、可、能。
摊子很小,人有点多。但他身上实在太脏,再加上饮酒时那份狠劲,以致虽然周围早已人满为患,却迟迟未有人前来并桌。
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在他对面落坐。
他没抬眼望来人是谁,也并不关心为什么来人要选择与他同桌,这摊子的座位本就是人人可坐——只要是来此光顾的。
「怎么,弄得如此狼狈?」低柔嗓音传入耳里,像是温柔却冰冷。
抬眼望、美人如梦,飘然卓立。
他静默半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兴师问罪?好象,没什么意义。「你来这做什么?」淡淡地,口气称不上有礼,但若论起卿飕曾对他做过的事,这种口气着实算好的。
「来,当然是找你呀。」卿飕浅浅一笑,毫不介意。
「找我,没好事吧。」态度并不热络,倒也不算冷漠。
罗泓堰的个性原就是相当活泼爱说笑,就算面对一个对他杀之而后快的人,亦可谈笑风生;若不是卿飕的作为令莫霜痕受害,他绝不致如此不客气。
卿飕笑笑,言辞轻描淡写。「如果你很喜欢『碰』我小师弟,或许不算是好事吧。」
他默然无语。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名女子本性并不坏,而他刚好是很相信直觉的人;但他也并不是不知道,本性不坏不代表就不会对他不利,也不等于就不会使用计谋达成目的。
说些谎话这种小事,自然更不算什么。
若非如此,他也不致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纵然不可否认,当初之所以会对她没有太多防心,过半的因素是由于她的气质与莫霜痕委实太过相似,并非单纯因为他不觉得卿飕会怀有恶意。
莫霜痕从来不会害他。纵使莫霜痕要害他,他也甘心被害。
那是、他与莫霜痕的交情。
不问什么理由,只问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我知道你也许不会信我,我也不打算逼你相信。」她笑得很淡很淡,令罗泓堰不由得又想起莫霜痕。
莫霜痕的表情,一向是很淡的。淡到甚至令人怀疑,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情绪起伏?当然卿飕和莫霜痕其实在本质上有很大的差异,至少他从没看过莫霜痕像卿飕那样放声大笑。
说相似,也不过就是偶然溜过眼角眉梢唇边一抹冷意、举手投足言谈间隐隐透出的几许孤傲——宁可孤独寂寞也不愿委屈求全的高傲。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神情态度似毫不在意,眼睛却一瞬也不瞬直勾勾盯着他。「我已把话告诉你,要怎么决定,就是你的事了。」
沉思半晌,罗泓堰仍无法决定究竟该不该信她。如果错信之后,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的只有自己那也就算了;怕只怕,会再牵连到莫霜痕……他绝不愿,再拖累莫霜痕。
可是若她并不是骗人的……?
看穿罗泓堰的犹豫,她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等等!」声音虽然不大,却已明白昭示他的意志动摇,令她的嘴角悄悄扬起一弯落寞的微笑。复仇,本来就不会是太愉快的事。
尤其在,违背自己原则的时候。
*
莫名地,突来一阵心悸。
无法平静。
莫霜痕收起剑遥望远方上绿叶片缓缓飘落像下起一阵青色的雨,他在青雨中闭上眼,细听风中动静。思索推测着,这份扰乱究竟因何而起。他关心的事一向不多,就连师父逝世时亦未如此刻心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凝神。
远方翻飞的砂尘,依稀传来某些信息。
倏然睁眼。
锁定某个方向,绝尘而去。
山林深处,有人静立等候。「你来得好快,」卿飕轻轻一笑,不带喜怒的。「明明在待了六七年的山里还会迷路,这次却这么快就找来了。」莫霜痕没有答话,仅是冷冷凝望。「是爱的力量?」卿飕的语气杂入嘲谵之意。
莫霜痕依然不答,望向她的眼神亦丝毫未变,他从来就不是个会轻易动怒的人。「你既然找得到这儿来,当然就知道你的那个好朋友已落入我手里吧。」笑纹稍稍加深,「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默然,无语。
一如以往,沉静、寡言。
「你还是这个样子,没变啊……」望向他的眼,眸子变得有些迷蒙,「多说句话就会要你命似的,活像个蚌壳。」旧忆,总是多少带点伤感,曾经是嬉笑玩耍时所给予的评语,同样的话语截然不同的情势。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莫霜痕仍旧不说话,望向她的眼神看不出意向。
「罢了,废话这么多也没意思。」看似洒脱地笑笑,而在笑容底下掩盖了什么?
那并不是现在能够追究的事。她恨、她要复仇,此时此刻不能被旧情所牵绊。否则,她之前做的事,算什么?都已经,不惜将无辜的人牵扯进这段恩怨里了……
「你的那个好朋友,现在又命在旦夕了。而你,只要能够以左手剑胜我,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微微一笑,「还不错的条件吧?」没有要莫霜痕以命来换,毕竟那实在像是把莫霜痕当小孩子骗,她也不屑。要他死,必须由她亲手杀之!
莫霜痕没多说什么,静静敛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
银光一闪、血溅,染红他的衣,遮没她的笑。
卿飕瞪大眼睛注视那穿掌而过的利剑,复仇的坚定意志仿佛再度崩落个缺口。她知道莫霜痕一向是个做事很绝的人,绝到令人不禁怀疑为什么明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做出这种傻事?十多年前她所认识的他就是这个样子,十余年后的今天,他好象仍是这个样子。
当年因为她的一句话,他一剑断去自己十年未剪的长发,因为她一句话,花了数年时间换得一树花开。因为她一句话、因为她一句话……而今,仍是为了她的一句话?
她抿紧嘴唇,试图逼自己相信他这么做全是为了罗泓堰,但她偏偏又无法不知道,他这般作为极可能只是因为,『她说』。从以前他就常常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做出惊人之举:如今,仍是吗?……她强迫自己不能再想。
那种事情,不是她现在应该想的。他杀了那个无辜的女孩子,她绝对要他偿命!
而莫霜痕的表情依然分毫未变,甚至连眉头轻蹙亦不曾,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在出剑时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这手不是他的、或者浑然不知他这一剑下去至少一年半载才有可能痊愈;好象更没有考虑到,他是一个善于以右手使剑的人,右手无法持剑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危险,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安安静静、轻轻巧巧抽起剑。
剑身仍如一泓秋水,只是增添一抹嫣红。
绮丽眩目的血纹。
剑尖微微一颤、抖落数点绛艳,右掌持续滴着血,他却好象完全不在乎,执剑的手稳定如昔。原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她收起笑、慢慢抽剑,细致的手和莫霜痕的手一样稳。
但握剑的手却比他用力得多。
仿佛有太过汹涌的情绪、急欲倾泄,无形纠葛情结,最是难解。
不再多言,双方剑都已在手。还有什么话好说?
唯有一战。
第四章
风卷残云,也卷起落叶飞扬。
一叶枯黄缓缓在静止的两人之间飘落。
飘过视线的刹那,一直不动的双方,同时动了。
水蓝与雪白的两道身影,霎时化作流星一般再也看不清。纵然莫霜痕改以左手使剑,威力比之过去是削弱不少;卿飕却也因为不久之前耗力太多,并没有占多少便宜。
这一次交战,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便有了结果。
错纵人影骤然静止。秋水般的冰冷剑尖直指卿飕咽喉,森森剑气直似要刺入骨髓。
莫霜痕就这么静止不动,恍似刹那间化为石像,剑尖丝毫颤抖也不曾,一如以往镇定平静。他的心,却不知是不是也像他的剑这般平静?
没有人知道莫霜痕为什么住手。是不是为了,他一直都十分尊敬的师父?他们的师父葛衣叟生前,很疼爱、很疼爱她,极奇器重,所以在得知她选择与一名女子长相厮守时,震怒异常。爱之深、责之切,期望得越高,被悖离时的失落也就越大。
在将她逐出师门不久后,寂寞的老人就后悔了。只是,他们都拥有相同的脾气,谁也不可能先向对方低头,同样高傲、同样倔强,不肯轻易动摇的……执拗。
和莫霜痕同样静止所有动作,卿飕冷冷注视着莫霜痕,一语不发。
踩在生死交界,她并不感到恐惧。她的爱人早已逝去,在那时候她且一实也已经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为复仇而存的鬼而已。生死何异?
「……师父……一直在等你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霜痕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双眸看似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又似漾满无尽忧伤;而她苍白的脸上冷漠依旧,一如他。清澈眼眸悍然无惧的迎视,除了强烈反逆之意外是不是还有着些什么?
此时此刻,卿飕与莫霜痕看起来出奇相似。
或许,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就和他们那个尸骨未寒的师父,一样。
「……我知道。」是的,她知道。就因为她知道,所以那时候她会想赶着回去见师父最后一面,也所以她会失去自己此生最心爱的人。
于是她恨。
恨她为什么在那时候会放开手,恨她那时候为什么没有一直陪伴在魏情苑身边、守护,导致发生什么事她都来不及阻止。
不愿承认那种情绪叫做后悔,她从来就是个不喜欢后悔的人,但她确确实实后悔。
知道世事难有两全,是故在当初必须在师门与情人间择其一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情人。
她无法接受师父只因为她爱上的是一个女人就完全不讲道理、不顾一切地要她与情人断绝往来。
爱一个人,有罪吗?
皆未有婚约在身,亦非血脉相连之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不懂、也不想懂,从来不认为那是需要懂的事。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是孤儿,自幼就是师父将她养大,这份恩情她感激、无以为报;但那并不代表,她会事事听从师父的旨意,没有自己的想法像个任人操纵的傀儡。
师父也一向喜欢徒儿这个样子,所以虽然偶尔会有些冲突从来就无伤大雅。唯一一次无法妥协的冲突,想不到竟成永诀!她好恨。
也许就因为知道世事难两全,她却犹怀抱一丝不自觉的微渺希望,渴盼能够在其间寻求一个并存的平衡点,而结果却是两头成空。没能来得及见到师父最后一面,也永远失去了她最深爱的人。
也许可以说她逃避吧,不愿承担那种太过忧伤的感情,后悔、永远无法挽回。
莫霜痕倏然撤剑。
「你走。」也许是已明白他想知道的事、也许是不想再问,他没有再进一步追问为什么她没有回来。
话已尽。
「……你不杀我,我还是会杀你。」那已经成为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否则她早已追随逝去的情人而去。
「我等你。」淡淡地,简单回答。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沉默半晌、盯着他直瞧,像想要看透说出这种话时他究竟在想什么?依她过去对他的了解,她可以猜得出他说这话是为了什么。
但她不能让自己相信。
那会让她,下不了手杀他;可是,她绝不能不杀。她对情苑发过誓,要为她报仇的——一咬牙,自怀中掏出事先写好的信掷向莫霜痕。「他就在信中所指的地方,沿途我已做好记号,你应该可以很容易找到他。」话落转身拾起剑就走,不愿回头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多一分动摇!而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但就算不回头,她也可以清楚地知道,莫霜痕一直在看着她,目送她远去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就和当年一样。
*
罗泓堰在一家小客栈的房间里昏睡着。
虽然格局不大房间倒是清雅得很,枕褥尽是一片雪染的苍白,纯粹而决绝的颜色。
环境不差,罗泓堰却睡得不怎么好,双眉紧蹙、冷汗涔涔、呼吸急促。
莫霜痕悄然无声走进房里,顺手带上房门。走向他、拍开他穴道的同时,他立刻像虾米一般全身蜷成一团。
他很痛苦。
莫霜痕盯着他瞧了片刻伸出手。
然而还没能做什么动作就被他一把抓个正着。「你……」吃力地睁眼,迷蒙间看见的是熟悉脸庞,心情多少是放松了些,虽然肉体苦楚依旧。万分艰难撑起身子,攀附莫霜痕的手臂、几乎是整个人靠在莫霜痕身上。「你怎么了……?」轻轻抚上莫霜痕面无表情的脸,沙哑着声音问。
虽然看起来好象和一般时候没两样,他却觉得莫霜痕的样子看起来好……好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好象、就好象……很多年前,他们初识的那一夜。
朦朦胧胧不知是谁的眼。究竟是他的眼朦胧所以看莫霜痕的眼也朦胧,还是莫霜痕的眼又变得像那一夜的江上月一般朦胧?
莫霜痕没有回答,默默无语一如往常。只是好象,又有几分不同!
「你……怎么了……」轻轻柔柔地,抱拥。虽然自己的身体疼痛万分,却舍不得将半分力道施加在莫霜痕身上。
模糊意识里总觉有点熟悉。是不是在很多年前他也这般抱过莫霜痕?
莫霜痕像个娃娃般任他搂抱,不会笑、不会哭,木然的脸上一点像人的表情都没有,漆黑眼睛,似墨玉雕成。
「我……不是故意要躲你。」像是想安慰莫霜痕、也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伤害你。
「……」这里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莫霜痕懂。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半梦半醒间他变得有点像个孩子,低哑声调虚软,带点撒娇意味。从来没有向谁撒过娇,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有对象可以撒娇。
「……我没生气。」不轻、不重,声音也不大,只是恰恰让罗泓堰可以听得清楚。
「那……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人们常常在失去后在发现自己无法承受失去,罗泓堰也一样。他一直知道莫霜痕对自己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却直到莫霜痕似视他如生人般擦肩错身,才明白莫霜痕对他来说重要到什么程度。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太重要的人,他不能够再失去莫霜痕。失去情人时因为有莫霜痕,所以他撑过去了,再怎么苦再怎么痛也都过去,而如果失去莫霜痕这个朋友,他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却势必会失去!
莫霜痕没有再开口,以漫长静默代替言语。
「不要……不理我……」反复低喃,已不是请求而是陈述愿望。
陈述他心头,迫切渴盼。
莫霜痕没说话,不表示答应也没表示不答应;墨玉般的深邃瞳眸,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看得透。
「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要……唔!」猛地收口不言,别开脸,竭力压抑。
却终究无法抑止,忍不住让一口鲜红染印上杭褥。像要将内脏咳出也似的剧烈呛咳,腥咸液体悄悄自唇边溢出,在一片雪白上绘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怵目惊心。
莫霜痕轻皱眉,迅速让罗泓堰平躺在床上。俐落地扯开衣襟,抚触按压,右掌细密包裹的纱布,虽稍稍阻碍活动,却无大碍。
罗泓堰的剧咳在莫霜痕的碰触下慢慢平息,却有另一种反应被挑起。早已迷乱,却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人;不需清醒,由近乎兽性的原始主宰。
血的腥气总会令猛兽亢奋,不管在什么时候。低声的呻吟,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欲望;但却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感到些微疼痛。苍白床褥再添新彩,却是莫霜痕的血,抓握他手腕的手因施力过度而伤口迸裂,包扎的布条也逐渐松落。
红,慢慢、扩散,慢慢、淹没原有的颜色。
再也、不能够、回到最初。
*
夏谪月在大老远跑到京城绕进小巷里转了一大圈后,终于由某个情报贩子手上得到罗泓堰的行踪!听说他,跟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
刚踏进客栈的时候他邋遢得要命,和一旁白净净俏生生的美人恰成强烈反比,脏到只怕连街上的乞丐都望尘莫及,更令店小二连换好几桶水才让他从头到脚彻底洗个干净。
令店小二印象最深刻的是,想不到那么脏的一个人,在梳洗干净后冽是个挺好看的小伙子,和那个姑娘站在一起,行起来可说是郎才女貌。
「他跟女人在一起?」夏谪月的眉毛纠成一团,心头无名火起。罗泓堰和女人在一起不在他意料之外,只是他害人为他如此担心,自己却在这里逍遥快活?是什么跟什么嘛!
「唔、一开始和那位客官一道来的姑娘,待了没多久就走了……」
「那他现在一个人在楼上?」
「叹……也不是……」生得一张圆脸的掌柜,笑得有点尴尬。「不过,客官如果要找那位客官,大概晚一点会比较好……」
「为什么?难道又有别的女人来找他?」
「……我是没看见人,不过听阿虎说,刚—楼去本来要帮客官送点茶水,可是房门给上了闩。而房里……有点声音……」
夏谪月狠狠咬了一口,「这死小子倒还真有闲情?我找他找个半死,他却在这里厮混?不成不成、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客、客官?你想干嘛?别、别太冲动啊——」夏谪月一溜烟窜上楼,身为寻常百姓的掌柜及店小二自是拦他不住。
呆望半晌,也只有叹口气,由得他去了。「这些高来高去的大侠们的闲事儿,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少管为妙……」
二楼的上房,就只有那么一间有住人,所以夏谪月很轻易地就找到罗泓堰居住的那间房间。
才刚走近,便已隐约可闻房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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