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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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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走进一家酒吧。我们也跟进去。他们安排好之后就演奏起来。太棒了!领头的是一位男高音,他满头卷发,身材瘦削,上身松松垮垮穿了件运动衫,眼睛里流『露』出自我陶醉的目光。在这个炎热的夜晚,他看上去让人产生一丝凉意。他手里拿着小号,皱着眉头,平静地吹了起来。一个长得很象爱斯基摩人的漂亮的金发小伙子,精心地穿了一件方格呢西装,领带打得笔挺,紧张地吹着小号。“你看,伙计,这家伙肯定是个急于赚钱的家伙,只有他衣着考究。他越是紧张越是吹错,而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告诉他不要慌,只管吹。他关心的只是音乐,他真是个艺术家。让我们来瞧瞧其他人。”有个吹萨克斯管的看上去只有18岁,却十分镇静,全神贯注地吹着。这些人就是流行音乐的创新者。突然,狄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舞台旁边一个黑暗的角落,说:“索尔,上帝来啦。”我一看,是乔治·希林!他象往常一样,用苍白的手支着头,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都仿佛大象的耳朵一般竖着,倾听着美国的声音,竭力想记住它们,好在英国的夏夜里演奏。人们狂热地让他起来弹一曲,他照办了。他弹奏着,一串串动人的音乐从他手中的钢琴中飞出。人们敬畏地听着他弹了一个小时,然后他又回到他那黑暗的角落,了不起的老希林!所有人却感叹道:“真是盖世无双。”
那个瘦削的领头皱着眉头说:“我们还是弹下去吧。”
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它越来越多,没有尽头。在希林的探索之后,他们看到了新的乐段。他们全力尝试着,一个悦耳的音调出现了。总有上天,这音调将统治世界,赢得人类灵魂的喜爱。他们找到了它,又失去了,又费尽了心机,终于再一次重新找到了;他们在狂笑,他们在呻『吟』——狄恩坐在桌边,激动地让他们继续,继续。到了早晨9点,所有的人——音乐家,无精打采的姑娘们,酒吧招待员,闷闷不乐的长号吹奏员——蹒跚地走出酒吧,走进芝加哥喧闹的白天去睡觉,直到晚上疯狂的流行乐重新响起。
我和狄恩按照拉格泰姆的调子一摇一晃地走了出来。现在该把卡迪拉克还给车主了,他住在湖滨路一幢优雅的公寓里。楼下有一个大车库,由一群浑身油渍的黑人看管着。我们把满是泥污的车开进车库,维修工没认出那是卡迪拉克,我们把证明交给他,趁他正把头凑在上面看时,赶紧溜了出来。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乘巴士回到了芝加哥商业中心。从那以后我们一句也没听到过那位富翁对于他的车说了些什么,尽管实际上他有我们的地址,也一定会抱怨。
第一卷 第39章
又该继续赶路了,我们准备乘巴士到底特律,到现在为止,我们的钱还没怎么用。我们提着破破烂烂的行李来到车站。狄恩拇指上的绷带已经象煤一样黑,却还缠在手上。我们两人的样子都惨到了极点。巴士经过密执安州时,狄恩就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睡着了。我同一位美丽的乡下姑娘聊了起来。她穿了一件低领的棉布罩衫,『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迷』人的胸脯。跟她交谈真是件乏味无聊的事。她讲起乡村的夜晚在院子里爆玉米花,这本是件能让我感到乐趣无穷的事情,然而由于她的心中缺少情趣,所以当她讲述这一切时,我知道除了说明某人做过这件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你还做过其他什么有趣的事吗?”我试图提起男朋友和『性』。她那大而乌黑的双眼漠然地望着我,她从来没有什么非常想做的事——无论它是什么,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它是什么。“你想从生活中得到什么?”我想迫使她去思索,但是她从来没去想过需要什么。她咕哝着工作,电影,夏天去看祖母,她希望能够到纽约去,看看时装,挑一件合适的衣服——她常常穿着东部人刚刚流行的服装:白『色』女帽,帽子上『插』着玫瑰花,玫瑰『色』的浅口皮鞋,淡紫『色』的华达呢大衣。“星期天下午你干什么呢?”我问。她总是坐在走廊里,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子们不断经过,有时他们也停下来聊几句。有时她斜躺在吊床上,读些有趣的书。“在一个晴朗的夏夜你又干些什么呢?”,她坐在走廊,望着路上来往的汽车,同母亲一起爆玉米花。“你父亲在夏夜干什么呢?”他在锅炉厂上夜班,他的一生都在供养一个女人,相互之间没有信任,没有爱慕。“你兄弟在夏夜干什么呢?”他骑着自行车到处转,时常去光顾酒店。“他渴望干什么?我们大家都渴望干些什么?我们又想要什么?”她不知道,她打起了呵欠,她睡着了。问题太多啦,没有人能够回答,没有人愿意回答,更何况她只有18岁,又那么可爱,那么惘然无知。
到了底特律,我和狄恩踉踉跄跄地从巴士上下来,衣衫褴褛,满面灰尘,仿佛一直生活在垃圾桶里一般。我们决定到下等街区看一场通宵电影,现在到公寓里太冷了。哈索尔也一定在底特律的下等街区,他的那双黑眼睛经常出现在每一个毒品注『射』点、通宵电影院和每一个喧哗的酒吧。他的鬼魂不断追踪着我们,但是我们从来也没有在时代广场找到他。我们想也许碰巧老狄恩·莫里亚蒂也在这里——但是他不在。我们每人花了35美分走进一家年久失修的电影院,在楼厅里一直坐到早晨。当我们疲惫地走下楼时,看通宵电影的人已经走光了。他们中有在汽车制造厂工作的来自阿拉巴马州的黑人;白人老叫化子;披着长发的年轻嬉皮士,他们跑到街头喝啤酒去了;『妓』女;普通夫『妇』;还有一些无事可做,无地可去,无人可信的家庭『妇』女。电影牛仔歌星艾迪·狄恩和他的坐骑白马布鲁波,这是第一部电影。第二部是立体电影,讲的是乔治·拉福特、西德尼·格林斯特和皮特·劳尔在伊斯但布尔的事情。我们看着他们在苏醒,听到他们在睡觉,感觉到他们在作梦。当早晨来临时,这些可怕的经验已经渗透到我们的潜意识之中,从那以后举手投足都不知不觉地受到他们的影响。我仿佛一百次地听见大个子格林斯特的冷笑,听见皮特·劳尔阴险的微笑。我同乔治·拉福特一起陷入他的偏执狂的恐惧中;我和艾迪·狄恩一起骑马、唱歌、无数次地向盗马贼开枪。在黑暗的电影院里,酒瓶子扔得遍地都是。人们转来转去,看看哪里有什么事可以干干,有什么人可以聊聊。当朦胧的晨雾象幽灵一般拍打着电影院的窗户和屋檐时,我靠在座位的木扶手上睡着了,6个剧场清洁工开始清扫整个剧场的杂物,居然扫出了一大堆垃圾。我低头打着鼾,垃圾差点碰到我的鼻子——他们几乎连我也一块儿给清扫了。这是后来狄恩告诉我的,他在后面10排看到了这一切。所有的香烟头、酒瓶、火柴盒都被扫到这堆垃圾里。如果他们把我也给扫走,那么狄恩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那时,他就要跑遍美国,从东到西查看每一只垃圾桶。我会在垃圾桶对他说什么呢?“别来打扰我,伙计,我在这里很快活。1949年8月的一个晚上你在底特律把我给丢了,为什么还要到这个污秽的地方来打扰我呢?”1942年我曾经在一出令人作呕的把戏中成了主角。那时我是个水手,在波士顿斯考利广场的帝国咖啡馆里喝酒,我一气喝了60杯啤酒,然后出去上厕所。由于喝得太多,我一下倒在小便池里睡着了。那天晚上,至少有100个水手和各种各样的人兴味盎然地跑进去看我。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尘世中默默无闻的人要比在天堂上声名显赫自由自在得多,什么是天堂?什么是尘世?全是些虚无缥渺的想象。
清晨,我和狄恩骂骂咧咧地从这个可怕的地方钻了出来去找汽车。我们在一家黑人酒吧里喝着酒,跟几个姑娘调调情,听着自动唱机里播放的爵士乐,痛痛快快地过了一个上午,然后,我们拖着『乱』七八糟的行李,坐上本地的巴士乘了5英里路,准备找一个人,他要我们付4块钱,然后带我们去纽约。他是个一头金发的中年人,戴了副眼镜。他有一个温暖的家,有妻子和孩子。我们在院子里等着,他正在作出发的准备。他那可爱的妻子穿着围裙给我们端来咖啡,但我们只顾忙于聊天。这时,狄恩很兴奋,每件事都出乎意料地让他感到高兴。他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浑身上下不停地淌着汗。等我们坐上崭新的克莱斯特车向纽约出发时,那个可怜的家伙才意识到他答应搭乘的是两个疯子。但是他还是尽心尽力地开着车。事实上当我们经过布里奇斯体育场,谈论着明年的橄榄球比赛时,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我们。夜里,我们经过了多伦多,然后一直向俄亥俄驶去。我感到我又开始象旅行推销员一样一次又一次地穿过美国的大小城镇——旅行包里塞满了杂七杂八的破烂,却没有一个人要买。快到宾夕法尼亚时,那个家伙累了,于是狄恩接过方向盘,驶完了剩下一段到纽约的路。我们可以听到收音机里播放的锡德乐队演奏的最新流行音乐。现在,我们正在驶入这个美国最伟大的城市。我们是清晨到达这里的,时代广场上车来人往,纽约永远不会有片刻的安静,当我们驶过广场时,又不自觉地在寻找哈索尔。
一小时以后,我和狄恩来到姨妈在长岛的新居。她本人正忙于对付那些画家,他们是一些我们家的朋友。当我们从圣弗兰西斯科回来摇摇晃晃地踏上楼梯时,她正同他们为了钱的问题讨价还价。“狄恩可以在这儿住几天,以后他就得走,你明白我的话吗?”旅行终于结束了。那天晚上,我和狄恩在长岛的加油站、立交桥和薄雾笼罩的点点灯火中长时间地散步。我记得他在一盏街灯下站着。
“我们再走过一盏街灯以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索尔,但是现在我还在继续思考一个新的想法,等我们走到下一盏灯下,我要重新回到原来的想法上来,同意吗?”我当然同意。我们已经习惯于旅行,我们可以走遍整个长岛,但是再也没有陆地了,只剩下浩瀚的大西洋,我们只能走这么远,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答应永远是朋友。5天以后,我们去参加在纽约举行的一个晚会。我遇见了一个名叫伊尼兹的姑娘,我告诉她我有一个朋友跟我在一起。什么时候她可以见见。我一边喝酒,一边告诉她他是牛仔。“噢,我一直想见见牛仔。”
“狄恩在哪儿?”我在晚会里叫着,“到这儿来,伙计。”狄恩忸忸怩怩地走了过来。一小时以后,在乌烟瘴气的晚会中,他跪在地上,脸颊贴着她的胸脯,喃喃地答应了她的一切要求。她是个高大、『性』感、皮肤黝黑的女人,看上去就象从巴黎来的『骚』货。以后几天,他们通过长途电话同在圣弗兰西斯科的凯米尔为了一张必要的离婚证明讨价还价,只有离了婚狄恩和伊尼兹才能结婚。但是几个月以后,凯米尔给狄恩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这是年初几个晚上亲热的结果,再过几个月,伊尼兹也将生下一个孩子,连同在西部某地的一个私生子,狄恩现在有四个孩子,却没有一分钱。他还象从前一样四处惹事,及时行乐,来去无踪,所以,我们去不成意大利了。
第一卷 第40章
我的书卖出以后赚了一笔钱,于是我向姨妈付清了这一年的房租。不知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到纽约,我实在无法忍受从新泽西吹来的大陆干燥的冷空气,决定离开这里。于是我走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纽约同狄恩告别,把他留在那里。如今他在麦迪逊和第40街的一个停车场工作,还跟从前一样,上身一件t恤衫,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腿上套着他那双开了口的鞋,开着车四处『乱』转。
平常我总是到黄昏时分去看望他,没有什么事可做。他站在房间里,数着车票,两手时而习惯『性』地摩挲一下肚皮。收音机总是开着,“伙计,你听过那个马蒂·格莱克曼解说篮球比赛吗?——中锋队员冲破防守,投篮,两分。他真是我听过的最了不起的解说员。”他就是这样从中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快乐。他同伊尼兹一起住在东80街一个只有冷水的房间里,晚上回到家,总要脱下衣服,换上一件长过『臀』部的中国丝绸衬衫,坐在他的扶手椅里,抽一袋装有毒品的水烟。他在家里的另一个消遣就是摆弄一副下流纸牌。“最近我一直在注意这个方块二点,你注意过她的另一只手在哪里吗?我敢打赌你说不出来。仔细看看。”他把方块二点递给我,上面画着一个高大的垂头丧气的男人和一个『淫』『荡』的、愁容满面的『妓』女正躺在一张床上。“仔细看哪,伙计,这张牌我已经用过许多次了。”伊尼兹正在厨房里做饭,苦笑着向屋里瞟了一眼,她现在可以说是心满意足了。“看清楚她了吗?看清楚她了吗,伙计?那就是伊尼兹。瞧,她干起那事就是这样。她常常把头靠在门上,微微一笑。哦,我一直在和她交流,我们已经得到了最美的东西。今年夏天我们准备住到宾夕法尼亚的一个农场里去——我可以开车回纽约找点乐子。过几年我们就会有一间漂亮的大房子,有许多孩子,艾米!哈莱姆!埃德加!”他从椅子里跳起来,放上一张威利·杰克逊的唱片。他站在唱机前。一边拍着巴掌,一边跟着节拍扭动。“啊!他唱得那么凄切,我第一次听他唱歌时,还以为他第二天晚上一定要死了,但是他现在还活着。”
这完全是他跟凯米尔在圣弗兰西斯科所干的一切在大陆另一端的翻版。那只历经磨难的箱子就放在床下,随时准备好要远走高飞。伊尼兹经常给凯米尔打电话长谈,她们谈论着狄恩提到过的一些下流场所,甚至互相通信交换对狄恩怪僻『性』格的看法。当然,狄恩不得不把每个月薪水的一部分作为抚养费寄给凯米尔,否则他六个月前就把工作辞了,为了补回损失的钱,他在停车场常常耍些小花招。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在花言巧语中把一张5元的钞票当成20元付给了一位有钱人而没被发现,然后我们来到一个名叫波特兰的流行音乐酒吧中把多出来的钱花光了。
一天晚上,我们在第47街和麦迪逊街的拐角一直聊到凌晨3点。“索尔,他妈的,我希望你不要走,真的,这是我第一次不跟我的老伙伴一起在纽约。”他接着说,“我不会一直在纽约的,圣弗兰西斯科才是我的家。在这里除了伊尼兹我一个姑娘也没有——这是我在纽约碰上的唯一一件事。他妈的!但是一想到要重新穿过可怕的大陆——索尔,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聊一次了。”在纽约,我们总是同一群朋友出入于各种酒会,似乎这对狄恩并不合适。夜晚,天空中飞扬着冰冷的雨丝,他站在麦迪逊大街,浑身缩成一团,这时他看上去更象他自己。“伊尼兹爱我,她已经告诉了我,并且答应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也不用担心。你瞧,伙计,你越老,麻烦就越多,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黄昏的时候来到小胡同,一起守在垃圾桶旁边。”
“你是说我们最后会成为老叫花子吗?”
“为什么不会呢,伙计?当然,只要我们愿意就行,就是如此。这样结束也没有什么坏处。你可以带着各种希望,包括成为显贵和富翁,无拘无束地度过整个一生。没有人会打扰你,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路走下去。”我同意他的话。他正在用最简单的方式接近思想。“你的路是什么呢?伙计?——圣徒的路,疯子的路,虚无缥渺的路,淡泊悠闲的路,还是其他什么路?从某种程度上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问题是怎么走?走到哪儿?”我们在雨中谈得十分投机。“你看到过我的孩子,他将来可能也是个四处流浪的人——医生的确这么说。我告诉你,索尔,直说吧,无论我住在哪里,我的箱子总是放在床底下。我在准备离开这里,否则早把它扔了。我已经决定马上抛开一切。你知道我总想不再干蠢事,你别担心,我们都了解时代——它缓慢地变化着,到处充满过时的乐趣。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乐趣吗?”我们在雨中眺望远方。那天晚上,哈得逊河汩汩奔流,河面象大海一般宽阔,暴雨覆盖了两岸的堤坝,覆盖了停泊在岸边的轮船,覆盖了周围的一切。“所以,”狄恩说,“生活把我带到哪里我就走在哪里。你知道,我最近给我在西雅图监狱里的父亲写了封信,前几天我收到他的一封信,这是几年中他给我写的第一封信。”
“是吗?”
“是的。他说他想看看孙子,等他到了圣弗兰西斯科,就跟两个小家伙住在一起。我在东40街找到一间只有冷水的房间,一个月13块钱。如果我能给他一点钱,他就可以住到纽约来——如果他愿意来的话。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妹妹的事,但是你知道我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我真希望能把她接来也和我住在一起。”
“她现在在哪儿?”
“噢,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他想试着去找她,这个老家伙,但是你知道他会干什么?”
“他去了西雅图?”
“他直接进了肮脏的监狱。”
“他以前在哪儿?”
“得克萨斯,得克萨斯——你知道,伙计,那里有我的灵魂,那里是属于我的地方。——你一定注意到我近来平静多啦。”
“是的,的确如此。”狄恩在纽约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只想跟别人聊天。我们站在寒冷的雨夜里,冷得要死。我们约定了一个日子,我走之前在我姨妈家再见一次面。
接下去的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来了。我们一起出去同一群小孩子在长岛铁路附近一块撒满煤灰的地上玩起了棒球,之后又一本正经地玩起了篮球。“放松些,不必这么紧张。”他们在我们身边传着球,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我们。我和狄恩都是满头大汗,狄恩还在水泥地上摔了个倒栽葱。我们气喘吁吁地猛扑过去,想把球从小孩子们手里夺过来,他们却灵活地把球传给另一个人,轻松地从我们头上投到篮里。我们带着球发疯似地扑到篮下,他们也及时赶到,从我们汗津津的手中抢了过去,然后一个短传。他们都认为我们有些不正常。狄恩和我在回家的路上,一人站在街道的一边,玩着传球游戏。我们试着用一种特殊的方法传球。当一辆汽车驶来时,我沿着街沿跑着,然后把球传给狄恩,球正好擦着正在减速的汽车飞过,他一跃而起,接住了球,又顺势倒在草地里,然后把球向我扔了过来,正打在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上。我捡起球马上扔了回去,狄恩不得不急忙转过身去接。由于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来到姨妈家以后,狄恩掏出钱包,把上次我们在华盛顿因超速被罚的15元钱还给了我姨妈。她喜出望外,于是晚上我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喂,狄恩。”姨妈说,“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顾即将出世的孩子,这次就留下来结婚。”
“当然,当然。”
“有了这些孩子以后你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周游全国啦,那些可怜的小生灵会无依无靠的,你必须给他们生活的保证。”他盯着脚尖,点了点头。在阴沉昏黄的傍晚,我们站在立交桥上互相道别。
“我希望当我回来时你还在纽约。”我对他说,“狄恩,我一直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两家能够住在一条街上,相敬如宾。”“太好啦,伙计,——你知道,一想到我们曾经遇到的和即将遇到的麻烦,象你姨妈提到的那样,我就盼望这一天能来。我不想要孩子,伊尼兹坚持要。我们还吵了一架,你知道吗?玛丽『露』在圣弗兰西斯科同一个经销旧车的商人结了婚,她也怀了一个孩子。”
“是的,现在我们都陷在里面啦。”我的话发出空洞的回音,整个世界都变得混沌一片。他拿出一张照片,是凯米尔和刚生下来的女儿在圣弗兰西斯科一条洒满阳光的小路上拍的。一个男人的影子投『射』在孩子身上,是两条长长的裤腿的阴影。“那是谁?”
“还不是埃迪·邓克尔。他回到了盖拉蒂身边,现在他们去了丹佛,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拍照。”
埃迪·邓克尔,不知道他原来富于同情心。狄恩拿出其他照片,我忽然想到有一天我们的孩子惊奇地看到这些照片,一定会认为他们的父母生活在平静、秩序井然的生活中,象照片上的那么安详。早上起床以后,无忧无虑地在大街上散步,永远也不会想到我们实际的生活和夜晚是那么紊『乱』、疯狂和放『荡』,难以设想的空虚,这一切在照片上都遗憾地被忽略了。“再见,再见。”狄恩慢慢地走进黄昏之中,隆隆的汽车冒着烟从他身旁驶过,他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后,模仿着他的步伐、思考和一切举动的姿态。他转过身来,使劲地挥手,他向我打了一个全速前进的手势。嘴里嚷着什么,我没有听见。他绕了一个圈,跑到高架铁路的钢筋架旁,向我最后打了一个手势。我向他挥着手,突然他转过身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他的生活中。我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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