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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烟华(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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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本拟以死蔽羞,一念之差,苟且至今,倒是让大人见笑了。”语到末了,愈低,若断。月下箫音,辗转夜色间,夜亦朦胧了。
  殷九渊的手拽紧了,又放松了,眸中神色狂乱,忽然一把抓住云想衣的肩膀,厉声喝道:“是谁?你告诉我!”
  云想衣抬眸,旋又垂下,眼睫掠影,若羞若怒,细似蚊声地道:“是南乙大人。此事……原也怨不得人,是我命贱……”
  “南,乙!”殷九渊恨恨地,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明石王败后,其部将南乙因献城有功,免其罪,调任雍州守备,事隔月旬,殷九渊早已忘了,现下听得提及,猛又省起,嫉恨欲狂,暗自默念着,双目尽赤。
  云想衣慢慢地退却,宛然轻颦,楚楚方凄:“大人不必如此耿耿于怀,我这就走了,再不敢扰大人清静。”
  殷九渊一惊,扑了上去,抱住云想衣,沙哑地喊道:“你要去哪里?”
  云想衣垂下眼帘,含辞未吐,呼吸间幽若兰草,暗香盈彻鼻端。柔软的躯体清且冷,宛如用雪揉成的,快要融化了,不经意地颤着,只在咫尺里。
  殷九渊痴了、醉了,气血上涌,澎湃不已,跌荡不休,直要把魂都销了,他喃喃地道:“我哪里都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低低一声吼,将云想衣按倒在地。
  “大人……”云想衣微弱地喊了一声,唇旋及被堵住了。
  挣扎,拂扭,沉沉的喘息中,罗裳褪尽。
  粗糙的大手抚摸过雪做的躯体,雪自生温。殷九渊情难自已,手下重了,近乎肆虐地揉拧着,粉红色的晕痕从云想衣的胸前、腰间、股际渐渐地浮现。
  云想衣急促地喘着,感觉疼得有几分难耐,才要呻吟之际,双腿被人大大地打开,粗壮的外来者强悍地侵入,一刹那,身体仿若被撕开。窒息,发不出声音,象鱼一样弓着腰弹起,又被压下了。
  狭窄的内部被不停地绞弄着,征服者的欲望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痛苦的迷乱中,云想衣温柔地笑了,抬起手臂,如蔓藤般缠上男人结实的背部,抓紧,呢呢哝哝地在梦中呓语:“我还以为……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花的气息拂过殷九渊的耳鬓,听不见花开的声音。
  凌乱的发丝纠结在一起,断断续续的呼吸,甜蜜的战栗,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交缠的影子映在窗纱上,拖出一道扭曲的痕迹,剧烈地晃动着。
  醉卧花间,且痴且狂,看屏间帘侧,暗香妩媚自生烟。金风玉露相逢时,蝶舞、蝶笑,妖妖娆娆,问谁人凭风里细思量。
  那一夜,却是无梦。
  次日,云想衣醒来时,殷九渊已不在了身边。被衾尚温。
  门外,守着两个侍卫,禁令云想衣踏出房门半步。小婢往来其中,侍奉锦衣玉食,云想衣不问,她们亦缄口不出一言,神态间无殊色。
  如是,过了五日,殷九渊方才现身,递予云想衣一个木匣。打开,匣内端端正正地盛放着一个头颅。
  吏部记,雍州守备南乙暴毙,着令调人补其缺职。琐琐小事,在景皇朝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白日将晓,寤梦方息,天色半胧明。
  小楼昨夜掩春风,今朝深苑又落杏花雨。细雨沾湿青瓦,愈浓了,凝成珠,自滴水檐间淌下,溅落一地,涟漪成丝,暗自无声。
  云想衣坐在窗畔,挑起了琴上弦,信手一抹,哑哑低音落于雨中。
  殷九渊半夜里被叫去了七皇子府上,一宿未归,不知何故,云想衣竟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窗外的雨下得也不是时候,湿漉漉的,把阶前的兰草都打得憔悴了,含泪若泣。
  商音零落,深一下,浅一下,随那风过,随那雨飘。
  “碰”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云想衣拢手,立起,静静地回身。
  殷九渊站在门边。房中烛火已熄,天尚未明,他的脸阴沉沉的,看不真切。
  对视,半晌无言。
  细雨依旧凄凄飘零。
  “琳琅妃。”殷九渊一字一顿,从喉中挤出声来,“琳琅妃,你骗得我好苦。”
  指过琴弦,重重一牵,弦断了。
  “你信么?”云想衣轻轻地叹了一声,幽韵绵长,“这样的事情,你信么?”
  殷九渊怔了,目中浮起了痛苦的挣扎之色,伸手紧紧抓住门框,喘着气道:“我……我、我不信!”
  云想衣掩口一笑,清且艳,声若银铃,悦耳撩人:“你真傻啊,我早已说过我本就是下贱之人,你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相信呢?”
  殷九渊咆哮了一声,如负伤的野兽般直直地冲了过去,揪住云想衣,握拳挥下,劈头劈脸地一顿打。
  云想衣将身子蜷成一团,疼极了也不吭声,任凭那拳头不停地砸在身上,直若木偶。
  殷九渊忽然间觉得云想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他的手中发软,再也无力,颤抖着松开了。云想衣软软地伏在地上,微微地痉挛着。
  唇边有血,云想衣的舌尖一卷,轻轻地舔了舔,苦且涩,血腥呛入心肺,只觉得一阵气喘,捂住嘴,闷闷地咳了起来,手上黏黏地湿了,血味转浓。
  “你……为什么要骗我?”殷九渊呆了片刻,沙哑地叫了起来,“为什么要骗我?”
  云想衣抬眸,黑暗中,恍惚又是一笑,嫣然如花。
  殷九渊的手抖着,青筋暴露,喉中咯咯作响,说不出话来。猛然一把抓起了云想衣的长发,绞住,拖着他起来。
  头皮生疼,云想衣秀眉轻颦,咬唇忍着,踉踉跄跄地被殷九渊牵扯着走。
  府中的奴婢见了,惊诧莫名,慌忙地避开了。
  到了府门口,殷九渊重重地一摔,将云想衣扔到了石阶下。
  “你给我滚!往后若再让我见到你,我定会杀了你的!”殷九渊嘶声地吼着,狂乱地关上了门。“哐啷”一声巨响,在寂寞的黎明中甚是刺耳,而后,一切皆静了。
  青空有泪,淌成千行雨,温柔地缠绵于青丝之间,如丝絮袅袅,道是多情,似是无情,湿了,重了,雨里,春也迷离了。
  云想衣缓缓地爬了起来,再也不看将军府一眼,转身走开了。
  天刚破晓,春寒,路上罕有几个行人。
  云想衣拉了拉破裂的衣领,指尖有些麻,轻轻地呵了口气,更冰,此际方觉春寒。一路踏雨而行,身形摇摇欲坠,如风中之烛,那般明灭未定。没有表情的脸上,雨凝,皆是水。
  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驰来,近前,停住了。侍从恭谨地开了车门,锦冠华裘的俊美少年自车上下来,撑开一柄十四骨的青竹纸伞,挡住了云想衣。
  云想衣收步,漠然。
  景非焰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抛下,轻飘飘地落入雨中。“南乙生前吩咐心腹之人,若一旦他身遭不测,便即将此函送呈我手。你们两个互相算计,最终还是他棋高了一着。”刻意压抑的声音,很是生硬,如剑在鞘中,欲出。
  信纸躺到地上,沾湿了,墨化开,如烟,浓浓郁郁地一片青灰。
  云想衣垂眸,看了看地上的那一纸信函,浅笑,细声道:“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聪明,看来聪明的人的确会死得比较快。”
  景非焰眸中怒气渐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殿下想要听什么?”云想衣挑眉,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刺破柔情如丝,“我自认下贱,已无话可说,殿下莫非还不满意,定要我寻死觅活地自诉不堪丑态,以博殿下一悦?”
  “啪!”,景非焰忍无可忍,抽手,使劲地摔了云想衣一记耳光。
  云想衣本就虚弱难耐,被这粗暴的一掌打得倒退了几步,跌到了地上。
  景非焰觉得手上有些湿,抬手一看,指间沾了点淡淡的血迹,在雨中晕开了。十四骨的纸伞颤了一下,抖落几滴水珠。
  雨稍大了些,落在伞上,细细地摩挲着,声声切切。天幕下,雨溅烟纱,笼成九重深梦,梦酣时,春归,天欲寒,人自萧瑟。
  镶金线的靴子踩到云想衣的眼前,靴底略有些湿,却不沾染一丝尘埃。云想衣抬起脸来,仰视着伞下高贵的少年,那时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了,成雪。
  景非焰低头,伞的影子掩住面目,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似嗔非嗔,眉宇间倨傲的神色宛如燃了火,恰是曜空之日,凌于云天上。眯起了眼,冷冷地道:“琳琅妃,按律例当斩首示众。把你漂亮的脑袋挂在城门上,好象是一个很不错的风景。”
  云想衣拽紧了手心。湿重的长发与轻衫零乱地粘在一起,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唇边的血与雨溶了,雨亦是腥的。
  景非焰用脚尖踢了踢云想衣,残忍地一笑:“我是很想救你的,但是你一定不会开口求我的,是么?”
  云想衣猛地狠劲站了起来,摇摆了两下,立稳了,高高地昂起下颌,眸子里幽幽艳艳,水波微流,清浅一笑,容颜落魄依旧,却自有一股婉转的魅惑从骨子里透出,风情将颓时,最浓。优雅地抬腕,将湿湿的长发拢到耳后,淡淡然道:“殿下既有此好意,只管对我说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呢?我本就是下贱惯了,当不得这般故作清高。小命虽然不值几个钱,总还是要的,殿下若不肯施以援手,我自会去求他人。”笑得愈甜了,“嗯,那日见大皇子殿下慈眉善目的,想来心肠甚软,若我去求他,他当不会坐视吧?”  秋水潋滟,有意无意地掠过景非焰,带着比雪更寒的温度。错身而过,欲行。
  手却被牢牢地抓住了。
  “云想衣,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景非焰大声地吼了出来,“一个殷九渊还不够,你还想再勾引谁?”
  手中似乎有“咯咯”之声,要被捏碎了。愈是痛苦,愈是温柔,云想衣慢慢地将嘴唇贴到景非焰的耳畔,轻轻一笑:“殿下,我会不会弄脏了您的手?”
  手抖了一下,景非焰粗暴地推开了云想衣,目中的狂乱在一刹那又沉了下去,浮出了掩不住的鄙夷。
  云想衣踉跄了两步,扶住墙,倔强地挺直了腰,高傲地望着景非焰。
  目光相触,彼岸潮生,浪涌,击破岩礁,碎开,错金裂玉,狂涛席卷。
  雨丝作弦,风过弦,细雨微声,绕指柔,入骨绵。一切沉水,千般皆涟漪,暗自飘零。
  却在那时,空巷的另一头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踏破静水沉空。
  景非焰回首,脸色微微一变。过来的正是殷九渊。
  殷九渊端正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与刚毅,惶恐得几乎要扭曲了。仓皇地奔跑,远远地见到了云想衣,欣喜若狂地展颜了,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直直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沉沉地喘着,喃喃自语:“终于让我找到了,还好没有走远,我都要急疯了。”
  云想衣冷冷地瞥了殷九渊一眼,眉头微皱:“大人,请自重。”
  “对不起……”殷九渊的脸色有了几分苍白。
  “放手!”云想衣忽然厉声喝道。
  殷九渊一愣,手松了松,旋及抱得更紧了;“是我一时气糊涂了,我不该那样打你的,还疼不疼?”
  云想衣漠然一笑;“大人是何等尊贵的人,要打要杀自是随便惯了,何错之有?想衣原本就是任人玩弄的货色,不敢污了大人的清高。大人快别如此,若是让人瞧见了,又是想衣的罪过了。”
  殷九渊拼命地摇头:“我知道你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必是有难言的苦衷。旧事皆已过往,不要再提了,我不会与你计较的。”
  云想衣忽然大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来,伏在殷九渊的怀中,肩膀直颤,声音若断若续:“大人真是高官贵族,这种事说得好轻巧,真是抬举我了。大人也委实没有必要计较什么,我是自甘犯贱,喜欢由人糟蹋。”猛然发狠地挣开殷九渊,语调一挫,转为凄厉:“初入明石王府时,你可知明石王是怎样待我的?他用烧红的针扎我的脚掌,把我的指甲一片一片地拔下来……”
  “不要说了!”殷九渊听得心都绞了,抓住了云想衣的手,“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云想衣仍是笑着,脸上没有泪,只有雨:“生也不能,死也不得,我不从,又有什么法子。是,我下贱,我天生就比别人下贱,命如此,又复何言?”
  景非焰呆呆地立在一旁,觉得云想衣的眼睛似是看了过来。那夜空般的黑色,比水更深,比火更浓,水与火缠着、绞着,惊破夜色三千丈。碧落下,苍穹有雨。
  夜色瞳眸间,寒光乍现乍隐,美丽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红尘失色。云想衣晕倒在殷九渊的手中。
  “想衣!想衣!”殷九渊慌乱地叫着,抱起云想衣,狂奔回去。始终,忘记了那边还有一人。
  景非焰撑着伞,伫立雨中,良久。
  雨有千声,声声皆慢,诉不尽那般难懂心思。天,流着寂寞的泪,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了。
  是夜,玄帝急召镇南将军殷九渊入宫,授令他调集军马,即日赴边境,征讨西方封朝。
  景氏与封氏两朝之争已有数代,玄帝登基后,战事始稍缓,不过是两相虎视。殷九渊知玄帝久有举兵西进之意,但不明何以如此仓促,早了些吧,春还未过呢。
  接了旨出宫,三军的校尉已经在辕门外候着了。殷九渊回首望了望,九重宫阙尽在灯火烟华中,巍峨无法捉摸。天依旧下着雨。
  燕子双归去了,微雨阑珊,轻敲着檐上的青瓦,点点滴滴到了天明。这一夜,应是无眠了。
  回到府中,云想衣病卧在床。
  镇南将军府的小婢年少不更事,隔着帘犹自哝哝私语,道是那青阶前的兰草昨宿在雨中凋零了,连花瓣都碾成了泥。美丽的东西,原来只是这般脆弱不经。
  殷九渊怅然若有所失。小婢仍不解主人心思,巧笑兮,素手添香,在金兽熏炉里燃起了豆蔻红檀。袅娜的烟雾在锦纱帐间聚了,聚了然后又散了,掩不过屋内那股药草的味道,似苦还香。
  殷九渊俯下身时,青铜铠甲披在身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低低沉沉,一如他说话的的语调:“为什么偏生在这种时候病了呢?车马都已经备好了,这一路上你熬得过吗?”
  蜷卧在榻上的人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东西,象是月光的碎片,空灵而冰冷,在他的眼眸里流过:“我死的时候,只央你告诉我返乡的路,莫要让我做了鬼都回不来。”
  檐外的那片天湿了,雨的声音,摩挲着,象生涩的沙子滑过耳畔。
  “我放不下你。”粗糙的手指抚过枕边的青丝,绞成一团,殷九渊缆起云想衣的腰肢,猛然拥他入怀。喘着气的声音急促得快要断掉了,“我放不下你!我想带你一起走,快点好起来吧,和我一起走!”
  烧得发烫的身躯颤抖着,火中有雪。青莲焚成了灰,那种颜色抹在唇上,恍惚地勾画出一丝残酷而妩媚的微笑,却被嘴角边渗出的血淹没了。
  殷九渊却是痴了,不管怀中的人如何剧烈地咳嗽着、痛苦地抽搐着,只顾抱得紧紧的,骨节间有“咯咯”的声响,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体内:“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我怎么舍得下你?怎么舍得下!”
  云想衣抓住了殷九渊的肩膀,挣扎着呼吸,宛如一只濒死的蝴蝶:“你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破碎的话语和着空气中熏香的叹息,没有燃烧便熄灭了,在夜里,无人闻及。
  远远地,苍风里,号角声鸣,悠悠长长。六更天,不留人。
  月隐西沉,薄日将出,天色如纱,浅浅胧明。
  重重的铠甲随着步履的振动发出呛然的声响,低微而刺耳。锋利的铁器在暗淡的光线中折射出一道道森白的影子。雨里风起,卷着战帜飘舞不羁,张狂的霸气搅碎了黎明的薄雾。
  庶民们被禁令通行,上早朝的官员也只能绕道而过,宽阔的官道上,只有列成队的士兵缓慢地行进着。
  道旁,却突兀地停着一辆软篷马车。
  殷九渊掀开了车子的门帘,向里面望去,一种温柔得近乎宠溺的表情迅速地融化了他脸部刚硬的线条。微笑着,那一刻,金胄铁甲的将军也不过是个笨拙而平庸的男人,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昨晚上一直都发着烧呢,幸好这会儿退了些,这一病,怕是要拖个十天半月的。济善堂的大夫看过了,说是他底子单薄,断经不住旅途颠簸,在这当口上,我竟不能陪着他……府里的人都随我出征去了,没个主心骨的,若是他病势沉了,又或是有什么人上门上寻麻烦……我寻思着,终是不妥……”
  景非焰在一旁候了许久,跨下的黑马耐不住性子,开始烦躁地刨着蹄子,他只是不作声,用力地勒住了马。
  殷九渊自忡怔了片刻,叹了声,放下门帘,转向景非焰:“我想七皇子府上也大,倒还容得下他一个人,只赖你费心了。等他愈了,我自会派人来接他。”
  景非焰的脸色变了变,嘴唇一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却被风吹散了。
  殷九渊略有所觉,迟疑着道:“莫非殿下有不便之处?”
  景非焰垂首,眸中寒色一敛,旋及又抬起头来,展颜笑道:“离别在即,有些伤感罢了,倒让你多心了,九渊此去颇多艰难,千万保重了。”
  中军校尉远远地打了个手势。殷九渊面容一整,挺直了腰,炯炯的目光望向长龙般的队列,陡然一声沉喝,大手一挥。队列中响起了尖利的呼哨声,如春之惊蛰,只在刹那时,缓行的士兵似洪涌般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步声叠叠,尘烟纷纷,城门外传来了出征的隆隆战鼓。
  景非焰举目远望,眉宇之间浮起了飞扬神往之色,矜然昂首:“九渊,有朝一日,我定要如你一般,统帅三军,叱咤疆场。男儿一世如此,也算不枉了。”
  少年英挺的身姿在风中屹立,逆着朝出的白日,映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凝固在他的身子后面。
  殷九渊再一次不舍地望了望那马车,向景非焰一拱手,匆匆策马而去。
  锦缎的长裳沾惹了些许尘埃,在雨中欲湿,景非焰漠然一笑,拂了开去。
卷二 流云心事 总被东风误
    这一年的春,下着雨,无端端地添了几分慵懒,那雨丝却也缠绵,湿了蝴蝶的翅,湿了离人的眸,软绵绵的,催他入眠了,竟是不愿醒来。
  留着三分魂魄尚在似梦非梦之间徘徊,云想衣恍惚地听见了殷九渊的叹息,长长的一声,隐隐约约地被马蹄踏碎了,只在若有若无中散去。
  西窗日晓,夜隐了,梦寒依旧。
  空气中渗入了熏香的味道,又甜又暖,象是从玫瑰花蜜中抽出了一段丝絮,一缕一缕地把人缠上。
  修长而结实的手指抚上云想衣的眉头,带着柔软的温度,宛如一只悠哉的小虫子,慢吞吞地爬过他的眼角、他的鼻尖、他的唇。挑弄着,有时重了,就似那虫子咬了一口,咬得痒痒的。身体里的炎热慢慢地又上来了,烧得他快要干枯成灰了,云想衣扭动着,发出了微弱而破碎的呻吟。
  那个人极轻地一声笑,冰冰地,甩手,任凭云想衣软绵绵地跌到了地上。
  象一件物品一样被人抬起,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解开了他的衣服。与适才截然不同的感觉,冰冷而滑腻,象青蛙的皮肤,贴着身游过。梦魇般的恐惧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云想衣急促地喘息着,挣扎地从梦里出来,眯开了眼。华丽的灯光立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铜鹤衔着夜光明珠,分立在莲花池的六瓣尖上,珠光流溢,映得池中碧波若繁银。镏金的蛟龙从柱上盘旋而下,昂首吐出澄澈清流,注入莲花池中,水漫了,湿漉漉地沾上低垂的锦纱。
  浴室内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高贵的少年倨傲地斜坐在交椅上,烟也迷离,雾也迷离,看不见他眸中的底色。
  四位内侍模样的人按住了云想衣,正在为他宽衣解带,云想衣挣了挣,反被按得更紧。恨恨地咬了咬嘴唇,冷冷地道:“轻狂稚子,偏生如此无赖。”
  “啪!”话音未落,脸上便被内侍重重地摔了一掌,刺刺地疼。云想衣恼怒地睁大了眼睛。
  “大胆庶民,怎敢对殿下无礼!”内侍的声音又尖又细,象是被人捏住了脖子,拧着腔调,白净的脸上却看不见一点表情。
  景非焰拂了拂衣袖,高雅地立起,踱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想衣,冷漠的残酷从那一点淡淡的温柔后面透了出来:“我不过是叫人替你洗一下身子,你不领情便也罢了,平白无故地生什么气呢?他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侍侯过椒房嫔妃,做事周到得很,断不会怠慢你的。”
  云想衣的嘴唇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却被他自己咽回去了。
  “你在叫谁?”景非焰翘起了嘴角,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殷九渊吗?忘了告诉你了,他今儿一早便领兵出征去了,临行前,把你托付予我。你既到了我的府里,自会有人教你行事的规矩,你只要好好听话就是了。”
  内侍木无表情地脱光了云想衣的衣物。雪做的肌肤从帛缎里层一点一点地透了出来,洁白的胸膛、匀称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浸在水中,雪溶了,欲滴。透明的水渗到了黑色的眸子里,流转间,寒光潋滟,深得不见底。
  “真漂亮。”景非焰喃喃地叹了一声,带着惋惜的神色,怜悯地瞥了瞥云想衣,“这么漂亮的东西被人弄脏了,实在是可惜得很,我一定会让他们把你洗干净的。”
  锋利的刀子在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下,旧时的伤痕裂开了,血淋淋地痛。云想衣苍白的脸庞上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象青蛇一般,妖妖娆娆地笑了笑。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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