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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香-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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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点点头,“是因为当初小姐太跋扈了”
甄十娘不觉为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人脸红,不甘心地嘟囔道,“不管怎样,他左一房,右一房抬回这么多姨娘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花心大萝卜?”喜鹊眨眨眼。
“就是心太花,喜新厌旧!”心情阴郁,甄十娘说法也没好气。
这以后,甄十娘会经常冒出些稀奇古怪的词,喜鹊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扑哧一笑,“其实将军当初抬回这么多姨娘,除了楚姨娘是旧爱,其他人还都是被小姐逼的呢。”
“…怎么会?”甄十娘错愕。
“娶大姨娘是因为当时小姐和老夫人顶了嘴,还动手打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将军让您给老夫人赔罪,您死也不肯,说你没错凭什么道歉,还说你一个堂堂尚书府的嫡出小姐怎么能向一个粗陋的村妇道歉,将军当时就黑了脸,一字一字地告诉您,他就是一个粗陋村妇的儿子,您看不起他大可以走人,他立即就签和离书”想起当时沈钟磬的暴怒,喜鹊现在还心有余悸,好半天,她才从回忆中透出一口气来,“当夜将军就睡在了书房,第二天老夫人便向大姨娘的娘家下了聘,半个月后就给抬了回来;娶二姨娘是因为”像讲故事,喜鹊扳着手指一个一个姨娘给甄十娘数着说。
甄十娘眨眨眼。
她有那么逊吗?
堂堂的尚书府嫡出千金,就算年龄小一点,可毕竟就生在那种环境中,怎么连最基本的宅斗都不会?
谋害情敌的手段竟然烂到了家!
甚至连她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现代和平女都不如,连最基本的遮掩都不要。出师无名必将折翼,她如此狂傲是以为她父亲是权势冲天的户部尚书,可以保她一辈子在沈家呼风唤雨吗?
还是,另有隐情?
倒不是一定要为自己这俱身体的原主人辩护,甄十娘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正想着出神,秋菊领着简武简文推门进来。
“娘,喜鹊姑姑,吃糖葫芦”简武几步扑到炕边,高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就要往炕上爬。
简文也跟着扑过来。
“仔细糖沾了炕。”甄十娘伸手把糖葫芦接过去。
秋菊拿了布巾给简武简文擦手,一边蹲下给两人脱鞋, “…文哥武哥说什么也不在后院呆,吵着闹着要来看喜鹊姑姑。”
要谈沈钟磬的事情,甄十娘就支了秋菊去后院。
“好像有人来了”拉简文上了炕,甄十娘听到外面好似有人喊,就隔着窗棂朝外张望。
“奴婢去看看。”把简武抱上炕,秋菊转身跑出去。
是李齐媳妇来了。
一进门就满脸带笑,“…恭喜阿忧,天大的好事!”

第六十六章夜来

“…什么好事?”带李齐媳妇来到对屋,甄十娘打趣道,“是我的丸药都被哄抢了,你送银子来了?”一边让坐,回头吩咐秋菊,“上茶。”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李齐媳妇啐了一口,“你那丸药人家一看价钱就摇头大半年卖了还不到十粒,你李大哥昨儿还让我商量你干脆拿回来算了。”李齐媳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甄十娘,“是大生意上门了,说是成亲五年一直没动静点了名要您出诊,只要能怀上孩子银子多少都无所谓。”看着甄十娘,“您说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真的?”端茶进来,秋菊正听见这话,“她们在哪儿?”又道,“您也看到喜鹊姑姑了,治这种病我家小姐最拿手。”
食髓知味,想起萧煜成马车送来的年货,秋菊两眼放光,城里这些大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若治好了病,随便给一点就够她们吃半年的。
甄十娘哭笑不得。
这秋菊,真把她当成送子娘娘了。
“谁说不是。”李齐媳妇点头附和,“要不人家特意点了名要您出诊呢。”左右瞧瞧又压低了声音,“看气派,应该是从上京城来的大户,不过瞧个病就带了三四辆马车,从上面下来一个天仙似的小姑娘,看穿着打扮你李大哥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一问才知道竟是个丫鬟。”咂咂嘴,“你想啊,丫鬟都穿锦缎,那正经主子还不知多有钱呢?”看着甄十娘,“像这种大户人家,银子多的花不完,最在乎的就是子嗣,这一定又是上京哪个官宦人家的姨娘,成亲几年没孩子,怕地位不稳偷偷跑出来瞧病,你若给瞧好了,让她得了宠银子肯定少不了”神秘地说道,“这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儿,利用好了以后定会财源不断。”硬拉了甄十娘站起来,“快走吧,人家正等着呢。”
“奴婢去给小姐拿衣服!”秋菊欢喜地跑出去。
甄十娘一脚跨出门口,忽然站在,“李嫂是说她成亲五年了?”
“嗯,一直没孩子。”李齐媳妇点点头。
“她们几辆马车?”
“三辆。”
“那个小丫鬟穿什么衣服?”
“葱绿色锦缎绣花窄袄”李齐媳妇仔细想了想。
是她?
秋菊恍然想起楚欣怡的大丫鬟春红就穿了件葱绿色锦缎绣花窄袄,不觉睁大了眼,扭头错愕地看着甄十娘。
想起楚欣怡曾去尚书府找过自己,甄十娘不由失笑。
原来她是想治这种病啊。
送走李齐媳妇,喜鹊回头就开始抱怨,“小姐也真是,她的脸被打成了猪头,肯定不敢正面对您,您就化了装遮了面去给她瞧,狠狠地敲她一笔。”
左右已经撕破了脸,这银子不赚白不赚。
“那得看将军以后的继室是谁?”甄十娘拽了个枕头懒洋洋地倚上去,望着被皑皑白雪映了一层清辉的窗格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若她没被扶正,我倒是可以帮她生个儿子和将军府未来的主母斗一斗”

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甄十娘扑棱坐起来,伸手摸到火折刚要打着,想一想,又放到了一边。
“小姐,好像是将军来了!”秋菊披着衣服跑进来。
“大*奶睡了吗,将军过来了!”荣升的声音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一次想起。
废话,这么晚了谁不睡觉?
听出是荣升的声音,甄十娘在心里骂了一句,借着窗前的月光看到睡的酣甜的简武简文,浑身一激灵,“是将军来了,快,把文哥武哥抱对屋去”
秋菊也回过神来,立时上前抱了简武,甄十娘跟着把简文抱起来。
安顿好孩子,听到敲门声越来越急,甄十娘吩咐秋菊,“把孩子的被褥衣服都收过去。”抓起棉袄一边往身上穿,一边往外跑,“来了,来了”
“将军安好”甄十娘气喘嘘嘘地打开门,“妾睡觉太死,让将军久等了。”
“…真墨迹!”话说出口,沈钟磬瞧见甄十娘正手忙脚乱地系扣子,半个棉衣敞开的,单薄的身子在凛冽的朔风中瑟瑟发抖,立时想起她那轻若柳絮的体重,就皱皱眉,“身体不好怎么就这么出来了,丫鬟呢?”心里想着,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旋即又缩回来,青黑着脸大步进了院。
“大*奶安。”荣升给甄十娘施了一礼,快步跟上沈钟磬。
脾气真大!
甄十娘转身看着他高大威武的背影,月色中,活像一尊恶煞,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感觉寒风刺骨,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收拾好简武简文的东西,秋菊刚点上灯,一转身,沈钟磬已脸色青黑地进了屋,被迎面扑来的那股煞气震慑,秋菊扑通跪下去,“…人是奴婢打的与小姐无关,将军要罚就罚奴婢!”他深更半夜地闯进来,一定是为楚欣怡出气来了。
还知道自己是奴婢,竟让主人衣冠不整地冒着寒风去开门!
冷冷地扫了眼秋菊,沈钟磬脸色更加青黑。
秋菊就一哆嗦。
“…真是掌上的明珠动不得啊,我也不过就打了楚姨娘一顿罢了。”见沈钟磬竟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过不去,甄十娘心里叹息一声,一把拉起她,“…你是我捡的孤儿不是将军府奴婢,用不着跪,出去吧。”
“小姐!”秋菊偷偷睨着沈钟磬神色,不敢离开。
“文哥武哥还在对屋。”甄十娘朝她做了个口型,复又大声说道,“秋菊放心,将军是名亘千古的大英雄,不会打女人的。”
谁说英雄就不打女人!
瞧见秋菊灵猫似的闪了出去,沈钟磬额头青筋蹦了蹦,原本要发做,可暴躁的心情却没由来的被这狡黠的明显带着讨好的语气冲淡了许多。
趁他走神,甄十娘不着痕迹地关上门隔开了秋菊的背影。
“将军请坐。”她上前给沈钟磬拉了把椅子,摸摸案上的壶,“水有些凉,妾去给将军烧壶热的。”拉开门就要躲出去。
这厮火气太盛,还是等他消消火再进来。
“不用,我一会儿就走。” 听到沈钟磬冷冷的声音,甄十娘哀叹一声,转身回来。
“奴才去吧。”荣升接过壶借机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罚楚姨娘?”见自己不说话,甄十娘就静静地坐着不言语,沈钟磬怒气不由一点点又升腾起来,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她打了喜鹊。”
甄十娘声音淡淡的,带着股理所当然的味道。
“喜鹊只是个奴才!”沈钟磬语速又低了下来,他讥讽地看着甄十娘,“…她连一个奴才都惩罚不了吗?”
楚欣怡也是奴才!
甄十娘也火大,不过这话只在心里想一想,她可不敢跟他对着吼,甄十娘咳了咳,“妾是将军的嫡妻,难道连一个姨娘都不能惩罚吗?”
“你”一向注重规矩的沈钟磬神色不由一僵。
被遗弃了五年,他几乎忘了她还是他后院主母的这个身份,从来没想过甄十娘还敢以正妻的身份干涉他内院的事儿。可细想一下,甄十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是事实,她这话一点毛病没有,而且正妻惩罚妾室就是后院的事情,他这个家主还真没有说话的立场,更别说是替小妾撑腰了。
“还是”他这面心思百转,甄十娘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她一字一字地说道,“将军深夜来此,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宠妾灭妻!”最后四个字咬的特别重。
甄十娘迎着沈钟磬凛冽的目光,大胆地和他对视。
沈钟磬目光闪道一边,心里竟微微有些发虚。
骤然看道楚欣怡被打成那样,在母亲的怒意和威逼下,他二话没说便连夜赶了来,就是想趁机和她做个了断,如今被她这麽一说,若自己今夜真借此事逼她和离还真就应了宠妾灭妻之说,她若真撒混耍泼闹到官府,还真不好收拾。
至少,为堵住悠悠之口,他便不能再扶正楚欣怡。
想起甄十娘以前的刁钻蛮横,沈钟磬心里还真有些发耸,气势就明显弱了几分,“不管怎样,她总是主持将军府中馈的姨娘。”
见他软下来,甄十娘见好就收,她幽幽叹了口气,“若是打了别人,我总会给她三分颜面不去计较。”话锋一转,“喜鹊不一样的,她是双身子的人了,大冷的天跪在雪地里一个不甚就是一尸体两命,在将军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命如蝼蚁,死便死了,可在妾她却是救命恩人,四年前妾身染重病命悬一线,若不是她衣不解带地伺候,妾早已魂归地府了,妾…这条命是她的。”
想起辛酸往事,甄十娘温淡的眼底浮起一层氤氲,迷迷蒙蒙的,直令沈钟磬的心跟着颤了颤。
空气顿时沉寂下来。
良久,沈钟磬摇摇头,“…怡儿温婉贤淑,怎么会让喜鹊跪在雪地上?”来之前楚欣怡和春红可都不是这麽说的。
这意思是她说谎了!
一股怒意突窜而出,甄十娘一转念便明白了,自己和楚欣怡之间,他相信的自然是楚欣怡,脱口要出的话生生地卡在舌边,甄十娘抿起了唇。

第六十七章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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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僵持着,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李长河扶着喜鹊匆匆推门走进来,瞧见沈钟磬,喜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惹楚姨娘生气,奴婢愿意受罚,求将军不要怪罪小姐。”
瞧见喜鹊红肿不堪的脸,沈钟磬身子一震,暗道,“怡儿说只掌了两下嘴,怎么竟打成这样?”突然之间,他就想起了荣升说的四年前喜鹊去状元府求助被打成猪头的事儿。
“你不要命了,这大冷的天深更半夜地跑来!”听喜鹊还在不停地喘息,甄十娘惊得站起来,“…你快起来,仔细动了胎气。”上前就往起扶。
“求将军不要责罚小姐。”喜鹊倔强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甄十娘心里哀嚎。
她到底是谁的奴婢,难怪当年抗日战争中会有那么多汉奸,原来真的人怕恶人,他只那么黑着一张脸这喜鹊就变了节。
“七八个月的身子了,一旦动了胎气就是一尸两命!”话是对喜鹊说,甄十娘眼睛却看着沈钟磬,语气中有股极力压抑的怒气。
沈钟磬就扫了她一眼,低头冷冷地说道,“你起来吧。”
喜鹊站起身来,战战兢兢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事实就摆在眼前,突然之间,沈钟磬有些意兴阑珊。
良久,他叹息一声,“…无论如何,你不该打她的脸。”
就那么肿着一张猪头似的脸回去,现在整个将军府都记起来他还有一个威名远扬的恶妻了,闹得楚欣怡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母亲硬逼了他连夜来和离,而且还扬言要立即撵出祖宅,不得带走沈家一针一线。
“她打了喜鹊的脸。”甄十娘小声嘟囔道,言语中有股小孩斗气的执拗。
沈钟磬诧异地抬过眼,却见她神色淡然,无一丝羞愧之色。
到底这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性子还是没改啊。
原本心里还有些怒气,可想到甄十娘五年前比这还骄纵十倍百倍,沈钟磬突然就释怀了,而且有种淡淡的宽慰,不再找百般的籍口和理由胡搅蛮缠,她能这样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已经是难得了,他实在没必要跟她计较更多。
毕竟,这次错在楚欣怡。
而且,甄十娘就是那样的性子。
身怀六甲的喜鹊被打成这样,若不还手打回去,她就不是甄十娘了!
几个月来,沈钟磬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他觉得甄十娘就像换了个灵魂,被妖孽附体了,否则,一个人不会突然就转了性,这也是他即贪恋她精湛的厨艺,欣赏她高超的棋艺,却又避之蛇蝎般不来祖宅的原因。
至此,沈钟磬已确信,甄十娘就是原来那个甄十娘,只是五年的清贫生活,让她变得隐忍冷静,从而生出了一股堪透世事的超脱。
“去煮碗面来。”今晚和离的事儿不能谈了,还是等明天吧。
煮面?
还在全神贯注地想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甄十娘有些跟不上上沈钟磬跳跃的思维,她错愕地看着沈钟磬,暗道:“不是说一会儿就走吗?怎么又要吃饭?”
“…今儿晚了,客栈大约找不到了,暂时在这将就一夜吧。”沈钟磬板着脸解释道。
喜鹊秋菊脸上已经露出笑容。
甄十娘哀叹一声,这年头房子最值钱,谁有房子谁老大,这是他的房子,他是大爷他说了算。
面条筋韧,哨味鲜美,一大盆哨子面端上来,两人连汤都喝个精光,荣升还有些意犹未尽。
甄十娘怀疑,这深更半夜的,吃的这么饱,他们会不会消化不良?
不过这不是她操心的事情,吩咐秋菊把自己的被褥搬走,将两人安顿在了东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沈钟磬醒来时,甄十娘早把简武简文送去后院,又做了一桌精美的早餐。
用过早饭,秋菊和喜鹊双双守着甄十娘不敢离开。
“你们出去”沈钟磬放下茶杯,冲喜鹊三人说道。
荣升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喜鹊则一把抓住甄十娘。
“去吧”甄十娘拍拍她的手。
沈钟磬这是有事要和她单独谈,吃不了她。
“那…小姐小心了”喜鹊不安地看了沈钟磬一眼。
沈钟磬眉头蹙了起来。
甄十娘忙推了喜鹊一把。
看着她和秋菊双双走出去,甄十娘起身亲自给沈钟磬续满茶,“…将军今儿不回上京?”
“十娘”沈钟磬声音少有的温和。
端茶的手指微微一颤,甄十娘心突地跳了下,就势把茶杯放到沈钟磬跟前,“妾有件事想求将军。”
正犹豫着怎么说出和离之事儿,听了这话,沈钟磬恍然松了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十娘有事儿只管说。”总归夫妻一场,和离之前,能尽力满足她的愿望也算是尽了心。
“妾这副身子骨怕是也活不长了”甄十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身坐下,“只是秋菊喜鹊跟了我一回,还望将军好歹能容下她们,在将军府外的庄子上给她们谋个差事,她们能一生无忧,妾也瞑目了。”
她活不长了?
想起她那轻若柳絮的体重,沈钟磬猛地抬起头。
莫名地,他心狠狠地抽了下。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是给你生儿子了!
心里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想到简武简文都随了自己前世老爹的姓氏,甄十娘心好歹平衡了不少,嘴里含糊道,“大夫说我最多…可活…两年”
真的只有两年可活吗?
她怎么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恍然两年后面临的不是生死,是去春游。
一将成名万古枯,身为横贯沙场的将军,他见惯了生死,更见惯了人濒临死亡前的挣扎,因为一个贪生,有多少人阵前变节,背友丧义,买主求容,却没有几个人能够把一个死字说的这样云淡风轻!
静静地看着甄十娘,沈钟磬眼底闪着一丝困惑。
望着眼前这双有种堪透世事的淡定的眼,沈钟磬蓦然想起自己三日前来这儿,她就是去了临镇寻求名医。
也许这是真的。
这念头一闪过,沈钟磬心里一阵烦躁,他腾地站起,大步走了出去。
甄十娘一动不动地坐着,眼里有种近乎羽化的沉静。
“小姐!”沈钟磬一出去,秋菊喜鹊就冲进来,“他跟您提和离了?”
见甄十娘摇头,喜鹊声音有股兴奋的尖利,“你没答应?”所以他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没提”甄十娘又摇摇头。
“那”
那将军怎么气走了?
话在喜鹊嘴边直打转,她心神不定地看着甄十娘。
“把围棋拿过来”甄十娘起身来到炕上。
秋菊搬过炕桌,小心翼翼地铺好棋盘。
吧嗒,甄十娘把手里的黑子放在星角处,随手又捡起一粒白子,一粒一粒地摆着,甄十娘神色如常,心却如煮沸了的水般翻腾不息。
喜鹊和萧煜都说他是个重信重义的人。
人至信则心胸磊落,她赌他是个磊落的人,不会在她病弱时离弃她,所以才在他说出合离之前抢着说出自己命不久矣。
言外之意,他只要耐心地等上两年就是自由身,他们已经没必要和离了。
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对手,若她猜错了,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为早日借助联姻攀上更高的权势,便可以此为据,上表请万岁休了她。
七年无出,又加身患恶疾,她犯了七出中的两条,即便有先帝谕旨,万岁也能允了。
缓缓地放下一枚棋子,甄十娘动作从没有的沉重。
这步棋她走对了,还是错了?
一旦错了,她该何去何从?
文哥武哥还小…她又只有两年的寿命…身子孱弱如此,难道真要带着他们去投靠萧煜…摇摇头,萧煜是沈钟磬的莫逆,见了文哥武哥的长相,以他的聪明绝对能猜到他们的出身。
到最后,还是一个母子分离的局!
“后院太冷清,文哥武哥直吵着要过来”见甄十娘静的出奇,喜鹊没话找话。
“把那盒窝丝糖送后院去”甄十娘啪的一声又落了一子。
喜鹊错愕地和秋菊对视了一眼。
甄十娘一向以身作则引导孩子,从不拿东西哄,今日开口就让拿了糖去哄,显然是心乱了。
这可是从没有的事情。
秋菊憋了憋嘴,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喜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去拿糖。
“将军”拿了糖,秋菊一开门,门外沈钟磬正伸手要推门,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窝丝糖差点掉到地上。
听到秋菊的叫声,喜鹊一哆嗦,“…将军回来了。”挣扎着下地去开门。
“…将军回来了。”见沈钟磬面无表情地进了屋,甄十娘将手里的白子落下,拍拍手站起来。
喜鹊早拿了鞋子。
“收拾一下,我们出去。”沈钟磬瞟了眼炕上摆了一半的围棋。
“将军要带小姐去哪儿?”喜鹊不安地问道。
没言语,沈钟磬在炕边坐下,低了头研究甄十娘刚摆的局。
喜鹊还要再问,被甄十娘一把拽住,“…把我那件耦合色宝巾花背子找出来。”

第六十八章问医

伺候甄十娘梳洗完毕,喜鹊才发现沈钟磬竟雇了马车,不觉惊了一跳。
“…将军雇了马车,看样子是要走远路,小姐换上那件厚棉衣吧。”她特意跑出去看了,沈钟磬雇的马车可没顾买办想的那么周到,里面给放了个炭火盆。
那件棉衣太厚,套不上外衣,又打了补丁,和沈钟磬一起出去…他会很难堪吧?
低头想了想,甄十娘摇摇头,“就这样吧。”
“那就拿床被子铺车上。”喜鹊说着,也不待甄十娘答应就回头招呼秋菊,“…去抱床被出来。”
弯腰正要上马车,瞧见秋菊抱出一床被,沈钟磬就皱皱眉,又低头看看空间狭小马车,开口就想让抱回去,余光扫见甄十娘单薄的身子,略一犹豫,又闪到了一边。
上了马车,沈钟磬放下车帘,回头吩咐车夫,“走吧!”
“架”车夫一甩鞭子,吱呀一声,马车轮缓缓地滚动起来。
那边荣升也飞身上马跟了上来。
“小姐!”马车刚使出胡同,秋菊从后面气喘嘘嘘地追上来,一面扯着嗓子叫。
“停车。”甄十娘撩起车帘,“什么事儿?”
“萧大人送的手炉”秋菊举起手里的掐丝珐琅团鹤纹手炉,“碳不多了,喜鹊姑姑说还能烧一二个时辰,小姐带在身上好歹能少遭些罪。”甄十娘身子畏寒,沈钟磬又没说去哪儿,坐多长时间的马车,喜鹊是真不放心。
奈何这个冷面煞星可不是她们主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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