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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分不清[于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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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轻轻一压,他的手骨就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即使他有感受到同样的疼痛,俊脸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男人,是她所不了解的,明明背负着搅乱皇朝的恶名,却跟她所见的贪官污吏有所不同。只因喜怒无常,所以在朝中兴风作浪为所欲为吗?她搔搔头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作风。

“那个……东方兄,举个例子吧,这就跟你上青楼,明明点了个姑娘陪酒,结果却被传成在那种地方跟姑娘行、行男女之事,思,就是那样吧。”

“我要去青楼,绝不会只有陪酒……”见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扬眉:“阮冬故,你妒忌了吗?”

“没有。”她照实说:“我对寻欢作乐没什么兴趣,东方兄若喜欢这方面,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姑娘的。”

东方非听她答非所问,先是一愕,后来才明白,她根本误会了他的暗示。

突地,他进出大笑:

“哈哈,很好啊!我还是头一遭尝到自作多情的滋味。”移坐到她的身边,她也不以为意。这个阮冬故当真没有男女之分。他逼近她的脸,平静地挑起她嘴角的饭粒,当着她的面,神色自若送至自己嘴边轻轻含住后,才开口:“冬故,那天晚上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视若无睹,但,我跟你打个赌,你要再敢跟那男宠独处,他会死无葬身之地。”语气如同神色自然,但他说过的话一向成真,少有收回。

“东方兄,敢问他犯了何罪?”她不觉他的举动有何暧昧,只当他一向如此。

“他没有罪吗?”指腹轻滑过她的颊面,拂过她的嘴角,神色不甚愉快:“他唯一犯的罪,就是不该让你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她少年入朝,对男女情事可以说根本是一个笨蛋,若有人存心挑逗她,她这个傻姑娘不见得躲得过。

若有机会,他还是要杀了那名男宠。

她搔搔头,笑道:“东方兄,我一开始是真的吓着了,那天晚上,我一进屋里,以为他是一郎哥……他当然不是。一郎哥不爱碰触人,所以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时……”忽地住口,注视着抱住自己身子的双臂。

“就像这样?”那声音似是带丝玩味,又有种听不出来的情感。

“……他是从后面抱住我的。”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坦白地说。

“都差不多,然后呢?”东方非平静问。

“东方兄,你想重建当时的模样?”

“有何不可?”

“……”她耸肩。“当然可以……真的要依样画葫芦?”

“阮冬故,你是不是太无所谓了点?我也可以吗?还是,你对我,多少有点意思了?”他轻柔地问,眉间充满微愠,见她一脸迷惑,他对她真是又恼又恨啊!

明明该视她为玩物,玩弄于股掌间,偏偏人心难测,他的喜怒无常竟然连自己也没有办法揣测到。

“东方兄,这里是马车……好吧,”她摊摊手,总觉得这样被他正面抱着,有点亲昵跟不适。“你是第一个这么抱着我的人,不过,也幸亏东方兄你是正面抱我,从我背后的话……”

东方兄听出她异样的语气,逼问道:

“阮冬故,把那一夜照照实实源源本本地说出来!绝不许有任何遗漏!”

她坦白道:“那晚我一进屋,就被他从后面抱住,我心想正大光明之辈,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所以就……”她朝他展颜灿笑,让东方非微怔,接着她手肘往前一推,听见他的闷哼,趁他痛得松开臂膀时,她身形一矮,将他一个大男人摔过肩。

马车虽然不小,但当他整个身子狼狈跌坐在地时,还是撞上了车门,发出一声巨响。外头的青衣立喊:“大人?”

阮冬故强忍笑意,扮了个鬼脸,说道:

“东方兄,就这样了。我不小心摔他过肩,他跌到地板时撞到头,再加上我力道过猛,让他肋骨断了几根,他昏迷一整夜,我只好扛他上床等天亮了。”她很无辜地说道:“我方才已经放轻力道,避免同样的惨事发生。”

锐利的丹凤眸狠狠地瞪着她,一时半刻痛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青衣追问。

“我没事。”东方非咬牙忍痛道。

堂堂一名首辅竟然如此狼狈,即使原凶是她,阮冬故也不禁开怀地大笑出声。

东方非从未尝过如此令人恼羞成怒的经验,偏偏他内心无怒气,反而现下是自他乍闻谣言之后,心情最为放松的时候。

原来啊,原来啊……他在不知不觉中也着了她的道……

“阮冬故,你可知这样对我,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东方兄,在马车里的若是内阁首辅,我断然不敢如此冒犯。”她笑意盈盈,许久没有如此开心过。“现在与我同乐的,是我的一日兄长,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何况东方兄真要对付我,我也不怕你在背后偷袭。你要让我五马分尸,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东方非闻言,深深地注视她一眼,而后哼笑一声,朝她伸出乎来。

她笑颜灿烂,虽然有男孩儿的神采飞扬,却也带点动人的女孩娇气,她笑着让他借力起身,却不料忽然被他用力一拉,撞进他的怀里。

她要抬头,他早一步俯在她耳畔低语:

“阮侍郎,阮冬故,是男非男,是女非女,我原以为我要的是阮侍郎,没有想到……连阮冬故我都舍不下。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当你是敌:手,当你是唯一可以征服的对象,要我将你纳入东方姓下当个无聊的暖床人,我舍不得啊,真的好舍不得啊——”



当晚——

及腰的黑色长发小心翼翼地被梳着,薄薄的单衣下难得没有绑住白布,阮冬故年轻俏美的脸庞似在沉思。   

凤春边梳着边看铜镜里的人一眼,将始末娓娓道来。

“……几年前,阮东潜出现在阮府里,着实让少爷吓一跳。你明白的,阮东潜的确曾在阮府里苦读三个月,虽然咱们听说他一路被贬到外地,但少爷已非是官场中人,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能为力。他一出现,我们以为他弃官潜逃,后来才知道,他被贬为县丞再贬主薄时,曾遇过一名白发青年——”

“是一郎哥。”阮冬故回神,笑道。

“是他没错。阮东潜说这白发青年的主子是少爷的远亲,跟少爷一样有远大的抱负,可惜错过科举,所以,这一次看见阮东潜被迫同流合污,有心买下他的官位,也可以一并保住他的名声。”

“是啊。”阮冬故笑道:“这全是一郎哥的主意。他说,要再晚一个月,阮东潜势必熬不住挣扎,重披朝服回京,错过这一次机会,就再也找不到与我长相神似的官员。凤春,其实一开始我好心虚,从头到尾一郎哥都不准我出面,他以我手下的身分与阮东潜对谈三日,阮东潜才终于放了手,他以为一郎哥的主子必是才智比一郎哥更好的人才,没料到我是一肚子草包呢……”

“我家小姐才不是一肚子草包,你只是不喜读书而已。”

“是是,我在你眼里,是最好的小姑娘。”阮冬故取过她的梳子,拉着凤春的手上床。“凤春,凤春,我好想你呢,打小就只有你敢抱我,要不是我怕大哥没人照顾,我真想带着你出走。”她亲昵地抱住如同娘亲的凤春,心满意足地合上跟。

她离家出走多年,身边亲近如一郎哥、怀宁,都是男性,官场也全是男人,就算偶尔上街买个菜、吃个饭,也不敢随意跟姑娘交谈,怕让对方留了心,好久没像现在,可以跟最亲的凤春撒娇亲热。

凤春轻轻搂住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道:

“傻瓜小姐,我早知道你性子的,打小你的脾气就这么直,我常想你要长大了,嫁给谁才好?谁才能容得了你的性子?阮家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少爷为了百姓弄瞎了双眼,你比少爷还要硬脾气,人家才笑l郎白发,你就把一头长发给弄白以示公平,那时我真怕你长大后,为了替其他人伸张正义而毁了自己的未来……”

阮冬故哈哈笑。“没这么严重……”见凤春含怨瞪着她,她立刻改了口气,带点姑娘家的腔调软软说道:“凤春,你瞧我现在挺好的,是不?”

“缺了手指还叫好?阮东潜一说出一郎的外貌,少爷就知道买官的是谁了,他当机立断留阮东潜在府里,不让他四处宣扬,也幸亏阮东潜是个好人,没将你的事外传,同时改了名字,只是他一直以为你是少爷远亲,不知你是阮家小姐。”

“一郎哥说过,阮东潜是个好人,也跟大哥一样是个想为百姓做事的人,只是,有些人就算立志当个好宫,也不见得能禁得起再三的威胁利诱。”

凤春见她似有感慨,柔声道:

“你要是这种人,我只会感谢上苍,偏你不是。”就算哪天有人要逼死她,她也只会认定该走的路。少爷已经瞎了眼,她好怕连小姐都出事。

“凤春,凤春,别这样嘛。明天我亲自送你出县,多陪你一天。”她甜笑道。

“然后再赶回来监工?小姐,你不苦吗?”

阮冬故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么问呢?凤春,既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我怎么会觉得苦呢?每次我完成一件事,想到能让多少人受惠,我就好开心,前两年我常想,皇上能耳目并开,那有多好!若有忠臣在侧,天下盛世指日可待啊。”

凤春听她心里只有政事,眼眶微红,嘴角隐约有骄傲的笑花。

“既然如此,少爷要我跟你说,应康城阮姓富商会是你这个户部侍郎背后最大的支持,它日只要你需要银子打通朝中官员,尽管开口。”

阮冬故沉默了会儿,又笑:“凤春,你这样一讲,我倒想起来了。今年有人官商勾结,趁着治水工程亟需物料,图谋暴利,后来有商家突然出面经手,朝廷才能以平价购入,是大哥从中周旋的吗?”

凤春微笑:“咱们知道朝中阮侍郎是谁,自然不能让她受阻。这一次,少爷一听东方非路经应康城,特地布了个局,让东方非发现阮卧秋在应康城,由我来确认你的身分,从此我们之间就不必暗渡陈仓,他也不会怀疑你的身分了。”

东方非根本早知道她不但不是阮东潜,而且还是女儿身了吧?阮冬故想起下午他附在自己耳边的话,不由得有些迷惑。

“小姐,你今年二十一了……你喜欢一郎还是怀宁?”

阮冬故闻言,笑出声。“凤春,我们三人就像兄妹。我一要他们娶,一郎哥虽然够义气卖我个面子转移话题,但怀宁就彻底装睡了。”

“这么过份!”凤春秀睑有些狰狞。“一郎是高攀,怀宁书读得不多,也配不上小姐,还敢嫌弃小姐!”

“哈哈,也许在他们心里,早就明白兄妹之情跟男女情爱的差别吧,何况怀宁书读得不多,却是一个我可以放心把背靠着他的师弟,因为我知道他会舍命保护我。”阮冬故说完,若有所思。

“小姐,别管谁对你有兄妹情份,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最常放在你心里的男人呢?”

她搔搔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抱着凤春香香的身子笑道:

“放在我心里的可多了。大哥、一郎哥、怀宁……还有东方非……”

“东方非?你想着他做什么?”

“这个……因为我得防着他搞花招,自然时时刻刻想着他啊。何况,他虽然是个为所欲为的人,却不是藏头缩尾之辈,最近,我一直在深思一个问题……”注意到凤春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笑道:“连我自己都还没想个透,就让我先别说吧。”

“一郎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凤春柔声问。

她摇摇头,笑道:“一郎哥也要忙许多事,这种小事不必烦他。凤春,你也累了么,先眯个眼,我睡前再读点书吧。”

“这么晚了……”她的小姐也许不觉得苦,但在她眼里,阮家兄妹简直将一生卖给朝廷了。朝中没有人愿意奉献双耳,就算这对兄妹嘶声力竭地呐喊,又有谁会听见?

阮冬故扮个鬼脸。“一郎哥是严师,他要验收的。”又赖在凤春怀里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起床。走到桌前,拿起凤一郎腾好的孙子兵法,准备苦着脸读。

“小姐。”凤春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临行前,少爷私下叮咛我,近年边境有零星战乱,蛮邦新主骁勇善战又好大喜功,如今的皇上重文轻武,未来不出几年必有战争,少爷说你是文官,本不会受牵连,但户部侍郎是负责军镇费用的,那时你要还在这个位置上,立即辞官。”

阮冬故闻言卜呆呆注视着手里的兵法卷则,不由得暗叹一郎哥的神机妙算。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一郎哥的先知灼见呢?

“小姐?”

“……我明白了,也听见了,凤春。”她始终不给正面承诺。



从一开始,阮冬故就给他一个“很穷”的清官印象。

真穷啊……

在京师没人提供住宿,所以她租东西穷巷的破屋,现在有官舍,她偏还要住在这种寻常屋子。这个穷字真要成了她的天性吗?清官,可不能算是好官啊。   

虽是这么想,东方非却毫不在意地倚坐在粗木窗槛上,在浪涛江声下“欣赏”这间小小的屋景。

这两年来;阮冬故就是听着这江声入睡的吧?她在睡前到底在想什么呢?想着何时才能完成治水工程,想着何时百姓才不受水患之苦?

他唇畔泛起带趣的笑意。明明她的心思太好揣测了,他对她的兴趣仍然不减反增,这实在是他始料末及的。

眼角瞥到对面老回廊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白影,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冬故匆匆走过。她一身黄白旧衫,腰间随意束条带子,从远处看来,确实跟个少年没有两样,这时辰她该跟那个凤什么的闲话家常才是,难道她一天十二时辰都不必入睡?

忽然间,她往这儿看来,见他还没入睡,笑容满面地迎着夜风走来。

她精神奕奕,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忙碌的工程没有让她增加丝毫的老态,反而如他预料,就算过了二十,她还是少年脾气,一点也不像盛开的黄花闺女。

是啊,她哪是花儿,根本是路边的小野草嘛,怎么被欺压都会弹立起来,若是男的,他绝对要尽情欺凌她,偏偏她是女的啊……视线缓缓落到她的左手。   

“东方兄,睡不着吗?”来到他面前,她笑容满面。

东方非抬眼注视她一会儿,才不徐不缓地说道:

“睡不着倒不至于,不过,我难得离京,自然要好好体会‘民情”了。”

“哈哈,东方兄,你要体会民情那是最好不过,皇上是坐在龙椅上的神子,要体会民情也只能让身边的人去做,一郎哥曾提过蜀汉皇帝不知民苦,累得诸葛亮鞠躬尽瘁也无法挽回大局,不如这样吧,东方兄,你若不困,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走的?”

“好走,真的很好走。”她一向积极,主动拉过他的手臂,逼得他不得不翻窗出来。她笑道:“你别看我们这附近穷酸,工人住在另一头的通铺里,每到入夜会有小小市集,我请你吃碗面吧。”

东方非知她的用心,要他真的去“体会民情”。他笑道:“有酒吗?”

“有,不过二更后,谁也不准卖酒。若私下贩售工人,一律罪罚。”

“哦?你订下的规矩,能眼得了人吗?”他颇有兴致地询问。

她走出屋外,才朗笑出声,拉着他往另一头微亮的夜街走去。

“一开始当然服不了,如果不是白天有人上工出事,我也没有想到夜晚的小市集会有这种影响,一郎哥建议由县官发出公文,凡参与治水工程的工人不准饮酒,不过你也知道官僚体制有多陈腐,这里又天高皇帝远的,等公文下来大概也是一个月甚至半年后的事了,所以我一时冲动,一连数天半夜跑去拼酒,谁要有能力喝得跟我一样,隔天还能像我一样精神十足地上工,我愿交出半年薪俸!”

东方非闻言,虽已猜到结果,仍然好奇问道:

“你自幼千杯不醉?”   

“当然不!我只有在怀宁十五岁那一年陪他喝个彻底,那种痛苦我一点也不敢忘。我记得那时被一郎哥训到我这一生再也不想要碰酒,不过自我当官之后,每一天他都逼我喝上一杯,现在虽然我算不上酒鬼,但要灌醉我也不容易……其实,那天我喝到头晕脑胀,眼前跟我拼酒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了,但我很明白我身后有一郎哥跟怀宁,就算我倒下了也不打紧;如果倒下了,也许我就不会那么难受……”她忽然闭眸,笑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就清楚地听见了这江声,这声音真悦耳,每天陪着我入眠,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完工,这声音就有可能会成为催魂无常,突然间,我就清醒了。”

“阮冬故,你是个傻瓜啊。”东方非说道,语气既讥讽又藏着莫名的情绪。

“我是傻瓜吗?没有关系,世上算计的人太多,总要几个傻瓜来平衡的。”语毕,忽然停步,向他深深一作揖。“东方兄,我虽然是个傻瓜,却也不会不明白你看穿了什么,你不当众揭露,冬故在此道谢了。”

她的坦率让他黑眸微亮。那种微微的兴奋戚再度盘旋在心上,只有这个阮冬故能勾起他这种的情感,就连任由老秃驴坐大的期间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一个人的性子限制了他能作乱的程度,就算将来老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拉他下台,但阮冬故不一样。

明明他能猜透她的心思,却无法摸透她直率的下一步,她的性子硬如骨,即使她的房舍内没有写着“浩然正气”四个字,但她胸怀磊落,无不可告人之事,让他好心动,心动到就算放弃了现有无聊的权力与官职,他也要跟她斗一斗,享受她带来一波波的惊喜与新鲜。

放弃官位?这个想法在他心底滑过并且微讶,随即听她轻喊:

“东方兄?”

他回神,虽然面不改色,心头却还是怦怦直跳着,那种兴奋难以退去,让他彻夜不眠也不会感到任何疲累。

“今天我不揭露,不表示未来我不会随心情告发你,冬故,你要记得,我可是朝中翻云覆云的东方非;是你痛恨到手刀也不心软的狗官啊。”

她朗笑了两声。“就算我再痛恨你,也不会无故手刀你,国有国法,如果我无视律法的存在,那跟强盗杀人有什么两样?何况……东方兄,我最近常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个恶官呢?你明明没有罪,双手也不曾沾上血迹,只凭喜好做事,迷诱官员贪污搅乱朝纲,同时你也推动了治水工程,一切都是你随心所欲下的产物,如果……”视线从小小的市集栘向他,神色带点难掩的迷惘,“如果它日你被斗下来了,那么是谁坐上首辅的位置?”

“绝对不会是正直的官员,”

“是啊,是啊……”她喃喃着:“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你在朝中继续翻云覆云来得好,是不?”话才说完,忽地被他一把抓住。

她愣了下,扬眉朝他微笑。

“阮冬故!”他厉声大笑。

“东方兄?”她莫名其妙。

东方非内心狂喜,贪婪地注视着她,几乎不愿把视线移开了。他沙哑地说:

“你可知,在于步廊上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心跳如鼓,每见你一次,我就难掩兴奋。直到现在,你给我的惊喜太多,我几乎要怀疑你没有让我失望的一天了!”   

她讶异,脱口:“你真这么喜欢我?”

“什么?”

“东方兄……你对我一见钟情?”

“……”东方非看着她,然后再重复问:“什么?”他没听清楚。

“你不是说,你一见我就心跳如鼓吗?这是一见钟情吧?”她腼腆地摸摸鼻子。“可惜刚开始我认定你只是个搅乱朝纲的狗官,巴不得押你到午门处斩呢!”

“……”东方非缓缓松手,讶异地说道:“是这样吗……”

“唔,我去买碗面吧,东方兄你看起来很饿了,这里的面料十足,你等等。”

东方非目送她的背影走进夜街,一时寻思难定。

一见钟情?

她的脑子在装什么啊?他东方非是什么人物,虽然对她有兴趣到有点喜欢她的地步,但还不至于被迷得晕头转向。

他一见钟情?哈哈,亏她想得出亏她想得出……

细长带点轻佻的凤眸移到市集里的一角。

这小小的市集说穿了,不过是平民商贩兜成的小夜市,多以卖夜消为主,也只有低阶工人在其中热闹,他见阮冬故还在等面,于是举步走向先前锁住的一角。

小小市集里就属这个角落最特别。别的摊子依附程度不高的工人做买卖,在这个摊位却是一名书生在卖字画。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名书生打阮冬故一来,就开始作画,像在画她……他走近摊位一看,神色立时凌厉,眯眼注视那幅摊在破桌上的丹青。

“大、大人……”那书生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作揖。

东方非随口应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取过桌上的画像打量。

“你在这里贩画为生吗?”

“是,草民入夜之后在此贩画为生。”

“这种小市集是因应工人需求产生,你的画虽好,却不会有人买吧?你白天在做什么?”画,确实好画,好到他从来不知一株野草竟然也能成牡丹。   

“草民白天读书,为了求取上京盘缠,所以蒙阮大人照应,夜晚在此作画……”那书生偷偷觑着这名来自京师的高官,他正目不转睛看着画……画有问题吗?

“阮大人如何照应你?”

书生以为东方非是专来视察的官员,连忙道:

“这市集是在阮大人的建议下产生的,白天工人劳动力大又苦闷,城里物价高,没钱找乐子,所以就在此临时搭建了市集,草民原是工人之一,后来、后来……”吞吞吐吐:“草民体力实在不胜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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