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faces　places)-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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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

　　　　她简直是着了魔……她已经七天没有睡觉了。在她觉得似乎自己下一步就永远也没有力气走路而倒地身亡的一刻，她又看到了那夺目的红色！无疑就像是沙漠中旅人们的泉水。这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怎么也不肯放手，紧紧地攒在手里，用一种近乎愤怒的对抗眼神回拒了明明。

　　　　她一路都很感激明明——是他救了她，一路陪着她不知疲倦地飞奔，直到最后把她送到这双红鞋面前。

　　　　可是她已经上岸了，再不需要那只救命的气艇了；她不用再担心溺水，她已经超越了死亡……现在她只需要这双红鞋。

　　　　“店长哥哥，这双红鞋多少钱？”秀秀一边问着价钱，一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脚塞进红鞋试穿看。年轻英俊的店长却始终保持着冷酷的面容，最后连笑都是那样地残酷充满嘲笑意味。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寓言故事般，诡异地一字一字清楚地回答：“这双鞋是专门赠送给跳舞跳到死的舞者的，穿上了就脱不了了，会一直跳舞。”

　　　　那双鞋正合秀秀的脚，就像是为她量身订做一般。

　　　　娃娃啊，旋转吧旋转吧。

　　　　秀秀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双红鞋，红鞋就像是长在了秀秀的脚上一样，和秀秀连成一体，是秀秀的肉，秀秀的血。秀秀于是一直跳舞，跳啊跳啊，就像在八音盒上一般。

　　　　秀秀十分高兴，因为她不用担心这红鞋会离开她了。这双鞋永远属于她不知疲惫的双脚了，红鞋不会嫌弃她因长途跋涉而起脓烂掉的脚，会至死追随她。她可以一直跳舞了，哪怕没有音乐。

　　　　她跳啊跳啊，七天七夜来的疲倦如同谎言一般瞬间被彻底否定。她是那么地开心，以至于明明担心起来——他担心秀秀会不会就这样跳着舞离开他，她这次会穿着永不磨破的舞鞋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并一直跳舞。

　　　　明明扑上去抱住秀秀的脚，想把她脚上那双兴奋的红鞋给扯下来，可是秀秀的脚被红鞋指挥着，一脚把明明踢开了。于是明明把怀里的玩具都拿去卖了，换来一把开山刀，往秀秀的脚上砍去……血液四溅，那双脚，冒着血，仍在跳……直到血液流啊流啊，再也没有哪怕一滴血可以流出来为止……不死不休，红鞋与脚一起停了下来。最后的一刹那还摆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姿势以示终场。

　　　　秀秀被血溅得通红，扑通倒地……明明捧起这个如同拇指般大小的女孩流着泪说：“我可爱的红色舞者，跟我回家吧，回到你那破损了的八音盒上，我已经给你修好了，你不要再到处跑了，对不起，我很穷，买不起适合你的红色舞鞋，让你一直赤脚跳舞。我很快会找人给你安上一双漂亮的脚，对不起……”

　　　　心夜心娅＞2004年10月27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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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　眠
　　　　眠眠无法入睡，是在一个月前。

　　　　眠眠本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孩。一直到她遇见孔老师时都是如此。

　　　　和许多不朽的爱情故事如出一辄，只欠一个完满的结局。孔老师是W城ANU大学的英语讲师，教授高阶英语，负责专升本考上来的学生，他从来都是那么的才华横溢，富有幽默感，在他的课上时常是爆笑满堂……仿佛这些天赋在他出生时上天就很偏爱他一般地都给了他。于是很多很多关于孔老师的传说就此流传开了，比如说他是上外毕业的，说他曾经的女朋友是多么多么厉害，说他以前有过很多很多的工作经验，以及他的英语口语很厉害等等等等什么什么的……当然了，对于有心的眠眠而言，要打听这些八卦是不难的。

　　　　那些是之后的事，让我们翻回首页，看看眠眠的过去。

　　　　眠眠是W城一所三流大专院校的学生，和许多专科毕业生一样一起千军万马去挤那道通向本科院校为了获取本科文凭和学士学位的名叫“专升本”的独木桥。

　　　　眠眠，大学三年。英语专业，兼修日语。性格孤僻古怪，桀骜不驯。多才多艺。担任校团刊编辑；参加过两次英语演讲比赛和一次校书画比赛，均有获奖；喜爱日式漫画，喜爱画单幅插画漫画；喜爱非主流文学，有大量文学作品和漫画作品发表，并曾担任中科院《卡通作文》系列的绘画创作；在校成绩优良etc……——这是校推荐表上的评价，照片上是一个漾着暖暖的微笑，穿着洗白了的灰蓝色朴素忖衫，梳着马尾的女孩，很年轻，看似只有15、6岁的样子，同学一致认为娇小玲珑可爱。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孩，恐怕除了爱情和无力改变的贫穷背景以外，没有什么是她靠她的双手她的才智所努力不到的了。

　　　　爱情从来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面包，虽然贫穷的灰姑娘终于夺得了王子的爱慕并住进童话中的城堡衣食无忧过着幸福、富足、有着甜蜜爱情的生活。可是她毕竟有一双让她实现了梦想并将她变为公主的水晶舞鞋——那双鞋是童话给她的，是仙人给她的。那么她是幸运的，可是假如她没有了水晶鞋呢？那么她既不能参加舞会也不可能以超凡脱俗的模样邂逅王子，她将一辈子受尽贫穷、继母和两位狠毒的姐姐的折磨，永无出头之日。

　　　　眠眠正像是公主没有了水晶鞋，可是稍稍有些不同的是，眠眠虽然喜爱做梦，却也一直坚信着自己会有出头一日——她一直在努力着、挣扎着、奋斗着。

　　　　眠眠总是做着白日梦，在梦中她和她的守护天使亦或是王子在一起，然后因为过度的白日梦而精神极度疲劳昏昏欲睡着，终日里垂着浮肿的眼袋，背着厚重的书包，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在家与学校之间，每天一万六千米风沙弥漫的路程，三年如是。

　　　　可是她终于要熬出头了……她准备专升本，在她百无禁忌地疲劳的日子里，爱神用她的魔杖点了点眠眠的眼睛，又指向那个站在专升本英语专业课辅导班的讲台上的年轻老师，眠眠的眼睛被擦亮了，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爱情就这样不问理由和结果地简简单单地发生了，犹如玫瑰花的盛开般绚烂美丽——不分贫穷与富裕，丑陋或美丽，爱情就是这样地，没有任何歧视，对任何人都是。

　　　　只是，爱情从来都是那么地伤感和绝望，正如离去和丢弃时的突兀和伤人。爱的愉悦之光闪耀在那个万里晴空的下午。窗外梨花似雪，缤纷飞落，仿佛也感受到了白云的轻盈，跟着抖擞了起来。而在那个布满了回音的大阶梯教室，她不敢与他四目对视，只是心口突突地跳着，然后低下头去。仔细、用心地记住他所说的每一句废话——他是那么地不着边际地擅于胡侃乱邹和健谈。他总是有和课本无关但却比课本更加内涵丰富的一大堆离题的话。这些来自他的天赋，他的人生阅历，以及他憔悴却干净白皙的面容和瘦削的身材、中性化的气质、凌厉的目光，一起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个时刻，他一直用力地看她，眼神是那样地不容分说，不得违抗、坚毅明确，然而经过那唯一的一次专心的注视后，他整堂课——两个小时再没有看眠眠一眼。

　　　　眠眠并不觉得悲伤，她觉得那是一个暗示，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她已经感受到了爱情，无论天涯海角，他已经住进了她的心，她再也不会让他离开。

　　　　那是一个温暖的春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虽然结尾有些伤感———直到下课放学她出门，她偷偷瞟过他几眼，可是他都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哪怕是不经意的一瞥也没有过。

　　　　她爱他，她已经断定，并可预料到接下来的痛苦，于是她再次回头看向他。那无比流恋的决别目光充满了悲伤与期待，可是并没有得到响应。哪怕身旁再无一人，他也只是提着公文包，低着头向前走，再没有看她一眼——眠眠不是公主，她只能选择仰视的姿势，缄默、压抑着她的暗恋。

　　　　直到四个月后，她带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搜集到的一切与孔老师有关的信息出现在他的面前，尽量假装成与他不经意的重逢——在这过程中，她一直做着白日梦。

　　　　孔老师，W城某台深夜英语新闻节目主播，ANU大学一个不出名的老师，喜欢黄色，93年上外国际英语新闻专业毕业，曾担任《新华日报》的记者，广东某国际服装公司的人事管理和翻译，上课总是喜欢迟到，总是将十年前的失恋故事挂在嘴边，喜好吹嘘，听到坏话欠耐心，结婚后购置了一辆二手银白色车一度成为ANU大学的话题，甚至连他当年在上海求学时曾与他哥哥一起被奸商群欧，以及曾躲在公司的厕所里抽烟并被一位非常严厉且变态的欧巴桑站在男厕所门外偷窥而逮住……这些事眠眠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孔老师的手机号码在内。

　　　　——哦！爱情哪！多么不可思议！你就真的让眠眠远在离孔老师天涯海角的天南地北找寻到了她想知道的有关他的一切！哦！爱情哪！多么不可思议！眠眠四个月以来一直祈祷着，于是你就真的让她再见到他，与他不期而遇！尽管这个荣耀无比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如此荣幸地被人当作神明放在心里供奉！尽管他甚至根本不认识眠眠！——或许相反，我们应该说，眠眠真是个执着而又可怜的女孩！她爱的男人不但不爱她甚至对她根本毫无印象！

　　　　眠眠一直那样努力地学习啊……她总是参加各种培训班，她辛苦地维持着她好学生的成绩，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拿到了H城的AU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值得一提的是，那是在她经历考ANU大学的绝望而致命的失败之后的第二次尝试——只要想想，她将不能再成为孔老师的学生，而要和他分居在两个城市！多么致命的打击！当然，在收到H城的AU大学英语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时，离毕业尚有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里她当然得为了能够进入ANU大学而想尽办法，比如重新参加明年的考试然后考进ANU大学啦等等的……

　　　　她鸡巴地到处托人伪造病历，申请休学重考……总之，试尽了一切的办法，要见到孔老师——只能成为他的学生啊，想要见他的话。这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名份的一条途径——她并不奢望与孔老师的妻子夺爱，她只想要能够见到他，和他在一起，以及能够与他交谈而已，那就够了。成人式的关于爱情一定要开花结果的思想她都认为对她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在参加补习班的当儿，她认识了孔老师——准确的说，是她让孔老师认识了她（从他对眠眠维持了大约有四五秒的那传奇式的惊鸿一瞥开始，当然，他或许只是无意地对她多看了一会儿，我敢发誓，他那时根本绝对不认识她！这个事实就算是月球不再绕地球而运行了也不可能改变！）。她实现了她的第一个小小的进步——与他交谈。她向他请教任何关于英语方面的问题——作为好学生，她找出这些不容易露出破绽的难题费了多少功夫啊！

　　　　第二个小小的进步是她显然没有在他的课上表现令人失望，他表扬了她的聪明，而她继续低下头去，就像被人咬到耳垂时的敏感一般。他偶尔也会看向她，但是与四个月前不同，他的目光不再蕴涵有深刻的内涵，并且也不再那样地生硬、冰冷和充满威严的力度——那完全是一个慈爱的老师注视学生的眼神。

　　　　第三件事，是她注意到他好像很忙，上课一定会迟到已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并且刚跨进教室的门手机就会响起来，他得进进出出接电话很多次，他的手机是黑色的。而他的衣衫是白色的。他穿衣似乎较为偏爱黑白灰三色，偶尔也穿黄色。

　　　　第四件事，他开始邀请她下课后单独交谈——讨论上课前没有解决掉的问题。她看见他摆在桌上的烟盒是白万——白色万宝露——ManAlwaysRememberLoveBecauseOfRomanceOnly。打火机沾了这位被眠眠神圣化的老师的光而得以被眠眠仔细地注视到它优雅地睡在烟盒上的姿势。他站在她的左边，他于是改用左手抽烟。

　　　　第五件事，眠眠把自己的Email给了他，他似乎很认真地看了看白色A4纸上写得满满的英文歌词然后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地收进了黑色公文包，收得好好的。

　　　　可是他并没有承诺过他会给她发Email呀，他用左手抽烟也许只是为了用右手拿讲义方便呀，或者他根本是习惯性用左手抽烟呢？他邀请她单独交谈只是因为他想要离开教室找一处抽烟啊。

　　　　哦！爱情啊！你是多么地脆弱和不堪一击！可是眠眠偏偏选择了自我欺骗——尽管她那聪明无比的脑袋能够很冷静很客观地看清事实！

　　　　也许她唯一的安慰来自于那些充满了谎言的承诺……孔老师，他是个一眼就能看清对方在想什么的人。他是多么聪明圆滑狡猾精明的一个人啊！

　　　　眠眠富于幻想和追求的个性令她孜孜不倦地乐在其中。

　　　　他鼓励她、安慰她，并对她的直接而坦率的表白表示感激。眠眠告诉他他就是她所崇拜所渴慕和向往的一切——她已经就要说那三个字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她从来就没有越轨。爱某个人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如果爱情不是两情相悦，那么一个人的付出就会产生双倍的痛苦报应在自己身上。可是，想不付出就获得爱情那就成了滥情——爱情从来都是任性而自私的。可眠眠始终抓住这唯一的幻想不放。紧紧地，紧紧地，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何苦不能放弃，莫要再执着——可是灵魂里从来都缺少一线拯救自己的光明。

　　　　眠眠瘦了，眠眠病了……倒在床上呻吟着的眠眠继续做白日梦。

　　　　曾经一次又一次经过ANU大学的门口，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比生死更远。

　　　　而他也不再理会她，在七月的课堂上最后一次一再告别时的眼神是那么的冷酷。

　　　　之后的之后……对她的手机短信也好，Email也好，一切的一切，都不理不睬，如同路边的野草一般踩在脚底蹂躏踩烂却始终听不到哭泣和呻吟。眠眠如同一张废纸一般地被遗弃了，随风飘走，没有重量，却永远地堕入了黑暗的死囚之中，再也无法解脱。

　　　　眠眠，眠眠……真的瘦了，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长长了的头发凌乱松软地垂头丧气，全无往日的精神……

　　　　为什么？不是收到了一封来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省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吗？

　　　　可是这对她而言，却是与ANU大学进而与孔老师永远的告别——她要离开W城离开那有她仰慕着的人的气息的城市。

　　　　只有活在幻想和白日梦中的眠眠是永远没有黑夜的。她不停歇地，24小时地做着白日梦……

　　　　她睡着了，她梦见了孔老师，她梦见自己浮在一片江水之上，在她的上面天空是那样近距离地紧贴着她，星星和月亮都呈现着近乎被黑暗吞噬的微弱光芒——没有光，谁也帮不了她，她只是害怕——既不能到达天空，也不愿就此一死落入一望无际的黑夜下的汪洋大海之中……大自然的威力在恐吓着她……而这里，没有人，也没有希望……她也不可能自救。

　　　　然后她梦见了孔老师……梦中的江水和天空都不再那样呈现骇人的姿态。她抛下所有等待她的同学、朋友去寻找孔老师。于是她就那样轻轻巧巧地和他在一起了……一路上、百花锦绣般地热烈盛开，一路沿江铺去欢迎着他和她。江水甚至向两旁推散，在中间让开了一条路给他们。那用牡丹、海棠等各种名贵的花铺出的路啊，直指江那头浮于水面上的金灿灿的太阳……孔老师突然停了下来，问她为何不去摘采一些这良辰美景，采撷这万紫千红中的哪怕一朵花。眠眠摇头——美好的东西实在太美好了，让人不忍心去摘采，我只想去观赏，又怎舍得采摘，破坏了它们？我要让它们保持原样……

　　　　……她始终都没能弄明白这两个紧紧连在一起的前后两个梦的含义，表面上看这两个梦所指的意义似乎完全相反，根本毫无联系可言……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啊，她舍不得又不肯去抓住的幸福啊，却绝不愿主动垂幸在她的肩头上。

　　　　后来……她给他发了很多很多的手机短信。用各种与英语专业有关的问题去恳求他的理睬，他始终坚定不移矢志不渝地再也没有理睬过她。再后来，眠眠又在梦中寻找起孔老师。她在夜晚来到ANU大学的门口，有很多很多的老师从这扇大门出去。可她始终不见他身影……后来的后来……于是就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在ANU大学的门口偶然遇见了他……

　　　　他——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他看到眠眠之后，很快地低下头去走开了……他显然认为和这样的女孩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好结果。他早就不再理睬她了。

　　　　后来的后来，眠眠又在梦中见到了孔老师……下着濛濛细雨的林间小巷，她跟踪着找到了他的家。她躲在一幢大楼后面偷偷地看着他每天从这里出去，再回来这里……直到有一天她被发现，被当场抓获——连同她的心事她的秘密全部都被洞悉被揭穿，她如同罪犯般地接受严于言辞的审问。

　　　　他狠狠地责备她，他如同对待一个犯了过错的小学生一般毫不留情地批评和讥讽她——“你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算跟着我跟到什么时候啊？！你还想和我怎么样吗？我有老婆和孩子的，你怎么这么恬不知耻啊？！……”

　　　　他的每一句话都比世上最锋利的兵器还要尖锐地刺伤了眠眠的心。她被耻辱地赶走了……她逃跑，逃啊逃啊，她希望自己可以跑得很快，尽量跑快一些，尽快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可是无论她怎样地狂奔，她那暴露在孔老师视线中的后背还是得要继续忍受着他的鄙视和训责——她怎么也无法逃跑。

　　　　她的爱，成了犯罪，背上了耻辱的枷锁，她被丢进无底洞里——没有鲜花，没有金灿灿的阳光，没有铺出道路的江水，也没有他和她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在接下来的梦里她甚至在麦当劳门口看到他们夫妻二人携手幸福的样子。他和她显然都看到了她。于是她再一次地接受了鄙视。这对恩爱的夫妻很是同仇敌恺地一起鄙视她、讥讽她——用他们的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却比千言万语要清楚分明。

　　　　…………

　　　　……眠眠在一个多月前失眠了，她甚至连梦到孔老师都不能了。为了应付失眠，眠眠吞了很多的药……可是她的失眠没有丝毫的好转。药力令她全身发热、出汗和无力之外，没有任何的良性作用。失眠困扰着她的精神，白日梦则是几乎彻底地使她崩溃。

　　　　从2004年的夏季开始萎靡。秋季恍惚地半梦半醒着，直到再也无法入睡。半年过去了，冬季很快降临。眠眠已经薄如一张纸了，她将所有的门窗全都关好，盖上三层的厚棉被压在自己身上，这样她就不怕被风刮走了……

　　　　所有人都在互相祝福圣诞，而她穿上七层的厚棉衣来到了ANU大学的山上。

　　　　一辆她所熟悉的银白色的车开在铺满了枯叶的林间小道上。她用照相机迅速捕捉了下来……很可惜，她却没有机会看到照片洗出来的样子了。一阵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卷走了枯叶，将她薄如纸张的身体她的魂魄裹着那些枯败一如生命力衰竭的她一般的无精打采的树叶，一起飘啊飘啊……跟着那辆车的轨道追了上去……

　　　　外国语学院的大门到了。车停了下来，“亲爱的，你还不快点！你怎么还不出来啊？上课要迟到了！下个月就要考试了，我要给他们划复习范围呢！”——一个声音甜美的女人说。

　　　　“好、好，知道了……咦？好端端的，窗子都关上了的，明明。怎么从哪儿飘来这么多的落叶啊？——车子没出毛病吧？打哪儿刮进了这许多的枯叶啊？……咦？这满幅憔悴的叶片上面还有许多露珠呢！奇怪了，今天明明天气是很好的啊，没有雨水的啊？这样子，倒像是人的眼泪……”——他一边在车内整理资料，一边却突然注意到这么一件不寻常的事。

　　　　“亲爱的，你好了没有啊？别弄了，别整车了，赶快下车吧，进去上课吧？都迟到十分钟了！你不可能每次都找到合适的借口让你的学生们都原谅你的！”

　　　　“笑，我的学生从来不问我为何迟到的。”

　　　　“是啊是啊，尤其是你的那个叫什么眠眠的学生，你怎样对她她都会原谅你的。”

　　　　“太过分了，你居然偷看我的手机短信？！”

　　　　“那又怎么样啊？”

　　　　“相信我，我一直都不理她的！”

　　　　“是啊是啊，迷死你的女学生太多了，你哪应付得过来啊？！”

　　　　“这话说差了吧？老婆，我只爱你一个啊。”

　　　　“好了好了，快进去上课吧！眠眠说不定会突然躲在角落里看着你呢！”

　　　　“老婆，你疑心居然这么重，我无语了……”

　　　　两个人于是关上车门，走进教学楼各自上课去了，剩下那辆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