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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拥你入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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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什么的?”
“学……学武的。”她小声道。头更低了,让他见著黝黑的後颈。
学武?这个回答让他甚是诧异。
只要下人做好份内之事,他不屑也不想理会他们的私事。不过她一个姑娘……学武?
“真的是学武?”而不是其他?他冷淡斜瞥。
他怀疑的问句其实是一种明显的不信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如果非关师徒的话,那么隐藏的关系很可能无法见人。
结福瞅著木盘里的空碗,模糊一笑。“真的是学武。”
“那……”是你救了我吗?这句话卡在喉中,他巴不得忽略。
对於她救命的恩惠,在他心里,比起感激道谢的表示,他更有种——居然是被她给援救之感。
自己性命未绝,他庆幸:但让个奴才对他施恩,他还要考虑接受,却已经被迫接受。
更何况,她还对他有不该存在的感情……他不想和她有所牵扯。
“等回去以後,我会给你重金酬谢。”
他不是把她看得很市侩,就是摆明不想承担其它多余的东西。
她只是沉默著,随後端起木盘往房门走。“少爷,您休息吧,晚点,结福煎药拿来给您暍。”
她没有回头,但是语调细细柔柔的。
管心佑睇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意外地又想起在他神智不清的那段时间。
醒醒睡睡交错之间,她总是在他耳边轻喃安抚。
那么温柔,那么悦耳,那么样地……令人安心……
他倏地蹙眉,赶走那些断续的片段,体力不够,索性躺将下来。
忽然,他看到里头的枕边有翠绿的光闪。
他伸手拿起,是自己随身的那枚玉佩。记得,自己跌落溪沟之时,身上沾满烂泥,玉佩或许早在之前掉落他处。
那么……
翠玉剔透玲珑,他眯眼,将之收在怀中,没有再想下去。
**
这里也是一个武馆。
听谢邑说,他下扬州就是来自己的分馆巡察。所以,晨曦和午後,总会听见一群人练功吆暍,不过管心佑处在的房间偏远,那喧闹如虫鸣,也不是那么吵人。
一早醒来,早膳就已经用小几摆於床边。
他疑惑怎么没有湿巾净脸,不过因为腹部饥饿,就先食用起来。
虽然他不喜这些粗劣的食材,但味道倒是还可以接受。
待他吃饱,静坐一会儿,没见半个人。身体似乎有些发痒,十指指尖塞满黑色污泥,抬袖一闻更是有著酸馊恶臭,他身上所穿衣服,虽然并非原本跌入溪沟那件,但他也好几日没有沐浴过了。
尊贵如他,当然喜欢清洁。
想弄些水来,擦擦脸也好。张口便想唤人,这里不是管府,也非客栈。
……结福呢?
他索性要下床,左脚才碰地就疼痛难耐,他忍不住坐倒在一旁。
醒来第二天,他看到自己左脚踝包著层层布条,那隐约的热痛也让他明白自己脚上的确有伤。
应该是当时摔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无法行动自如实在令他焦躁。
“少爷。”结福在门边轻唤,手里捧著水盆和乾净的衣物走进来。
“你去哪里了?”他不高兴地问。以前他每次睡醒,她都一定随侍在旁,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早就已经因为私心缘由将她撤换,毕竟她卖身入管府,而他,是她的主子。
看他有精神,虽然是在生恼,她还是淡淡地一笑。
“……结福拿热水来了。”没有太多解释,她将他吃完的碗碟拿开,水盆放落小几。“少爷的伤未愈,尚且无法洗浴,先忍耐一点,用热水擦擦身吧。结福也准备好替换衣裳了。”她总是很能察觉他的需要。
管心佑拿起那几件像是“抹布”的东西。
“没有好一点的布料吗?”不客气地表达嫌弃,深感不悦。“你可以跟姓谢的讲,我回去必定会付给他许多银两,拿些好吃好穿的来!”他出乎绝不吝啬!
“……请少爷委屈。”她没有多说什么。
想他行动不便,她拉过一旁屏风遮掩,让他不必走动也能擦身换衣。
简陋的一切让他微怒,但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污臭,他瞪著水盆布巾和床边的乾净衣物,好半晌才动作起来。
里头传来水声,结福放下心,在屏风外接著他脱下的脏衣,垂首望见自己双手红肿有著脱皮,她轻轻地搓揉两下,旋即合掌握拳,忽视握住的微痛。
“结福,你有没有探听京城的消息?”像他失踪、生死未卜这么大的事情,府里头不会没有反应。他抹脸,白净的帕布竟是一大块黑污。
难道自己一直都是如此蓬头垢面的模样?他厌恶地皱紧眉头。
“……还没有。”屏风那头传来她的应答。
“你是怎么办事的?我既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当然是要先捎信息回府里告知。”让大家以为他死了怎么可以?还有,带他来扬州也是个差劲主意,不管怎么说,还是府里比较有办法可想。“我等会儿就修书一封,你马上让人寄回京城。”
“结福知道了。”依旧简洁。
“还有,文家那里的情况别忘了。”若是此次恩怨真与官府有关,那么身处官场的文大人那方也得尽早处理。他可不想和文若琼的婚事出了岔子。
结福瞅著自己的鞋尖,闭了闭眼,轻声道:
“……是。”
“可以了。”管心佑敲敲屏风,表示自己已经擦身结束。
结福移开遮蔽,见他坐在床沿,一头如瀑黑发湿淋淋的披在肩处,衣带散乱,下摆拖地。
她立即拿布上前,俐落地拭乾他的发。他的伤没好,可别又染病。
将长袍拉直整齐,腰处的长带系好,一切都打理得当。才走到他背後,道:
“少爷,结福替您梳头。”
管心佑没有意见,一如她当他丫鬟时的伺候。
结福从怀中拿出一把木梳,望著他黑墨光亮的青丝,怔了一怔。
缓慢地用梳齿分开他的发,握著木梳的手有著轻微的颤抖。她以为自己……不再有机会替他梳头了……
不过,她也深知此次机缘可能不会拥有多久的……反覆耐心地梳直黑发,她几乎用尽所有专注,巧手将之束起。
没有花稍,只是简单的整理,便还他原本俊美容貌。
“少爷,您等我一下。”她将脏衣脏布放在盆里一同拿走,再回来时,盆子里换上新的温水。“您的脚伤需要换药了。”从旁边取出一个小木箱,里面放著几个瓷瓶和膏药。
蹲在他跟前,她低头解开他腿上的旧布条。额前发梢微乱,她没注意地伸手勾在耳後,心思全部放在他的腿伤。
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很安静的。管心佑睇著她半敛的眼睫,不觉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数月之前而已。”她将旧的膏药拿下,然後把布巾沾湿,细心地清洗著他的脚踝。
看不出有什么伤口,只是肿大得很厉害。他皱皱眉,不过认为大概只要消肿就没事了。
“为什么想学?”他问得很自然。
她明白他不是真的重视答案,只是兴起的随口说说罢了,他偶尔觉得无聊时便会如此。但她总是会认真地给他回覆。
“只是强身。”虽然不算谎言,但其中又有几分真实,则是只有她自己明了。
“嗯……”他果然没有再细谈,转而掩鼻瞪著那有特殊气味的膏药。“这东西真难闻!”就没有再更好的药物吗?
她将他伤处洗净,心知他肯定又嫌弃不喜欢了,怕他使起性子来就不肯敷药,她很快地将膏药贴黏肿处,担心他疼痛,包扎布条的双手更是放轻。
[好了,少爷。”总算全部弄妥,她站起身呼口气。
[……大夫有说我的脚伤什么时候会好吗?”他不想成日躺在床铺上。
她一颤,所幸是他没看出来。
“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痊愈的。”她笼统地说道。
他睇视著她,不发一语,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露出什么不应该的表情或者破绽……
“是吗?”他总是不会立刻相信她。“……你满头大汗。”他蹙眉道。
其实这句代表注意到她的话并没有太大意义,只是他卧伤许久,加之这里人地都陌生,能够交谈的只有她一人而已。所以,他初初醒来时还觉得不愿意和她有所牵扯,过了半月以後,却差不多自私地遗忘这个想法。
只是因为百无聊赖而已。
但,她还是一时的仲怔住。是有些受宠若惊吧?虽然她清楚了解他的脾性。
她突然想起那盘桂花饼。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真不好闻,你先去洗掉那个味道。”他怱地神情厌恶道。她也不过才站著没多久而已,更别说她沾染上药味全是因为他的关系。
“……啊。”她垂下手,举步後退,拉开两人距离。“对不住。”
将所有乱七八糟的脏布脏衣捡拾乾净,她道:
“没事的话,结福出去了。”
他挥挥手,就像在府中斥退其他下人一般。
结福低著头,走出去合上门。自始至终,没有和他的眼睛对上视线。
她不能贪心。也已经不会贪心了。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厚云压在顶上,最近的天气闷热,白日艳阳,午後就落起大雨。
结福搬张矮凳坐在井边洗著衣服,一抹黑影遮住本来就微弱的光源。她抬头一望,穿著暗色袍子、长相乾净的男人站立在她面前。
“啊……师伯。”
她忙将湿漉漉的双臂在裙摆擦乾,起身要行礼,遭对方伸手制止。
“……别叫我师伯。”好像年纪很大似的。二师兄薄薄的脸皮微热。
都是那个蠢师弟,收了个大姑娘当徒弟,害他好生不自在。蠢师弟粗鲁不拘小节,他可不似他没有寻常人的认知。
师父的师兄,不叫师伯的话,要叫什么?她有些迷惑,不过却乖巧地下会回嘴。
二师兄体察,和善道:“我姓蔺,你叫我蔺大哥即可。”
“蔺大哥。”她轻轻一笑。
望见她的笑容,二师兄倒是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妹子。实际上,一开始知道谢邑收个女徒弟时,他并没有给过她太多好脸色……
有些愧疚的往事,还是别提别想。二师兄耳朵偷偷地红了红,才正经道:
“那个管家公子是你的主子吧?他是救了你全家还是对你有什么大恩?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嗄?”她略显困扰地看著二师兄,不懂他的意思。
“我是指——”二师兄瞅著她若无其事的脸庞,带点出气意味地道:“他对你不好,不是吗?你这么细心地伺候他,他好像当成理所当然,感觉不到你的心意和辛苦。他既然待你如此,你……又为何能够对他这么做?”就冲著她喊过自己好几次师伯,自家人当然是帮自家人。
难道像谢邑那般,任著自己徒弟给人欺负吗?
“啊……”她怔怔然地望著二师兄一会儿,慢慢地露出浅淡的微笑。“蔺大哥,你有没有心上人呢?”
“咦?”二师兄没料她如此反问,无防备地赤颊,终於再也不若平日的镇定。
她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说出来,只是歪著头道:
“师父老是说他有个很喜欢的人……虽然明明知道不该喜欢,但却还是喜欢上了……”
“什……?!”他怎么从未听说过?那蠢师弟!
二师兄瞪大一双澄澈的眼,不自觉摆出怒容,心里带些急迫地想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若是骗了哪家闺女清白该如何?
结福垂脸洗著手里的衫子,恍若未察,只是轻声道:
“我……想替少爷做些事。并不是希望他能给我些什么,就只是想做些事情,帮他的忙而已。”她唇畔露出微笑,温婉道:“我想他能开心,想他能没有烦恼,想他平平安安的……这样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懦弱了。”他下能理解。哪有人是这样只付出,不求收获的呢?
结福定定地瞅著他一会儿,缓慢道:
“蔺大哥……你知道吗?我不记得自己爹娘的长相。甚至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抱过我。”打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只见过舅舅嫌恶的脸孔。“我自小就没有家,没有双亲,也没有真正属於自己的东西……我是一个没有福份的人,不会想去奢求什么,所以也很容易觉得幸福……就像以前,我只要有东西吃、有地方睡觉,就很满足了……”她的愿望,一直都是很小很小的。
她眯著小小的眼,仿佛在说著别人的事,对二师兄微笑著。极细声地道:
“师父说,每个人表现喜欢的方法不同,我想,我一定是只会用这种方法。”
二师兄望著她半晌,感觉自己眼眶好像有一点湿湿的。他吓了一跳,急忙转开脸,很努力地瞠目,就怕自己当真淌下泪来。
“你……你未免太笨了。”死脑筋,实心眼!这样怎么会开心呢?他不赞同地挤出感想。
因为担心自己出丑,没有再多说什么,二师兄一甩头,险些甩出满眶眼泪,气恼自己真如谢邑所言“多愁善感”,恨恨地离开了。
她望著二师兄的背影,看他走远了,才将洗好的湿衣服放入木桶,拿去後头的竹竿晒好,又去厨房煎了一帖药,然後往管心佑的房间去。
才推开门,她吃了一惊。因为管心佑扯掉踝上的布条和药物,坐在床边,动也不动。
“少爷?你怎么了?”她忙将碗放落桌上。
管心佑冷冷地睇她一眼,面色极是难看。“……我问你,我的脚到底什么时候会好?”
她心一跳。“只要好好休养,自然……”
“不要敷衍我!”他忿忿地将手中的布条用力丢在地上。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明明已经消肿却还是缠著布条,他虽不感觉疼痛却也发现状况有异,拆开细看,脚踝处的骨头似乎有些突出奇怪。
刚才试走了两步,居然跛斜无法正常!
她抿了抿唇,尽量镇定道:
“时候到了……一定会痊愈的。只要您有耐心点……”
管心佑冰冷地瞪著她,直到她再也说下出半个字。
“你把我当成无知的人?”薄唇吐出阴沉的话语。
就算他不懂医术,也还是会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不对劲之处!
“不是的……”
“你给我滚出去!”他猛地气狠怒咆!震痛她的耳膜,丝毫不留情面。
他本来就是任性至极,情绪反覆,这些日子以来所忍受的所有已经让他濒临爆发边缘。如今左腿如此,他更是情何以堪!
翻涌的怒涛如狂浪席卷,他俊美的脸容青筋跳动,表情扭曲。
结福脚步退了又进。望著那碗搁在桌上的药,还是担心道:
“少爷,结福会出去,但那药……”
管心佑一把抄起热气腾腾的瓷碗,暴怒摔碎在她面前,滚烫药汁飞溅冒烟。
“你滚!”他双眼充满血丝,发狠地捧著头嘶吼。
她默默地垂眼退出房间,不再多说半句话。
**
少爷的左脚,在摔入溪沟时,因为撞到尖锐的石头,踝骨完全断了。
虽然可以接回去,但是伤重过晚就医的关系,会有某些负面影响,这是大夫说的。除了随著天气变化酸痛,就是会……有些瘸跛。
大夫没有解释以後能不能治好,可能也是没有把握治。暂时就是只能这样了。
她知道心高气傲的少爷绝对没有办法接受,所以打算能瞒多久就多久。
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结福拿著晚膳,在门边踌躇不前。少爷大概需要安静吧……瞅著紧闭的门扉,她再三犹豫,还是选择将木盘搁在门边。
一阵风起,廊上没有关好的木窗发出细微的声响。
要下雨了吧?
她望著黑沉的天色,就要上前将窗户掩好。
“可别让雨水打进房内……”
怱地,疾风将半边窗户吹得大开,她抬手遮著斜射而来的突发雨丝,站立在窗外,瞪著……空无一人的室内。
她一楞,随即转身跑出武馆。
**
大雨,滂沱。
管心佑全身的衣衫已经在短时间尽湿,冷得唇齿发白。
拖著左腿冒雨在林中行走,他几乎不管东南西北,只是一心想离开此地。
他的腿有得治!
一定有得治!他要回京城!立刻!花大把银子请有名的大夫,绝对可以治好!他不信这种小地方的庸医!
骤雨打在身体上,不仅疼痛更寒入骨髓,他没料到雨势来得竟是又快又急,也不知武馆位处半山腰,店家并非那么靠近,入夜之後更是人烟稀少。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根本不可能独自走出陌生的山林,不过纯粹意气用事,鲁莽而为罢了。
他咬著牙,侵进体内的寒冷让他头晕目眩起来。
“少爷!”
结福在他身後著急地唤著,所幸是下山只有一条通道,否则大雨冲去足迹,她决计无法那么快找到他。
管心佑回过头,阴沉森然地睇著她。
“少爷……”她胸腔因喘息而剧烈地起伏著,太过慌张,连伞也忘记打,湿发湿脸,眼眸有著忧愁的红丝。“少爷……回去吧!”
“回去哪里?”他的语调比雨水还冷。
她困难地让自己的脚步脱离黏稠的上泥。“少爷,雨大,您的身子还未调养好,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先别淋雨了,好不好?”
她距离他只剩一步,即刻引来他高张的怒火!
“我现在就要回京城!”他一字一句地重重怒吼!猛地伸手紧紧抓住结福的肩膀,他用著足以冲破闹耳大雨的声量霍然咆哮道:“我的腿不能瘸!我不要做瘸子!你听懂了吗?!我说我不会变成一个瘸子!”他使力地摇晃著她,仿佛在告诉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少爷……您的腿会好的……”她的双肩被他箝制得疼痛难耐,却硬是忍著粗喘安慰,面对他崩溃的情绪,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道:“要回京城的话,可以等明天……”
“你不要叫我少爷!你想要一个跛脚的少爷吗?你想要一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少爷吗?!”他持续逼问她,愤恨动荡的狠戾怒意刺穿她忧虑的双眸,他忽然像个疯子似的,仰头发狂哈哈大笑!
“少……”她莫名地感觉悚然。
他再垂眼时,结福简直吓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冰寒的神情。
“我知道了,你这么对我好,只是想要我喜欢你是吧?我告诉你,就算我当真变成了一个瘸子,就算这世上没有其他女人了,我也不会喜欢你这个丑怪的丫鬟,你听懂了吗?你听懂了吗?!]
她瞅著他,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唇角却隐隐在颤抖。
“滚!”他一个反力推开她,让她重重跌倒在地。
他抛下她转身就走,一直一直地往前去。结福坐在当场,全身僵硬,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摇摇晃晃,视线朦胧起来,落在面颊上的雨水,滑进唇边。
尝起来,却是咸的……她低头盯著滴入自己手心里的液滴,在还没看见是雨还是泪之前,就打在掌中破碎。
她没有要他什么,真的一无所求。
真的。
视野被大雨模糊,结福就要抓不住他的身影,只看前方的管心佑愈走愈慢,最後停了下来。
他修长的身子左右摆了摆,而後就躺倒在地。
她一楞,很快地爬起来跑近他,蹲下身,将他面地的躯体费劲翻转过来。
但见他的面色极是潮红,她清楚知道不能拖下去,一手拉过他的臂膀架在肩上,咬紧牙关撑起。
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或许是她练武的成效,或许是因为管心佑也没有完全昏过去,或许该庆幸他们并没有离开武馆太远。
总之,她几乎是半拖半拉的把他搀扶回去。
一回到房里,她将他扶上床,立刻烧起小火盆温暖周围。她的手脚跟他相同冰冷,她却急著脱下他的湿衣,用了三、四床的棉被紧密地裹盖住他。
她冷得牙齿打战,抱著双臂在火盆旁取暖。
“咳!咳咳!”管心佑半昏半醒,猛然呛咳起来,脸色和嘴唇如出一辙地白,几乎要咳出心肺。“咳、咳!咳咳!”
她不安地将手贴在他额头上,烫得有如火烧,但是他的四肢却凉得吓人。
要找大夫吗?半夜三更,这么大雨,要去哪里找?
还是请师父帮忙?但是少爷绝不会想让人知道他这么大闹……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得在双手里吹气,无计可施,只能将火盆推近些。
察觉他全身都在颤抖,她伸手压著被褥想要制止,当然是徒劳无功。
“少爷……少爷……”她毫无意识地喃道。
她不能让少爷有万一……不能……绝对不能的……
因为火烤的关系,她的双手逐渐回温。
她看著自己捏红的手掌,稍稍握拳,然後再松开。想到什么,怔怔地杵在原地,她动也不动了。
“对了……对了。”她喃喃自语著,开始解开自己湿乱的头发。
拿布擦乾後,她举臂伸向自己衣衫上的扣子。
指间只是停顿一刹,她没有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衣裙。
仅穿著贴身肚兜,从未在人前裸露身体的她几乎跟床上的男人一样全身剧烈发抖。凝视著管心佑蜡白的脸庞,她闭了闭眼,翻开棉被躺入床铺。
他冷冰冰的手脚冻痛她的肤,她却无所畏惧,轻轻地张手环抱住他。
突然的温热体触让管心佑在昏沉中张开眼。
他的双眸对上她。也许两人是第一次这么接近。
她不晓得自己是何种表情,只在他如此没有距离的注视当中,不觉启唇,极慢地细声道:
“少爷……小的时候,结福养过一只小雀儿。它好小好小,是因为掉下树了,我又放不回巢里去,才自个儿偷偷养著。我每天喂它东西吃,想要它快些强壮,笑著跟它说话,还帮它取名儿……现在想想,其实我好喜欢它,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有天,它可以飞了,拍拍翅膀,便从我眼前消失,我虽然有些伤感,但看到它康健,却还是觉得很幸福。”
管心佑高烧难受,头痛欲裂,只觉她幼嫩的说话声飘怱不定。
她像是能够感觉,似乎并没打算特别说给谁听,有些自言自语地道:
“我晓得,它本来就不是属於我的,所以,它只要能够当我一天的朋友,那就已经十分够了。”她犹如忆起当时的喜悦,淡淡地出神,道:“少爷虽然不是雀儿,但是那种好远好远的感觉,是一样的。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能帮忙做一些事,我就很满足了。”
她的语调极轻,犹如融入周遭,尚未让人抓住便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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