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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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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寂忍不住反问:「这正是臣想问陛下您的问题。」
  言邑有点讶异:「怎么?李寂你在生气?」
  「当然没有,皇上勤政爱民,臣怎么会生气。」李寂皮笑肉不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心里早有计较,反正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这件事我就交给你负责。对外仍说我还病着,不见人。趁这段时间我好好养养。你忙去吧,我不管就是了。」言邑呵呵一笑,神色轻松。
  李寂这回真的有点发愣,这段话真不像他印象中的言邑所说的。什么时候言邑这么放得开?
  再仔细看对方神色,言邑看着他的目光有几分估量。李寂忽然明白过了,这次又是一关。
  李寂沉默下来,言邑笑了,伸手指了指床头案几:「喏,你既送了我平安符,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替你准备了薄礼一份,你看看案上。」
  李寂心里狐疑,走上前去,那案几上放着个长条形封盒,推开盒盖,内有锦书一封。李寂低头看看言邑,言邑的脸上笑容有点狡诈。李寂展开锦书,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看后却如千钧之重。李寂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叫了声「皇上」,后面的话终于没说出口。
  言邑看着李寂单薄的袖子,手腕看来瘦弱,心里淡淡怜惜,但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李寂是个好儿郎,不管有多少风浪,他信他一定能挺过。
  李寂又看了一遍锦书,终于把它收进盒内,又把盒子藏进袖子,这才叹了口气道:「那臣先退了。」
  言邑打断他的话:「不要说臣了,不是早就说过了。」
  「是,谢皇上厚爱。」李寂说着就退下了,退下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今天的言邑是不是还病得有点糊涂,如此之好脾气。看来之前担心让皇帝大怒的心思是白费了。
  灯光下言邑慢慢躺了下去,听着李寂关门的声音,眼睛里浮上一丝笑意:那么,接下去的全看你了李寂。
第十四章
    接下去的三天对于李寂而言是繁忙的三天。
  李寂从皇帝那儿出来后,径直去了京畿都尉处。
  现任的京畿都尉叫作秦蒙良,原来是言邑还是王侯时的手下。担任京畿都尉已有近两年光景,也是言邑废了旧党后立的。
  秦蒙良听到通传,立刻赶了出来迎接李寂。
  李寂远远说道:「秦都尉不必多礼,我自己进来就是。」
  就看到武人远远喏着,然后立在厅堂门口躬身相迎。
  李寂入了堂后,那秦蒙良才跟着后面入内,仔细观察李寂神色后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督御史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没什么。只不过皇上病得久了,我们几个忙得一团乱。我刚才想起好久没见到秦都尉你,过来看看而已。秦都尉放心,我可不是来问罪的。」李寂笑着。
  秦蒙良松了口气,他原来还真当李寂是为了自己出什么岔子而来的。
  「原来如此。李大人何必这么客气,你说一声,秦某人立刻就赶过去,现在倒累了你了。」虽然京畿都尉与督御史两个官职之间并无隶属关系,不过李寂身份特殊,原来就是谁都敬李寂三分,再加上这段时间李寂俨然成为朝中权臣,说是能把持朝政也不为过。另外,李寂平时并不妄自尊大,在众人之间口碑算是不错。秦蒙良的心一松,说话口气就亲热起来。
  「这几日想来秦都尉也挺忙的吧。皇上病了,再加上南定王过来,你处理的事务也不轻松。」李寂看着下人奉上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哪里哪里,要真论忙,总还是你忙些。能者多劳啊。」
  秦蒙良示意李寂喝茶,李寂一边端起茶,一边问了几声最近京里的近况。那盏茶喝完了,李寂也起身告辞。秦蒙良连忙也跟着起来送人。
  走到大门边时,李寂忽然转身,仿似想到什么事似的说道:「对了,这两天我听到下面官员传说南郊城外五十里好像一下子来了不少青年壮丁,似乎都是远来的外地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都涌到京城来了。你不如派人看看去。没什么事是最好,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早做安排。」
  秦蒙良一愣:「南郊么?我倒没听说。好的,李大人你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
  李寂和颜悦色:「不急不急,又没出什么事,你派人去问问就行了,用不着大张旗鼓。对了,也不要说是我说的,免得之前告诉我的那些官员难作人。」
  「好的,我知道了。」秦蒙良应诺。虽然要求有些奇怪,不过李寂是老大,他说了算。
  李寂上了车,听到马蹄声答答,他闭上了眼睛。
  等到远离了都尉府,他才撩起帘子对外面车夫说道:「还是回傅谟阁。」
  车夫讶异:「晚了呢。大人要不要用了晚膳再去?」
  「不必,直接过去。快一点,我想到有些事还没处理。」
  车夫应了,马鞭俐落地响起,马蹄声疾了很多。
  李寂心中暗暗算计,估计今晚上秦蒙良的人就会查问南郊。如果南定王事先已经与秦蒙良暗暗知会,那么很快秦蒙良就会派人找机会通知言淙;如果秦蒙良事先不知道南定王之事,那么最晚明天早晨南定王也会收到下人的暗报。
  虽说早就要人守着珏潜,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李寂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讨厌争斗这档子事啊。
  当天晚上,李寂一夜未睡,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雨声。
  第二日一早,李寂早早起身,径直去了傅谟阁。按两个丞相的脾气,他们往往起得早,通常比李寂早半个时辰办公。这一次倒是李寂赶在了前头。
  只过了一会儿,左右两位丞相就到了,见到早已经在了的李寂愣了一愣,李寂揖了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吩咐外面:「你们看着外头,谁来都不准进,我有事跟两位大人商量。」说着,掩上了门。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两个老人脸上狐疑,都不知道李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寂坐到位置上,叹了口气说道:「两位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皇上醒了。」
  两人大惊:「醒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昨天凌晨被叫进宫的,那会儿皇上早醒了有一个时辰了。结果刚见到皇上他就大发了顿脾气。」李寂慢慢掏出一张纸,「两位大人请看。」
  梁克泯看了一眼褚千秋,两人凑过去就着还燃着的烛火看那份白纸,一看眼睛突突的跳,分别吼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个是皇上早些时候派人查的,每回南定王到京城里来后两位府上开支结余的大致帐目。包括这一回的。皇上这回可是气得不得了。」
  两个老人面如土色。
  李寂又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样子:「本来,外来官吏王侯入朝给朝中众人送点礼什么的并不是什么罕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不过这回错就错在南定王不该趁皇上病的时候这么大肆送礼。你们也知道,皇上这都病了几天了,说难听点,难免有点烧糊涂了。也不知道哪里的人去查了这笔帐,给皇上一过目,皇上这还不往歪里想哪?他昨天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是这时候哪能让南定王入朝的。可怜这命令本来就是皇上自己下的,我们作下属的哪能多说话啊。我在皇上面前一力保证,两位大人收的这些钱只不过是普通礼节,与什么谋反之类的事情一点没干系。」李寂说得好似真有此事似的,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青,李寂的心里越来越沉:原来自己真的很善于撒谎……
  梁克泯一把揪过李寂的衣领:「你这厮,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你?」
  李寂没有挣扎,苦了脸:「怎么可能是我呢?两位大人应该也知道,今年我可也是收了礼的。告诉皇上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梁克泯脸上阴晴不定,最后终于慢慢放开了李寂:「那你怎么脱身的?」
  「我当场就跪地上朝皇上求饶,说是南定王送的那些药茶我根本还没去瞧过。虽然这谎撒得不地道,不过皇上到底还是没追究。」
  褚千秋厉色追问:「皇上饶过了你怎么就过问我们两个的事?」
  「怪只怪在另一点:两位只怕还不知道吧,南定王入京之前在南郊留了五百兵卒!」李寂此话一出,梁克泯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恐惧至极。
  李寂叹息,果然这两人是知道此事的。但是他只作没看到的样子:「皇上也不知道听谁的话,察知了这件事,再把您二位这许多年收南定王的『礼物』的事一联系,那还不气炸了啊,一定说是你们三人『勾结』。昨天要不是我拦着,只怕他一定要问罪于人。我只说那钱财来往只不过是寻常交往,而那些兵卒说不准只是巧合。依南定王的聪明,不可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虽然我这藉口一时找不出更好的,不过总算劝了皇上再三查证后再行处理。」
  两人脸上汗水涔涔。
  李寂又说道:「我们说心里话,南定王的确是权倾—;方,可是京城里到底是皇上当家。皇上的脾气我们也知道,多少刚硬,说一不二。若是真发作,只怕谁也吃不消。」说得对面两人连连点头。
  李寂从怀里掏出封盒:「好在我后来还是拦住了。后来皇上身体也吃不消了,不得已,下了这么道诏书,要我全权处理。」
  展开盒内锦书,梁克泯与褚千秋粗粗一看,果然是皇上的御笔亲书,上面说的也不差,要李寂全力查处此事。两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梁克泯立刻对李寂说道:「李大人当时说的不错,我们与南定王只不过是共事一朝,平时稍有来往而已,哪有什么勾结?还望李大人帮忙,在皇上面前为我们澄清哪。」
  李寂把锦书收好:「这次澄清事小,两位大人怎么想办法从中撇清干系才是正事。」
  「撇清干系?」梁克泯露出深思之色。
  「嗯。依我愚见,两位大人不妨把前面收的钱财赶快整出一部分,到时我呈给皇上,就说两位碍于南定王情面,不得不收,不过一直没用,历年来铺桥修路,造福百姓,还有结余。」
  两人虽然颇有些肉痛,但是粗粗一想倒也有些道理,于是都点头应道:「好,就照你的话办。」
  「银两的事情好办,皇上想必也不会信我的话,不过大人们把钱交出,他也没话可说了。可是南定王驻军的事,两位也得做做计较,如何从中撇清……」李寂也装出了思考之状。
  粱克泯当即说道:「这事好办。我立刻叫京畿都尉去查,若真有这样的事,等南定王出了珏潜,立刻就请南定王自己想个法子,把那些兵卒都撤了。」
  李寂笑道:「这法子好。由您二位出面,一来可以表示两位始终勤政,二来也与南定王保持距离。这件事过了之后,两位再行向南定王解释便是。这会儿可千万不要传出风声。免得不小心又让皇上知道了,那可是要问我们三个的罪了。」
  「李大人放心,我们了得。既然李大人为我们打算,我们自然明白分寸。」梁克泯面露感激之色。
  李寂叹道:「这样便好。」
  事情告一段落,李寂坐下喝茶,看着那两个老人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一招,便叫做借刀杀人,
  当天,梁克泯嘱了秦蒙良查证驻军之事。本来两人想着查证多半需要一天,那到时便有时间告诉还在祈福的南定王,没想到秦蒙良见两人又来询问,立刻把前一日李寂吩咐他查到的消息告诉了粱克泯,至于消息来源,秦蒙良支吾说是「最近百姓传言……」两个老人大惊失色。
  下午,言邑传了三人入殿。梁克泯与褚千秋迫不得已,以「刚查知此事」为由,把驻军的事情呈上。言邑果然大发了一顿脾气,要求两人立刻「严办」。当下粱克泯二人当堂斥责南定王违制悖礼,要求京畿都尉立刻把那五百人赶出京师。南定王得知消息,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左右丞相大人指责自己的罪名。
  言淙阴阴瞪了两人之后,跪下受罚。
  言邑说道:「皇兄关爱于我,一意来探,言邑感激。皇兄一时情急,犯了祖制,应该受罚,命削封地百亩,以示薄惩。左右丞相劳苦功高,应该大赏。」
  说这话时,李寂偷偷抬头看言邑,言邑那时正看着言淙,眼中平静无波。
  李寂忽然想到,跪下那人,是言邑的兄长。
  然而言邑并不在乎,在他眼里,言淙也只不过是,棋子一枚。
  当场,梁克泯与褚千秋的脸都绿了:整件事中只有自己充了恶人,这下与言淙的关系是再难修复了。转头去看李寂,李寂正诚惶诚恐听旨。
  两个老人心中雪亮:此次是被李寂摆了一道了。
  当天,言淙出京。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脉被毁,封地被削。还不得发作。
  天下军权,言邑手中执七成,如今言邑病已好转,谨慎的言淙只能回去。
  待朝中人都退了,言邑舒舒服服地躺到榻上,朝李寂说道:「按你的主意照办,这场戏还不错吧。你趁着言淙还在珏潜不便与外联络,使的这招离间计算是不错。不过若是梁褚二人不上当,或者言淙及时得到消息,撤了驻兵,李寂你又待如何?」
  李寂道:「臣愚昧,考虑不了那许多『如果』,只能挑个看起来胜算最大的办法用。让皇上见笑。」
  居庙堂之高,李寂不知道应不应该为现在的形势感到高兴。他只觉得有点疲累,也为自己的黑暗心思感到茫然,然后对言邑有一点的不明怨懑。
  李寂心道我用的是借刀杀人,幕后黑手却是上面这个凶徒,也算是充当了他的「走狗棋子」。再风光,自己也不过是那样的地位而已……
  然后他一揖,说道:「皇上英明。」
  言邑的声音响起:「李寂,你心中定是不服。不过要记住,知人善用乃是作战第一要务。我信你。」
  李寂心中一滞,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最后也只不过再揖,然后告退。
  言邑看着李寂的身影,远远地叹了口气。
  那年九月,左右丞相同时呈书请辞,都以「年迈老朽」为由,要求离开朝事。
  言邑准。
  之后,李寂拜相,时年二十八岁。世人皆叹其年少有为。
第十五章
    桂花开得迟了,一点点金黄掩在墨绿的叶子后面,清香浓郁。
  月光透过那叶子中间些许的缝隙落下来,看起来是清浅的银黄色。夜里露重了,和着那桂香交织成冷冷的气氛。
  李寂坐在树荫下,脚边放了一瓶酒,那是皇帝前不久赐的桂花蒸。
  他刚回来,吩咐周伯准备了酒和一碟子花生,然后就移到了这桂花底下。
  这片桂花是新植的,这片房屋也是新的。
  自从拜相后,皇帝就把原来左丞相住的官邸转了给他。原以为搬家会是忙碌又繁乱的事情,结果周伯大手一挥,拎了些包裹之类的就带着李寂自己进了新官邸。离开那个原本也就住了三年多的地方时,周伯感慨了一下「我们少爷真是节俭,东西真是少」之类的话就离开了,留下李寂一个人站在那片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酸。
  一切都回不到以前了。
  李寂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点。
  秋天的风已经有点冷了,把惆怅的李寂最终送到了「新家」。
  新官上任,最忙的居然不是接手新的政务。事实上皇帝病的那段时间,李寂已经能相当熟练地处理各种事情。最忙的居然是与达官显贵们的往来应酬。一时之间,李寂地位再度上升,一时显赫。
  除了与各个官吏的交往外,李寂发现自己成为京城未婚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几乎家里女儿未出嫁的官员们,凡是能与他交谈或见面的,无不旁敲侧击地说着做媒的事情。李寂委婉谢绝了几次,居然有人在朝务之间说笑着跟言邑谈起,要言邑下令给李寂指定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令李寂不胜其扰。
  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人向言邑说到这个话题时,李寂心里很不舒服。
  记得当时言邑莫测高深地看了李寂一眼,然后微笑说着:「那还是得看李寂自己的心思,李寂要是看中哪家的闺秀,我立刻做这个大媒。」
  这个答案让李寂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有点闷闷的。
  心想道你这人自己不成婚,现在倒好,反倒看我的笑话。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言邑。
  言邑浅浅一笑,低头喝了—;口茶,避过了李寂的目光。
  李寂也飞快地收回视线。
  说实话,自从言淙那件事之后,李寂与言邑之间仿佛就隔了一层纱。在这个地方,人与人的关系不过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罢了。虽然进入官场李寂早有这样的觉悟,但真正发现这点还是令人不快。特别是当对象是言邑时。
  李寂知道自己已经把言邑当成了朋友,这种想法非常危险。言邑平时虽然也把自己当作朋友吧,但到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
  比起这层觉悟来,对自己本性的理解更让李寂觉得幻灭。自己虽然一直抱着「就这样随遇而安好了」的想法,但是在危急的时刻却能想出令人不齿的诡计自保或者害人。说到底,自己终于成了狡猾的动物。
  在这样深刻的了解当中,李寂继续着自己的旅程。然后这到底是被迫无奈还是自己本性导致的结果?李寂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于是言邑成了自己怨懑的对象。这个人是自己目前不幸状况的推动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言邑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不同,总觉得对方压抑着什么似的,很少看他,两人更是少单独相处,这让李寂觉得更加不舒服。虽然自己并不想言邑与自己相处,但是从对方处传来的明显的拒绝信息让李寂觉得受挫。
  李寂盘了腿坐在月光底下,有微风吹过,桂花洒了他一身,还洒在放在地上的酒盏上,落进酒液里。
  如此美景,李寂却觉得不舒服,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长夜,深宫。
  言邑看着外面的月亮,怎么也睡不着。
  司吏早已经把灯盏全部熄了,但就是那月光也照得殿内明亮,可以看到殿外花木扶疏的影子在风中微微摇动。
  言邑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个装着平安符的锦袋,自从它属于自己以来,这就是自己常做的动作。
  到目前为止,这是证明李寂存在的最真实的东西。
  然而,自己只拥有这些而已。
  言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的性格一向是想要的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抢到手,可是唯独对他,却是不同。
  言邑知道李寂的脾气,那个人的性子闲散惯了,虽然现在身居高位,但是脾气还是不改。相较于自己的执念,李寂看似好说话,其实是什么都不挂在心上。他和李寂若是立在一块儿,只怕人人会说他言邑冷酷无情。可是他却觉得李寂更无情。
  因为李寂看什么事都是风轻云淡,换言之,是什么都不在乎,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深刻的情爱。目前为止,只有对他那个心上人小渐不同,其余人,包括他言邑在内,都只不过是李寂身边的过客吧。
  越是这样清楚了解,言邑越觉得自己吃亏。
  自己在乎越多,就越吃亏?
  因为那个人永远不会正面回应自己的感情吧。
  这样想着,言邑把自己的感情压了下去,压到很深的心底埋起来,不让李寂知晓。
  想到这里,忽然非常非常嫉妒小渐。那个人拥有李寂曾经的所有爱慕,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刻着「帝王」字样的存在吧。
  言邑叹了口气。
  因为相信自己的坚强心性,所以相信自己一定会把心思牢牢锁住。
  白天还好,晚上却总是这样,对着月光想着「他在干什么,他睡了没,他有没有看一样的月亮」之类的问题,然后摸着那个锦袋睁着眼睛发呆。
  言邑苦笑着。
  说不定自己是比自己想像中更加「痴情」的人。
  在想到「痴情」这两个字后,言邑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感觉这两个字眼跟「愚蠢」同样。
  真是愚蠢的自己!
  这样想着,看着月亮,却还是睡不着。
  怎么办呢?
  拿他怎么办呢?
  十月初,言邑下令去镜山围猎。一起去的人中,丞相李寂也在内。
  但金秋之节的打猎之旅却因为一件小事披蒙上了阴影,对于可怜的言邑而言,不知道算不算是个福气。
  早晨的露水还没散,空气冷冷的,李寂缩在马背上呵着手。
  早知道打猎必得骑马,直到现在李寂才发现自己真的好久好久没坐到马背上了,才一小会儿,就觉得浑身骨头痛。
  哈欠,李寂又缩了缩,放了缰绳任那马儿随意地踏着。反正打猎这事,就算他投胎转世都不一定能射中一只鸟儿,这种乐子还是让好此道的人去享受去吧。
  这样想着,李寂的马儿又跟前面的大队伍落了些距离。
  言邑在前头,时不时转头看看那个在马背上居然也能打哈欠的男人。他笑了,这人真是的。
  不过言邑没唤李寂,随他的性子去。周围人个个兴致勃勃,前方有侍卫执掌着木棒和火把,赶着树丛中的野兽。
  言邑早已经射出第一箭,然后下令各人都可以尽兴。一时间这片空旷的地方热闹起来。
  趁人不注意,言邑唤来一名侍卫,吩咐他过去保护着李寂,又说:「随李大人,你们不用跟着我们。」然后就不管李寂了。
  才一会儿功夫,言邑的箭下就折了几只野兔和一头鹿的性命。虽说早想着不管李寂,可是言邑仍忍不住时时转头看他,就发现李寂看着侍卫捡起来的血淋淋的野兽尸体,露出不忍之色,背着脸倒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行去。
  言邑笑了,这人的脾气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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