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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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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来得及更伤感下去,李寂的手便被人拽住了。
  言邑的手指头缠绕上来,指间是对方的皮裘温柔触感。李寂斜眼看他,言邑一直抬着头,很坚定地微笑着:「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你我所作所为对得起良心便是了。」
  李寂笑了。
  这话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言邑说的,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么?
  这样微笑着,握紧他的手,一路走下去。
  风很大,不过那个灯笼里的烛火却从来没有被吹灭过。
  远远传来些细语:「又快过年了,青博,今年宫里拨些年款给户部吧。」
  「是皇上。」
  「今年打算怎么过?」
  「还不是一样……对了,居然又是一年……李寂,你要有心理准备啊……」某人的微笑听来很是不怀好意。
  「呃……什么事?」
  「……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虽说今年因为大雪的事情还没人有心思,不过我听说朱庆善对李丞相你依然是志在必得啊。」
  「扑通」一声,仿佛是某人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然后是一阵哀号的声音:「为什么!明明你也是!为什么只逼我不逼你!」
  「等他们够胆的时候你再嚎吧。」
  ……
  早朝结束后,李寂在众臣还在行礼告退时就悄悄退了出去。殿上某人投来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李寂没空理那个身居高位的人,走得迅疾无比,好似身后有恶狼即将扑食。
  言邑慢条斯理地看着殿下众臣慢慢离去,李寂的身影早巳经消失在远处。他垂眼,掩饰了唇边那一抹微笑。
  果然如言邑所料,腊月中,李寂家的门槛就迎来了已经沉寂近一年的说亲风潮。自从两年前开始,每至年前,总有不少王公大臣们托人求神地委托向李丞相带去垂青之意,奈何那李家的丞相每每如同块榆木疙瘩,冥顽不灵。如同此刻,李大人绝尘而去的脚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碍于帝王还在高堂之上而不敢放纵追赶,自然李大人也看不到多少大臣扼腕又丧失了一个良机,顺便感慨一下自家闺女不知道还能不能熬上一年大好韶光。李大人,你害了多少豆蔻少女慢慢变老……只可惜,谁也没胆敢使出霸王硬上弓等终极绝招,因此也只能由得丞相大人推搪下去。
  待众人得以步出朝堂时,早已经看不到李寂的身影。偌大一片宫城,那人腿脚居然如此之快。
  有人轻声叹息:「李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可惜……」
  「听闻他本有中意之人,后来那人反嫁他人,李大人从此郁郁,倒算是假钟情之人。」
  「钟情本是好事,可是有时太过死心眼也就……」
  「是啊是啊,就是这个让人惋惜。以李大人的权势地位,也该有家有室才称得上圆满。如今这般算是什么光景呢?」
  「你说……这李大人……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妥吧?」
  「别乱说话!」问出前一个问题的人立刻被人喝止,声音低了下去。
  众大臣们慢慢走开,躲在角落里的李寂才敢出来,正好与守在殿外的青博打了个照面。了解于心的青博微微一笑,看着李寂苦笑着擦汗。
  青博笑道:「李大人,老是这么躲也没办法啊。」
  「除了躲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李寂颇有些怨念丛生:明明只是婚姻私事,为何每每弄得如同丧家野狗。
  说话间,殿内有人转了出来,正是言邑。李寂与青博共同行礼。言邑抬了抬手笑道:「李大人还没走么?」
  李寂听出他口中玩笑之意,不假辞色地揖了一揖:「臣这就走。」
  言邑明白这人估摸着有些生气了,摸了摸鼻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殿下有吏急走而来。青色的天光里,那吏人的脸看起来很是惶恐。
  李寂本来转过身欲走,也看到了那司吏,神色一肃。
  青博立刻迎了上去,从司吏手中接过一份奏报,与那司吏耳语几句,面色白了一白。转过身时,看到殿上两人并肩立着,青博走至帝王之前,李寂默默退开两步立在下首。青博说道:「皇上,南定王薨了。」
  李寂乍听得这一句,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言邑。从他的角度,恰能看到言邑紧紧闭着的嘴唇严厉地往下拉着。沉默只一刹那,言邑很快抬了抬手,青博便将那份奏报呈了上来。
  李寂默默地再退开两步,不去看帝王的神色。那一刹那的沉默,他窥到了帝王心底深深的无尽的黑暗。
  平元六年腊月十八,南定王言淙结束了他的一生,就在三个月后,初春将来的时候,继承了南定王位的言淙长子言望被其弟刺杀,南定王封地自此分崩离乱。
  而在这场斗争中,帝王言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无论是在得悉自己的亲侄子正在互相残杀,或者知晓王族两派起兵争斗。
  明眼人都能看清关节:对于死去的言淙并无感情的言邑正想趁着这一场叛乱,进一步削弱已经被夺了兵权、减了封地的南定王一系。
  然而,即使如此,事态仍随着言邑的想法慢慢进行着。
  春天到了,京城里热闹非凡,远在千山之外的那个离乱的诸侯之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南地的烽火丝毫不及京城,只除了以往来自南地的一些果蔬珍宝在京城中绝迹之外,一切秩序正常。也只有家中亲人不幸还留在南地的人们才会念叨着:「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太平……」
  对于京城人而言,生活很平静,油盐酱醋柴米儿女,除此外少有波澜。当然,太平盛世免不了一些小插曲,这一回的插曲是……李寂李大丞相被逼婚了。
  说起这李大丞相,那可真真是了不得,年少有为英挺不凡,为人儒雅端方公正不阿,端的是大好男儿一名。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李丞相如今已经是三十而立,家中尚无妻无子,甚至没有妾室。市井中早有好事之人猜测这李大丞相是否不能人道,更有恶毒者猜疑李家大人是不是男风爱好者……
  可惜,据可靠线报(就是出入李家的那个卖菜的张伯的儿媳的好朋友的小姑子啦)说道,李家上下仆人不多,仅有老奴一个(太老了,不够美形,不予以列入考虑范围内)、家奴四人(这四位倒是相貌堂堂……打住,不要乱滴口水,这是不卫生的……这四人都已经有妻有子了,而且听说家庭和睦,没有传出什么可疑消息)、婢子两名(这两位长得倒是一般,虽然有空间……但是两人也已成婚,夫婿正是前面提到的四人家奴中的一半),除这七人之外,李家府上仆人签的都是五年约,在豪门中算是流动人口,也可以不予考虑,更何况这些人等大多数没姿没色,没才没华……
  经过一系列的排查,基本上可以肯定李丞相在家中圈养美貌小婢或者小弟的可能性极低,而李寂大人的行踪基本上是两点一线(朝廷、家里,家里、朝廷),也没有可能出去拈花惹草……那难道真如市井传闻,此人不能人道?
  即使不能人道,李大人的妻子之职还是争抢者众。李寂是当朝红人,而且看这架势,还有至少一二十年能继续在朝中发红发紫。谁家姑娘要是能博得其垂青,那无疑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同一场大战,而战役之始发源于三年前某位朱姓大人在朝廷上向李丞相主动「推荐」自家小女。时隔三年,这场战役已经趋于白热化了。传说中这两个月来李家每个月接到的各房闺秀画都需要板车来拉;又传说李家那位管家周伯每次出门都会被人围追堵截,只因为周伯在李家具有除主人之外的无上权威,也因为如今已经没人敢堵正主儿李丞相了……诸多传说,众说纷纭,总之归纳为一点:要是能把闺女扔到李丞相床上弄个生米煮成熟饭,那李丞相的床一定被环肥燕瘦给压垮……
  说到这一八卦话题,怎不把重要而无味的政治话题给冲淡呢?
  而此刻,某个茶楼内,某两人正因为周围人们口水到处乱洒的谈论话题而笑着,区别在于,一人乃是苦笑,一人则是阴笑。
  苦笑的自然是绯闻第一号男主角李寂李丞相,而身边那位则是他的地上另一半,言邑言氏帝王。
  李寂苦笑着喝下一口茶,苦笑着看着对面的笑意,苦笑着问道:「你笑够了没有?」
  「老实说……没有。」
  「你已经笑了三年了,为什么还不厌倦呢?」
  「如此值得日日常新回味的话题,我怎能厌倦?」言邑的笑容看来的确有些欠扁。
  李寂看了他一眼,没再吱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些人流,忽然说道:「你看,今天是花市之日,来往的人真是多啊。」
  言邑望下去,正看到一个小女孩的笑脸。那女孩十岁光景,穿着条粉色的锦袍,被个少妇携着,手里则握着一枝明黄花束。许是看那茶楼的招幡,小女孩抬起头,恰好看到了言邑。那女孩子眼睛明亮,好奇地看了一眼帝王后,居然冲他笑了笑。
  言邑心中一暖。
  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之善感,而自从认识李寂之后,心也柔软了许多。因为自己钟爱的那个人,虽然看似冷静,实则是个温和细致的人。越接近,也就越受所感了。
  李寂看着那小女孩离去的身影,忽然又说道:「今天呈上来的摺子你看了没?南方匪起作乱,有城池报来,几百户人家被劫,有几十口人被杀。」
  言邑的脸一下子阴沉起来。
  李寂慢慢转过身,直直看着阳光下的言邑:「你……还不起兵么?」
  言邑不答这个问题,却说道:「你明知道我心意,多说无益。」
  「世人无辜,需要陛下体谅。」李寂皱起了眉头,冷冷说道。他也不顾两人是身在闹市,直接用了敬称。
  「我道你为何选了今日约我,原来是为了提出这件事。」言邑声音冷冷。
  「那陛下呢?我听说最近之所以如此多的大臣再度提及我的婚事,应当是陛下的意思吧?我知你不喜我多关注南疆,但以如此手段来对我,李寂有些心冷。」
  室内气氛降至冰点,两人对峙,互不退让。
  直过了半晌,李寂的眼光才柔和下来:「京城百花盛开,南疆凄风苦雨,陛下,于心何忍。」
  「凡事必有割舍。」
  李寂不语了,只是深深看着言邑。言邑的眉心有道很深的痕迹,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
  两人自茶楼离去时,李寂在前走得很急,而言邑则看着那个人倔强的背影,手掌成拳紧握。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一个人敢走在帝王之前。虽然平日里的李寂恭谨无比,但是没有任何人会比言邑更了解,恭谨的底下,还有偶尔冒出来的倔强脾气。
  也只有这个人,会以背影对他了。
  悔么?
  言邑深深地叹了口气,急步追上去。
  小吏药雨轻手轻脚地给灯添油,添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响动根本没吵着伏案之人。李寂的眼下已经有些阴影,但看他气色很有些烦躁。药雨想了想,走到隔壁小间端了碗茶,给李寂放在手边。李寂这才发觉,抬头道了一声谢。
  药雨轻声说道:「李大人,也该休息了吧,难道今天晚上又在傅谟阁睡?小心身体挨不住。」
  「不打紧。我这儿没事了,等下你帮我叫外面阿南先去隔壁间睡,再帮我把内间的榻上铺好被子就可以走了。」
  「大人……」药雨有些为难,但李寂早已经伏了下去,没听到他的叫唤。药雨皱了皱眉,没办法,还是得照做。
  才刚打开门,外面守着的李家家丁阿南早已经探头过来,轻声道:「大人这回又睡傅谟阁?」
  「嗯。」药雨点了点头,添了一句:「都十来天了,这身体能扛得住么?」
  「我家大人就这个驴脾气,怎么拉也拉不回。药雨,你且随他。周伯看着呢,一日三餐地进补,没事没事。」阿南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
  药雨扑哧一笑:「真不知道李大人是你家大人还是我的大人,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李大人让你先休息去,你进来吧。」说着,把门打开些。阿南早已经熟门熟路,听得便进门,也不要药雨安排,入了专门的司事间,那里有铺可以休息。药雨又入了内堂,把事务都料理好后,才告退离去,但埋首于案牍的李寂并未听到他的告退。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到灯焰偶尔的哔剥响声。
  门忽然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阿南从司事间闪了出来,警惕的眼睛看到来人后立刻和缓了下来,正要行礼,却被来人止住。言邑挥了挥手,阿南会意,便退了回去。
  如此响动,李寂依然充耳不闻。直到言邑走至他身边,遮住了烛光,李寂才抬起头来,惊叫了一声就被言邑按住了肩膀:「莫怕,是我。」
  李寂定了定神,问到:「皇上这么晚不休息,到傅谟阁莫非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言邑被对方生疏的语气滞了一滞,本来还是微笑着的脸阴了一阴,终于捺下脾气,好言好语说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这些日子你天天熬夜,如何受得了?」
  李寂怔怔看着桌上书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不回话。
  言邑忍不住把手按到了书卷上:「你究竟是想如何?」
  李寂的眼光慢慢地随着灯光下那双手往上移,直到面对着言邑冰冷但蕴了愤怒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李寂说道:「求皇上准许,李寂要去南疆。」
  言邑的手一下子从书桌上滑落下来,看着李寂严肃的神情,过了好久,才能开口说道:「你……要去南疆。」
  「是的。李寂一定要去。」烛火下,李寂的眼睛很亮,令人无法逼视的神情。
  烛火「扑」的一声,暗了暗,又亮了起来,照着两人全都有些发白的脸。
  平元七年五月,当朝丞相李寂离奇地入南疆吊丧,当然,谁都知道名为吊丧,实则治乱。这是朝廷在沉默了三个月后第一次亮相在曾是南定王言淙的地盘。
  这次吊丧,李寂担任钦差,却带了一千精兵,另得皇帝调遣兵马的将令(陈的调兵符共三级,而这次李寂拿到的是第二等,即能够不经当地辖区统领准许即可调动军队,但每次能调动的人马以两千士兵为限)。
  即使如此,这个行动还是让不少人极为关注。此举莫非意味着当朝皇帝言邑终于抛弃了与死去的兄长之前的心结?还是言邑想要趁机再收政权?可是去的人那么少,好像又不像……
  这去的人选也是个话题。李寂是当年言淙失势的主要幕后推手,这回他入南疆,到底又抱了什么样的意图?
  在一切看似迷茫的情况下,又有一种新的猜想热腾腾出炉。那就是:李寂是不是因为家里被逼婚过甚才出此下策,到南疆避难!?
  此种猜想刚一出台,就被不少有识之士纷纷追捧,而且言辞有据,听来很是有理有节:这李寂带了这么点点人过去,摆明了是不想过度干涉南疆事宜。既然不想干涉,干嘛还要去呢?此为其一。
  其二,李寂乃是朝中红人,皇帝信任的主事大臣。怎么这回无端端就要丞相亲自出马了呢?又不是说朝中无人。
  其三,李寂乃是文官,文官入乱地有何可为之处?
  综合下来,只有一个原因勉强可信:肯定是李大人烦了满目莺燕的生活,所以藉故找了个理由开溜……
  虽然这一理由初听荒诞,但是不经意间却成为街头巷尾最火辣的话题。可怜李寂的出行目的就这样被默默地歪曲了。
  李寂出城那一天,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接过了帝王手里的兵符。那帝王的眼扫来,是这许多年来第一次的冷然目光。然而丞相大人只是默默接过,行了一礼。
  随着兵士离开的李寂一直没有回过头,也是因此,没有见到言邑那双可怕的眼睛。
  那一夜夜清如水,李寂终于可以安顿下来时,已经是中夜了。他站在营帐间的空地上,远处的篝火一点点燃着,这个世界很安静,能够听到宫里听不到的虫鸣声。月光一直照下来,照在指间如同流淌着的清泉。
  他抬起手,忽然想到,远方的人儿,是不是也正在看着这月光,抬起手掌,握住惆怅。
  那一夜夜清如水,言邑却一直没睡着,最后终于抱了条轻衣走到窗前。窗前有幽幽的灯盏,隐约照出守卫的身影。
  一切很安静,那月光如同清泉般流进他的窗户,照出一室清冷。
  很模糊地思考着,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是不是会朝他微笑着,抬起手掌,接住那如泄的水色光华。
  思人远隔千重山,相思滋味,谁能体味。
  李寂的行程让部下很是不解。明明一天能行进的路程,李大人偏要拖作一天半,令将士议论纷纷:果然是文官作风。阿南每每不解地催促,李寂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慌不忙,令人急也急死。终于,时隔足足七天后,李寂一行人马到了南疆边界。
  照手下偷偷传说的说法,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但是发展却令人很有些意外:
  李寂初入南疆,并没有遇到如人们预想中的冷漠眼光。很早得到消息的言淙二、四两子纷纷赶到,希望能招待从远方来的钦差。
  李寂微笑着,带着区区一千人马扬长而入南疆,所到之处,只见两位王子的悉心款待。沿途甚至没有看到血腥场面。看来这线报来得果然早,就连传说中的战场都已经打扫干净。就这样,在两人的带领下,李寂继续朝南疆都城承普行去。此时,李寂对两位王子声称的理由是:「皇上听说南疆有匪作乱,念及兄长初丧,而言望又突然暴毙,两位王子必然心中悲痛。皇上体恤,命微臣来帮南疆分担些杂务,同时也是代皇上前来吊丧。」一席话说得圆圆满满堂堂皇皇。两子言琳和言珈点头称是,又表示感激。其驯服之色令李寂身后不少人得意:看来这里的事情出奇简单好了结。
  在南疆的第一夜,李寂并没有选择两位王子分别安排的住所中任一处,反倒是住进了南疆有名的寺院之中。这一行径也令不少人为之瞠目:好端端大宅不住,却要伴着青灯木鱼古佛么?这李丞相虽说早听说清心寡欲,也不能如此吧……好歹兵士也得好好休息吧,却偏偏下令他们驻守在古寺周围的空地上。
  令人吃惊的是,言琳与言珈居然也相继住进了寺院内,称是要为父亲与兄长诚心祈祷。于是乎,南疆目前最有权势的、同时又具备微妙关系的三个人住进了一所小小的寺院,令住持几乎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没让战火毁了寺院,这三人前来又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无妄之灾?
  之后几天,时间平缓滑过。言琳与言珈对李丞相恭恭谨谨,几乎是言听计从,令早先认识他们的人都很有些惊讶。
  如此的事态让阿南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在第三日老老实实地向主人讨教其中的奥妙。李寂当时正看着言琳言珈两人呈上来的各地「灾情」,听到阿南的问题后微微一笑,抬头说道:「此二子势均力敌,才能僵持三月发动变故,否则三个月前言望就坐不上南定王之位。而这两个月来,两头猛虎拼搏至今,也已快至强弩之末。此时我来,倒是给了两人一个梯子,也给了两人一线生机:谁要能把王朝的丞相『请过来』,谁就得到了最后的胜利。你说,他们能不听我的话么?」
  阿南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一声后走了出去,摸了摸自己的宝剑,感慨英雄无用武之地。
  然而,世事并非总如李寂所料。此一教训在小渐身上得过,在言邑身上得过,奈何我们的丞相并没有记得那些惨烈的教训。
  所以,当他面对着言望愤怒的宝剑时,李寂完全愣住了。
  带着古意的剑直指着自己的喉咙,李寂想到的却是「不错的宝剑」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面前那个人极瘦,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是这双眼睛以及心中不祥的预感让李寂脱口而出:「言望!?」
  对方的手开始颤抖,抖到李寂担心那把剑会随时掉下来,然后,男子的眼睛变得坚强,手直直的伸出,冰冷的剑锋终于触到了李寂的咽喉……
  一切很安静,一切一触即发。
  那是个宁静的晚上,夏天的虫儿叫得欢快,本来言琳专门设了筵席邀请李寂,李寂也应了,专门过府赴宴。但是到了中途,言珈也入了席,才过一会儿,两兄弟便阴阳怪气地争执起来。李寂正因为南疆可怕又纷乱的事务而头疼,眼看着气氛不佳,便小心翼翼溜进花园想要透个气。才刚靠到一棵树下,就被身后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那黑影一把拽住他,轻声但急迫问道:「京城里来的大官在哪儿?」
  月光照清两人的眼前,两人同时一呆:李寂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对方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忧郁的丹凤眼,其中眼神令他感到十分熟悉。这个削瘦的年轻人穿了一身黑衣,看清李寂时微微吃了一惊,然后唇紧紧的抿了起来。李寂感到莫名的眼熟。
  而那年轻人,则是看清了李寂一身的华服,他扬起了手里的剑,指住了李寂的喉咙:「你就是李寂?」
  李寂不答。那剑光闪耀着,他的心念一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想到的是另一个人,李寂脱口而出:「你是言望?」前天他刚好看到过言淙与其子言望的画像,
  画者画得极为传神。言淙且不表,那言望的一双眼睛充满了莫名的抑郁和紧张……正如同眼前这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的手开始颤抖,李寂睁大了眼睛:对方的反应让他感到害怕。明明言望应该是死去之人了吧?
  然后,男子的眼睛变得紧张,手直直伸出,冰冷的剑锋终地触到了李寂的咽喉。
  李寂吞了口口水,慢慢伸出一只手,朝男子竖起:「你是言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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