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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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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年丰设宴,款待从京城来的两位大人。
那天所有人都到齐了的时候,两位李大人都没有露面。年丰原本是要陪着两人的,但临时被管家叫去准备宴席的事,等到发现重头人物居然没出现时,已经是所有人都落坐的时候了。
正要去相请,看到门口进来两个人。期待中的两个人物出现了,年丰连忙过去迎接。李寂微笑着向他回礼,年丰注意看了一眼李承贺,发现原来老是像一条忠诚的狗般的武官今天神色有点奇怪,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居然有些懒散。
年丰微有些不解,但是也没多想,就请了两人上座。李承贺坐下的时候,李寂却没有动,只是微笑着朝年丰说道:「年大人,我有点东西想让您过目。」
年丰心中有些警讯,心想着这人想干嘛,却见李寂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一个长得敦厚老实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朝李寂行了一礼,没理会其余各色人等,然后从怀里拿出本小册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寂。
李寂把册子翻开,再度微笑着递向年丰:「年大人,请。」
年丰看不出那笑容下面是什么,带着点犹豫地把眼光投到那册子上,脸色大变。烛火照着他的脸,映得他面无血色。
那上面,一笔笔,尽是自己历年来州府的开支以及与朝廷各项拨款的对比。
让年丰脸色大变的理由是:每一笔开支都与他之前给李寂看的帐面不同,那一笔笔全是烙在自己心中的数目。
李寂拿起席上用来漱口的茶水,一咕噜就喝了下去:「虽然年大人做假帐花了很大心血,不过李寂来之前已经查过历年包括大人前任的各项开支,再加上人口数以及户数等等,早已经有了新的数。再加上我这位仆人早已比我们先到一步四下打听,赶在大人『毁尸灭迹』之前调查了忻州各县的情况。其实大人要是早跟我说一声,就不必大花力气做帐了,反正做了也没用。」
年丰的额头有青筋直颤,缓缓抬头看着还是懒散的李寂。
「年大人也挺了不起,把朝廷这次用于赈灾的粮食抬高价格卖出,另外在药材方面也大赚了一笔。当然年大人手腕通天,之前已经在京城做好安排,倒也是滴水不漏。要不是因为这次大人逼得人狠了抢了税银,天高皇帝远倒也奈你不得。」李寂微笑着朝他举了举茶杯。
年丰阴沉着脸,在场所有官员都作声不得。事实上此事人人都知晓。连日来所有人串通着在钦差面前演大戏,却不知道在钦差的眼里,自己早已经如同丑角,一举一动都让人清楚洞悉。各县官全都看着年丰,不知道他会如何。
年丰冷笑一声,抛掉了手里的册子:「既然两位大人都已经知晓,那就怨不得下官不客气了。」
众人一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有李承贺微笑安然坐着。年丰的心一紧,大呼一声,就听到厅门被踢开的声音,冷风呼啦啦吹了进来。一时刀影闪动,厅内涌进无数黑衣人,他们原来都是州府里的驻兵,个个手持兵器,全都如视着瓮中之鳖一般看着中央两人。
一时鸦雀无声,那些下属官员中甚至有颤抖起来的。他们并不知道厅堂周围有伏兵,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要么得背「一同谋害钦差」的罪名,要么就是被年丰一同灭口。
众人牙齿打架的时候,李寂却拍了拍手:「年大人果然胆大包天。想必早已经打算好了这一招杀人灭口吧?大人上报朝廷时只需说是我们两个被流寇所伤,朝廷一下子拿不住你的把柄,也不能奈你何。这会儿功夫足够大人你盘算要逃还是要躲了。大人的算盘真是精,难怪帐做得也不错。」
年丰的右眼皮一直跳动,李寂说出了他的心声。问题是,既然李寂早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又有何对策?年丰阴沉着喝道:「就凭你们两个,要料理掉还不容易?」
李寂又喝了一杯茶:「不过年大人忘了一件事。」他慢悠悠拾起头。
年丰心中一冷,李寂的眼中映着那烛光,红彤彤地慑人。他定定心神,退后一步手一挥道:「都给我杀了……」一句话没说完,声音却停止了。
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李承贺站了起来。
他慢慢地走向年丰,血光洒了他一身,年丰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打着滚,身躯这才慢慢倒地。
李寂叹了一声:「你不需要太防备我和李大人,你认错敌人了。」
那个之前被所有人忘掉的青年男子手持宝剑,把剑慢慢收回剑鞘,然后再把剑递给了李寂。冷光一闪,最后一滴血从宝剑上滴落。
李寂的身上被鲜血溅到,俊秀的脸上也全是殷红,他却只是微笑着抬起手,举起剑:「这是皇帝赐下的宝剑,今天我们领了皇帝的权威,上惩贪官污吏,下罚叛党流寇。你们谁还要来试试这把剑的厉害?」
火光一闪,是风吹动了烛火,火光里李寂带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却说不出的诡异,他的手稳稳地持着那剑,脚下就是年丰犹未闭目的头颅,他的眼无神地看着李寂,仿佛带着无尽的咒怨,带着血的发丝被夜风吹动,阴冷爬上了每个人的心。
呼啦啦,李寂的身边跪下一大片,全是一下被震住了的官吏,个个叫着「大人饶命,下官该死」。
李寂微笑着,与带来的仆人阿南交换了一个眼色:擒贼先擒王,承其不备这招果然管用。
李寂看准的就是忻州上下唯年丰马首是瞻,一旦杀了年丰,别人也就没了士气。
一击奏效。
第二天,李寂一边开官库粮仓赈灾,一边命原本驻在邻州的驻军立即赶来,将年丰家产充入国库。另一方面,对于前一夜求饶的诸人,除了削去原官职之外,并无多伤人命。
七天后,李承贺留在忻州主持大局,而李寂带了阿南单独前往传说中「流寇」聚集之地—;—;忻州之北的迤山。
一身书生打扮的李寂很快就进入了迤山,主要是因为他之前向宫中太医讨教的几手医术和随身带着的药材。李寂当年游历各地时,曾自学过些医术以备路上之需,稍通岐黄。此刻,这点点本领居然起了大作用。事实上虽然叫作叛军的那批人抢到了银子,但由于朝廷封锁通往当地的道路,山中药草奇缺。李寂的到来虽然让人心生疑惑,不过比较而言,性命更为重要。不过是个区区书生,又能闹出什么大乱来呢?
李寂包好了药,递给一位老妇人后,喘了一口大气。
自从听说山里居然有一位略懂医术的年轻人之后,来的人是源源不断,多到李寂就算是想打呵欠都没了空,只能翻几个白眼。不过这回李寂是出奇的耐心。
当然,任何人看到一大群面黄肌瘦饱受摧残的百姓,有点良心的都会特别耐心一点。
李寂甩了甩手,只觉酸痛,这年丰倒好,死得干净,留下一大堆事情。小小一座迤山人虽不多,却是整个忻州的缩影。这次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整顿这烂摊子了。
门被敲了敲,一个赭衣男子走了进来,李寂朝他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本来以为很难见到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眼前这个赭衣的男子就是「流寇」的头头,名叫阮阿牛。
李寂入山的第二天,这个别人嘴里的「阿牛」就找了上门,原因是他弟弟患了痢疾,却找不到大夫看病。李寂于是开了几个方子,那个叫黑狗的年轻人开始见好了。
阿牛这个名字听起来憨实,拥有者也的确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虽然对这位外来的大夫有点戒心,可是天生他就冷不下脸玩什么「软禁」啊「监视」的把戏。李寂看到他就想笑。事实上面对一个众人的首领,本来抱着「这人一定很严肃」的期待时,结果只看到对方红了半天脸,支支吾吾了半个时辰后才轻声轻气说出一句「大夫,你走动时小心」然后落荒而逃的景象后,任谁都不能不对这年轻人心怀好感。
阿牛小心翼翼地坐下,如对着天神似的对李寂说:「李大夫,我弟弟还要吃多少天的药啊?」
「看看吧,身体好了就不用了。」
李寂一边示意阿南去泡茶,一边微笑安慰满脸担心的阿牛。
阿牛于是开始把手伸进怀里,掏啊掏的直到李寂满怀好奇之后,才看到他摸出一个小袋袋。那袋子已经褪色,看来是个钱袋。然后对方又伸手进袋子里,再度好不容易才摸出十几个铜板,脸红着递给李寂:「李大夫,这点钱您先收下。我知道一定不够,等我筹到钱再补给你!」
李寂表情有点呆滞,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够了够了,用的药材又不用钱,再说我在你们这儿已经吃住那么多天也没付钱,岂不是欠你们更多钱,够了够了。」
阿牛的脸又红了:「大夫你人真是好。」
李寂哈哈了一下,然后问道:「不过阿牛啊,我之前好像听说你们这儿出了桩大事,税银失了。有句话我已经憋了很多天,你们是不是之前有人告诉我的抢税银的人?」
阿牛的脸还是红的,不过眼睛很直率。李寂犹豫了几天到底如何盘问对方,阿牛虽然憨厚,人却不傻,山里人都拥戴他。直到前一刻,李寂才决定干脆单刀直入。
阿牛想了想说道:「抢银子的人是我们。不过大夫你不用怕,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一定会派人把你送出山,你跟我们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我倒不是怕自己有事,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要抢税银?抢了做什么用?我看你们没一个拿着银子花的,又干嘛要冒险抢税银呢?」
阿牛直直望着李寂,好像在考量他到底有几分可信心,最后他才说道:「要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我们也不会动手抢官家的银子。实在是这世道,容不得我们穷人,我们才不得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知道,之前就听说你们这儿州官不太好。」,
「那些狗官有哪个是好的?一个个恨不能榨出我们最后一滴血……算了,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以前的事提了也没意思。」
李寂看出阿牛的戒心,微笑着:「抢了税银,你们可就是犯了法了,其实如果向上面的官员告状,可能比现在好得多。」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么?我们之前早就推举人告发那些狗官,可是不是在路上就被人杀了,就是赶到京城却被痛打一顿说我们污蔑朝廷官员。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想这么做啊?后来又发了洪水,乡亲们更难了,那几天不知道多少人惨死在水里,可是谁来问过谁来管过?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啊。几个乡的男丁一商量,没有活路可走了,这才……」
李寂沉默了许久,才又说道:「可是你们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我听说了,朝廷已经派人下来,你们是个死罪啊。」
「死罪就死罪吧,活不下去了。」
「那我看你们也没用那些银子,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阿牛眼光有些游移:「也没有用到银子的时候。」说完突然站起身,「大夫我走了,我看看黑狗去。」
李寂止了话:「好的。」
看着阿牛的背影,他叹了口气,朝这才端出茶水的阿南说:「你查到银子放在哪儿了吧?」
「查到了。不过少爷,我们该怎么办?回去然后找人杀进山里么?这地形我们都熟了……」阿南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不是大奸大恶的人……还是派人劝降吧。你送信给李大人,让他派人来,顺便带上年丰的首级,以取信阿牛他们。」
「是。」
第六章
李寂怎么也没想到,阿南传出信的第三天李承贺入了山,随行的还有皇帝陛下。
李寂直了眼。
这年头都流行皇帝满街跑么?请问其他州县怎么办?
言邑少言少语,但是李承贺言语中的恭敬让乡里人不敢对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士小觑。
在李寂的目瞪口呆,其余人等的谨慎害怕目光中,李承贺提出了要与阿牛见面的要求。当时入山的,除了言、李二人,就只有另外四名随从。李寂认出,那是与李承贺同为随侍的宫中侍卫。
传说中的微服私访如此轻率么?李寂汗流浃背。
谈判的时间比李寂想像中的短,才一天功夫双方就达成了协议。李寂本来好奇万分地想要知道结果,但是言邑走出房间递过来的眼神让他闭上了嘴。
好吧,原来说着「此事你要多多费心」的皇帝陛下主动把重担挑了过去,那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寂作出了纯善无知的表情。
李寂很快得知其余几个州县也有小股「流寇」肇事,有情报显示,他们有意与忻州阿牛联系,以便取得税银作为起事经费。皇帝知道这一消息后才赶到忻州,抢在对方之前「摆平」忻州诸人,并决定亲自率领各部,各个击破流寇。
本来依着言邑的心思,搞定了阿牛之后他立刻就想走的,结果却被阿牛等人拦住,原因是「替百姓杀了狗官年丰的人我们要好好感谢。」听到这段话时李寂在心中大叫「无耻啊无耻」,居然面不改色就把这功劳抢了下来。
言邑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阿牛带着百姓出了山,当天晚上,在阿牛老家隔壁的平地上亮起了篝火。在言邑的干预下,那场篝火有了东西吃,本来依着阿牛他们的决定,大多数人可能会围着火堆烤地薯。还有一部分人连地薯也没得吃,估计只有帮忙添添火的份儿。
总而言之,最后那场篝火燃起的时候,也是一群如狼似虎之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时候。这是他们这许多年来第一次吃到肉味。
李寂也被送了一盘子肉,不过看到少盐的白水煮肉后,草食性的李寂随即就把大部分的肉分给了身边咋巴着食指两眼水汪汪的孩子。得到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后,李寂摸了摸自己饿得瘪过去的肚子:回去之后要好好补补了。
同时他也打定主意,今天就好好蹲在自己房里睡觉吧。饿的时候干任何事只会饿上加饿。
当然,这一微小的愿望最后也在现实面前击得粉碎。在阿牛和黑狗半推半拉半拖的「武力威胁」下,李寂最后被扯到了火堆旁边,生生地按在言邑身边。据说是阿牛觉得「你们应该比较说得上话」。李寂尴尬地看着面不改色的言邑,深感装成不认识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情。言邑却似乎没有任何障碍,自若地听着阿牛的介绍,然后以陌生人的方式微笑:「李大夫真是古道热肠啊。」
李寂不得不客气两句「哪里哪里」,说出口时感到无比的别扭。没想到一贯容颜可怕的言邑也会露出这样虚伪的表情。
很快的,乡亲们拿出了自制的米酒。浑浊的酒色和涩苦的味道让李寂暗暗好笑,一心想看着言邑出丑,结果言邑一口饮下,仿佛喝的是什么琼浆蜜乳,李寂很快想了起来,言邑还是宁王的时候,曾转战边疆,与战士同饮马血,同食糟糠,比较起来,现在已经是待遇「非凡」了。
言邑转过头来,向他敬酒。火光熊熊中,他似笑非笑,李寂心里一凛:难道我的心思被他看穿了?
结果言邑只是劝了一碗酒后,就又回过头与李承贺说话。
耳边欢声笑语,歌声入耳。淳朴的乡人唱着自编的歌谣,围着篝火笑着跳着,每个人脸上都是希望与光彩。李寂大笑着用手里竹筷打着拍子,忽然觉得这一趟走得真值。
闹了半个时辰样子,人们忽然渐渐安静下来,都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微醺的李寂转过头去,就看到几个青年搬出了一张皮鼓。这张皮鼓需用四人才能合抬得动,比寻常人家的水缸还要大上几分。李寂一愣,轻声问坐在另一边的阿牛:「这是什么?」
阿牛满面笑容:「这是祈福鼓,是我们村里用来祈愿风调雨顺的祥物。」
李寂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小伙子们把鼓抬到众人之中后就退了下去,那偌大的鼓躺在那里,就如同泥土躺在地上,安安静静。
所有的声响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看着那个鼓。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一个老者慢慢走到了鼓前,李寂认出来那是原来的乡执事,名叫沈金,就连阿牛在他的面前都乖乖低下头听他的话。
沈金站在鼓前,与那鼓相比,他微有些伛偻的身躯如此的微不足道。
然后沈金拿起了鼓槌。在火光下,他敲起了鼓。
鼓声如雨一般传来,细细密密,所有人都肃穆地听着。那鼓声越来越响,在人们的心中也敲得越来越响。
沈金闭上了眼睛,火光下只有他的手着了魔似地飞舞着,偏偏鼓声的频率并不高,仿佛配合着人们的心跳,把血液燃烧。
李寂新奇地看着这一切,转头向言邑的时候,他高兴地发现书邑同样以完全茫然的神情看着敲鼓者。
这样颇有些杂乱的鼓声之后,另一个声音慢慢起来。那是阿牛的歌声。
他的声音苍凉如大地上的风声,慢慢地唱着:
日暮风吹 泯泯汤汤
以承天泽 煌煌炤;炤;
众人的声音也和着那简短的歌谣:以承天泽 煌煌炤;炤;。
李寂不由得也肃了面容。
然后鼓声停了下来,沈金执着鼓槌恭谨地走到言邑面前,慢慢跪下,把槌交给了言邑。
言邑微微一愣,就听到沈金说道:「远方来的贵人,请您为我们祈福年寿。」
言邑笑了笑,接过了那鼓槌,走到那鼓的前面。
火光熊熊,红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言邑显得如此威武不可侵。他执起槌,缓缓在皮鼓面上落下。「咚」一声,带着空气的震动那鼓声入了人们的心,沉沉的仿佛带着千年的尘土。人们屏息着,那槌又落下,然后渐渐疾了,如马蹄驰在春天的原野,带了点轻快足音,人们的精神被振奋了。到最后,仿佛火光都随着鼓声一起在跳动,每个人的心脏都合着那节拍。
鼓声忽然停了,四周还是安安静静,只听得言邑的声音唱着:
祈年孔夙 旻;(读「民」)天浩歌
奕奕山危 顺彼长道
敬恭神明 以佑我陈
他的声音并不响,偏偏却盖过了所有人,每个人心头有种颤栗,那个人似乎生来就应该站在天地之间,唱着这样的歌谣。他的声音似乎能动摇天和地,其实只不过是动摇了他们。
只唱了一遍后,言邑就住了嘴。鼓声又响了起来。
火光里,可以看到他有力的臂膀的起伏,鼓皮震动着,仿佛还带着那歌谣的余韵和魔力。
这是祈福的鼓,每一个声响都带着坚定的信念和意志。那个人站在火光的前面,站在天与地之间就这样击着鼓。
每一下,都击在人们的心上。
直到鼓声息了,都没有人动。言邑把鼓槌交给沈金的时候,周围才响起一阵欢呼。
李寂一阵晕眩:多么奇怪,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物就这样驯服了一切。
言邑转过头看着李寂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最深的骄傲。
当天言邑被塞与李寂一同睡,据说是因为村子里比较好的房子只有那么一间。言邑是大官,李寂是大贵人,于是乎就这样被塞到了一起。
李寂听说这个消息后,全身都发毛。他陪笑着对阿牛说:「两个人睡不自在,阿牛不然我跟你挤?」
阿牛以看到傻瓜的眼光看着这个向来被视若救星的大夫:「我家更挤,我跟黑狗睡一张,我想大夫你一定更睡不惯。」
李寂以求救的眼光看着周围人群,但每个人都以爱莫能助的眼神施以回礼。正在李寂干着急的时候,言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吧,没关系。」
李寂僵硬着笑容,以诚惶诚恐的声音说道:「是。」招来阿牛奇怪的一眼。
李寂全身都不自在。你只要设想一下与一头雄狮睡在一起的滋味,就知道李寂有多么难熬。言邑谢过了阿牛等人后,就神态自若地踏进了睡房,颐指气使地对李寂说:「你睡地上我睡床。」
李寂乖乖睡到了地上,闭上眼睛竭力不去想下面这个问题:
泥地上有什么?
泥地上有很多东西,比如地虫,比如耗子,比如长蛇,比如……
言邑铺开床的时候就看到李寂的眼皮不断跳动着,烛火下他的脸看起来甚至有些青白。
言邑忍不住笑了,想了想后起身踢了李寂一脚:「起来吧,床挺大,一起睡。」
睡在龙榻上好像是死罪……李寂这么想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飞快地收拾了枕头被子扑到了床上:这张是村长儿子的床,不是龙榻!
言邑爬上床,搡了搡闭着眼睛的那个人:「进去!」
李寂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墙壁,但是想到背后那个人的身份,他还是努力往里面缩了缩,直把鼻子都贴扁在墙壁上。
言邑睡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足足隔了一条臂膀的宽度,被子甚至露出一条中缝,冷气飕飕地吹进来,李寂小小抖了一下。
言邑忽然问他:「你觉得这群人如何?」
李寂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都是好人。」
「所以你认为只有年丰才是那个该杀的人?」
「是。」
言邑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你觉得是官逼民反?」
「是。」
言邑轻轻的笑声传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直率了。」
李寂沉默着,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然后他察觉到言邑翻了个身,吹灭了烛火,一切都暗了下来,只有窗口透露的一点点微光。李寂咬着牙才能制止颤抖:即使是传说中最好的寝具,睡了那么多天他还是觉得好像睡在冰窖里,每次早上醒来他都会发现自己缩得像个虾米,脚边冰冷得能冻死一条蛇。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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