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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人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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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袋封得很完好的衣服来搁在床上。“ 我今后有空,再去看大嫂他们。这点小意思,你带回去吧。”她说。他过去摸摸那些衣服,在床上坐了下来。“你,这是搞什么?”他瞅着她。她笑笑,坐到他的大腿上,轻拍着他的面颊,说:“你给我放老实点,除了你老婆以外,绝对不允许再去和别的女的乱搞。不然的话,我就千刀万剐了你,拿你去喂狗。”
“讲什么话。”他将她搁在床上,站起身,点了一支烟,嘶嘶地吸了几口,走到一边去,开了电视,看。“你也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面对电视,说。她怔了一会,双手枕了头,重重地倒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你看……”他大声叫她。没有回音。他扭头来看看,爬到她身边,直了腰,人坐在地板上,盯着她。她紧紧地抿着嘴,眼瞪得很大。“又怎么啦?”他手撑在软软的床上。床发出了嗻嗻的叫声。
“我还回去干什么呢?”她说,声音跳跳的。“我打算买几个户口,把小芸和小石接出来,在外边买一栋房子,或者干脆自己修一幢楼……那个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打算回去了。连个狗窝都不如。那也是人住的地方?”她突然撑起来,瞅着他。“什么时候走?”他说:“明天。”她又问:“什么时候回来?”他噎了半天,才说:“不一定,快呢,三五天,慢呢,就要十来天。”她瞪瞪眼,大声说:“你回去找死啊?干脆不要去了。”他应道:“那我去了就干脆不来……”她一摔手,给了他一巴掌。她是个女人,有一双小小的柔软的手。她的手打在他的脸上。他黑黑的脸上突然红了起来,很红很红。他闭上了眼睛,头偏了几下。“你他妈的……”他呼地跳起来,晃晃膀子。她却捂住脸,趴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他揪住她,搬起她的脸。他看见一张被泪水爬满了的俊俏的女人的脸庞。她在发抖,在哭泣。他松开了手,摸摸自己的有巴掌印的脸,摆摆头,骂道:“妈的x,这么凶干什么?少去两天就是了嘛……”她爬起来,昂起头,踮了肢尖,抱住他,轻轻摩抚被她打过的脸。“对不起,打得太重了。痛吗?啊?”他翻翻眼皮,面对面地瞅她。她的眼里还在流泪。她抿嘴的时候,咽下了流到嘴角泪水。“我有这么多钱,我完全可以坐在家里吃、玩。我为什么要出来?”她颤抖着,哽咽着。“我这一辈子,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嗨,什么都不管它了。人生一世,图个什么?有的人活一辈子,当不了别人活一天。我也太要求得多了。能够痛痛快快风风光光的过日子,哪怕是一天我也该知足了。你走吧。我凭什么挡你?你有老婆有孩子有你自己的事。你走吧……”
他说:“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顶多几天就回来了。我们把生意做好了,把贷款还清楚,就可以安安稳稳地享福了。”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离开他,擦净了脸上的泪水。“说老实话,你蛮漂亮。我,也不舍得你……”他挨近她,笑着,在她耳边说:“有你这样的婆娘,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一辈子,我就死心踏地跟你。”她哼哼,背对着他,说:“花马料嘴的专门哄人。你们男的没有一个讲良心的。转过背就又是一副样子。”他竖起手指,大声说:“哪个要是有半点歪心,天打雷劈不得善终。”她扭头转来,盯着他,一直盯着。“卟哧”。她笑出声来,扑进他怀里,张开手臂缠住他,越来越紧地缠住他。“背时鬼……”她骂。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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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吟松坐在写字台边,把脸埋进书堆里,弓着腰,别着手,在写教案。从她走进门的时候起。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他们并没有去办理离婚手续。她不同意。他身体仍旧没有好转,早晚稍轻,中午最严重,咳嗽,喘气。吃饭的时候,她跟两个孩子天南地北瞎吹,很热闹。他却一声不吭,后来干脆捧了饭碗,到一边去吃。总之,他好象根本不当她存在。等到孩子们都休息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的时候,她说话了。
“你想过没有,真要是离了婚,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我把两个孩子都带走,就剩下你一个人啦……如果留下一个给你,那更糟糕……”他停了手中的笔,静静地听她说话。“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离什么呢?凑合着过吧。”她叹着气。“我,不想拖累你。”他不回头,缓过一口气来,说:“孩子,随便你带哪个走。只能嘿呼嘿呼,带一个走。”他咬咬牙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你不要,担心。嘿呼嘿呼呼—喉—学校,嘿呼候,领导……”她鼻子里哼了哼,坐在他背后的阴影里,笑着说:“你少发神经病了。我是可怜你。真是不知好歹。嫁了你这样的男人,一辈子也真够呛了。”他双手在写字台上撑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着她。她傻了。他的玻璃片下是一双根本不动的灰白暗淡的眼睛。他的刀劈斧削过的白白的瘦脸上毫无表情。他枯焦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他一直盯着她。“我,我……我们,离婚,必须,离婚。”他说完,粗粗地长长地嘘气。“为什么?”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变了。”他慢慢转过身,嘿呼候地喘着气,又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书堆里。
她瞪目结舌。他是敏感的。他知道她在干些什么。她别开脸,拉开房门,踱着步走出去。走着的时候,她被夜晚的风吹得接连打几个寒噤。泪水不知不觉地爬到她的脸上和嘴角。她添添舌头,吸去一些泪水,擦试着眼睛,低了头,挨在墙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朝外走。那巷子不知怎么竟越来越长了。她一直走着,却一直还在巷子里。
“李老板,一个人散步吗?摆百货摊的人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不吭声,还是往前走。“李老板,你发大财了,有几百万了吧?做点善事吧,出几万块钱,把这巷子修成水泥路……”不知是谁在巷子里推板板车,辗得青石板咣当咣当直响。“到时候再说吧……”她吸吸鼻子,微微仰起了头。“你看,这个就是李老板,我们这里最大的老板,最富裕。今后你就要像她这么干大事……”推板车的是个老头子,大声地教训在一边猫着腰帮忙的年轻人。
李梦红哼了哼,高高地昂起了头,几步就出了巷子。“车。”她站在巷子口上高高地举起手挥了一下。“送我到玫瑰园去。”她大声说。“老板,这么晚了……”年轻的摩托车手并没有立即发车。“现在几点?”她问。“九点半。”年轻人说。“才九点半就算晚了?我给你双倍的工钱。”她随手从衣袋里抓出一沓钞票,扯一张伍拾元的拍进年轻人的巴掌里。
“老板。我是小周,周环光。”摩托车手笑笑的,发动了车。“上次,你说你买了车就让我给你当司机的。喔,你坐好了,免得摔伤了你大老板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她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她看不清他。他戴着头盔。她只见他穿白衬衣的背并不很厚,当然也不单薄。她等他送她到玫瑰园,停稳了车的时候,就转到他对面,盯住他,命令道:“把头上的破傢伙取了。”他跨在摩托上犹豫了大约几秒钟后,才慢慢扬起双手,摘下头盔捧在手里。然后他离开车,站到她面前。“老板,你有什么吩咐?”
她微张着嘴,不说话。她跟他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起过两尺。她只有他肩膀的高度。她仰起了脸。他的方而略带椭圆的脸上,直直地高高的挺着鼻梁,嘴巴角角稍稍往上翘,总象有点点笑。他的脸色白里透红。他的眉毛又粗又浓又黑,双眼灼灼地闪着光。他很匀称,从身体形状到五官的结合。他很漂亮,比电影里很多影星还要标致。但……他穿一件半旧的衬衣,衣领上露出黑黑的汗渍,胸襟上还有一块乌渍渍的脏物。再看那脚上,穿了一双拖鞋,其中一只是咖啡色的,另一只却是米黄色的,而且有一只鞋的前帮已经脱离了鞋底……“卟哧。你看看你这么副鬼样子,怎么连鞋都不买双象样的?”她笑着,摇摇头。“嗨,这叫‘中国特色’。我本来就出类拔萃,一表人才,再打扮一下,我怕出事。我哪里还敢出门呢?”年轻人也笑笑,戴上头盔,一踢腿,又跨到摩托车上。“喂,”她叫他一声,转转眼珠,说:“就走了?下来,进去玩一下吧。”他傻了一傻,脚用力一蹬,发动了车,拧转车头,呜呜地叫着车,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杂种!”她朝他离去的方向张望了一回,走进了玫瑰园。“给我拿包烟,玫瑰王。”她到服务台站了一会。服务小组甜甜地笑着,先给了她烟,然后摘一片钥匙给她。“要房间吧?三楼上,顶头,最豪华的。”她信手把钥匙接了过来,留了几张钞票在柜台上。“叫人给我送宵夜上去。”她说着,一个人爬上楼去。
三楼。顶头。有一道铁栅门。开了铁栅门,里面有两套房。她把钥匙的号码看了看,扭头来把铁栅门拉上,走两步,又回来打开铁栅门。她订房间是左边的,41号。开门以后,她鼻子里就嗅到一缕清香味。门边是卫生间。卫生间里有热水器有便池有浴缸有一应先进美观的洗漱设备。房里吊了顶。墙上装了隔音板和壁灯。地板上铺了毯子。空调、冰箱、彩电和KTV设备俱全。床头柜上装满了各种开关。她不愿再看,在沙发上躺下来,半闭上了眼。
“老板,这是你要的宵夜。”进来的是个服务小姐。她半闭着眼,说:“放那里吧。谢谢你。”服务小姐把宵夜轻轻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压低脚步声,很快就退了出去。“妈的。”她手一挥,掀翻了装宵夜的几个小笼子,呼地站起来,拿上钥匙,拉开房门。“老板,你有什么事吗?”有个中等个子的服务生正好端了饮料准备给她。“怎么是你?”她堵在门边,不让他进。“张健呢?他不在这里了?”她拉住房门。“啊?”服务生瞟她一眼,笑道:“他马上就来。他刚吃过饭,正在漱口呢。”她接过饮料,自己进了房间,顺手把门打上。
不一会,听见锁孔里有钥匙响。她变了脸,随手抓起水果刀。进来的是张健。他比以前更英俊。但他显得有些疲惫,双眼眨眨的不敢对光,脸色也有点苍白。“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进来就找扫帚和撮箕扫她弄泼的宵夜。她向他招招手,说:“算了吧,来,坐。”他动作很快,已扫完了,打了个呵欠,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你好吗?”他侧着身子,看她。“不好。”她也侧着身子看他。“铁门关了吧?”他点点头,微微笑着,说:“我给你唱支歌吧,《真的好想你》。”她嗤了一声,抓住他的手,说:“算了吧,你这小骚公,鬼晓得你在想谁。”他眨了眨眼,脸阴了,咬咬嘴唇,离开座位,离她很近地蹲下。他在盯她的眼。她看那深不可测的眼里竟然淋漓地泛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真的。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我脑子里总是在防不胜防时候就想到了你。”他说,声音软软的,好象在隐隐约约地弹跳。她看见他的嘴唇在搐动。“好了,好了。不要再发挥了。我已经被感动得不得了了。”她笑着,一把将他的头搂进怀抱里。“你可以这么说我。你可以在我面前做任何事情讲任何话。只要你觉得开心。”他略微挣了一下,昂起脸,几乎吻着她的下巴,对她说:“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有时候,见到一个背影跟你相似的人,我就激动不已,追上去叫,却往往不是你……”她端住他的脸,仔细地反复地看。她把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封到他的嘴唇上。
他剥开了她的衣扣和腰带。他的温和的光滑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地按摩。她闭着眼,逐渐地被他剥去了身上的每一根纱每一条线。她喘着气。她扭曲。她欢呼。她死去活来。她睁开眼。他竟然衣衫完整,根本没有动用他的器官。她的眼眨了眨,再眨了眨。她掀掀嘴皮,说:“你……”他亲她的嘴,把她压在身体下面。他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用他的挺拔的男性象征撩拨她的下体。她早已湿润在饥渴之中。他深深地挺了进去。
二十一
街边。公用电话亭。服务小姐坐在里面,扑闪着眼,注视来往的人。小小的亭子,门边是一组玻璃柜。柜台里面放着各种香烟,打火机、眉笔、口红……壁上挂满了影视明星的各种剧照及一些非正常出版的言情小说、算命书籍。有一个年仅十五、六岁,梳“汉奸头”的背书包的男学生,躲躲闪闪的挨到电话亭边来。“拿那幅画给我看看。”服务小姐眨眨眼,笑问:“哪一幅?”男孩指一指,说:“那一幅。那边,对,那幅。”那是一个外国女人正在脱衣服的头像,大大的乳房露出了半截。男孩接过画,立起来看,横着看,斜了看,摇摇头,退回去。服务小姐眯眯眼,将画接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电筒,对着画一照,将画来回地移动几下。那女人的衣裤便逐渐褪尽,把十分丰满的裸体暴露在图画上。“要不要?十块钱。”服务小姐将画卷成筒,用透明胶片封了。男孩绯红了脸,丢了十块钱在柜台上,一把抢过画,扭头就跑。“你晚上要飞机的。”小姐说。
李梦红走过来,被那埋着头的男孩撞得趔趄一下。“喂,你把雀雀打落了。”服务小姐嘻笑着,大声说。男孩头也不抬,翻了脚板,如飞的猛跑。“这孩子,真是的。”李梦红也笑了。“你干嘛要调戏他呢?他那么小。”服务小姐笑道:“还小?他谈恋爱都至少谈了三年了。老经验了呢。这是社会发展的结果。”李梦红卟哧一声,摘下电话,扔了张伍元的钞票到柜台上。“打个电话,不用找了。”服务小姐点点头,抿抿嘴,反手摘了一本叫做《房中秘术》的封面上有男女赤身裸体交欢图片的书来读。李梦红瞪瞪眼,嘴张得很大,手里握着话筒,竟然忘记了按电话号码。
“喂,请问,毛行长在吗?”她把电话接到了毛笔楼的办公室。“你是谁呀?”接电话的是个嫩娇娇的女人声音。“……是他,太太。”她笑笑,侧身靠在柜台上。等了大约半分钟,毛笔楼的声音响了。“喂。”她眨眨眼,说:“是我。我现在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是这么回事。我想把两个孩子的户口弄到市区去。你能不能想点办法?”对方叫苦道:“我的老祖宗,这种事你找我有什么用?婷子的户口一直想动都动不了……”她冷冷地哼哼,说:“凭你毛行长的本事,有什么你办不下来?”他停了一下,说:“你只有花钱去买了。”她大叫:“什么?户口也可以花钱买?”他笑说:“这个你就外行了。只要你肯出钱,什么都好办。进市区的户口一万块钱一个,叫交城市增容费。”她反问道:“那你怎么不花一万去办呢?”他说:“不划算。”她笑了,说:“我出三万块钱去买户口就划算了?我告诉你,我宁愿拿三万去给叫化子,扔下大河,也绝不会拿三万给国家。绝对不会。”
“有什么事,晚上到我家再说吧。”他压低了声音。“我没空,你告诉我怎么办。”她不肯搁下话筒。“你……”他噎住了。“快讲。你一定有办法。”她差点拧断话筒。“……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要不,你去找一个人试试吧,也许有用。”他说。“找谁?”她嘴巴角角往上翘了翘。“吴法范,是副书记,是我们县的人,花草溪的。他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她打断他的话,说:“见你妈的鬼,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笑道:“我也不太熟悉他。不过,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老婆。”她呼地红了脸,咔嚓地将电话挂断了。“混帐。”她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低着头,走路。
她飞快地回到家,取了两万块现金装在包里,带上户口册和身份证,赶到车站,搭上了去地级城市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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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多钟,太阳还比较毒。她出了一身汗,下了车,径直走进一家商场。“给我拿两条玫瑰王香烟,再拿两瓶茅台酒,拿一个大礼包。”她摔了一沓钞票在柜台上。售货员忙了个扑趴连天,欢欢喜喜地给她准备好了,取一个大薄膜袋装好。“还要点什么?”她错错牙齿,说:“多谢了。”然后她出了商场,招手叫了一辆的士车。“送我到市委宿舍楼去。”她钻进车里,脸色铁青。她的手在发抖,身子也在发抖。她剥开酒盒上的商标,将两沓钞票分别装进酒盒里,再封上口。“妈的。”她骂。
市委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到单位上班去了。“请问,吴副书记住在哪里?我是他表妹,来看他的。”她扔了一包红塔山香烟给门卫。“喔,吴书记呀?第一栋楼,第一单元,二楼,靠左边的那套房子。”门卫笑咪咪地接过烟,走出房间来扬了手给她指路。那边什么人都没有出现。“吴书记上班去了。不过,他妈在家里。老太太没有事,在家享福呢。”她点点头,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嘴角上挑起一缕笑容,朝那边走过去。
“孃孃,我从花草溪来的。我叫李梦红,特意来看您老人家。”她吟吟的笑着,用方言叫开了门,用方言和老太婆说话。“哎哟,乘妹崽哩,来个人就是天大的事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咯?家里的环境也不好。我是晓得的,我是晓得的。”老太太一个人闷在家里看电视,见了她,笑得嘴巴角角都扯到后颈上去了。“我老了,耳聋倒听的,记性又差。你是哪个家的?”李梦红转转眼珠,将礼物搁在茶几上,特别将两瓶茅台酒搁到一边。“我是根生家的。来这里做生意,想想您老人家在,我就来打个望。”老太太闷了半天,说:“根生?是不是牛崽呀?”李梦红卟地一笑,拍巴掌,大声说:“对,他诨名是叫牛崽‘,书名叫做根生’。您老人家记性真好。”老太太也拍拍巴掌,笑道:“老罗,老虔婆咯,你们才进来的媳妇,我认不到咯。我也几年没回去了。唉,妹崽呀,我们是亲房吧。可惜你叫化子哥上班去了,要不是的话,他看见你这么漂亮的弟婶,要几多高兴喜欢啦……”
李梦红眨眨眼,看看时间,说:“孃孃,我还约了人谈生意,先走了。”老太太一把抓住了不肯放。“叫化子就快下班回来了。你嫂你侄子都快来了,怎么就走呢?天垮下来也要在这里歇一夜。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嘛。”李梦红挣脱了手,跑到门边说:“我谈完了生意再来歇两夜。喔,对了孃孃,叫哥的电话是好多号码你晓得吧?我晚上给他打电话。”老太婆送到门口,笑骂几句,才说:“他手头的那个机子没晓得是好多号。屋头的机子是,是什么要发发……唉,老了,搞不清楚。背时的妹崽噫,你是要我来拉你不是?滚倒我,看天不收你。”李梦红边走边摇手,说:“孃孃,你莫送了,千万莫摔着你。我谈完生意,一定再来看您老人家。”她越走越快,越走头仰得越高。
半夜。她在旅馆里拨通了吴法范家的电话。
“喂,是吴书记吗?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她靠在床头上,用被子沓了头垫住身体,上上下下地弹着跳着。“你是……”吴法范外号“吴胖子”,长得圆溜溜的一副弥勒像,开口闭口先听见笑声。“我叫李梦红。下午的时候,到你家认了个亲戚。不好意思。那两瓶酒,微不足道,不过请你老务必笑纳。”她歪了脸,夹住话筒,伸长手抓过香烟来,点一支叼在嘴里吸一口,眯眯眼,等对方说话。“啊哈哈,呵呵,好好。有你这样聪明能干的弟婶,是我们吴家的喜事嘛。啊?!哈哈。现在改革开放,当老板,搞企业,是最光荣的。你有什么问题呀?”吴胖子鼻音很重,有蜂鸣。李梦红滑下高高垫起的棉被和枕头,舒了口气,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想把我和两个孩子的户口迁过来,不知道……”对方马上说:“好,好嘛。那边太小了,不好发展。到这边来,基础好,环境好,大有发展前途。呵呵,我支持你。支持你。你想办个什么项目呀?”她翻翻眼皮,转转眼珠子,说:“我嘛,想搞个集团公司。木材呀,旅馆呀,运输业呀……什么的都想搞。”吴胖子隔了一阵没出声。“啊?哈哈,好家伙,真是出手不凡,大企业家的派头。那我们今后要多多联系罗。”她躺下,半闭着眼睛,笑说:“那就要多沾您老的光了。我手头现在只有一百多万,场地也还没有……”吴胖子大笑。“呵呵呵呵,这不要紧。只要你有这份胆略,有这份底子,我们大力支持,大力支持。你也为我们家乡争了一口气呀。呵呵,好,好。有你这个弟婶,呵呵,好。”
“大哥。”她叫了声,停住,憋了憋,不动。“啊,呵,好,好。”吴胖子笑声朗朗,不绝入耳。“那,明天……”她跳下床,打着赤脚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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