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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发育 作者:蒋方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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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惕地看他们,他们也警惕地看我。老师一个一个地纠正脖子,一双双眼睛终于从我身上转移了。看来,脖子和眼睛是有联系的,联系在于,脖子扭得角度不够,又拼命地看人,容易造成斜眼!
下了课,许多同学把我团团围住,像是记者似的,我更抬高了自己高傲的头。听到的只是骂,说我爷爷的爷爷是蒋介石。还有一个说,自己原本姓毛,爷爷的爷爷是毛泽东,他要把我毙了。
他们的话一点也不可信,一会儿说我是蒋介石的第二十四世孙子,一会儿说我是他的第三十八世孙子。我岂能道听途说。不过,我坚定的决心渐渐动摇了。因为他们经过拳头的较量,终于给我编了一个故事,他们认为我的出生是这样的:
“从前的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表示时间久也不用这么罗嗦呀),蒋介石被我们共产党赶到了台湾(废话,谁不知道呀),和一个日本女特务生了个孩子(想象力丰富),是个男的(重男轻女),那个男的就和一个日本女特务又生了个男的(难道世界上女的只有当特务?)那个男的就和一个日本女特务又生了个男的(只有男的是小孩?)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生啊生,终于生出一个女的!(我们女同胞终于得见天日了!),这个女的就是蒋方舟!(我在娘胎里闷了这么久?)蒋方舟长大了也是个日本女特务!
原来所谓的想象力丰富,也就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的水平。
讲完了,他们惊奇地发现我是个日本女特务!便嚷嚷着要把我关到共产党的监狱里去,“他们”中间,有几个还是我的机器人,简直中看不中用。
叛徒!
从此,我就和蒋介石和日本女特务,有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关系。
十二、窗外一把
我越来越感到,我们学校人员稀少(指教师阵容)。特别是男老师少得不行,想《窗外》一把都不行!
男老师一共才俩,一个是体育老师,老得快成精了,就不提了。一个就是唐老师,成为我们主要的暗恋对象。只见那唐老师,有两撇胡子,酷似唐吉诃德。
不过这唐吉诃德已有家室,据说人家还恩爱得不得了。实在不好插足。
可巧,我们老师生病,这珍惜动物落到我们班上,化做一块肥肉。被我们班的女同学撕来扯去,实在不成体统!
第一个暗恋者是冯胖胖。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还是情友,(在龙超的问题上),自从龙超移情到蓝鹃身上,她就拼命地向我灌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道理。大概是因为喜欢别人,也不跟她打招呼。
自从见到“唐老鸭”之后,她好象改变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观念,两眼都放光了。
下了课,“唐老鸭”正在整理备课本和教参书,老师有两个教参,大的是16开的,小的是32开的,为什么要有两个呢?小的是介绍有名的作者的职务和生平。大的是课后的问题,分段和中心思想。语文书里夹着些纸条,也许是板书吧,因为我看到老师一边写板书,一边看纸条。有一次,老师讲得忘情了,五块钱从语文书里飘然落下,大家都等待着钱落到自己脚下,不料一阵风吹来,五块钱又钻回语文书里去了。
冯胖胖贴到讲台上问:
“老师,你累不累呀?你喝不喝水呀?”
说着,就跑到窗台对准一只花里胡哨的杯子,下了毒手。刚刚递到讲台前,忽然,她被扫堂腿绊倒了。原来是杯子的主人赵美云。
“哟~~~这杯子怪眼熟的!真好看!得值八毛钱吧!哟~~~这不是我的吗?你怎么给唐老师喝白开水呀?等我回去,装点玫瑰清心茶,给唐老师……”
谁知,唐老师已突出重围,不见了。
苦等了两节课,唐老师才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急不可待的冯胖胖,围着唐老师转了三圈,有了惊人的发现:
“唐老师,你的扣子要掉了耶!”
唐老师说:“不用管它。”
……教室里一阵天昏地暗……
一颗酷似银币的扣子,在一只肥乎乎的小手里,向我绽开了笑脸。我问:
“这是谁的扣子?”
“不告诉你。是我抢到的。哦对了,你的劳动书在不在呀?快点帮我找一下。”
我赶忙把劳动书翻了出来。她不容我再问,就把劳动书抢过去了。只看她翻书的动作,快得好象卖刀削面的。冯胖胖出现在我的脸前:
“钉扣子分横针,竖针,四方针,交叉针,你说老师会喜欢哪种针呢?
……交叉针不行吧?容易磨破。……那就四方针,啊太难了!……那就横针吧?去年你劳动课打了多少分呀?70分?我才打了60分……”
第二天,她带来了针线,谁知老师的扣子已经被钉好了。针法之正规,想必不是出自劳动课成绩60分的冯胖胖之手,而是出自唐师母之手。
唐老师的字,酷似米芾。米芾就是一个把字写得乱七八糟的书法家,他是一千年前的人,他的家离我们家不远,所以我知道他。赵美云不知道米芾,眼里只有唐老师。
有的人有代表性的字是“鹅”,有的是“龙”,有的是“佛”,有的是“寿”。唐老师有代表性的字是“苦”。
有一次,他给我们上一节《苦柚》,写“苦”的时候,他全神贯注地写了个草字头,写得特别小特别小,大家以为这是唐老师写字的一贯作风,也没在意。忽然,唐老师神笔一挥,仿佛要把黑板划破,一个长长的“一”横,从黑板的一个极端,跑向另一极端。
我们的惊呼声从低到高:“哇欧~~~”
没想到字还可以这样写。
下课了,赵美云不许我们擦黑板。直到她把那个字临摹下来为止。并大声喧哗:
“唐老师写得好好呀,是书法家耶……”
我和一大堆同学内心迷茫,怀疑自己的审美的IQ,只好听信赵美云的谬论。
接下来,赵美云开始了对唐老师的问寒问暖。
赵美云对我说:
“你跟我到办公室走一趟,我给你喝一小口我的‘玫瑰清心茶’。”
一小口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赵美云扫地,非要我留下来等她,说可以请我吃一串豆皮。结果她让我吃的是,五串里面的一串里面的一块里面的一口!而且是一小口,而且是咬在边上,最好是舔一舔。我含悲忍辱,坚决不吃那五串里面的一串里面的一口!而且是一小口!
这次,赵美云不由分说,掏出一个杯子,给我灌了一口自制的“玫瑰清心茶”。此茶的味道,好象把盐,醋,糖,酱油……一股脑地灌进肚子,味道可以和蒙汗药相提并论。
我好象真的喝了蒙汗药一样,晕晕乎乎地跟着赵美云进了办公室。办公室乃圣地也,我们没事了决不会跑到办公室去受死的。赵美云为了送春风,不怕老师的勇敢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我和赵美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摸进办公室,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唐老师的办公桌下冒出来:
“唐老师,请你喝点茶!”
我们的突然出现,使唐老师大吃一惊。不过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茶的味道,因为我已领教过了。
只见唐老师喝了以后,立刻百感交集,泪流满面,呛的。连连问道:
“不错。是你们家自己做的?申请专利了没有?”
是不是说,申请专利了就要到消协告状?
赵美云监视唐老师喝完一大杯“玫瑰清心茶”后,仍然没有离去之意,我怀疑她会不会再掏出一桶“薄荷润喉茶”时,赵美云突然大叫一声:
“老师,您辛苦了!”
声音之大,令在场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心肌梗塞。
唐老师常常与唐夫人在路上散步。还推着一个小车,里面装着个小弟弟。
赵美云,冯胖胖,我,争着跑上去,逗小弟弟:
“哟,好好玩呀!”
“哟,好可爱呀!”
“哟,好漂亮啊!”
唐老师和唐夫人走远了以后,我们纷纷对小弟弟说三道四:
“发现了吧?他有点对眼!”
“恩,还留了一撮毛。”
“跟我们班宇文宇一样的!”
“好看吧?”
“不好看!”
十三、小苗变大松
最近,校园里出现了一大堆奇怪的人。
下课的时候,总能看到五年级在一个军人的带领下练走路。
然后是三年级的,三年级更是奇怪。每次练完走路了,还要到教导处门口领冰棒。下课时,常有一些个子小的同学,冒充三年级的去领冰棒。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我们班个子最高的宇文宇,也领到一根冰棒。
受三年级的影响,我们都希望快点练习走路。
我的两个表姐都参加过军训了。回来后,一个晒得黑不溜秋,一个晒得黑溜不秋。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本来就黑,我妈说,我是我爸跟菲律宾女佣生的,;我爸说,我是我妈跟三轮车夫生的。
总算轮到我们了。老师说:
“星期六军训!”
这个日子不好。早一天可以少上一天课,晚一天可以逃过一次拉小提琴。
我们很激动,因为事先听到一些关于教官的小道消息:最凶的教官,个子最高,最帅;最温柔的教官,个子最矮,最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开训了!”
我们一股脑地跑了出去看教官。
遗憾地是,教官躲在教导处里不出来,害羞。
我们站好队之后,教官出来了,我找到了那个头最高的,看上去果然凶,年轻,挺帅,黑脸。我们又找个子最矮的。哇塞!是个大红脸,脸还特别大。
总教官长得蛮好看的,五官端正。戴的帽子也比别人好看,是歪歪的,软软的,特别像空姐。
我个人认为,教官凶不凶无所谓,帅不帅是主要的。帅一点,他讲的东西就听进去了。
“呀~~~走过来了。”
实际上是那个个头最高的和个头最矮的,一齐向我们走过来了。谁教我们呀?哇,好紧张啊。难不成我们真的这么热门?教官们争起来了?不会吧?
正在我怀疑的时候,大红脸已经站到二班的前面了,小黑脸自然是我们班的人了。
“痛靴们(同学们)!妮闷号(你们好)!窝叫理教管(我叫李教官)!
李教官话音未落,就听到二班的人杂声惊叫:
“哇!有人晕倒了!”
扭头一看,唐老师已经从办公室里杀出来了。把那位趴在地上的同学拥在怀中,但又发现姿势不对,只好换个姿势,平端着她,飞速赶往办公室。
站在我身边的赵美云与冯胖胖,开始拚命的扯自己的头发,以示嫉妒。
与此同时, 俺们这边的队伍也开始混乱,李教官见此情况,便喊了一声:
“解散!”走了。
我们很快弄明白,原来这位同学,直楞楞地摔了下去,头着地。据说,还摔掉了两颗门牙。唐老师把她抱起来时,她居然吐血了。
他们说唐老师身上有血之后,我才发现注意到唐老师,也相对地注意到他身上的血。因为他穿的是天蓝衬衫,本来跟血应该配成紫色的。没想到是橘红色的。
我们在树荫下休息。跟老师谈起了晕倒的事情。老师开始煽动我们:
“你们的身体素质坏不坏?”
“不坏!”
“你们的毅力差不差!”
“不差!”
“你们的早饭吃没吃?”
“没吃!”
老师十分惊异地说:“没吃早饭的,到办公室吃包子!”
吃霸王餐罗!(霸王餐指吃了饭不给钱)~~~~~~~老师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光了。只剩下我入神地,微笑地,敬佩地,听老师说最后一个字。
所以我没吃到包子。
吃包子的回来之后,我们接着讨论预防和治疗晕倒的问题。
龙超说:
“我爸爸的爷爷,是皇帝的御医。”
太监啊?吹牛!
不过他的后一句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100个太监,99个御医,98个宫女,97个嫔妃,联合研制出了苹果叶子防晕倒药。苹果叶吸收好、味道好,效果好。”
我们问:“是不是吃?”
他说:“NONONO,是闻它身上的味!”
说罢,他顺手摘下一片叶子,说:
“就是闻它!”
我们蜂拥而至,像一群长颈鹿,把那棵树的叶子摘完了。看到其他树,跟它长得差不多,就开始摘任何树。
我们吸的动作很像吸白粉,围成一圈,怕二班知道我们的秘密,有的还用手挡着鼻子。鼻子用力地,用力地收缩。
基本上我们每个人都发现了一种新的味道,我发现的是巧克力味。龙超发现的是盐煮豆味。
由于叶子和包子的关系,我们班同学,都没有晕倒。
但是,由于我们立正的不像立正,稍息的不像稍息。所以教官一个劲儿地骂我们:
“眯呼蛋!(迷糊蛋)”
接下来晕倒的是(1)班的同学,这位同学只是晃了一下,就被殷勤的唐老师从队伍里抱了出来。
2班与1班的同学都大喜:原来不用晕倒,只用轻轻摇摆,就可以获得和晕倒同样的待遇。
军训的高潮到来了:晕倒晕倒再晕倒。
要是同时晕倒两个,唐老师就只好两只胳肢窝,一边掐一个。酷似白领夹公文包的动作。
要是同时晕倒四个,大红脸教官只好也出动,他的动作甚为奇怪:跟抗洪救灾扛边织袋一样,把人往肩膀上一抗就跑。
害得那些同学直叫胃疼。
十四、护厕骑兵
主席台上,老师用颤抖而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你们不许在厕所门口随地大小便。要是谁抓住一个的,班上奖励十分!”
我们班的同学对分特别敏感,因为少一分就可能拿不到流动红旗。听到老师的话,就有人哈哈哈了,这是奸笑,因为一些同学茅塞顿开,想到了一个可以发家致富的好法子。
下了课,几个蠢蠢欲动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冲向厕所。
“冲啊……
只见他们有的双手握着虚幻中的马刀,腿像劈叉似的抬得老高,在厕所外巡逻;有的则认为这样太暴露了,人家看了就不会随地拉屎拉尿了,便竖起领子头一缩,背一驼,做成暗探的样子,一看见有人来了,就赶紧躲在小树后头,贼头贼脑的,有点像在树底下埋了三百两银子的张三。
强烈的虚荣心和班长的身份加在一块,就算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捂住鼻子冲向臭气冲天的厕所,做一回护厕骑兵。不过我比握马刀的和竖领子的都聪明,我只是不停地在教室和厕所间奔波,知情者对我意味深长地冷笑,不知情者吃惊地望着我这个拉稀者。
不知是女孩守规矩,还是识破了我的阴谋诡计,整整三节课,没有一个女生随地大小便。而他们男生用各种笨拙的方法,竟然让男厕所周围不一会就聚集了一些旁观者,一个不小的人墙逐渐形成,好象在观看一场阅兵表演,我索性也当起了旁观者。我不当执法者的直接原因,就是怕我们班那群保守分子说我的闲话。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实在憋不住的一年级小孩,被埋银子的龙超抓住了。那小孩倒还没有护厕骑兵慌张,护厕骑兵们终于抓住作案者以后,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拿出了各种方案。
据人墙中的旁观者义务介绍说,上一次有一个骑兵抓到“犯人”时,正好碰到了大队辅导员,于是骑兵就直接迎上去露出憨厚的笑,表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于是就给他们班加了十分。这次不知道是要先送到大队部,还是先交给班主任。
护厕骑兵正在争吵时,忽然那小孩乘机逃跑,幸亏被握马刀的一把揪住。
手里抓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毕竟不如赤手空拳地吵架来得痛快,活物随时又可能跑掉。忽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了我,就让我把那个男孩抓着。
当那个男孩看到眉清目秀的大姐姐,代替了凶神恶煞的大哥哥时,有点激动了,双手乱七八糟地挥动。我以为他要逃跑,把他抓得更紧了。他不停地咿咿呀呀地叫,原来这个有着恶俗卷发的男孩是个哑巴。
经过较量决定,直接扭送大队部,我也完成了任务,免得我的铁石心肠被这个哑巴男孩咿咿呀呀叫软了。我没有追踪他们来到大队部,一是因为大队部的老师长得太凶,二是因为不想听见哑巴的哭声。上了课,那群护厕骑兵红光满面,不知是因为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进大队部而兴奋,还是因为劳累过度。他们到处报告:
“逮了四个,逮了四个呀,加上哑巴是五个呀。”还伸出他们的手爪子比划,我顿时感到他们的手爪子粗大而苍老。
老师宣布:
“你们呀,不要一下课就跑到厕所站岗,要是偶尔逮到了还行,不要天天去哦。”因为老师的话苍白和无力,护厕骑兵的腿依然不由自主地向厕所奔去。
十五、更年期
这些日子,我忽然很烦。不知这是不是预示着我的更年期到了。
日子已被安排好了。上课,就一动不动地坐着;老师提问了,就把腮帮子捂着;遇到弱智问题,就把手举着;考试的时候,别人的眼睛向我的卷子斜着;考完试了,就傻乎乎地发呆着;下课了,就和一帮暂时的朋友混着。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有自虐倾向了。某日,我正在“蹭饭”。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停电了。爸爸便骂骂咧咧地点上了蜡烛,让我做作业,然后走开了。
看到蜡烛光左扭右扭,分明是在调戏我,让我亲近它。我的手就莫名其妙地跨出去。跨到蜡烛的上方。我想到一位同学曾自豪地向我介绍她被蜡烛烫过的疤痕,尽管它微小得几乎看不见。
我想让蜡烛烫我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好想尝尝那瞬间被烫的滋味。我的手指头我实在是不敢放上去。笔没有知觉,被我利用了它也不知道,我就理所当然地把笔放在蜡烛上。笔回到了我的嘴唇上。刚开始没有什么感觉,似乎很温暖,很舒服。像口水刚舔到嘴巴上的感觉。就像干燥的树皮忽然遇到第二个春天。但是嘴巴的味觉一下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发现嘴巴已经开始剧烈地疼了。我采取不了什么措施,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用口水舔自己的嘴唇。痛的时候痛不欲生,痛完之后很回味。就像学校门口卖的辣豆干。
这使我好害怕。我想到我家电扇的护栏“疏可跑马”,我对电扇始终有个神圣的心愿,就是把我的手指头伸进去,被它绞。我早就想到了指头被绞的感觉。鲜血飞溅,很壮观,很英雄。一下子把不干净的血全部流光。体内只留下干净的东西,整个人是透明的,很纯洁。没有血没有肉,也没有骨头,只是一个美丽的均匀的形体。我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血肉模糊,但我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它,因为那很恶心,污染了我整个干净的画面。
幻想是不疼不苦不甜不辣的。我还想到—死亡!我没死过,我是否也想死亡。那就不是自虐倾向了,是自杀倾向了。我心里很恐惧:“我会自杀吗?”
说说我的生死观:虽然我很佩服那些活了一百多岁不死的人。但老得实在没风格的,我也不太欣赏。
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怎么自杀。
我首先考虑到的是,跳楼。因为跳楼可以有好多人围观,要是可能的话,电视台也会来。我还可以见见谈判专家。听他瞎贫。但是跳楼的危险性很大。要是只想吓唬吓唬人,而且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可太划不来了。而且,一跳下去,就砸成了稀糊糊。骨头也一下子摔成几半。既毁坏市容,又恶心了收尸的人,不好不好。
其次,我又想到了一个转身跃进杭州西湖。我就和哈姆雷特的女朋友奥菲利亚一样。飘飘飘。那天我要穿一个不缩水的衣服,膨起来,像大鸟一样。
美一点。但这路费,我也付不起呀。我实在不主张浪费。要是简单一点,跳到已经不清的小清河里,就实在不好了。
然后,我又想到了喝毒药。但是根据有经验的介绍,喝过毒药,肚子会特别疼,跟绞了样的。我娇气,受不住。
想完毒药。我又优雅地想到上吊。把白丝绸往房梁上一抛,把红木椅子一蹬,就死成了。不过,我随便勒勒脖子,都呛得不行,估计我是没有杨贵妃的毅力。
吃安眠药倒是好。但是我调查了一番,还得有医生证明。而且还得吃好多。而且又苦。就算我去意已决,我也咽不下这口药啊。
要是笨死也好。只是怕坏了名声,留个笑柄给后人取笑。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笑死,属于一口气接不上来,缺氧的感觉我也受不了。
唉!还是撑死好啊!
十六、二球运动员
惊喜惊喜。开运动会了。
俺们都爱运动会。女孩儿在运动会上可以见到数不清的帅哥,男孩儿在开幕式上可以看到玉腿如林。这是因为我们的花环队表演时,向来有穿泳装的习惯,也有人说,那叫游泳衣。
俺们学校的老师,向来是以保守秘密著称。特别是在春游,演出,联欢,放假,开运动会的问题上。
运动会开始了,前面是男孩儿,抗着各色彩旗,步步阑珊。俺们的花环队果然不负重望。穿上那千窗百孔的泳装。可惜一名骨干队员的麻杆腿上,贴满了狗皮膏药,影响了我们的整体形象。可惜可惜。
俺被迫成为一名“二球”运动员(垒球,铅球,简称二球)。心里十分害怕。
被迫的过程:我们班女生少,所以挑选女运动员是很艰难的。老师只得放学的时候,把女生留下来,从这里面选精英。赵美云做参谋,老师做主谋。
基本上用的是排除法。先排除掉风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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