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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他千百度(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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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看了很久他才意识到我在身后。
三月的天气还是彻骨的寒。他到底在这儿站了多久。刚刚下起的毛毛小雨已在他头顶凝成了白白的细丝,看着居然有种沧桑的感觉。
他垂下手中的烟,任它无意义地燃烧。
***
自己儿子的老总突然登门造访,爸妈深感意外之余,对于常在杂志电视上看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都有些手足无措,二老态度客气到吓人。
虽然妈一直在心里留着疙瘩隐隐认为他是让她儿子致残的相关因素。但这个男人不愧生来为了让人崇拜敬畏赞叹的,一派高贵仪表从容气度不知不觉间让老妈心里那股说不明的怨气压下而不自知。
抱着小外甥看他大包小包东西提进门和爸妈微笑说话的随和模样,竟让我有种好像女婿上门拜见老丈人老岳母的错觉。
他诚恳地冠冕堂皇地对我爸妈说感谢他们儿子救了自己,这是公司董事会和他个人的谢意请二老收下。他不会送支票,这个我知道,但这拜访礼品肯定也不简单,爸妈先是不收,他一再强调这是凌风董事会全体董事的决定请爸妈务必收下。见他们三人在那里拉扯不清,完全把我晾在一边,我掏掏耳朵继续逗小外甥玩耍。
还真有点好笑,我就没听他对我本人说过什么感谢什么惭愧之类的言语,怎么在我爸妈面前就说得这么顺口了。
最后,寒暄完了他说:「沈伯父沈伯母,如果不介意,我想和沈练单独聊几句。」
爸妈自然不会阻止。
和他进了我房间,把门关上,隔成了我们的两人世界。
我坐在床沿,他靠着书桌,深邃不断变幻的目光凝睇着我,然后他走到床边弯腰拾起我的右手用指肚来回慢慢地轻抚。我淡淡地扫过那已完全成为装饰物的部件:「没有感觉的。」
他依旧固执地抚着,指肚越来越用力,在我柔软毛衣上压出一道道深痕。
「完全没有感觉的。」
我完全感觉不到痛,那痛,却已明显地爬上了他的脸。我知道我成这样他的心并不是不会痛,只是在我面前如此放纵地表现他的情感,这是第一次。
「沈练,」他低哑着嗓子,语调缓慢而低沉,「我刚刚就一直在楼下,看着,你在阳台上晾衣服……嘴里咬着衣架,然后用左手慢慢把衣服挂上去,这只手就那样垂着,它曾经在办公室煮过咖啡,批过文件,敲过键盘,可现在它就这样垂着。」
我的心骤然收紧,却装出不在意的散淡笑意:「你不用这么在意,虽然确实很不方便,但只是我的左手现在还不习惯,慢慢地,它会变得灵活,而且越来越灵活,我原来就是半个左撇子。」
我抬起左手抚他的发,摩挲他的脸,故意叹气:「不过,还是有点可惜,我一只手无论如何也没可能把你压倒了。」
「放心,我很公平,以后我会把我的一只手绑住,谁能压谁谁就压。」
听着他自然而然地说着以后,我觉得很遥远,我们还有以后吗。
不待我细想,很自然地,他抱住我接起吻来,他喘着气吻我,似乎要发泄着心中什么情绪似的,堪称暴虐的吻我。
很快,他又理智地放开来,临走前他突然告诉我:「过不久许林要和我妹妹订婚了。」
我第一次听他提他们家里的事才醒起他还有一个妹妹不免有些吃惊。
他语气恢复以往的淡漠镇定简直有些冷酷:「不过这婚他们是订不成的。」
我问为什么,许林不是你自幼的朋友吗?他眯起眼冷冷地笑,仿佛正在思虑怎么惩罚别人的高高在上的王。
我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手段冷酷在他还是我梦中情人时我就已听说过许多。只是在提到自己多年朋友时出现这种表情让我很不解。
「许林不爱我妹妹,许林只爱他自己的妹妹。他做杜家女婿完全是别有用心。」
我顿时愣住。这种豪门内幕让我张口结舌。只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笑了,语气于瞬间化出谜般深沉,却仍掩不住眸中倨傲之色。
「沈练,我在打一个很大的赌。赌赢了就能得到我要的。」
「输了呢?」他所指为何我并不知道,他也决不会告诉我。我只是淡淡地问。
他缓缓指向心口,神色中几许悠远几许沉冷:「心、神、俱、裂。」
他依然微笑着。一字一句锤在我胸口。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赌?」
他一双眼亮着慑人的希冀:「因为我有这一辈子很想得到的东西。」
他重弯腰抱住我:「沈练,那之后,我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的心霎时被他那几句话阴影所笼罩,密云压顶。
***
在三月快完的一天,思瀚把他红红的订婚请柬送到我手上。明白了一切,再见面,他的一切都很好懂了。
他看着我垂着的右臂,笑着喟叹:「这下你打架可不是我的对手了。」
「打架本就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强项是睡觉。」我笑道。
思瀚神情坦然。他仍然以为我不知道,或者说,知道我知道他却仍然装作不知道。这样最好不过,没有掀开在阳光下的情感,就让它在默然相对的迷蒙眼神里悄然流失。
思瀚订婚宴那晚,我选了套我最好的西服,连领带都精心挑选,还特意理了头,额上那道疤也淡了不少,虽然看上去可能仍然会令人不悦,但基本上自我感觉良好。
订婚晚宴自然是在秦宅举行,据说准新娘也是大家闺秀。宴会热闹盛况空前。再次参加如此盛大的豪门晚宴我已没有第一次的目瞪口呆,任帅哥美女富豪大牌从我眼前如沙般流过,我自靠在我的小小角落,自饮自乐。
只有一人,当他走进大厅,我目光片刻不曾稍离。而在他出现在宴会一楼大厅的那瞬,几乎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一滞。
他笑着,灯光再灿,耀不过他的眼,华服再美,比不上他的笑颜。他目光转动向众人洒下浅浅微笑,对出声招呼他的熟识优雅颔首。
轻挽他手臂的女孩露出一脸娇美,连她头顶那精致的头饰,这一刻也仿佛成了公主发上的珠冠,发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晃耀着众人的眼。
女孩崇拜爱情,也享受虚荣。许嫣说得没错,是他让她变成了众人眼中最高贵的公主。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不可避免的被他的光芒所笼盖。
许林也在他身边。挽着一个和他眉目略似的美人,是他妹妹。这两对王子公主从容走过众人赞叹的视线在自己位置坐定,马上成为众人围堵的焦点。
秦杜两家虽暗地嫌隙,但却从未于公众面前撕过脸,生意上也偶有往来,这种宴会自然不会没有他。刚刚那一眼扫视他大概没有看见我。毕竟我在这个角落太不显眼,而他在最醒目的焦点。
我吱吱吱地啜了小口酒,浓香入喉,叹息便升。
一种人,即使站在光亮处,光亮也会随他而黯淡,如我。一种人,即使身处黯淡之所,黯淡也会随之灿烂,如他。
而现在,我在一个人的角落里看他。
他在攘攘人群里看不到我。
如此热闹嘈杂片刻,晚宴主角翩然出场,思瀚挽着一个褐发美人,眉眼亦中亦西是个混血美女。
思瀚还是露着浅浅笑意接受众人的恭贺。随后我看到了天秦的董事长,秦震宇。
思瀚应该多像他母亲,和台上那威严华发微生的男人只略略眉眼稍似。但我细看秦震宇,第一次见他却总觉得那脸型气质似曾相识,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得解释为或许他和思瀚还有哪里有甚相似之处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订婚礼由秦震宇亲自主持。献词过后便是香槟喷射觥筹交错,夹着此起彼伏的恭贺祝福声,整个宴会大厅像白花花的水,沸了。
杜御飞不知和他的公主被众人簇拥到了何处。思瀚带着未婚妻满厅敬酒,敬到我这儿时未婚妻已不见了踪影,大概是累了。从楼上到楼下端着酒杯转个不停,这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到我面前时思瀚已满面通红,似乎已喝了不少,看来我大概是他敬酒的最后一个。准新郎官倒了满满一杯在手,与我手中杯子一碰,豪气干云:「沈练,来!一口干完!」
酒四溅在他精致的礼服上,晕开来。
他声音变粗不少,喝得舌头都大了。我陪他一口干尽。他哈哈哈地笑得东倒西歪,我扶他,他顺手一拉住我就往侧门走。
「啊!终于安静了。」准新郎官伸开双臂,抱一满怀没有酒精污染的空气。
「思瀚,你不回厅里应酬行吗?」见他一脸自在自得,我倒开始担心别人祝贺找不到宴会男主角。
「哈哈,有什么不行的,我的任务都完成了,该敬的敬了该笑的笑了。剩下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猛地把手臂大大舒展开,深呼一口气,如此放浪形骸的思瀚当然不正常,只有一个解释,他醉了。
我上前再次扶他,他顺势用力把我抱住。那两只手臂如巨蟒盘在我腰间我越挣扎它越缠紧。他身上酒气重得吓人,我一只手在如此近距离里想扳动他肩头实在是不可能。瞬间心里真急了,此处虽然隐秘但不保没人闯进来遇上。这是他的订婚宴,后果真不堪设想。
「思瀚,你傻了!快放手!」我低斥,用手想拧开他的脸。他敏捷躲开,完全不给我反抗机会。
「沈练,罗婷都告诉你了吧?你却还能装作不知道,你还真狠心。」他抱着我,低沉的语声悠悠传进我耳朵。
我的嘴仿佛一下被人封牢了,默然半晌,才道:「你又何必挑明,我们一直做朋友不好?」
「我不服气……」思瀚低声的呢喃下一秒转为爆裂的大叫,「我不服气!我小心翼翼地对你,生怕把你吓跑,可只在眨眼间你就爱上了别人,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陪你在身边三年的是我啊,为什么是他?!」他肆意发泄着满怀怨气。
我呆呆望着一颗星子也找不到的天,声音有些遥远:「思瀚,我之所以能和你相遇相识,都是因为那之前我遇见了他,爱上了他,想要让自己攀得高一点好接近他。」
因为有和他的相遇在先,之后才有和你的相识。抱着我的双臂越来越紧,我突然记起车祸后他去见我曾说过要勒死我之类的话,不知他现在是否有了这个想法。我没有被勒死,一秒恍惚间,思瀚重重吻上了我的唇。大惊之下也是大骇。
这人真疯了,若被人撞见绝对是头条丑闻!可腰手尽为他所控,唇为他所俘,一时无法可想之下,也只由得他了,他发疯如此也只在今晚。
正当我被醉鬼吻得满嘴酒气时,陡听得一个僵冷声音低低传来。
「放开他。」嗓音里有着华丽的沉冷,如离鞘之剑,冒着森然寒气。
不用回头,我知道是谁。
离我们四五米远处,他静静地站着。更远处树上的五彩灯光被风一摇,一缕缕飘过他的脸,若明若暗似真似幻,只有眸中那抹晶亮的寒将人的意识从他幻惑的脸上拉回现实。
「放开他。」他重复着,缓步走近,声色不动。
看在我眼内,好如残猛的兽撕碎敌人前优雅地磨着牙,好如噬人的蟒吞咽猎物时凶险地舞着信。
第十四章
    思瀚醉得太厉害,怒着双眼猛推一脸危险靠近的男人。人说酒醉三分醒,思瀚你现在醒有几分?
「思瀚,你闹够了没?今天这个日子,难道你想弄得人尽皆知不成?」我单手揪住他很快被他甩开。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反正有人替我,」思瀚脑袋摇摇晃晃,眼睛都鼓大了,一手指向对面的男人,「可这个男人为你做过什么,除了伤害和欺骗?!」
话音一落,他以手所指的男人脸色瞬变,冰凉眼内冲注进一丝暴虐,人逼近,霎时阴气森森:「秦思瀚,难道你就没有欺骗伤害过他?」
思瀚不知为何住了声。我看了看杜御飞那张越寒越绿愈阴愈森的脸,暗中紧张得噎了下口水。
「可你看看你把他害成了什么样子?」简直是偷袭,突然暴起的思瀚,夹着滔天怒气与酒气一拳迅猛砸在本还堪堪维持着镇定的脸上,我吃了一惊,不知是思瀚拳头太猛还是他鼻子太弱霎时便见了红。
好,这人脸上那块万年冰被这拳砸破了个洞,里面流出的不是同样的冰却是滚滚喷射的岩浆。
杜御飞又岂是肯吃亏的主?我反应算快了冲上去拉思瀚手才伸到一半杜御飞那男人一拳已打在醉鬼脸上。听得闷哼一声,思瀚摇晃摇晃着。
我插身拦在二人中间,一派老大劝架气势,希望其中任何一个能买我的帐。
「杜御飞,你理智点,他醉了。」
理智正以光速消失的男人哼了声:「醉了又如何,不醉又如何,秦思瀚,你今晚想玩就陪你玩个痛快!」
事实强有力地证明,男人体内的暴虐因子是其理智的头号大敌。
我正要游说另一方,才一转脸就被身后的人撂到一边。回过头来看,拳脚闷响,两人又打着一团。
我跑上前去不知死活简直就是螳臂当车地往二人拳脚中心冲,顿时身前身后不知挨了两人几拳几脚,肠子内脏都痛得叫到一块儿。
算了,打架本不是我所长,两只手时未必能打赢人一只手时就更不用多说。
我坐在草地上,揉着肚子。
本以为思瀚酒醉会吃亏,但事实证明,醉酒之人往往比常态人种来得更凶悍和暴虐。看着旁边草地上两只兽变者无声嘶咬,开始领悟,此时我最应该做的就是隔岸观火看狗打架。这二人就像两只长时间河边两岸对吠的狗,平常狗不见狗倒没什么,现在狗终见着狗一拍即合,热闹的打上了。
我拍拍衣服上的脚印,喘了口气倒在软软的草地上。一旁不远处两位大侠表演着低层次的武打戏码。今晚,前半夜让我惊心动魄后半夜让我动魄惊心,我也该好好休息了。
闭目,养神,听着自华灯璀璨处隐约传来的乐曲悠扬,享受着三月夜风浸骨的冰凉,顶着头上那片无星无光黑压压的空,还有不时传入耳的打断这协和凉夜的闷哼声,哦,如此漆空如此夜,我开始变态地把自己想像成落难山林待救的公主,而那一旁是两只不知是为我还是为荣誉还是为自己体内戾气难泄而勇猛搏斗的野兽。只要打倒其中一只,另一只就会变身为优雅王子接公主回去。
我和着厅中隐约的舞曲哼起了调子。
……
「你到底还要躺在这里多久?」终于,一把优雅冷冽的好嗓音自我头顶响起。
优雅王子回来了。我睁开眼,一只骨骼匀称形态修长的美手摆在我面前,再往上瞧,我眼睁大脱口而出:「怎么变走样变猪头了?」
非典型不完全变态。见我失笑,猪头王子眼里的冰与火嗤嗤相斥。
另一只野兽蔫蔫地趴下,没什么动静。我走过去把他扶好靠坐在一棵树旁。仔细一看,面目也极其凄惨,大部分走样,没走样地都被酒气熏走了样。
思瀚陷入半昏迷状态,一半酒气上脑一半疼痛入心才让他人事不晓。
「思瀚一向自律自持,今天难得发作,有你这样的对手陪他,大概他一辈子都会记着今晚。」
我调笑一旁猪头样十足偏又臭跩着张脸的男人。
我和杜御飞没有再回大厅,思瀚被我拖到大厅侧门不远处靠着,不久自会有人寻着他。
对于思瀚,我心中有愧,但对于感情这种事,越表现出无法偿还的愧疚,之间的愧疚就越无法偿还。
断得快,心痛。断得不快,心更痛。
车里,他点了根烟。明明灭灭地吸着。
「你最近烟抽得很凶,」我挪动身体,「你以前似乎不怎么抽烟?」
他看了我一眼,把烟从嘴里拿下转而递到我嘴边。我拿了,吸几口,说:「你另抽一根吧。」
他没拿新的出来,直挺挺地躺在靠背,目光叠上我的脸。「沈练,你尝过被欺骗的感觉吗?」
我想想,这问题还挺不好答,深吸几口烟将云雾戏弄地朝他脸上吹。
「初一时,我参加过学校足球队,有次校际比赛少年组在下午,我贪睡过头了问妈到时间没,妈一贯说我踢足球影响学习便骗我还没,我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跑到球场被偃旗息鼓的队友一阵劈头痛骂被踢出了球队。」
听见他从鼻间荡出一点轻笑:「你哭了没?」
「痛哭流涕,回家和妈生了一周气。」我也靠在靠背上,懒洋洋地看烟雾从鼻尖嘴里缭绕上升,幻化成我所能想象的各种形象。这种吞云吐雾沉迷其中的感觉很容易让男人迷上,我也不例外。
「你还没告诉我被人欺骗是什么感觉。」暗黑的光亮明灭的烟头,黑夜的星星化为他的眼。
「越是被自己所信之人欺骗越是难过,感觉那时所有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都不再值得信赖,就像……天塌了的感觉。」
我为幼时的脆弱觉得好笑,摇了下头。
「有那么严重?」
「当然没那么严重,都是小孩子心理,太脆弱,受不得一丁点击损。」
他哦了声,在光线不明的空间里,静静呼吸。
我打开门,将烟头准确无误地扔进旁边垃圾桶。
「回去吧。」
他插上钥匙,头却看着车子前方,感觉有什么话要说。
「今晚……」
……
「要去我那儿吗?」
我几乎是吃惊地抬起头,他目光笔直地投在前方被车灯照亮的斜长光道上。怀念的感觉如此强烈,多久没听见他这句话了。
可是我……「还是不去的好。」我毫不迟疑地拒绝,可能是之前的夜风将我吹得太清醒。
他垂目,片刻之后发动车子。
到了家门楼下,我道了声晚安,朝前走,隔楼梯口几步,忽又折回,大声叫他。
「杜御飞,」我走得离他更近,到了他车窗边。「我准备到南边城市作点小生意,房子什么都差不多联系好了,打算再过十几天就动身。」
我看着那双凝望住我的眼眸,有些朦胧,浅浅的迷蒙色泽和此刻的夜色相融得恰到好处。
「所以,你说的那个『好地方』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了,」我缓缓用手比出「V」字型,附带上百分百的纯正微笑。「但我希望你能赢,不是一般的赢,而是大赢特赢!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比谁的希望都更迫切。
他没说什么,我说这些期间,他也只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我。
在我家门口,我们静静地道别。
上楼进屋,脱下外套洗去一身酒气,睡觉前拉下窗帘时瞥到楼下那辆仍然静静停在原地的黑色劳斯莱斯。怔忡地看了一会儿,拉下帘子,上床。
想着几月前递交辞呈走出他公司的昂然,现在,迟到了几个月的潇洒,但终于我还能潇洒。这不是件坏事。
今夜祝福别襟,明日转瞬天涯。
尽管这种潇洒,是会以寂寞为食以孤独为生。它,仍是我想要的潇洒。
***
我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家里,就说因为自己现在不能胜任凌风工作强硬辞了职。虽然不免让杜御飞当了回恶人,但爸妈都是极明事理的人,我这样子在竞争那样激烈的一流公司上班确实吃不消,二老虽然不舍我离家远去,却都一致赞同。
我在家准备南下事宜,某一天,许久不见的陈天翔突然登门。这人我对他感觉其实不错。宜师宜友,在共事过程中他教会我不少东西。想了想韩清的事,终于还是没告诉他。若想让他知道,既然能告知我,韩清也会告知他。
「听说你要走了?」果然是消息灵通人士。这才几天他就知道了。
「是啊,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让老爹老娘养着吧。」
「真的不打算再考虑考虑了?」大助理一脸劝诱之色。
「考虑什么?」
「你知道,总裁他……」
我真是服了,我承认你陈天翔因受惠于杜家因此对杜御飞大少爷尽心尽责不遗余力,可我和你们家老板就这么点子关系也被你挖得通透彻底,还真让我不是滋味。
我从身上摸了根烟出来。他一瞧,像是佛祖悟道于禅台,拈花会心一笑。咦,和总裁抽一个牌子。
做下属做这份上,我彻底服了他。我抽着烟,顺手给他一根,他摆摆手,仍然看着我面泛忧色。
「沈练,你这又是何苦……既然……付出那么多,你难道不想总裁他对你有所回应吗?」
想啊,当然想,怎会不想。只是若执意要他回应,而陷他于不义、陷他于痛苦、陷他于困境,这回应我还能要?
我想我的右手第一个不会答应。我只想要他幸福。若我的爱能给他幸福,拼命也要给他。
可如果我这爱成了他的负担只能带给他不幸,适时地舍弃,才是保全我爱情的最佳方法。
也惟有舍弃。
「既然他不能回应,我又何必再去想。」
听我这话,陈天翔灵动若飞的巧舌也僵了片刻,看着我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无奈之下还是无奈:「可你非要走得这么急不可?」
我说:「这还叫急?都准备了快一个月了。再说,迟走早走都不一样。」
当然不同,我听见他喃喃地说。没搭理。
我透个空闲去看思瀚,没碰上人,说是和未婚妻一起出国去拜访准岳母娘去了。微微失望之下倒悄然松了口气,便叫他们家佣人等他回来了传个话给他告知我走的事。
日子一天天地过,无聊地坐在家里,偶尔想想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呢?开家小小的文体用品兼书店,然后,会碍于爸妈的期望和压力,娶个贤惠的妻子,生个可爱的孩子,三口之家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幸幸福福地生活,脱离他光环的诱惑,我想我也许能够做到这样,或许携妻带子回家探亲时还能翻翻刊有他采访的杂志解解闷。
有些伤感的未来构想,但我无法不承认,它真实无比。而我,正朝这个伤感的未来努力。
又过了几天,离我南下的预定日子剩下不多几日时,杜御飞来找我。车停在我家楼下,把我叫了下去。
我以为他要留我。
「你能在这边多停留几天吗?」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商量口吻和我谈事情。不带半分命令霸道,甚至可以说带着微微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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