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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 -吴启泰1070-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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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子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要嫁给瑞王爷家的痴儿,恨得直咬牙,当初几天不吃不喝,怎么 就没死掉?难怪人说是你的命,想躲也躲不过。吟几见她脸色凝重,似乎不愿提嫁人的事, 只好忍住话头,闷闷地干坐着。秀子看一眼吟儿,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打开的衣箱前,从箱 底翻出一副皮色很旧的护膝。
“吟儿!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见面,我也送你一样东西留作纪念。”秀子将护膝 递给吟儿。
“谢谢姑姑!”吟儿接过护膝,知道是戴在膝盖上的玩意儿,宫中一些老人好像都有这 玩意儿。
“别小看了这玩意儿。”秀子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告诉对方,“我们这些当奴才 的,成日在宫中伺候皇家主子,用膝盖当脚使,跪着比站着时候还多。现在天凉了,你戴在 腿弯上,既不伤皮肉又能保暖,宫中的老人,上自李总管、崔回事这些有身分的公公,下自 妈妈和姑姑们,每人都备着好几副这玩意儿。”
吟儿摸着护膝上的皮毛,感激地看着秀子。
“这可是上好的皮子,是满洲的山貂皮子做的。上一辈姑姑离开宫中时送给我的,现在 留给你,时间一长,你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好处了。”秀子抬脸望着窗外储红色宫墙,想起六 年前那个初冬,教她的姑姑得了肺痨病,让人送回老家乡下。姑姑临走前将这副貂皮护膝传 给她。后来姑姑出宫不久,便病死在乡下。
“姑姑,我… ”吟儿看见秀姑姑眼窝湿湿的,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想说几句安慰她的 话,没等开口眼圈也红了。
“当年我送上一辈姑姑时也跟你一样,心里不好受。可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当奴才的, 总有一天要走的,更不用说主子哪天高兴了,把你当作猫儿狗儿地送给别人。想想我挨打的 事,都是自个儿讨的,不怨别人。生就这个命,你就该认命。你说是不?”
吟儿若有所思地盯着秀子,总觉得她话中有话,但认真琢磨起来,又品不出那话外的意 思。她愣愣地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
立冬的前一天,秀子终于出嫁了。
秀子是老佛爷赐的婚,加上她父母不在了,储秀宫便是她的娘家。慈禧送了八大箱的嫁 妆,让李莲英亲自送她去瑞王府。吟儿与几名宫女作为伴娘,随着送亲队伍一起离开了储秀 宫。
为了感激老佛爷对他们家的恩宠,瑞王亲自领着迎亲队伍顺贞门和神武门之间的雨道上 等候着。瑞王的夫人也来了,她坐在蓝呢大轿内,不时掀起轿帘,与轿边骑着高头大马的瑞 王低声说话。他俩的话题自然是今儿的婚事,特别是傻儿子老七。担心他会闹出笑话。瑞王 一再叫夫人放心,说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
为了防止万一,瑞王特意让人将这位自幼痴呆的儿子两腿紧紧捆在马鞍上,然后再套上 新郎官的喜缎绸袍。绸袍遮着下身,这样不知情的一点也看不出个中的秘密。七公子胸前扎 着一朵红绸结,两个身材高大的兵勇骑着马,将他夹在中间,其中一个兵勇紧紧抓住马疆, 以防马儿不听话将他掀下马背。
七公子捆在马上东张西望,当他看见人群一片欢闹,像个孩子似地舞着胳膊,呲牙咧嘴 地傻笑,一边流口水一边哼哌叽叽地叫着,一名军勇用汗巾替七公子擦着嘴边的口水。
“我要喝……喝水……”七公子从掀起的门帘里看见大夫人,顿时放声叫开了。
“要喝回家喝,这儿没水。”瑞王不耐烦地训斥儿子,唯恐他不听话。
“渴!”七公子虽说怕他父亲,但仍然坚持要喝水,“我渴。”
“混帐东西!”瑞王勒着马疆,走到儿子身边,沉下脸厉声叱责,“跟你说了这儿没有 水,你要再哼哌叽叽,小心回去挨板子!”
七公子被他一骂,低着脑袋不说话。
“王爷!”七儿子是瑞王侧福晋生的,侧福晋就是小老婆,但今天这种场面,只有大夫 人才有资格出面。七儿虽不是她亲儿子,毕竟也是她名下的儿子,所以低声劝着瑞王,“今 儿是他大喜日子,别对他太凶了。”
“你懂个屁!今儿在紫禁城里迎亲,犯了这儿的规矩,老佛爷和皇上怪罪下来,要砍脑 袋的。”瑞王瞪一眼妻子。妻子立即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吟儿作为秀子的伴娘坐在轿子里,一路随着王府的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出了神武门,然 后向西一拐,朝着府右街一带走去。
这是她进宫半年来第一次跨出宫门,心里莫名地激动。她掀起软呢窗帘,见街上站着许 多看热闹的人,迎亲乐队吹创打打一派喜庆,她便忍不住想起荣庆。要是她不进官的话,要 是那披红戴花的男人是荣庆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荣庆呀荣庆,你在哪儿?你也想我吗?是不是也像我,一想起你就六神无主,一想你便 觉得世上无论什么事一点意思也没了……她正胡思乱想,突然轿子停下,外面传来一阵喧 哗,好像出了什么事。她慌忙掀起轿帘向外张望,只见秀子花轿边的七公子在马背上大叫: “我要撒尿!我要撒尿……”
“混帐东西!你给我闭上嘴!”瑞王怒不可及,两腿夹着马肚子冲到儿子身边,伸手给 他一已掌,这一打,众人全愣住了,乐声夏然而止,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快!快走!”眼看快到家了,这混帐东西突然发作了,瑞王心里气得直骂娘。他催着 迎亲队伍快点走,千万不能在这儿当众出丑,只要进了王府就好办了,没想七公子实在憋不 住了,一泡尿全撒在裤裆里,他本能地大叫,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似乎想将捆住的下身挣脱 出来。
就在这时,队伍中有人放起鞭炮。七公子身下的乌雅马突然受惊,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 叫向前冲出去。马儿突然发力,抓住缓绳的勇士失去重心,一头从马上栽下。马儿飞奔着向 街边冲去,看热闹的人吓得纷纷散开,穿红戴花的傻新郎却在疯颠的马背上咧着嘴大笑……
迎亲的送亲的队伍乱成一团,人们惊呼救人。
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吟儿突然明白秀子姑姑为什么早先寻死寻活,为什么一提起嫁人的 事就脸色发灰,甚至她为什么一会儿对自己好,一会儿又捉弄自己。原来,这一切一切都跟 眼前这位痴呆男人有关,而秀姑姑将要一辈子跟这个傻男人在一起啊!
就在这紧急当口,荣庆突然出现在大街上。
原来他借口祖母病重,偷偷从元六那儿告了假,私下回到北京,其实他是专程回到这儿 打听吟儿的情况。他一路向二舅恩海家走去。刚走到府右街,迎面走来迎亲队伍。他无心看 热闹,正想钻进一条胡同岔开,突然听得众人一一片惊叫,野性大发的乌雅马向他迎面冲 来,发狂似地又蹦又跳,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新郎下身捆在马背上,绳子已经松开,情况 非常危急。瑞王和手下吓得目瞪口呆,一边追着七公子一边大叫。
救人要紧!荣庆来不及细想,从路边飞身跃上了七公子的马背,骑在七公子身后,双手 抓住缓绳,用脚拼命踢马肚子,一边大声吆喝着,试图将马儿制服。乌雅马又踢又蹦,想将 荣庆和七公子掀下马背……
围观的人群和迎亲的队伍一个个屏声默气,盯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壮士,紧张地注视着他 的一举一动。
吟儿坐在伴娘的花轿里,透过窗帘看见骑在马背上与马儿搏斗的壮士不是别人,竟是她 朝思暮想的荣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从喉头里蹦出来。起初她不敢 相信自己眼睛,随即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他不是在承德当兵?怎么回来了,最近家里人 来探宫时,为什么从未提起他?一连串疑问从脑壳里冒出,望着荣庆与撒野的马儿搏斗,她 心里暗暗担心。她忘了自己这宫女身分,忘了她是储秀宫派出的伴娘,不顾一切地挑起轿 帘,瞪大眼睛盯着马背上的荣庆,浑身紧张得直哆嗦。
荣庆骑在马背上,双手勒紧疆绳,两条腿使劲夹着马肚子。他既要管住马儿的疯劲,又 要保护七公子不从马背上摔下。经过一番搏斗,他终于制服了马儿。当他骑着乌雅马,一手 扶着傻笑的七公子向迎亲队伍走来时,人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一片欢呼。
到了迎亲队伍前,荣庆跳下马,将缰绳交给瑞王府一名脸色吓得死白的手下。瑞王抢上 前,连声说谢地抓住他双手,请他留名。他来不及答话,突然看见吟儿掀着轿帘坐在花轿 里,两眼死死地盯着他。
荣庆盯住吟儿,这意外的相见太突然,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日夜苦想的爱人。 他站在那儿,望着打扮得非常漂亮的吟儿,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来得及将她那一 身鲜艳的服装与迎亲联系在一起。此刻,他正考虑另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他只要跨前几 步,伸手就能够到对方。他是多么想走到她面前跟她说话啊!但他没有动,不是不想,而是 不敢。
想起秀子,倩儿等人的遭遇,以及宫中森严的规矩,吟儿本能地向后缩着身体,一边放 下轿帘,不敢再看荣庆,怕对方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一时间做出蠢事,害了自己 也害了对方。
就在她放下轿帘的一瞬间,他本能地跨上一步,刚想张口叫她,惊魂未定的瑞王上前拦 住荣庆:“谢谢这位壮士!多亏您救了我儿子!请壮士留下尊姓大名!”
荣庆根本没听见瑞王说什么,目光仍死死地追着吟儿的轿帘。这时正碰上吟儿再次掀起 轿帘,两眼愣愣地朝他这儿看来。两人目光再次碰在一起。荣庆突然取下脖子上挂的小锦 囊,锦囊里藏着吟儿分手前剪下的一缕头发,这是他唯一想起的动作,表明他等她的决心毫 无改变,局外人全都沉浸在一片惊慌中,谁也没想到这是一对生死恋人瞬间的交流,多少千 言万语,都在这惊鸿一瞥之中啊!
瑞王仍然缠着神情恍惚的荣庆,一定要他留下姓名。被人扶下马的七公子站在秀子的花 轿边突然大叫。瑞王回头一看,不由得气呆了,只见儿子撩起长袍,褪下湿淋淋的裤子,当 众露出下身。瑞王气得大吼一声,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当头狠狠给儿子一拳。七公子闷叫了 一声,像一截木头直直地倒在地下……
前天,荣庆抽空跑到吟儿家里打听她的情况,吟儿哥父福贵不让他进他们家门,骂叶赫 家人没良心。起初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一再追问,才知道原来他不在家时,父亲托人带信给 吟儿母亲,将他与吟儿的亲事退了。他气得不行,回到家和父母大吵一通。叶赫将军盛怒之 下,让家丁将他按在地下,按家法狠狠打了他一通,最后母亲一再求情才放了他。他躺在自 己睡房里不吃不喝,也不出门,见了任何人也不说话。
母亲见此情况心疼无比,独自跑进来苦苦劝他。
“荣儿!你已经二十出头,再等七年,都快三十了,就是你等得了,你爸和我都等不及 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爸和我都奔五十出头的人,你忍心叶赫家后继无 人?”母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他说。
母亲一共生了四个儿女,上面三个都是女的,只有他一个儿子。后来丈夫娶了二房,又 一连生下二个女儿,因此叶赫家就他一个男儿,荣庆父亲本是单门独传,如果荣庆再不生儿 子,他们这一房就要绝后了,按当时风俗,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庆儿!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吟儿,但也得替咱们叶赫家想一想。你想等到吟儿放出宫外 再结婚,即使我答应,你爸也不会答应。”荣母见儿子不说话,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
“除了吟儿,谁都不娶。”荣庆平时最心疼母亲,为了吟儿他不得不横下一条心。
“如果真舍不得吟儿,一定要等她,除非你先娶一位二房,哪怕纳一房妾,让她替咱们 家生儿育女。如果你答应,我一定帮着劝劝你爸……”
“我说了,除了吟儿谁个都不要。要是逼急了,我出家当和尚去!”荣庆打断了母亲的 话,一口咬定自己除吟儿不娶的决心。
面对丈夫和儿子,一个要替儿子另择亲事,另一个非吟儿不娶,叶赫夫人两头为难。尽 管她心疼儿子,但在这件事上却毫不动摇地站在丈夫一边,因为毕竟关系到叶赫家族后继有 人的大事。她本想让荣庆讨个妾,先生个儿子再说,没想到儿子根本不考虑,不等她说完便 断然反对,任她说破了嘴也没结果。
荣庆在屋里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一大早便出了门,想去找他二舅,让他帮着劝劝父母, 同时,想通过二舅把他调回京城,他远在承德,家里人瞒着他退了婚,他还蒙在鼓里,因此 一定要想办法回京城。另外他担心吟儿在宫中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其中详情,以为他同意退 亲,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给她递个口信。否则,她知道了(说不准她们家人已经告诉她了), 心里恨死他不说,万一她一时想不通,惹出意料不到的祸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没想今儿去二舅家的半路上,他撞上瑞王府的迎亲队伍,竟然鬼使神差地与吟儿立面相 逢。
要在过去,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跟她打招呼,哪怕别的都不说,也 得告诉她退亲的事是他爸干的,跟他无关。他可以掏出心来让她看,除了她,这世上任何女 人他都不会娶。他一定等她,无论她在宫中呆多久,他都会等。在那乱哄哄的场面上,他也 许能混水摸鱼,趁乱给她递几句话,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不敢,怕连累吟儿。
军营中短短几个月的生活,令他懂得军法的威严。军营中,他吃了不少苦头,学到不少 教训,从元六那儿,还有一些老禁军嘴里,他听说皇宫远比起军中更森严,万一出了差错, 哪怕是极小的差错,都可能掉脑袋啊。
荣庆离开街口,站在胡同边,眼瞅着瑞上府的迎亲队伍远远消失在一处丁字路口,这才 转身向二舅家走去。刚走没几步,听见街边的人议论,说瑞王好大的派,儿子结婚娶的是皇 宫中的宫女,西大后慈禧亲自赐的婚。他猛然拍着脑门,张大嘴巴愣愣地站在那儿,这才想 起刚才见到吟儿坐在花轿里,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太后将她赐给瑞王府,否则她怎么会坐 在花轿里?
想到这儿,他心里猛地一沉,双腿一软,身体靠着墙面滑落在地下,双手抱着脑袋,两 眼瞪着远处的丁字路口发呆,对!准是这么回事,家里也许知道了这事,怕他心里难受不告 诉他,所以才瞒着他退了这门亲事。前后一想,吟儿肯定让老太后赐给了瑞王府,因为这种 事在宫中很平常,主子一高兴,就把宫女赐给了某王爷家。他“蹭”地从地下站起,向迎亲 队伍追去,一直追到瑞王府,迎亲队伍早就进了王府大院。他要进去,门卫不让他进,他跳 着脚说自己是瑞王家的救命恩人,跟对方吵起来。王府的门卫一向坐大惯了,哪把他一个小 小的护军放在眼里,二话没说,几个人一拥而上,狠狠揍了他一通后将他撵走。
他不甘心地在王府四周转悠,想打听清楚宫女的姓名,问了许多人,没人说清。他悻悻 地离开了瑞王府,无精打采地到了二舅家。二舅正在后花园练武功,看见荣庆特别高兴,问 起他在承德军中的情况,荣庆说了情况,特别告诉二舅,说他武功大有长进。
“那好呀,练几招让我瞧瞧。”二舅这句一下子说到他心里,他正想让他看看自己武 功,以便让他帮自己调回京城,要能调进宫中当禁军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他摆开架势,在 空地上练开了。
荣庆打了一套长拳,动作干净利落,最后以一个非常洒脱的仙鹤亮翅结束了整套拳路。 他收起拳脚,走到恩海面前,显然希望能得到二舅的称赞。
“二舅!您觉得我武功有长进没有?”
“可以说大有长进。只不过… ”
“不过什么?”荣庆紧张地问。
“荣庆!”恩海犹豫片刻,从腰下取出德国造的长柄手枪,神秘地对他说,“你见过这 玩意没有?”
荣庆取过手枪,好奇地摆弄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洋枪”别小瞧了这玩意儿,比起我们的刀剑枪棍之类厉害多了!“恩海从荣庆手中拿回手 枪,取出子弹装进枪膛,然后瞄准远处的小树林放了一枪。只听一声巨响,枪口冒出一缕青 烟。荣庆吓得跳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耳朵。
“我的天!比过年放的二踢脚响多了。”荣庆跟着恩海向小树林子走去。到了那儿,只 见手腕粗的树干被子弹拦腰打断,上半截树头掉在地下,周围落满败枝残叶。
荣庆伸手摸着树身断处上火药烧焦的弹痕,半天不说话,心里暗暗吃惊。没想这玩意儿 看上去不怎么样,竟然这么厉害,心想要是打在脑袋上,那不轰得稀巴烂。
“我们大清国那么多人,武艺高强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连个小小的日本国也打不过?因 为我们靠的是刀剑,他们用的是洋枪洋炮,所以我们人再多再勇也没用,没等我们冲上去, 人家老远就放枪把你撂倒了。”
“您意思,这一身武艺练得再好也没有用?”
“不能这么说,武艺能健身强体,让人手脚敏捷,何况两人在近处,枪使不上时,还得 靠武功。但武功再高,身子毕竟是肉做的,怎么也抗不住枪子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荣庆点点头,心想树都断成那样,要是人早玩完了。
“所以说,我们打不过人家,不是人孬种,是我们没洋枪洋炮。当今皇上圣明,已经觉 察到这个道理。现在,皇上派袁世凯在天津训练新军,当兵的一个个都佩上这种洋枪。新军 的服饰也跟过去不一样,不穿袍子,头上也不戴圆锅帽,都是一身短装。看上去虽说没有我 这一身神气,可打起仗来方便实用。要是你愿意,我想让你去天津当新军。”
“新军好是好,可我还是想跟您进宫当禁军。”荣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出他来 这儿的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进宫当差?”恩海疑虑地瞅着对方。
“我… 我想跟二舅在一块儿当差。”荣庆躲着对方犀利的目光。
“你少跟我玩心眼儿。”恩海突然哈哈大笑。“你进宫当禁军,为的是想见吟姑娘 吧?”
“二舅!吟儿她… 她已经不在宫中了。”
“哦!这话怎么讲?”
“听人说太后把她赐给了瑞王府。”荣庆不敢说他来的路上遇见瑞王府的迎亲队伍,见 到吟儿身着新装坐在花轿里。
“没出息的东西!我看你是想昏了头。”按祖宗规矩,宫女只有父母双亡,才会由太 后,皇上和皇后赐婚给王府。吟儿不合这一条,因此可能性不大,再说真要有这种事,也要 通知其家人,显然荣庆不知从哪道听途说,也许是姐姐、姐夫有意骗他,让他死了这条。所 以恩海明知其中有诈,面子上也不挑破这层关系。
荣庆心思让恩海一语道破,顿时红着脸不说话,一脸无奈地站在那儿。其实恩海早已得 知他们家退了吟儿这门亲事,对此深为赞成,觉得叶赫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为了一名宫 女再等六七年。
“庆儿!身为男子汉,不思忠心报国,为朝廷效力,成天想着儿女私情,你也太没出息 了。”恩海教训外甥,要他在家多为叶赫家族考虑,在外着眼于朝廷和当今之世。眼下外有 洋人欺侮,内有拳匪动乱,身为八旗子弟,竟然为一个女人痴心不已,耿耿于怀,实是对不 起列祖列宗和当今皇上。
二舅与父亲想法一模一样。男人结婚不过是传宗接代,留下祖宗的香火。男人活在世 上,应该以功名事业为重,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丈夫者,唯有如此才对得起轰轰 烈烈的人生。
荣庆站在那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他觉得二舅的话没错,何况叶赫家族的先人当年 跟着先皇立下无数军功,他自然不能愧对先人,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古英雄美人传下多少 佳话,为什么在他建功立业的同时,不能爱他所爱的女人?吟儿不仅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恋 人,更是他的妻子,因为他跟她在她入宫前,已经当着她妈的面拜过天地神明。
荣庆无奈地离开了二舅家,心里暗自沮丧。他决心要将吟儿的事打听清楚,直至水落石 出。他觉得父母和二舅,包括吟儿哥哥,根本没人理解他与吟儿之间的感情,世上没人能理 解,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反正他认定自己要走的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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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内恩怨
情同手足的平儿与吟儿同是宫中的奴才,竟然为主子对她们的远近亲疏生出莫名的 恩怨,皇上和皇太后,皇后和皇妃,都是一家人,为了各自不同的原由,产生了种种恩怨, 面子上和和美美,骨子里却要看谁玩得过谁!
吟儿由瑞王府回到宫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想到秀子嫁的痴呆男人竟是那副模样儿,更加可怜这位生性好强的姑姑,她在宫中侍候 老佛爷满八年,到头来却落下这种下场,不能不叫人寒心。她并不知道慈禧原先要处死秀 子,甚至想让她顶秀子名份嫁到瑞王家,若不是茶水章从中说情,这个可怕的厄运便会落在 她头上。到了瑞王府,她作为伴娘将秀子从花轿上搀下时,她看见秀子两眼发直,那神情谁 看了都觉得心疼。
除了秀子,她想得更多是荣庆。这次见面对她来说太意外了,当她瞅着那傻新郎捆在发 疯的马背上,随时会闹出人命时,荣庆像从天上掉下似的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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