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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还是离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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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怀了一个春,好像木棉枝头的花蕾,会爆出热热烈烈的花红。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即使是赢了冠军,那也只不过稍稍的欣悦而已。何丽的红纱巾,无非给他一种喜欢,根本谈不上激动。眼下,他觉得自己是接近激动了。青青的丁点呼息,都像夜来香一样浓郁,都像白玉兰一样芳醇,都像桂花一样香烈,笼罩在他俩行走的夜空之下。绝对不是兰花那种清幽,你不在意的话,难以闻到。青青的呼息完全是主动的,积极进攻型的,就像象棋中的炮二平五的开局,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容他只是上马防守,飞象护宫,进士卫将,非要他尽快出车,立马拱卒,以攻对攻,进行激烈的搏杀不可。他心跳了,紧接着血液熊熊地热了,身上所有的接收器,都像花朵为春天而开一样,齐齐朝向青青新鲜的呼息。鼻子,闻香;耳朵,听声;眼睛,辩色;大脑,分类;心灵,融合……这等全面出击,他还生怕自己走了错着,被对方打得一败涂地。
当他发现,这是初恋的感觉,他的心更是跳得厉害。二十七岁了,曾经成过家的人了,怎么还会产生这种现象?如果属于生理范畴,十八九岁就应该拥有。这个时候的恋,就是再恋,而非初恋。可任他怎么想,他前面的日子,确确实实没有这种感觉。就是说,他在二十七岁之前,还没有恋过。何丽给他的,仅仅是喜欢,与恋无缘。仿佛黑夜中点亮一盏明灯,他的心灵为之一亮,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恋爱跟生理无关,完全是心灵为谁燃烧的问题。
他不去想青青的诗,也不去想青青是大学生的身份,凡与生命本质无关的东西,他都不去想。他只想到青青是北方的一片叶子,他是南方的一片叶子,在这醉人的春夜,他们都需要以叶子的翠绿,去尽情感受春天的气息,去迸发心底浓烈的爱意,去倾听爱情美妙的歌声……
快到学校大门的时候,他感到青青的脚步犹疑了一下,他马上接收到了青青美丽的信息,不由停下脚步,将青青搂到身前,俯下头,热血沸腾地吻住青青那张迷人的芳唇。他感到,青青是踮起了脚尖的。她急促的呼息,如波涛般叩击着他的心坎。她柔软的芳唇,有如波浪起伏,令他飘飘欲仙,飞入一个如梦似幻的幸福境地。这一瞬胜似万年的美丽,他们都希望直到永远。
握手相别,他看到青青眼里充满了幸福的泪光……
 六
那年,青青还是大三的学生。蓝天告诉古云生,在中文系里头,她是个姣姣者,担任文学社社长来着。言下之意,别看她单纯,好像是个写诗的黄毛丫头,实则充满领导才能,很成熟的。古云生并不感到惊奇。诗人早慧,总是大气盎然,爱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诗只不过是诗人的情感和思想的渲泄,是他们内宇宙的真实反映。他虽然没赞过青青的诗,(青青也似乎知道他的嘴如铜墙铁壁,轻易打不开,也从没向他征求对自己诗歌的看法。)心底里却对青青诗中的灵气,以及一种对生命的张扬大加赞赏。
直到那天,青青要邀请他到学校,跟他们文学社的人进行讲座,他才直言道,如果叫我谈诗,那就免了。青青调皮地笑了笑,说,你怕一开口就格律、平仄,让人觉得你是个老古董吧?他望着她,淡然道,即使我要说,也不会说格律诗,尽可跟你们谈新诗。但我一直认为,好的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且,真正的好诗,总有无限的指向,今天品着是一味,明天再品,又是另一种意境。
那你不谈诗,谈啥?青青故意逗他。他一本正经道,好办,我就谈当代女性如何争取自己的权益……
不行,不行,你想挑拨我们发动革命呀?青青打断他的话道。他笑了笑,那我就无话可说了。青青朝他的胸膛轻轻擂了一拳,你呀,放心吧,我们早想好了,只要你谈哲学。
哲学?这形而上的东西,能随便谈的?他笑道,你们现在时兴的是弗洛伊德,是萨特,是托夫勒,是奈斯比特,我们当年学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你们也想听?
算了吧,别当自己是老夫子。到时给你两个小时,给蓝天一个小时,别让我们大跌眼镜就得了。青青不容他逃避,一言九鼎地定了。
他当时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他一概不记得。只记得他送了条红裙子给青青,青青昂起红唇,他都忘记了吻;只记得蓝天给他电话,问他准备好了没有,他脱口便道准备好了的。既准备好了,当然就要去了。他相信,这都是由于春夜那个初吻之故,要不,用坦克来拉他,他也不会去。他私下称那个吻是糖衣炮弹,炸得他六神无主。明明看着的是棋谱,眼里出现的却是青青亮丽的脸蛋;明明看着的是阳台上的玫瑰,玫瑰竟变成了青青的芳唇。人同人怎么就不同?何丽也给过他吻呀,怎么就没留下半点印象?是她吻他的时候,他感到她那张大嘴像血盆大口?食肉动物一样只对他的肉体感兴趣?他不想去想,他想将两者比较起来也是没意思的。
出门那天,苏绍仪非要他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不可。说他去的是高等学府,不是他的猪肉台。不能让人家一看就是个猪肉佬,太丢人家青青姑娘的脸了。执行吧,反正母亲和父亲快要搬到单位新分的房子去住了,母亲要施行政策,也得跑几条街,才能跑到他身边来。洋装穿在身上,他觉得他的心依然是猪肉心,猪肉刀所挥舞出来的乾坤,依然令他激动。母亲左看看,右看看,直看到挑剔不出什么东西,才满意地笑了。妈咪,你这是当我去相亲么?他道。母亲的樱桃小嘴一下展开鲜红的花瓣,是呀,是呀,妈咪就是这个意思。隔天,你一定要带青青回来,让我好好看看。古云生直后悔自己多嘴,硬生生又要多执行一个母亲的命令。
柳青青可真行,当他刚在校门下车,她便和几个手捧鲜花的女同学走了过来,迎接贵宾一样,将他接到学校的礼堂,带他走上主席台。蓝天已经到了,坐在他旁边的是副校长和中文系主任。古云生知道副校长是研究马列主义文艺理论的专家、博士生导师;主任的诗在五六十年代很出名,但到了八十年代已经不值一看。台下人头幢幢,不下千人,显然连别的系的人都来了。他们的目光都充满着崇拜与新奇,好像在等待着他和蓝天这一新诗代表和旧诗代表(人们都将格律诗称为旧诗)如何对垒。
青青当主持,按游戏规则,她先介绍副校长和主任,然后是中国著名青年诗人蓝天。蓝天站起身亮相,台下掌声雷鸣,经久不绝。对他古云生,青青是这样介绍的:古云生,中国象棋大师、著名诗词学家。
他站起来亮相,台下给予礼节性的掌声。
副校长、主任皆作了领导讲话,无非欢迎之类的客套。蓝天先上。他是个演讲天才,不管是讲诗作,还是讲当代诗歌思潮,他都讲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极度煽情,不时被热烈的掌声打断。限时一个钟,他超了一个钟,要不是青青及时暗示,他会三天三夜地继续下去。
古云生觉得,他的男中音一出口,台下的掌声,大多来自女同学。当他的哲学从象棋生发开来讲的时候,台下鸦雀无声。何谓棋?他道,许多人会认为棋就是一种游戏的道具,是几千年前出现的。其实并非如此,棋从人类拿起石头掷向猎物那天,石头就已经成了人类最原始的棋。并为棋下了最基本的定义,就是目标的追求和理想的追求……
这话题一开,他便如鸟一样在百多万年的时空里面飞翔,从棋的源起,到棋分为象棋、围棋、井棋、五子棋、十子棋、旋转棋、打虎棋、擒敌棋等等,说到象棋并非因为当中有象而认为是动物的象,所以才叫象棋,而是在于象棋丰富的象征性,才称为象棋的。有了象征这个定义,他的话题便一转,说人们常说世事如棋,实则是棋如人生。棋盘既是天又是地,既是江河大海、山川平原,又是星辰宇宙;棋子既是万物,又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形态;棋规是道是法,是社会的秩序、人生的哲理。他从象棋的连环马、担杆炮谈到团结的力量;他从兵卒的捕将获帅,谈到低微的生命如何升华到人生最高的境界;他从每只棋子都只有一次生命的规则,谈到了生命的平等;他从每一只棋子都拥有自己的空间,谈到了生命的独立意识和自由的可贵;他从棋子的似散非散、意气相连所形成的整体,谈到了人类生命相融相洽的美丽;他从棋盘任棋子怎么走都走不尽的辽阔,谈到了宇宙的无限、生命的无限;他从行每步棋之前都需要测算未来可能要走的几十步棋,谈到了人类的预测学和未来学……
他谈啊谈,话语的节奏如狂风,如暴雨,人家可能要教授一生的内容,他两个钟头已经讲完。
台下寂静,一片寂静。青青也是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拿起话筒准备说“以热烈的掌声多谢古诗人精彩的讲话”,台下像齐齐通了气似的,一阵暴雨般的掌声铺天盖地地噼噼叭叭起来……
他再三起身谢意,掌声方停。原以为,任务已完成,谁知青青却道,下面有请我们的象棋大师古云生为我们表演闭目棋好不好?
好!
古云生这才发现,主席台后面墙壁的上方虽然挂着“热烈欢迎著名诗人到我校进行文学讲座”的横额,但横额下面却有一块大红布遮着什么东西。等几个女同学揭开,十张大棋盘赫然入目。蓝天得意地朝他挤挤眼,瞧吧,这可是青青为你准备好的杰作。
古云生瞪了一眼蓝天,像说,你这家伙,什么都将我卖了。要不,青青咋知道我会下闭目棋?
事已至此,他岂能不上?
按下闭目棋的规矩,他坐在主席台上,面对观众,背对大棋盘。身后是他们校内的十大高手。对手先行棋,每行一步棋,裁判便高声报上,他即对着话筒,唱出自己应对的棋。挂棋的人立马在一号大棋盘挂出所行的棋,让观众一目了然。他应对的棋出了之后,下一个对手跟着下,他跟着对,如此轮流往返。人们粗算了一下,十盘棋就是三百二十只棋子,每盘棋少者要走几十步棋,多者超百,就是说,这么对局下来,他古云生至少要记住一万步棋以上。棋是动的,且每步棋的应对都要分析、测算。如果按他古云生所说,行每步棋前都要预测未来几十步棋的话,在他脑中运行的行棋步数,就达到几十万了。
当有人将这个数字告之青青,青青兴高采烈的神情,一下变得忧心忡忡起来。马上叫人去买回花旗参,亲自为古云生泡上。古云生两眼空朦,似在望天,又像在望着台下的人,对她泡上的花旗参茶,望都没望一下。她悄声提醒他,他也连“嗯”一声都没有,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青青的脸上掠过一丝委屈。瞬间的功夫,她又恢复组织者、活动家的本色,小鸟一样在台前幕后飞来飞去。一时向副校长、主任说着什么,一会又坐在蓝天身边,不时发出咯咯咯的欢快的笑。
好在对手都是不入流的棋手,他们在女同学面前显示显示还可以,在他古云生面前则无棋可言。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拿下了八个对手。再过五分钟,他的心思已从远天回来,鼻子抽了抽,像闻到了青青为他们准备好的美酒。将棋唱出,他便对来到身边的青青笑了笑。青青忙问,结束了?他点了点头。
果然,最后两个棋手已经站起身,推枰认输了。
台下掌声大起。所有的目光都惊奇不已。
青青则像喝了许多酒,兴奋得满脸酡红,有种从未有过的美丽。
傍晚,他俩漫步长堤。青青一眼玫瑰花似的簇拥着他,说你像座山,太高了。古云生笑道,高得像珠穆琅玛峰?
是呀。
古云生你望了青青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但你心里却道,我可不想当珠穆琅玛峰。那高是高,却冰天雪地,满世界白茫茫一片。峰头飞鸟不度,花儿不开。孤寂好像就是它的代名词。是山就好,一般的山就成。万物欣欣,水流淙淙,就像一局永远也走不尽的棋。年年看,年年新,绝不雷同。青青你把他看成一座高峰,也许是你感到自己渺小的缘故。你看到的,也就只能是他的一面。你就没有真正进入他古云生的世界。他的世界里面,有月色,但这月色是从他生命里砸出来的。或许是砸给你一个春,将你砸入花蕊,让你心间的鸟声,唱落远山的一地红叶,顺着你纯朴的心思,铺向苍远。瞬间,你的眼睛跳上天宇,撕裂时光的重幕,触摸永恒。或许,他的月亮盛开油菜花,它不是为了耀眼而开,不是为谁香而开,它静悄悄,为你明媚而氤氲,就像草原的黎明。他的油菜花,一片开在你的春天,一片开在你的秋天,看你的指尖粘满花瓣。他的油菜花盛开,只需你赤着脚来,不用带来一阵风,你的气息,足够。你盛满金光的脸庞,是另一轮月亮,交辉相映,就像天空提着的两颗萤火,一颗是你,一颗是他,多么的亲切。或许,他就是一缕夜风,轻轻吹入你的梦,抚去你梦中的忧,扫走你梦中的愁,令你的梦花香鸟语,常吻天边的旭日。深入去,你才知道他真实的世界。如果你老是像山那样仰望着他,你慢慢就会有种压力,你就会错过许多的妙不可言的美丽。你单一的思维,也很容易让你产生偏见。比如见到一朵花,你以为就是你的全部,所有的幸福似乎都在它身上。可没多久,你又会发现,躺在苹果树上是多么的幸福。一生,你就会这样跳来跳去,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世界。正如华兹华斯在他著名的诗中称赞斯宾诺莎那样:它的居所是瑰丽的晚霞,是和风,是大海,它翱翔于蓝天,又深藏于心灵;它是运动,也是精神,它驱动一切思维和思维的对象,在万物中运行。
青青,你或许没看懂他望你的一眼,但他的目光分明在告诉你,快从高峰下来,坐在我的世界里,一块喝茶,一块看看天边的一片云,那样更好。 七
青青到他家那天,苏绍仪比他还要开心,握住青青的手就像握住了宝玉,许久才舍得松手。两人如同久别的母女,坐在客厅里吱吱喳喳谈过不停。什么服饰啦、发式啦、浓妆淡抹啦、烹饪啦,都是些家常事,女人的事。尤其是谈到烹饪的时候,苏绍仪问得特别的细,几乎从青青小时候爱吃什么问到现在爱吃什么,家乡最有特色的菜又是怎样的,等等。末了,她拉起青青的手拍拍,说她做的菜呀,包青青吃了会返寻味。你云生哥吃了一回,总还想吃二回、三回的……
云生哥?古云生在一边听着就乐,好像他跟青青青梅竹马来着。不得不佩服母亲的会套近乎,树叶都能说成鸟。心里既高兴,又觉得母亲不太公平。何丽入门三年,也没享受过母亲如此亲热的待遇。就说吃的问题吧,母亲就从来没征求过何丽,更别说关心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因为青青是大学生,青春活泼、文化盎然?还是因为青青是北方的女孩,给人异样的新鲜、异样的出类拔萃?还是青青跟母亲一样的樱桃小嘴,彼此吐着的是共同语言?他没去细想。
整天,他就像看到两只金丝雀在吱吱喳喳,满屋飞来飞去。午餐,吃到了北方风味;晚餐,尝到了南方特色。所有的菜色,在两双玲珑的小手烹制之下,是那样的精致、美味。他父亲面对满桌的色香,马上兴之所致,棋瘾上来,非一边喝着陈年老酒,非一边跟他口谈对弈不可。棋一唱出,两人就此起彼落,有如粤曲对唱。苏绍仪便反对,说人家青青听不懂,你们瞎唱啥?青青倒有兴致,说听着挺有韵味的,千万别停。苏绍仪才嘟嘟哝哝道,就怕他们的瞎唱,坏了你的胃口哩。
月儿初上树梢,古云生送青青回学校。像是约定俗成,快到校门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初吻的地方停下了。借一缕月色,借一缕晚风,他们吻得热烈而又无声,吻得甜蜜而又几乎沉醉。要不是一辆公交车经过,灯光白晃晃地射来,他们根本不舍得分开。相视一笑,青青道,你想知道那天讲座的效果么?他望着她,装出逼切的样子,想啊,怎么样?
大都听得似懂非懂。青青咯咯笑道。古云生满脸悲戚,喃喃自语,怎么会不懂?那都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啊。
太遥远了呗。
法国的萨特不更遥远?
人家那是距离,你的是时间。距离可让飞机、火车拉近,时间却需要心灵去弥合,岂能一朝一夕就达到的?青青实话实说。古云生动情地扳住她的肩膀,还是你理解我。行,下回我就说点时兴的,就说象棋与足球。
哟,还是象棋呀?青青差点没跳起来。他却一本正经道,还有足球啊。一古一今嘛……
免了。你跟我说就行了,看你的一古一今如何融合在一块。
那更好、更好,有一个人能听懂,我就万分开心了。他道。青青情深意切地望了他一眼,便鱼儿一样游开,欢欢快快地走了。
接待了青青不久,他父母便搬到了秀丽街的新屋去住,留下他独守诗书巷。诗书巷是条古巷。据说唐朝的时候,已经客栈店铺林立,极为繁盛。因在晋朝年间,出了个诗书皆上乘的才子,故称诗书巷。后凡到棋城的文人墨客,必来诗书巷谈诗论酒,留下诗词墨宝。整条诗书巷,除了春天木棉花开,开得如氤如氲之外,巷里弥漫的便是一股浓郁的诗书墨气。但明末清兵入城,被烧过一次。后来英军入城,也被烧过一次。历尽劫难,它依然春风吹又生,建筑基本保持仿唐的风格。他住那幢楼,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个富商重建的。坚硬的青砖,千年的古木,历经几十年,越见古色,越见古香。虽只有三层高,却显古典堂皇。父母搬走之后,他要请人粉涮屋里墙壁,青青只说一句,粉涮了,就没原味了。立马打消了他的念头。确实,原来奶白色的墙,已呈奶黄,闪着一层晶莹的油光,透着诱人的古色。
青青说,夜里若点上红烛,墙上准有李白的对影成三人。这令他很感动。二十世纪的新诗人,居然还会热爱唐朝的诗意。他感到她是真爱,并非口头上吟吟,用来装头卖面。
父母搬走之后,他原以为母亲的政策便离他而去,不用遵照执行。谁承想,单位在个体户的冲锋陷阵之下,已经难以为继,只好举手投降。任由他们一人一张猪肉台到市场去自捞自吃,每月交点象征性的管理费给单位就行了。单位的宰猪场,亦可供他们屯猪、宰猪。这么一来,他和父亲便成了父子兵。父亲担忧他放不下面子,执意要在市场操刀卖肉。
免了吧,爸。他说,你多少年没站过门市、没卖过肉了?到时人家要一斤肉,你切成两斤,老半天都切不准一斤肉来,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你以为你老爸真这么差?古道清红了脖子,一股豪情似乎要在儿子面前壮志起来。苏绍仪伸手在他额头摸摸,说,你又没发烧,跟儿子斗什么气?我儿子的刀声一响,不说黄金万两,也是顾客如云的,你能比得了?管帮他宰猪、喂猪吧。
苏绍仪的话就是命令,就是雷打不动的政策。
在市场找好位置,摆好跟了他古云生多年的猪肉台,他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由和充实。蓝天闻知他开猪肉档,也不知从哪个派出所帮他找来一辆旧三轮摩托车,并将连驾照在内的一叠证件交给他。他开始还犹豫,说自己从没开过摩托。蓝天笑说,这有何难,我在巷里教你开两圈,你准就会开。
有了摩托还真方便。诗书巷到单位宰猪场的五里之遥,他一支烟功夫就到了。宰猪场到市场有一里路,他一次便可搭五头猪,来回两次,他即有了充足的货源。头几天,他只卖出五头猪。在同行里面,已经很不错。但他念着昔日的辉煌,心有不甘。虽说电视普及,文艺晚会众多,象棋比赛不少,当日的戏迷、棋迷,不必通过他来达到精神娱乐。他却坚信,除了往日的绝招,他还有别的招数,可以招来更多的顾客。其实,每天能卖出一头猪,便胜过他父子当日领的工资。每天能卖五头,连同行都眼红了的。苏绍仪也说,能卖五头就足够了,干那么累干啥?他父亲笑嗬嗬道,老婆大人,这你就不懂了,卖五头猪,他的刀刚操上瘾哩。就像你看戏,叫你只看一半,你行不行?
真是知子莫如父。他感激地望了望父亲。
我不管,苏绍仪硬声道,每天中午十二点前,你就得给我回家,回我们这里吃饭。
这是铁的政策。他只能点头应承,发誓执行。
唱棋不顶用,这难不倒他。因为他发现,物质生活丰富了之后,人们对猪肉的质量、对猪肉的如何烹饪,都多了讲究。凭他在食品公司多年的经验,只要一看猪的皮毛、肤色、形状,他便知道猪来自哪省哪县。皮是厚是薄,肉是鲜是嫩,味是偏香还是偏甜,是喂谷糠的还是喂玉米的,是喂了饲料还是喂了激素的,他都一清二楚。他认为,那些以不缺斤短两招客的招数,根本成不了大器。生意的根本,来自货物的质量与顾客的要求同步。因此,在进猪的时候,他便比别人多长了心眼,多下了功夫。他手头上,不但有近百名猪贩的名单,而且对他们爱进什么地方的猪,信誉如何,都了如指掌。另外,他对自己的顾客,也大致进行了分类。比如讲究精吃猪肉的人有多少,一般讲究的人有多少,不太注重的人又有多少,他心中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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