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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尘埃-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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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他只是在向他……示威?
殷仲的唇角挑起了一个讥诮的浅笑,交握在身后的双手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即使他因为某些不得已的缘故不得不答应跟他做这么一笔交易,也并不意味着他在整件事情当中就必须处于被动的地位。毕竟,他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不过,站在顾血衣身后的人竟然真的是吴王刘濞——尽管早已有所怀疑,他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能够随意地支配吴王军中的高手,能够以江湖身份游走于各路诸侯之间,不遗余力地为吴王争取更多的筹码——顾血衣的身份,恐怕不止血衣门主这么简单……
石钎和客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梅林深处,清幽的庭院里寂静无人,多少有些空旷。清冽的梅香却反而浓郁了起来。
殷仲微微眯起了双眼,低声问身后蹙眉沉思的人:“你怎么看?”
银枪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客人消失的方向,迟疑地说:“属下一直在想,那天夜里故意将属下从客栈引开的,到底是不是此人?”
殷仲斜了他一眼,两道英挺的眉却紧紧皱了起来:“你不能确定?”
银枪老老实实地应道:“属下确实无法确定。当时并不曾看到他的相貌,也并不曾交手。只是觉得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眼熟……”
殷仲没有出声,脸色却阴沉了下来。如果,明明知道他有可能会被银枪认出来,顾血衣却还是派他来传话——这算是挑衅吗?
如果是,又为了什么?
如果他真是奉了顾血衣的命令去引开银枪,那么……
那么如此地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要见苏颜一面?还是……这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一想到苏颜可能会有事情瞒着他,殷仲便油然生出一团怒意。薄怒里又夹杂了说不出的失落,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压上了他的心头——她究竟是不信任他?还是……还是一直以来,她只把他当作另外一个世界里的荣安侯?
不想让旁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波动,殷仲转回身,将视线重新投向了窗外的绿色花海。
没有姹紫嫣红的绮丽纷繁,绿玉般的花朵清雅得纤尘不染——不会让人感到惊艳,也不会让人目眩神迷。它给予的,只是一份难得的宁静。
就象她。
殷仲心头的阴霾不知不觉便有些松动,交握的双拳也慢慢放开。
银枪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暴戾的气息正在渐渐消失,不由得暗中松了口气。于此同时,却又有些莫名的担忧。
“顾血衣心怀叵测,不可小瞧。”殷仲沉吟良久,淡淡地吩咐他:“阿颜没有武艺傍身,你替我多留意她身边的动静。”
银枪垂首应了。本想提醒他找苏颜问问清楚,犹豫再三,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纤秀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着腰带。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腻白的脸颊上投下了一弯淡淡的烟青。烛光下看去,有种异样的温柔。
殷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一抹动人的柔和。苏颜下意识地想躲,一抬头看到他脸上温水般的浅笑,手一顿,眼底却漫起了一丝迷离的神色——他这样温情的表情,每一次看到,都会让她觉得不真实。
莫名的欣喜里总是混杂着患得患失的惆怅,这么陌生的自己,多少让她有些无措。更何况,每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她心底里想要离开的决定都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动摇……
殷仲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想什么?”
苏颜连忙低下头,继续系他的腰带。
她的反应在殷仲看来,多少带着几分躲避的意味。他的眼神沉了沉,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消失了:“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苏颜的心微微一紧,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他都知道了?
手还抓在他的腰带上,心里却多少有些忐忑起来。毕竟这是一直瞒着他的事,现在说出来,他会怎么看?苏颜犹豫不决地抬起头,触到他深沉的眼眸里那明白无疑的探究,身不由己地又垂下了头。
殷仲静静地等着她开口,心里却好象有一根绳索正在一点一点地收紧。
“其实……我……”苏颜低着头,斯斯艾艾地说:“我是要……”
殷仲的眼神一暖,伸手将她环进了自己的怀里:“要干什么?”
苏颜把手按在他的胸口,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我从安定郡出来,是要……”
外面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随即响起了石钎轻声的催促:“将军?时辰快到了。”
殷仲捏了捏她的下巴,无声地一叹,“嗯,记得回来告诉我……”
苏颜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当初瞒着他,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事,无需别人知道。但是现在,连顾血衣都知道了,就只剩下他还蒙在鼓里,未免……有些不公平吧。
殷仲的眼里漾起了一点笑意。他俯下身,在她的嘴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乖乖地等我回来。明天带你和阿锦出去玩。”说完,便抓过大氅匆匆出去了。
苏颜猛然想起明天一早顾血衣要带着她去见严竹风的事,连忙追了出去。却见殷仲一行人急匆匆地,已经去的远了。
苏颜学着他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等你回来再说……”
今夜,胶东王刘印在广罄殿宴请各路宾客。他这样的地位,又特意下帖来请,殷仲自然是不能推辞的。
出了麒园,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穿过整个湘苑,然后由湘苑的南角门折向西边。穿过广庆殿的偏殿,便到了广罄殿的东角门。
冬季日短,才刚过了酉时,天色已经淡淡昏黑。一弯清冷的弦月早早地爬上了远处广庆殿高高的檐角,如同一片轻绡般,几乎融进了灰蓝色的天幕里去。
山里的冬天,一入夜便格外的冷。
湘苑的垂花门内,一行人沿着长廊迤逦行来。几位侍女提着灯笼,静悄悄地在前面引路。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队身穿铠甲的宫廷侍卫。一个发顶束着金环的中年人走在当中,正侧着头和身旁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低声交谈。看服色,依稀便是赵王刘遂。
殷仲与赵王并不相熟,看到是他下意识地便想要回避。可是,还不等他避开,刘遂身旁的大汉却已经有所觉察,目光炯炯地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粗声大气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这个声音令殷仲骤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抓向了自己的腰畔。却在一抓落空之后,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行宫,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携带兵器。殷仲按捺住心头震动,转头去看石钎。石钎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两人目光相碰,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匈奴人。
赵王的身边怎么会有匈奴人?
尽管他的声音里只带着一点轻微的口音——只是一点点,轻微到让人几乎察觉不出来。然而殷仲两人在霸上长大,又长年与匈奴人交战,这一点异样,又怎么瞒得过他们的耳朵?
被他这一声质问所惊动,赵王身后的侍卫也都有所察觉,空旷的湘苑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兵器出鞘的声音。
殷仲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石钎从廊檐下走了出来,落落大方地向赵王行礼:“下官武南郡殷仲,见过赵王殿下。殿下千岁。”
赵王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什么人,阴沉沉的神色在望向身旁的大汉时,微微流露出几分不安。却也只是一刹那的不安,待殷仲站起身时,他的脸上就只剩下了一派从容和煦的浅笑:“将军也是沿这条近路前去广罄殿吧?正好可以结伴同行。自从上次秋觐之后,本王就一直没有再见过将军了,听说将军一直在武南静养?”
殷仲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又望向了他身侧的大汉。离得近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灼灼闪动的野性的光,宛如出没在夜间的猛兽。
坐实了心中的疑惑,殷仲的心又是一沉。赵王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象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样,将手一拍,满面不悦地说道:“怎么你还跟着我?刚才吩咐你什么了?还不快回去?若是再让人摸进了我的藏宝阁,不管是谁引荐你们进来的,也休想从本王手里领到一个铜钱!”
那大汉连忙躬身行礼,然后从容不迫地退了下去。赵王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嗯,一群没用的废物。”随即转过脸来,笑容可掬地说道:“昨天本王刚从吴王那里得了一样好宝贝。你若有空,哪天到本王的藏宝阁来看看……”
赵王有收藏玉器的癖好。这一点殷仲也曾听人说起过。果然三句话不到,赵王便又得意洋洋地谈论起自己收藏的宝贝来。不知是不是殷仲多心,总觉得他这样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反而让人觉得他是要竭力地掩饰什么——是什么呢?
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他的话,殷仲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好不容易赶到广罄殿,趁着赵王刘遂和其他几位藩王互相寒暄的功夫,殷仲拉住了石钎,悄悄地嘱咐他:“一会儿你找个机会出去告诉银枪,让他查查赵王身边的那个人。”
石钎低声应了,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廊檐下正在彼此寒暄的人堆里。
殷仲的视线再一次扫过大厅,没有看到赵王刘遂的身影,反倒看见了一个避之惟恐不及的人:丞相庄青翟。
离开长安之前,殷仲也曾经见过他几次。此时异地相逢,只觉得他的身材越发瘦小了。但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春风得意的笑容,却还是一点没有变。
当年先皇曾为殷仲指婚,选中的就是庄青翟的长女。殷仲以“国事为重”做借口,一直躲在霸上。不可否认的是: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病弱女子,他虽然多少怀着几分歉疚之意,但是能够避免和庄氏结亲,还是让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人拍了怕他的肩膀,殷仲一转身就看到了周亚夫。
周亚夫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人群当中的庄青翟,若有所思地将头摇了两摇:“这老家伙似乎在哪里都如鱼得水啊……”
殷仲抿嘴一笑:“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混到这里来?”
周亚夫的眉头微微蹙起,警觉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乐不了多久了——最迟年后旨意只怕就要下来了。”
殷仲心头猛然一跳,双眼紧盯住了周亚夫:“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亚夫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浅浅一笑。目光便望向了灯火辉煌的大厅。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落了座,偏殿里的伶人也已经开始演奏助兴的乐曲。怎么看,都只是万丈红尘中一副再司空见惯了的绮丽画面。却因为周亚夫的一席话,让殷仲平白无故地生出了几分冷森森的肃杀之气。转头去看时,却见周亚夫的唇角微微上挑,正流露出几分轻浅的讥诮:“皇上已经接了晁大人所上的《削藩策》了——只不知会先拿哪一位来下手罢了。”
殷仲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周亚夫却只是摇头一笑,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点私事好了,我听人说你的结拜兄弟路衡因为自己的婚事,跟家里的长兄闹得一团糟——可有此事?”
殷仲摇了摇头。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还在消化他刚才的一番话,突然之间又说起路衡,多少有些怪异的感觉,顺口问道:“怎么说起他来了?”
周亚夫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有人看中了他的一身武艺,想调他回长安。”说着斜了他一眼,摇头笑道:“不过,这小子嚣张得很,在西河郡混得如鱼得水,只怕是行不通的……”
殷仲将信将疑,然而涉及到军中的人员调动的事,自己此刻的身份毕竟不方便再问了。
周亚夫象是看出了他心头的疑惑,宽慰似的拍了怕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多想了。我们也入席吧。”
殷仲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步入殿中。
意外地听到路衡的消息,心头到底还是欣喜多一些。只是,他的调动和周亚夫所说的事究竟有没有联系呢?
第三十一章
重重帐幔将前殿的鼓乐和喧闹一点一点隔绝在外,越往里走,便越是安静。
殷仲已经微微有了酒意,此时此刻,跟在这侍女的身后在广罄殿的深处绕来绕去,竟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头晕目眩之感,心里却越发地警觉——太静了,就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在回廊里激起了似有似无的回音。这样诡异的安静,弥漫在内殿每一个昏暗的角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织就一张隐秘的网。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捕获的猎物……
殷仲不喜欢这种被人在暗处窥伺的感觉。他停下脚步,微微蹙起了眉头。
引路的侍女象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回过头嫣然一笑:“侯爷,这就到了。”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准确,一个苍老的声音很突兀地从长廊转角的地方响了起来:“是贵客来了么?”
果然是吴王刘濞的声音。
殷仲忽然就松了口气。果然是他要和自己见面,那么,至少这一切不会是其他什么人做的圈套——事情便已经简单了许多。
侍女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殷仲慢慢地走了过去。转角处立着一架一人多高的云石山水屏风,再往里走,是一间陈设华丽的花厅。膝榻上,一个须发俱已灰白的男人正在自斟自饮。
这人明明已经过了耳顺之年,但是面色却有种少年一般的健康红润,细长的一双眼睛熠熠有神。顾盼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算起来,殷仲只在前年冬狩的时候见过他。私底下并不曾有过什么交往。他的用意,殷仲多少猜到了一些。心里拿定了主意要见机行事,因此行过礼,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只等着他先开口。
虽然没有抬头,殷仲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吴王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很平淡的目光,谨慎得滴水不漏。
一股无形的压力徒然袭上殷仲的心头。
“坐。”吴王做了一个请入席的手势,十分简洁地说道:“这里并没有外人,将军请随意。”
殷仲行过礼,慢慢地在他下首的案桌后面坐了下来。
吴王端起酒杯,做了个“请”的手势,朗声笑道:“殷将军驻守霸上多年,战功显赫。本王素来十分仰慕,只是……没有机会亲近。这一杯,本王敬殷将军。”
殷仲口称“不敢当”,端起面前的酒杯随着他一饮而尽。
吴王放下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殷仲。沉吟良久,唇边忽然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本王处心积虑,要见将军一面。将军可知道为了什么?”
殷仲心头微微一沉,面上却依然平静如水,“臣下……不知。还请王爷指教。”
“好个谨慎的殷将军……”吴王眸光一暗,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本王已经老了,闲来无事,身边的人也不免拿些个传奇故事来哄着本王消磨时间。最近刚巧听了一则前朝的传奇,故事十分诡异曲折。所以……特意也请将军来听一听。”
殷仲狐疑地抬起头,吴王却满面笑容地将手拍了一拍,冲着帘外的侍女说道,“去把竹风唤来。”
殷仲转过头,正好和屏风外走进来的年轻人打了个照面——身材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衣饰华丽。单薄清秀的脸上满是酒色过度的疲乏。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在殷仲对面落了座。
吴王笑道:“这是本王的侍从严竹风,最会讲故事了。竹风,把你前日讲给本王的故事,也讲给殷将军听听,助助酒兴。”
严竹风垂首一诺,随即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殷仲,拱手笑道:“殷将军见多识广,说不定一听便知道是哪朝哪代的故事呢……”
殷仲的眉头微微蹙起,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来。满腹狐疑地转眸去看吴王。吴王却没有看他,只是随意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兴致盎然地捧着酒杯等着严竹风开口。
一时间,花厅里的气氛平静得近乎诡异。明明是故友相逢的温馨恬淡,却让人莫名地有些心惊……
严竹风瞥了殷仲一眼,笑微微地说道:“话说前朝一位皇帝,帝裔素来单薄。这一年,宫里却传出了喜讯,皇后娘娘和宫中一位贵嫔同时有了身孕……”
殷仲不觉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讲起了故事。偷眼打量到吴王兴致勃勃的神态,又本能地觉得不会只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
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临近分娩的时候,这位贵嫔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冒犯了皇后娘娘,被皇帝贬到了冷宫。宫里的人最是会趋炎附势,见她失宠,自然不再有人前去嘘寒问暖。因此,到了这位贵嫔分娩的时候,身边除了几个平常伺候的嬷嬷,就只有一位偷偷溜进宫来看望她的结拜姐妹——这位结拜姐妹也是大有来头的人,夫家在朝中深受皇帝的宠信……”
“不料,贵嫔的这一胎竟然是双生子……”说到这里,严竹风和吴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掠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宫里讲究多,一向认为双生子是十分凶险的恶兆。于是,这位贵嫔为了保住两个孩子的性命,就央求她的结拜姐妹将其中的一个带出宫去,伪称只生下了一位皇子……”
“巧的是,皇后娘娘也在当夜分娩,宫里的侍卫、所有有头有脸的人自然都集中到了中宫。没有地位的失宠妃嫔所居住的冷宫自然就不那么受人注意。何况这位结拜姐妹身怀武艺,因此十分顺利就把其中一位皇子悄悄带出了后宫……”
严竹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不巧的是,皇后娘娘当夜也产下一位皇子。不过,这位小皇子一出生便已经没了气息。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皇帝生怕皇后娘娘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于是,听到宫人来禀报贵嫔产子的消息,便命令宫人将这位小皇子抱入了中宫,伪称是皇后所生的皇子……”
“这位贵嫔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深受打击,从此之后便有些神智不清了。皇帝便下令封了冷宫,再不许有人出入。而这位送入中宫的小皇子却十分幸运地得到了皇后的宠爱。皇后对他的宠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长子……”
“不过,皇帝却是知道内情的。于是,他固执己见,立了皇后的长子为太子。这件事令皇后十分不满。就在此时,这位深受皇后宠爱的小皇子也从一位老宫人的口中十分意外地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这位小皇子生怕这事传到皇后的耳中,于是秘密地鸠杀了所有知情的宫人——包括冷宫里那位可怜的贵嫔,他的生母……”
听到这里,连殷仲也不禁悚然一惊:“这位皇子如此心狠手辣,自己的生母已经神智不清,他也不肯放过?!”
严竹风别有深意地一笑,“不错。果然是心狠手辣。这件事虽然做的隐秘,但是皇帝还是多少有些耳闻,因此太子登基之前就将他打发到了自己的封国去……只不过,他这样做,再度引起了皇后的不满。皇后虽然也隐约听到过一些传闻,无奈上了年纪的人,心性格外固执。总觉得这是别人嫉妒她的小儿子受到更多的宠爱,在刻意地诋毁他。因此对这位小皇子越发的娇纵,对登基做了皇帝的长子反而越来越疏远……”
说到这里,严竹风端起酒杯向上座的吴王遥遥一祝,“故事讲完了,殿下可还满意?”
吴王抚了抚自己灰白的胡须,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位被抱出宫去的小皇子呢?”
严竹风笑道:“还能怎样?不过就是被蒙在鼓里,受尽宠爱罢了。至于那位黑了心的孪生兄弟能不能要了他的命,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好一个蒙在鼓里。”吴王笑道:“不过,蒙在鼓里反倒是这位皇子的福气。他也算命大,否则……只怕是早就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宫人溺死了。嗯,若是让本王碰到这位蒙在鼓里的皇子,说什么也要倾尽全力来帮帮他……”
严竹风瞥了一眼微微蹙眉的殷仲,似笑非笑地说:“王爷果然菩萨心肠……真要有这么个小皇子的话,竹风相信他一定会被王爷的赤诚之心所打动……”
吴王转头望向殷仲,呵呵笑道:“殷将军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殷仲心中满腹疑窦,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道:“严侍从果然很会讲故事。”
吴王呵呵笑道:“故事讲完了,外面的酒宴只怕也散了。”说着转头去问严竹风:“已经到亥时了吧?”
严竹风笑道:“亥时三刻了。”
吴王笑道:“今日与殷将军一聚,本王十分开怀。明日狩猎只怕能多打两三只獐子呢。”
严竹风抚掌笑道:“明日便是冬狩的第一天,竹风等着看王爷和殷将军大展神威。两位自然是要养好精神才能技压群雄——王爷,是不是早点休息?”
吴王大笑:“好,既然如此,我们也散了,等明日赢了彩头再聚。竹风,你替本王送送殷将军。”
殷仲纵然满心疑虑,此刻也只能压回心底。行过礼,随着严竹风恭恭敬敬地辞了出来。
一直到走出内殿,殷仲始终觉得有两道深沉的视线一直凝注在自己的背上,沉甸甸地,带着一点令人不快的压力。与此同时,一丝令人窒息的狂躁也混杂在本能的警觉里,在心底里暗暗滋生。就仿佛自己的头顶已经张开了一张大网,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躲避。
殷仲蹙起眉头,竭力按捺住想要回头张望的冲动。
一直到走出偏殿,望见澄澈的夜空中那一弯银色的月,殷仲一颗绷紧的心才悄悄地松弛了下来。
严竹风轻声问道:“殷将军没有什么要问么?”
殷仲斜了他一眼,这形容猥琐的男人,究竟等着自己问什么问题呢?他们讲这故事的用意?还是……
殷仲微微一笑,“本侯还真是有个问题一直不得其解——血衣门的门主顾爷,究竟是吴王的什么人?”
严竹风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提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斟酌片刻,轻笑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知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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