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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尘埃-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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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是一个人来看待过……”
顾血衣的喉头微微一动,却没有开口。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她说的这种人,可是她的话,却又让他无从反驳。这样锋利的苏颜,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即使严家的人那样对待我,我也只是想离开他们。”苏颜偏过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里那一丝脆弱的裂纹:“你要不然就杀了我,要不然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你。”
顾血衣没有动,眼瞳却变得异样幽深。
苏颜却已不再看他,她的视线茫然地扫过周围连绵不绝的雪坡和松林,毫不犹豫地开始往前走。
“阿颜……”他的声音有点枯涩。
苏颜回过头,讥诮地望着他:“牧场的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手脚?还有你的笛声,你敢说不是为了给他引路么?”
顾血衣的手微微一紧,却没有反驳。
“我迟早都会离开他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离开。”苏颜的目光从他身上飞快地移开了,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让她觉得难受:“当然,对你这样没有心肝的人来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撕开真相的方式有多么残忍。”
苏颜转身走开了。这一刻的她,只想远远地离开他,离开这让她纠结的一切。无论去哪里都不再重要。她想找的,只是一个没有人会认识她的地方。
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可以让她的伤口慢慢愈合。
那样的地方……一定会有吧。
第三十三章
殷锦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长兄如同一尊木偶般地被架进了卧房,然后被银枪和石钎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他的脸色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白,那双他一向都害怕的眼瞳里此时此刻就仿佛着了火,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火光从他的身体里爆裂开来。
银枪后退一步,一声不响地垂着头在床榻前跪了下来。
殷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却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躲了出去。迟疑片刻,抓住石钎的袖子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石钎垂下眼眸,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叹息。他瞟了一眼一躺一跪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拉着殷锦退了出去。
殷锦虽然多少有些不甘心,却也感觉出了卧房里的气氛异乎寻常的诡异。默不作声地任由石钎拉着自己出来,走到门边,却恍然间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阿颜找到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却猛然间收紧了。殷锦诧异地抬头去看石钎的脸,他的脸上却依然是一派沉默。一转头,眼角的余光却不期然瞥见银枪的头垂得更低了。
殷锦的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了一丝惶恐。
卧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殷仲直勾勾地看着昏黄的光线在头顶素色的床帐上缓慢地移动;看着暖色的光线里细微的尘埃上下浮动,粒粒分明;看着夜色缓缓临近,将眼前的一切终于晕染得一团昏黑……
满心的震怒慢慢沉寂下来。而五脏六腑却仿佛被掏空了似的,空旷得只剩下一片令他难以忍耐的荒芜。死寂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小兽悄无声息地爬上他的心头,开始寸寸啃啮——疼痛的感觉终于随着夜色的来临袭上心头。
而他,却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床前的男人依然沉默地跪着。可是殷仲深知他的屈膝,不是因为放走了那个被他当作隐患的女人,只是因为忤逆了自己的大当家。仅此而已。他知道他是不会后悔的,因为换了是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
难道不是自己把怀疑的种子放进他心里的吗?难道不是自己让他去留意苏颜的动静吗?难道不是……
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呢?
“银枪,”他低低地开口了,低沉的声音里仿佛有碎冰在轻轻撞击。没有温度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感到寒冷:“我知道你找得到她,我也知道即使找到了,你也不会说。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如果她过得不好,如果她遇到危险,你一定会来告诉我。”
跪伏的男人肩头微微颤动。然而黑暗掩盖了一切,让眼前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模糊一团,看不到彼此的眼睛,反而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了彼此不平静的心跳。
沉默良久,银枪低低地应道:“是。”
疾驰的骏马掠过偏殿宽阔的甬道,在宽大的台阶下停了下来。守候在一旁的随侍连忙赶上前去,屈膝跪伏在马前。
吴王刘濞松开缰绳,漫不经心地踏着他的后背下了马。
守候在一旁的严竹风迎了上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吴王沉沉地应了,细长的眼眸望向偏殿半掩的殿门,不易觉察地蹙了蹙眉:“他几时回来的?”
严竹风忙说:“十六爷昨日晚膳之前就回来了。”
吴王皱着眉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严竹风,一言不发地抬脚走上了台阶。
严竹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马鞭,亦步亦趋地跟着吴王进了偏殿。
已经快到午时了,偏殿里厚重的锦缎帐幔却都没有挂起来,依然沉沉地垂着。帐幔的后面,烛火都还没有撤掉,空气里氤氲着夜合欢浓郁的香气。乍然间由外面灿烂的光线里走进这幽暗的所在,两个人的脚步都有些迟滞。
夜合欢的香气太过于浓郁了。恍惚之间,就有一些莫名的东西包裹在这沉郁的香里沉沉地撞上心头,只一瞬间,就撞开了记忆里的重重迷雾,让一种又陌生又熟悉的东西窒息一般袭上了心头。吴王的眼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迷离。在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脚步已经放得轻浅,莫名的悸动不知不觉已恍惚了心神,仿佛再度掀起重重帐幔,膝榻还会依偎着那个明媚的女子,凝望着自己温婉而笑……
帘幕掀开,膝榻上年轻的男子意态闲闲地歪靠在案桌上,长长的头发墨染一般从肩头披泻而下。深色的直裾衬着周围一片浅色的素锦,如同一副精心绘就的画轴。这样一副绮丽的背景,反而衬得他精致如画的五官有种浓墨重彩般的抢眼。
眉目宛然,却已经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听到帘幕外的脚步声,顾血衣却依然低着头把玩手里的酒杯。
酒杯已经空了,一滴琥珀色的残酒滴落下来,慢慢地滑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轻浅的痕迹。象一滴眼泪,也象眼泪一样落寞。
顾血衣的唇角浮起寂寞的笑纹,懒洋洋地吩咐一旁侍酒的美人:“斟满。”
侍酒的美人温顺地膝行上前。顾血衣望着她尖巧的下颌,忍不住伸手将她的脸托了起来。美人肌肤如雪,抬眸一笑,媚态横生。
顾血衣的拇指在她的柔腻的脸颊上轻轻摹娑,眼神却越来越萧索——女人不是就应该这个样子吗?温顺又听话,乖巧得可以让人随时捧上掌心来宠爱……
顾血衣放开美人的脸,心烦意乱地靠回到案桌上。
帘外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侍酒的美人放下酒壶,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顾血衣抬起头望着眉目阴沉的男人懒懒一笑:“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个人来就好,何必亲自跑到这里来?”
吴王阴戾的目光扫过案桌上狼藉的杯盏,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愠色:“你的教习嬷嬷就是这样教你跟我说话的?!”
顾血衣支着腮,醉眼迷离地笑了起来:“太久以前的事,谁还记得?不如,父亲大人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说?先爬起来跟您老人家磕个头?”
吴王勉勉强强将满腹的怒意都压下心头,紧皱着眉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阴沉沉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杯盏交错的案桌,冷冷哼了一声:“一大清早就喝成这个样子,你还真有出息。”
顾血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对他挖苦的话恍若未闻。
吴王向他凝注片刻,满脸的戾色慢慢缓和下来。他伸手抚了抚颌下的胡须,向一旁的严竹风说道:“说吧。让十六也听听。”
严竹风悄悄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血衣,讷讷地说道:“这个……梁王殿下派了枚乘去麒园,不过,麒园的人推说荣安侯在病中,概不见客……”
顾血衣斜了他一眼。他多少有点怀疑昨天在松林外的那一幕,这小子究竟看到了多少?
严竹风与他目光一碰,立刻习惯性地浮起一丝谄笑,又转头望向了吴王:“殷将军连枚乘这位旧友也避而不见,梁王殿下想必……”
顾血衣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淡漠如水,却让严竹风情不自禁地收了口。
吴王警觉地望了过来,不动声色地问道:“十六,你说说。”
顾血衣靠在案桌上懒懒地一笑:“王爷,血衣一介江湖人。您总是让我听这些朝廷里的事,传扬出去,对我血衣门可没什么好处……”
吴王凝视着他,不知不觉放缓了声气:“衣儿,自从你母亲过世,你就总想着要离我越远越好。你自己想想看,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你自幼便是我最宠爱的儿子……”
顾血衣哧地一笑:“我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吴王气息一窒,满腹怒火在看到他满脸不羁的笑容时,又都勉强按捺了下去。眉头却已然皱了起来:“你别以为你昨天做的事我不知道!”
顾血衣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却又不想再做徒劳的补救,只得沉着脸默不作声。
这样一副表情落在吴王眼里,自然就有了几分不言而喻的妥协。
吴王长长一叹,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殷仲是我要用得着的人——最不济也是不能让旁人夺走的人。我这里想方设法地拉拢,你可倒好,为了个女人就把我辛苦维护的局面搅了个稀烂……”
顾血衣还是没有出声。
吴王看了他一眼,又是一叹:“你我都知道梁王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假如他当真成了梁王的心腹……”
顾血衣抬眼一笑,神情却正经了不少:“殷仲若是有心投靠刘武,也不用等到这会儿了。这人即便不是软硬不吃,至少硬来是不成的。”
吴王神色略有缓和:“所谓千军易求,一将难得。何况他在霸上多年,所谓‘军中只知有殷将军,不知有皇上’的话,未必就是谣言……”
顾血衣面色微微一变。
吴王象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犀利的目光扫过来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在静观其变罢了——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还是要为你们这些儿孙辈留好后路。难道你真要象你娘一样抛下我么?”话说到最后,已然带出了几分苍凉之意。
顾血衣却依然垂着头,恍若未闻。然而握着酒杯的手却已不知不觉地收紧了。
吴王瞥了一眼他青筋毕露的手掌,唇边飞快地勾起一道笑纹,又飞快地压了回去。
酒杯握在顾血衣的手心里握得久了,不知不觉就温热起来,硌在掌心里却隐隐有些生疼。顾血衣将掌心里的空酒杯放开,茫然地看着它在案桌上滴溜溜转着圈子。
也许,它也想停下来吧……
可惜身不由己——就象他。
远远地传来一阵咕咕的鸣叫,顾血衣精神一振,立刻将手放在嘴边咕咕回应了几声。不多时,拍翅声便由帘幕外传来。
血色的飞禽闯入内室,在半空中盘旋两周,不疾不徐地落在了顾血衣的肩头。
顾血衣伸手解下了血鸽腿上的竹管,拉出里面的小纸卷,展开来匆匆扫过一眼,便伸手将纸卷捻碎了。神色之间却已是大见轻松——吃过他的融香丸,她身体里夜合欢的味道便是血鸽最好的路标。
她以为她真的可以摆脱他吗?
目送着血鸽飞出偏殿阴郁的重重帐幔,顾血衣眼里的阴霾仿佛也被它带走了。唇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血鸽在宫殿的上空盘旋,鲜艳的毛色如同夏日雨后靓丽的虹彩。
容裟负手立在光烨殿宽大的台阶上,凝望着那一点艳丽的红色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光烨殿的随侍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他举步上来,连忙躬身行礼。
容裟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两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容裟用轻微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他还在里面?”
随侍显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却并不言语,只轻轻点了下头。
容裟的唇角一勾,流露出一个略显讥嘲的浅笑。
光烨殿的深处依然帘幕低垂,柔和的烛光在层层轻绡之间营造出一种黄昏般的模糊,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浓郁的檀香——这是容裟最讨厌的味道,却因为这个名叫刘武的男人近乎偏执的喜好而不得不费力地忍耐。
屏风后面有人正在说话,是刘武。
清朗的声音隔着层层帐幔,听起来有种恍若水波般的温和。容裟的脚步微一迟疑,就听屏风后面的声音十分恳切地说道:“……本王自然是一心想要帮助殷将军,可是殷将军却不知听信了哪里的谣言,对本王有所误解。先生若是能为我们排解排解,自然是最好了……”
容裟不禁一笑。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了枚乘温和的声音:“子叔理当为王爷分忧。”
梁王又说道:“如果他实在不能体会本王的好意,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本王爱才心切,行事不免有些莽撞……”
枚乘忙说:“殷将军一定能够体会王爷的用心良苦……”
容裟冷冷一笑,笑容里满是掩不住的讥讽。转过屏风,正和迎面过来的枚乘打了个照面。容裟勾动唇角,似笑非笑地轻轻颌首。
枚乘回以浅浅一笑,向着主座上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躬身行过礼,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梁王和容裟一起目送着枚乘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屏风之外,彼此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梁王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地问道:“坐吧,让你去打听的事,到底怎样?”
容裟笑道:“这桩婚事只怕不是空穴来风。但是目前并未下旨,只怕皇上心里也是有些举棋不定——殿下先前的那么一番话,只怕已在陛下的心里种下一枚钉子,他必然对殷仲有所防备。不过,假如殷仲真的和楚国联姻,以刘戊那老匹夫的心机,自然会想法设法让殷仲重回霸上。殷仲在霸上多年,在军中的影响无人能及——手中握有兵权的殷将军比起赋闲在家的殷将军自然是有用得多。”
梁王蹙了蹙眉头,“吴楚一向交好。果真如此,刘濞岂不是如虎添翼?”
容裟点点头:“吴王暗中只见过殷仲一面——殷仲居然会去见他,只怕是因为顾血衣救下了那个女人的缘故……”
梁王却不屑地摇了摇头:“儿女情长——殷仲会是那样的人?!”
容裟笑道:“那女人现在已无关紧要。关键是不能让吴楚借着殷仲的一双手掌握了霸上的十万大军。”
“回霸上?!”梁王冷哼一声,眼里掠过一抹浓重的阴戾,“要去也只能以我梁王心腹的身份回去……”
容裟颌首笑道:“不错,皇太后和整个窦家都站在殿下身后。若是能再掌控霸上的十万大军,形势自然对我们更为有利。”
“光靠这枚乘那一点故人之情,未必就有效果。”梁王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传令下去,就说我要宴请各路宾客来光烨殿赏梅花……或是赏歌舞……随便赏什么,你自己去想。”
容裟微微一愕。
梁王斜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要让他主动到本王面前来,自然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本王先前的做法,只怕真的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容裟轻轻颌首:“这第一步,自然是要让这桩婚事作罢……”说到这里,微微迟疑了一下:“如果这一切都落空……”
梁王眉头轻挑,眼底掠过了极冷冽的光。干干脆脆地说:“那就彻底拔掉这根肉中之刺!让他永远也不能成为本王的绊脚石!”
手指猛然用力,手中的茶杯应手而碎。
容裟瞥了一眼他长袍下摆上一片狼藉的水渍,淡然一笑:“王爷英明!”
第三十四章
半寐半醒之间,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苏颜的鬓角——象一块手帕或者是一片衣角。随着这一下似有似无的触碰,空气里也漾起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有一点象是温柔的味道了。弥漫在鼻端的,是一缕似曾相识的香。有点甜,却又幽沉沉的……
苏颜一惊,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不知伏在案桌上睡了多久,胳膊都已经酸麻了。揉着胳膊环顾四周,草厅里依然只有她一个客人。煮茶的老妇人守在屋角,正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响地在炉灶上忙碌。看着她臃肿而矮小的背影,苏颜无声地透了口气——应该不会是他。没有理由他那样的人会一路追着自己到处跑……
可是,为什么在梦里会觉得自己闻到了迷萝香的味道呢?苏颜坐直了身体细细分辨,空气里明明是炭火的味道,暖融融的,又混杂了淡淡的茶香——只怕真的是做梦了吧。
做梦果然没有道理可讲……苏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把目光投向了半开的窗口。
雪还在下,细碎的雪粒密得象粉末一般,偏偏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树林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连原本深色的枝干都被这漫天大雪染成了一团模糊的白色——美丽却也寂寞。
这里临近郊外的大路,距离镇上很远。一到冬季,行人总是很少。
茶水都已经凉了,苏颜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前,将那木窗推开了一些。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冲淡了草厅里浓重的炭气,就连脑海里那残留的一点睡意也都消散开来。
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苏颜见了,连忙在案桌上放下几个铜钱,抓起自己的外袍匆匆迎了出去。
铜钱叮当的响声似乎惊动了炉灶前忙碌的老妇人。她放下手里的炭夹,下意识地随声望了过来——那是一双只有年轻人才会有的眼睛,清澈、锐利。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明媚得如同穿好天气里过头顶茂密的树冠,洒落下来的一蓬阳光。
她瞥了一眼苏颜的背影,便不露声色地垂下头。只是唇边却已挑起了一个轻柔的弧度。
普普通通的一件灰鼠皮大氅,暖兜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而韩子乔却好象没有注意到似的,只是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着。一直到苏颜跑到她的面前,伸手为她拍打身上的积雪,她才恍若间回过神来。笑微微地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韩子乔的手也是冰凉的,不知道已在雪地里傻站了多久。苏颜把她的手反握进自己的手掌中,微微蹙起了眉头:“周爷……上路了?”
韩子乔点了点头,微微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我们回去吧,陈九叔夫妇两个年岁都大了,客栈里真有事了,只怕张罗不过来——石小七正闹脾气呢,做事只怕还指不上。”
苏颜却已经看到了她眼里的落寞——因为想要掩饰,反而表露得越发明显……心头不禁浮起一丝隐隐的恻然。苏颜垂下头,默默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那一天离开了顾血衣之后,苏颜并没有走出多远就遇到了韩子乔——世上没有那样的巧遇。苏颜自己也知道,却不愿去细想里面会有的纠葛,只是茫然地跟着韩子乔回到下江郡。转天天还没亮就动身一路北上,一直到了颖水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吕家口。
而周亚夫已经盘下了一家小小的客栈,在这里等着她们了。
这里是距离沛郡不远的一处小镇,当地人自称为吕家口。镇子不大,镇西有一条香河绕镇而过。附近田庄里的农户都是依靠这条河将蔬果集中到吕家口,再由吕家口陆路运往临近的梁国。
有了码头,自然就有了往来的商客——而且大多是淳朴的花农。也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周亚夫才同意了把两个女子留在这里。何况,这里距离长安到底要比清河镇近了许多……
苏颜轻轻晃了晃韩子乔的手臂,韩子乔握紧了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
苏颜低低地嗯了一声。一时间,耳边除了她们的脚步声,就只有雪花拍打在身上悉悉簌簌的细微声响。远远近近的树林和小径都仿佛被罩进了一张朦胧的大网里,与世隔绝了一般。也许是眼前的景色让人有了种远离尘世的错觉,苏颜望着脚下一片茫茫的白色,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深埋在心底里的那个问题:“既然不舍得,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
韩子乔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良久才低低地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她出神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眼里渐渐地涌起了丝丝缕缕的惆怅:“最初是害怕会被人认出我的身份,给他添麻烦。后来……”她摇了摇头,涩然一笑:“后来……我为了不让他再来清河镇,就告诉他我要嫁人了……”
苏颜微微一愕,下意识地向她脸上望了过去。韩子乔却已经别过了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眼里那一点似有似无的波动。
“后来……他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亲……”她的声音不知不觉低沉了下去。微一停顿,又变得平静了:“再后来……他做了河内郡守,去了细柳军营……再见面已是几年之后的事了,他见了我的头一句话便是:你若是见了我不自在,我们以后便兄妹相称吧……”
苏颜心中恻然,轻声说道:“他以为你不想见他才这么说的。只是误会罢了,姐姐为什么不解释呢?”
韩子乔怅然遥望着远处白茫茫一片雪雾,声音轻浅得象在自言自语:“阿颜,你不懂的,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论你当初是为了什么原因放手……”
雪花扑打在脸上,一丝一丝的凉意一直沁入了心底。苏颜的心也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变得有些茫茫然了——不论你当初是为了什么原因放手。
“……有时候,越是在意一个人,就越是害怕自己会给他带去危险……”韩子乔的声音在渐渐扬起的风声里听起来象是一条无意中拂过面颊的薄纱,仿佛眨一下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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