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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霜盼月心 作者:卫小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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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颗运气不好掉下地,摔得一片黄澄澄、血肉模糊。

凝视着手中幸存的一颗鸟蛋,她抬头望着断崖上方唯一的一棵古松。她拿起了头顶上方的鸟巢,将鸟蛋置入其中,轻身一跃,藉着凸出的岩壁使力,再一个飞身,跃上那棵古松,将鸟巢重新安置在原处;又扯下了几条攀附在松上的藤蔓,结结实实地将鸟巢固定住,临走前又放了一株香草在巢穴当中。因为她的味道已经染在巢穴中,成鸟若发现巢内有人的气味,以鸟的习性而言,它们往往会放弃这个巢穴连同巢内的东西。

她不确定香草的功用有多大,所以她今天才又会到断崖边一探究竟。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是既然都已经救了,那么就好人做到底吧。

跃至巢旁的树枝上,她探头看着巢中的情况;出人意外的,哪里还有鸟蛋的踪迹?在鸟巢里的,是一只羽翼尚湿的幼雏,还没开眼呢。她在无意中微扬起唇角,不敢伸手去惊扰它,却被小鸟儿突来的鸣叫声吸引住。只见它伸长了颈子,张着黄黄的大口向她讨食物吃。

“真丑!”冷傲霜拿了一只树上的小青虫,丢入雏鸟张得半天大的嘴,有效地封住它的口。

在离开的时候,她仍放了一株香草在巢穴中—才背着药篓子离开。

采药做什么?当然是配药用的。但是冷傲霜不为人看病,她只研究。每研究一种新的医疗方法,或是发现一种新的药草,她就会把它记录在她的“医方纪要”

当中,这本书是她习医十多年来的心得。

是的,她从很久以前就发誓绝不再为任何人医病。虽然这个誓言曾为药奴和他舍命相救的那个人破例过,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冷傲霜有一身绝顶的好轻功,当初之所以能逃过灭门的浩劫,除了药奴舍命护主以外,这身轻功也是重要的助益;不过,她还是喜欢走路。

“百医神宫”除了过人的医术外,轻功也是一绝,但是当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夜那么深,大部分的人早已鼾声频传;而夜袭者又太多,目的真是要对百医神宫赶尽杀绝。在混乱之中,她是被众人求着离开的……

她不喜欢使用轻功,也是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太多哀伤的事情。

记忆会逐渐变淡没有错,因为人都是健忘的,有时候人的记性甚至还不如一条狗。但是每每忆起,哀痛愁绪却加倍的沉重;而她,也还无法肯定当年血洗百医神宫的究竟是什么人?

算算年头,也八年了。

“不准报仇,只要好好地活下去。”长老的话还历历在耳。

不要报仇?可是,那是三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把愁恨遗忘了吧,不要怨恨。”她的娘亲也这样告诉她。

忘却愁恨?太难,她做不到,她并不是一个善于遗忘的人。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效才好?

冷傲霜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忿恨难耐地奔向一棵路树捶打着树身。

“谁?!”意识到不熟悉的气息,她猛地转过身来,正好撞进一副温暖的胸膛中。

易盼月露出一张好看的笑脸,手里笨拙地抓着一捧白海棠。“生辰……”

“生辰──”两字才出口,他便看见她伤痕累累的双手。

“你──”

“是你。”冷傲霜不着痕迹地退开。

冷傲霜并不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习惯药奴偶尔会回到这山里头来。好像是从三年前救了易盼月开始,药奴回来时身旁就多了这么一个人。

想必是药奴回来了。

“你的手──”易盼月丢下那捧海棠,走上前去想探视她的伤况。

“不碍事。”冷傲霜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不再理会易盼月。

她跟他不想有太多的牵扯,即使她曾救过他的命,她也不需要任何感激。

唉,人情的牵扯只会是一种负担。

易盼月不再说什么,弯身捞起地上的白海棠,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一走进屋里,冷傲霜就闻到一股极香的荤食味道。药奴从厨房的玄关走了出来,手上还抱了一昙桂花酿;顺着药奴移动的身影看去,桌上摆了形形色色的小菜,还有一只熏鸡,菜色算是十分丰富。

药奴一看到冷傲霜,笑着忙上前招呼。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吗?”她没笑,脸色冻成了寒霜。

药奴并不太吃惊冷傲霜的反应。

他把酒放到桌上后才道:“今天是少主十八岁的生辰。”

冷傲霜怔愣了一下才大声说:“不对!今天是百医神宫三百人的忌日!”

“霜儿……”药奴无奈地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本该是欢欢喜喜地为冷傲霜祝生,即使早预料到冷傲霜的反应会是如此,但仍教人有一股心冷的感觉;像是在热铁板上浇下一盆水──这水还是冰冷冷的。

此时此刻,连空气也凝滞不动了。

冷傲霜无情地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仆人,虽不发一语,眼神却满是苛责。

凝滞总要有人打破,不然大家都会窒息而死。

“可也是你的生辰嘛。”易盼月走到桌前,迳出口倒了一杯醇酒,强拉着冷傲霜到门前。

“一杯酒告慰诸位前辈在天之灵。”他长袖一挥,杯酒洒地祭鬼魂。

连斟三杯酹地,冷傲霜在一旁见了,脸色冷得冻人。

易盼月从容自若地再斟一杯酒,优雅而恭敬地举至冷傲霜面前。

“同样一杯酒,愿你──世世平安。”

冷傲霜伸手打掉那杯酒,沉着脸不说话。

药奴见状,又向易盼月使眼色。

易盼月笑脸不改地抓起那捧白海棠,献宝似的送到她眼前──

“初夏的海棠我摘下十八朵,送给你。”

这等恭维──何等可笑!冷傲霜这回可货真价实地蹙起了眉,伸手接过被送到眼前的那捧海棠,一瞬间她注意到另外两人眼中的惊喜;只可惜,她虽然不善于遗忘,却善于使人失望。

接过白海棠,她连看都不看,便将那捧海棠丢下地,并且践踏。

易盼月不在意那十八朵花的命运,倒是她的手伤……他居然忘了,真是该死。

易盼月才要上前,药奴便也注意到冷傲霜的伤口。

冷傲霜又避开药奴的关注,沉着脸道:“以后别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冷傲霜已经死了,她只有忌日,没有生辰。”

“霜儿──”药奴不知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疙瘩。

“凡是人都有生辰的,就算是你冷傲霜也一样,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一就是一的,你必须了解‘二’的存在。”易盼月取来金创药,蹲下身仔细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熟练且快速。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冷傲霜为了他的话而气恼,气愤地举起手,这才发现手上已涂满了伤药。

“我不是在教训你,把手给我。”易盼月不兴与人伴嘴,他边说边拉过冷傲霜的手,轻柔地替她的手缠上干净的纱布。“这是从塞外带回来的膏药,对外伤的愈合很有效用,持续涂抹一段日子,可以不让肌肤留下疤痕。”

听易盼月这样一说,冷傲霜感觉到手背上的那股清凉,好奇地嗅了嗅手上的药味。

“给我瞧瞧。”她说。

易盼月似乎早料定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未待她开口,便已将那只瓷瓶奉上。

她将药瓶打开,又嗅了嗅。“薄荷?”她低首继续研究。

易盼月笑笑地点点头。

“山豆根、土茯苓?”冷傲霜一一点出手中药物的成分,并不时抬头询问易盼月。

“还有──”易盼月故意拉长语气。

“还有?”冷傲霜偏着头斜看他一眼,一次又一次地把弄着手中的瓷瓶,神情万分专注。

易盼月也很专心,专心地看着冷傲霜偏头沉思的模样。

“这药是关外的东西,那里的环境与中原不同,很多药物都是中原没有办法见到的。”

“但是大部分的药性应该可以互相取代。”冷傲霜仍不死心地继续研究手中的药。

“嗯,的确是这样。西域有一种‘割孤露泽’,和中原的黄连药性就很相似。”

易盼月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极自然地讨论起医药的见闻,并切磋起医疗方面的问题。

易盼月可以说是成功地赢得了冷傲霜的全部心思──不管他是有意或者无意。

药奴在一旁看着,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渐次泛起阵阵的微笑……



★★

冷傲霜从没见过比易盼月还要惹人厌的人;她也从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活像连箭都射不穿似的。

“你干嘛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你太闲了是不?”冷傲需尽量压住心中的不耐烦,却改变不了隐带怒意的神色。

自前几天药奴回到山里来,她就失去了一个人独居的自由自在,因为有个家伙动不动就出现在她视力可及之处,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易盼月停下手边的事,露出一口白牙转向冷傲霜。“我哪有在你身边打转?”

他拾起一把药草道:“药爷爷要我帮他晒草药呢。”

哼,他总有他的道理,冷傲霜暗骂在心底。笑话,天下何其大,晒个草药也会晒到她的屋前来。这易盼月究竟是何居心,她一直想不透。

“你知不知道你很令人讨厌?”冷傲霜坐在门槛上,只手撑着下颔,语气平稳地说道。

易盼月闻言只是笑道:“真的吗?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我这么惹人厌啊。”

易盼月丢下手上的草药,起身走近冷傲霜,大剌剌地在她身畔坐下—一张俊美的脸孔忽地凑近她的。

冷傲霜不防,直觉地往后仰,却忘了她坐在半高不低的门槛上,整个人差点跌下去。

未及惊呼一声,一双臂膀环住了她的忏腰,使她的后脑勺不必与冷硬的地板亲吻。

“你干什么?”冷傲霜身势未稳,开口就骂。

易盼月不疾不徐地放开环住她的手,依然是一脸笑意盈盈。冷傲霜的冷冻不了他;但是与其看她冷若冰霜的脸孔,倒不如看她因怒气而略带潮红的面容。他承认,有很多时候他的确是居心不良。

“你生起气来很好看。”易盼月认真地打量着她,就不知她笑起来会是怎生的倾城倾国?

冷傲霜一时倒哑口无言。这易盼月……有病不成?

“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的肺腑之言。”看出她的不信,易盼月认真地说:“我从不说假话──尤其是对你。”他伸出一根指头,坚定地指向她。

“真话未必就值得相信。你才十五,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所说的话不能代表什么。”冷傲霜故意这么说以掩饰自己心中莫名的激荡。

但易盼月真的才十五岁吗?三年前,他甚至还病得奄奄一息,如今竟也与她同高了。唉,三年怎能带来这么多的改变?

“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何况我会成长的,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易盼月有些激动地说。

“给你时间?”冷傲霜不是很明白易盼月的话意。

“对,请你给我时间。”因为只有你能给,这一句易盼月只在心中说。

冷傲霜忽略掉他眼中难掩的热切,偏过头去。

“我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给任何人。”

是了,这即是典型的冷傲霜用语,她总是片面地否定全部。

唉!易盼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脸望向湛蓝的天空,状似无心地说道:“天气真好呀,是不是?”

瞧他看得那样入神,冷傲霜不禁也抬起头仰望那万里晴天。

“天气好就适合出游,走吧,咱们去外头走走,别老是闷在这里,多踏蹋上苍的一番美意。”易盼月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冷傲霜的手。

“你做什么?”冷傲霜甩开他的碰触,将他推离三尺之外。

哪知易盼月禁不住冷傲霜推人的力道,连退了好几步,一阵踉跄,终至跌倒在黄泥地上,样子好不滑稽。

冷傲霜质疑地滩开推人的双手,不相信自己方才的力道足以推倒一个少年。

易盼月坐在地上,一副受创甚重的模样,咬着牙似在隐忍强烈的痛苦,又不时向冷傲霜露出一个“不打紧”的笑容;偏偏额角不识相地流下了一颗颗的冷汗。

想起他曾经是个性命垂危的人,冷傲霜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近他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起,我这身体实在糟糕得很……”易盼月微倾身势,将头靠在冷傲霜的香肩上,边说边喘气,似乎真的十分虚弱,不堪一推。

冷傲需皱眉,吃重地扶着易盼月沉重的身体。

“药奴没要你好好调养身子吗?”

“我这身体能有现在这样子就算不错了……”说着说着,索性将半边身子倚在冷傲霜纤瘦娇小的身子上。

冷傲霜差点没给他靠倒。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骨头倒还挺重的。

“你的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虚弱—你若想活得久一点,自己平时就得好好地调养身体。”冷傲霜不自觉地劝告。

“嗯,我知道。”易盼月将脸埋进芬芳的女子颈窝当中,过分俊美的一张睑孔,在冷傲霜无法看到的情况下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且逐渐扩散。

冷傲霜试着将他扶往屋内;其实她大可丢下他不管—但是,她没这样做,个中原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不大愿意去想,只因她感觉得到那必是十分的复杂。

“傲霜……”他第一次唤她的名,轻轻的,不想吓走她。

冷傲霜并未察觉易盼月的用心,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或许早成了一堆白骨。我一直想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救的,从此只属于你。”

冷傲霜怔愣。“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这易盼月脑袋八成也不太正常。未等易盼月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接着又道:“还有,我警告你,不许再提我救过你之类的混帐话,冷傲霜很久以前就不再为人医治了,你不会是例外的一个。”

“救人是这么不值得一提的事吗?”易盼月不解。

“我发过誓。”

“什么誓?”易盼月加紧迫问。

冷傲霜静睨着坐在长椅上的易盼月,冷冷道:“冷傲霜倘若再为人医治,愿从此生不如死、求医无门、不得善终、永不──”

“不,你不会的。”易盼月伸手捂住冷傲霜的嘴,不让她继续诅咒自己、他听得心惊胆战。“我的命是药爷爷救回来的,刚才我是胡说的,你不会当真的,是不?”

冷傲霜移开他的手,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我一向很容易当真,所以不要轻易和我开玩笑。”

易盼月再次领受到挫败的感觉。他收回被移开的手臂,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门。

这个女子总有教他手足无措的办法,也许她不是存心的;但就因不是存心的,才更让他忧心忡忡。

他伸长两只臂膀,仔细地端详自己。三年来的磨练,他早与三年前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仅是这样的力量还不够。如果当他有一天必须守护着某样事物,那么他就必须成长。

如果他要守护某件事物的话……

出关这几年,他学到了不少,也看到了很多。

有一些贫困的家庭,为人父的为了得到生存,可能必须出卖自己的骨肉;为人夫的,出借自己心爱妻子予他人的,更是屡见不鲜。

他曾经有一匹马──不是奔驰用的良驹,只是耕种运货的役畜。这匹马原属于一个农夫,却因为年年欠收,税赋又重,这个农夫穷到连他自己都养不活,不得已只好贱卖为自己生产耕种的老马,好让生活不至于陷入绝境,然而事实上,这已是一种绝境了。

人生中有太多的事不是人所能预料、掌握,易盼月深知这点,所以他必须让自己更强壮、更有力量。因为他也明白,当他的力量愈大,他所能留住的也就愈多。

人生数十载,毕竟不算长啊。他并不想在自己的生命中造成遗憾。

第二章

“把这药拿回去以后,分三份煎煮,每日服一帖就可以了;还有,王大叔您最好休养一阵子,暂时别过度劳累,疲劳对身子骨是很大的伤害──”易盼月忽然停顿,眼神征求老人的回应。

“呃……喔,当然,一定一定,咳咳……”王大叔连忙承诺,喉咙却不听使唤地涌上一口痰来。

易盼月连忙轻拍老人的背脊帮他顺气。

他哪里不知道王大叔只是在敷衍地。家里既穷又苦,加上长年的积劳成疾,只怕今日药才入口,明日又见他拖着虚弱的身子上工去了。

这村子多得是像王大叔这样的贫苦人家。

三个月前他初来此地,便发现这里大多数的人穷得连生病都没银两看病捉药。

找了一间药铺,将所采来的药材脱手后,又发现这小村子的大夫实在少得可怜。

没想到一待下来,三个月的时间便匆匆过了。

“咳!呼──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这药我一定会按时吃的。”王大叔一口气终于顺畅过来,手里紧捉着救命的药单子。

“嗯,记得尽量不要让自己太劳累哦。”明知说了也是白说,易盼月仍是再三交代。

“一定一定。”王大叔拍胸脯保证。不过是一定遵从大夫的交代或是不一定遵从,那就不得而知了。他拿了药单子往外走去。

“王大叔,请留步──”易盼月突然喊住正要离开的王大叔。

“呃,大夫,还有事吗?”王大叔有点纳闷地转过身来。

“不,没什么。”易盼月递上一个荷包,笑道:“你的荷包掉在地上了。”

王大叔看着易盼月手上的荷包,又伸手探探自己的腰际──果真掉了。他这才伸手接过易盼月手上的荷包,心里头却仍纳闷得紧。他明明把荷包系得稳稳当当的啊,怎么会掉了呢?

“快拿去啊。”易盼月见他举足不前的憨模样,不禁笑着催道。

“喔,好。”王大叔被这么一催,伸手接过了荷包。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却在接过荷包后变了脸色……这荷包太沉了些,他明明记得里头只有五分纹银和两吊铜钱的。

“大夫这──”王大叔急着正待开启。

易盼月按下他着急的手,笑道:“担心里头会少一分子儿吗?这么信不过我。”

“不是的,大夫──”王大叔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

谁知易盼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不是就好。好了,你快去捉药吧,后头还有人等着呢。”

“可是……”王大叔急得不知怎生是好,偏偏易盼月又一直在催他。

“别可是了。回去以后记得要多休息啊,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易盼月一语双关地说。

送走了王大叔,后头进来的是一名少妇,少妇手上抱着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

“无名叔叔早。”少妇怀中的小女孩朝易盼月甜甜地喊道。

“大夫您早。”少妇也微微垂首向易盼月问好。

“你也早啊。”易盼月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并向少妇点头示意。“朱大姊,小梅还会泻肚子吗?”

小梅是小女孩的名。

“已经不会了,上回的药很有效呢。”少妇仍低着头靦腆地说。

易盼月口中的朱大姊,是这村子里的年轻寡妇,十七岁就守寡,凭着死去丈夫留下来的一片薄田过日子,生活也不宽裕。

“对呀,小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小女孩天真无邪地笑道。

“喔,真的吗?那小梅今天怎么还来见无名叔叔呢?”易盼月轻捏了程小女孩的小脸,又道:“小梅不知道无名叔叔这里不大欢迎人来吗?”

“啊,无名叔叔不喜欢小梅吗?”小女孩哭丧着脸道,又转过头问她的母亲:“娘娘,无名叔叔不喜欢小梅是不是?”

小女孩听不出易盼月的调侃之意,但是她的母亲明白。

少妇连忙安抚女儿道:“不是这样的。大夫的意思是希望最好都不要有人生病,希望小梅健健康康、强强壮壮地长大。”

小女孩闻言,揩了揩眼角的眼泪,抬起小睑蛋寻求易盼月的肯定。

“是的。因为无名叔叔是一个大夫,接触的通常都是生病的人,但是无名叔叔希望小梅能无病无痛活到百岁。”

“可是这样就见不到无名叔叔了,小梅不喜欢这样子,娘娘也不喜欢。娘娘你说是不是?”小女孩天真地说,却也无意泄漏了由自己母亲的心事。

少妇当场羞红了脸,只好轻斥女儿不要乱说话。

易盼月是心思何等敏锐之人,他所知道的他人心事亦不算少;但是他哪里有办法全都负荷承受,他也只不过是个平凡人罢了。

所以他含糊带过:“上回开的药应该吃完了吧?这药应该还要吃两、三天,因为怕药效不好,所以只先开了三天的药量试试看。你们来得正好,待会儿再去前头药铺抓一点药回去。”

“不,不用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少妇连忙道。

“无妨。”易盼月又另外开了一张药单,递上前说:“这是补药,待会儿也捉点回去吧。大病初愈,是该吃营养一点。”

少妇楞楞地接过。她心下也是明白的,有些梦想永远只能是梦想,无名郎中不该是为她停留的人。

“可是,我们上次的药都还有剩──”

“什么!?还有剩!?”易盼月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对呀。我是想这药那么有效,而小梅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

“留一点下来,好等以后有机会再用是不?”易盼月突然插嘴,一张俊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是啊,大夫你真聪明。”难道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点心有灵犀?朱大姊心中甜甜地想。

这下子轮到易盼月哑口无言了。他无力地说:

“朱大姊,这样子是不行的,药开了多少就必须服多少──”他牵起小梅的手掌脉,一会儿才又道:“这次还好无啥大碍,以后绝不可再如此了。留着药不吃,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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