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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秋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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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想我?”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古和齐根本不认得这女孩。
秋舞吟委屈的扁了唇,“大哥哥那时候昏过去了,还没等你醒来,跟大哥哥说说名字呢,大哥哥就让府里的人接走了,还有个好凶的爷爷在骂人。”
古和齐听得一脸困惑,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阁主是什么?你从哪里来的?”
“阁主就是三千阁的大主子啊。”秋舞吟咬着拇指,“大家都要听阁主的!嗯,今天也是府里的人来接了,阁主才让秋舞来见大哥哥的。”
“二少爷。”古和齐随口道。
“嗯?”
“叫我二少爷。”
“好。”秋舞吟眨巴着眼睛,跟着便柔糯糯的喊了一声,“二少爷。”
“嗯,很好。”古和齐听她这一句喊,心里一下子舒坦不少,“你说你见过我,什么时候?我怎么就没有印象呢……”
秋舞吟瞅瞅他,冷不防出手,扯开他的袖子,就见古和齐腕上缠了条红绳,绳下绑着一件红色的玉饰,那模样雕的鲜活,就是只端坐的狐狸,一只前爪还高高抬着,像在招着什么,非常可爱。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那狐狸的尾巴像是让人给生生掰断,成了一只没有尾巴的狐狸玉饰。
古和齐皱眉,“这是我的生辰礼。”
“二少爷就没有想过,那根狐狸尾巴呢?”
“送来的时候就没有尾巴了。”他抿嘴道,“这玉饰可爱,又是难得的暖玉,还能试毒,我自然时常带在手边。”
“二少爷见到这只狐狸,就没有时常想起什么来吗?”
“想什么?”古和齐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不由得转头打量着她的面容,却见秋舞吟两颗眼珠子灿亮,几乎整个人贴近他臂上来,就期待着他的答案。
记忆里,似乎也有个女娃娃,用这样湿漉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但那个女娃娃,只是他在大雪里遇上的妖精山魅而已。
古和齐恍惚的想,却觉得秋舞吟贴在他臂上的体温热烫,那种温度让他很舒服。他一向体弱,气血凝滞,以至于体温偏低,而秋舞吟悄悄环上他腰身的手臂,却让他十分愉快,甚至放松下来。
那时候,在大雪夜里,也有那么一个女娃娃,为了保护他,把自己一手折磨的血肉模糊,还一个劲儿的哄他,和他说话,怎么也不让他睡去。
那个女娃娃,和他一样,都是被只狡猾的黑色狐狸所拐骗。
……狐狸!
古和齐蓦地睁大眼睛,秋舞吟搭在他腰前的一只手臂上,扣着刺上黑狐和烟花的绣品,那以中指的银环与腕上的细镯为支点,铺展了她整个手背的绣品,让古和齐突然感到无比的碍事。
他一手抓了她小臂,瞪着她:“解开!”
“嗯?”她一脸茫然,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二少爷变了脸色。
古和齐焦躁又恼怒,“我让你把这东西弄掉,我要看你的手!”
“又不好看……”秋舞吟委屈的咕哝,却发现二少爷在听见她的嘀咕之后,原本就黑了的脸色,更添上冰寒。
秋舞吟当下垂着头,赶紧解开腕上银镯,将遮住手的绣品掀开来。
相较于另一手的滑嫩细白,这戴着绣品遮挡的一手,确实是不好看的。鲜红色的疤痕遍布不说,那血肉还不怎么平整,坑坑巴巴的,简直是吓人。
古和齐眼里阴暗不定,脸上却是一下子刷白了,他猛地咬住唇,鼻子尖锐的抽着气,连握着秋舞吟小臂的手都开始发抖。
秋舞吟也跟着细细的抖了起来。
她发现……二少爷,好像是,生气了……
她的脑袋越垂越低,本来想把手抽回来的,却让二少爷握得死紧,于是她又偷偷地想把环在二少爷腰上的手收回来,但她才一动,就听二少爷冷冷地哼了一声,她那小身子不由得抖了一抖,乖乖的僵住了。
逃避不了,那也只能尽力装着自己不存在了。
于是秋舞吟安静了,她闭紧嘴巴,动也不动一下,务求自己成为一个摆饰,又或者是二少爷身上披挂的一件氅子,总之就不是一个惹动二少爷火气的大活人。
古和齐确实是气得很了。
这是一个大活人……他的记忆并没有出错,他陷在雪山里时,身边确实有个女娃娃,拼命的在保护他。那时候有黑狐,有烟花,有她从身后拥来的体温,他的记忆没有错。
没有错,却遭人篡改了。
是谁抹杀了她?
“你说,有个很凶的爷爷在骂人?”他问的轻柔。
秋舞吟只觉得他更生气了,“……嗯。”
“那时候,我昏过去了,你却醒着——你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她一边瞄着他脸色,一边怯怯道:“阁里看到眼花,就派人来救了,暗卫到的时候,大哥哥……嗯,二、二少爷你……已经混过去了,又发起高烧来,很危险的……阁主先让我喂了你丹药,又让暗卫护着你心脉,之后才让随行的医大夫接手,二少爷那时候几乎撑不过去了,暗卫足足护了你一整晚,到了天都亮了才撤下来的。”
“我待了整夜?”
“嗯,整夜。之后阁主让我给你喂汤药,还从库房里找了块暖玉出来,交给匠人去刻磨。等医大夫说你出完大汗,就会醒的时候,阁主才让另一个大哥哥进来帐里,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好紧张,抓着二少爷的手就开始掉眼泪。”
“所以是大哥先见到我……”
“那位是大少爷吗?”
“应该是吧。”他淡漠应道:“我被大哥带走了?他没有见到你?”
秋舞吟摇摇头,“有啊,秋舞一直都在。二少爷不肯放开,只要秋舞一离身,二少爷几乎气都要断了,医大夫就不许秋舞走。大少爷来的时候,秋舞还和二少爷握着手在打瞌睡呢。”
“……但是大哥却隐瞒你的存在……”古和齐闭上眼,片刻后,又问:“然后呢?你不是还说,有个很凶的爷爷?”
“嗯,很凶。”秋舞吟似乎还心有余悸,“阁主说,大少爷想把秋舞带回去几天,等二少爷醒了再回阁里来,所以秋舞才跟大少爷走的。结果一下马车,到了一个宅子里的时候,却有一个爷爷拿着拐杖要打秋舞,说秋舞……”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续道:“说秋舞嗯,是狐媚子,把二少爷骗走了,还要打死秋舞。”
她缩了一下,却是古和齐握着她小臂的手收得太紧,握疼她了。
秋舞吟没有呼痛,只是小心望着他面色,心里隐约明白了自己说的太多,让二少爷不舒坦了。她垂下眼,想着怎么补救才好。
古和齐却不允许她粉饰过去,“于是你被赶走?你有挨打了?”他望着秋舞吟不自然的僵硬表情,哼了一声,“算了,我自己查——至于你说暖玉……你是不是曾有一夜潜进来这里,把刻好的玉给我?”
“嗯,暗卫带我来的。”
“尾巴在你那里?”
秋舞吟掏出脖子上系着的小锦袋,里面除了求救烟花之外,还有一根红玉尾巴。古和齐将尾巴和手上的狐狸相接起,确实成了完整的一块玉石。
她不只救下他,还遭到老太爷以拐杖敲打,无礼赶走,她却依然担心他身体太弱,送来暖玉给他护着心脉,护着他的饮食。
古和齐将她的手抓紧了,闭上眼睛,“你说,你是礼物?”
“……只有今晚而已。”她轻声回答。
“你从何处来?我要怎么去接你?”
“三千阁。”秋舞吟有些微不安,“二少爷……三千阁是在花街柳巷里……秋舞,初夜费用并不低……而且,阁主,没有那么轻易放行的……”
古和齐一听花街柳巷,便明白了她出身之地。他心里有惊讶,却没有厌恶,而在听到秋舞吟吞吞吐吐的说道阁主不轻易放行,他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赎身费用,而是显然当初老太爷的处理方式,令三千阁主极为不悦。
“阁主待你很好?”他摸摸她的头。
“阁主待姐妹们都很好。”她见他没有不悦,也放松下来,“阁主知道秋舞今晚要来见二少爷,还吩咐厨房准备糕点,又让医大夫赶制了药丸出来,说这些都是固本培元的东西,要二少爷每天都吃。”
说着,她翻出搁在枕边的小包袱,解开一看,当真是满满的糕饼,以及五只玉瓶,古和齐拔了瓶塞,里面全是小指甲大小的药丸。
三千阁主确实是宠溺着秋舞吟,珍惜她所珍惜的,并且严厉隔绝不公平待她的。最后,甚至因为她将前来,还准备了这许多东西,并且借由这些东西,引开他对她身体的注意力。
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也是三千阁主对他的警告——
秋舞吟是三千阁所珍惜的女孩儿,要他千万不许轻待。
古和齐确实理解到三千阁主的用意。
他轻轻磨蹭着秋舞吟额际,蹭得她脸上羞红一片,他微笑。
“我会去见你……你要等我,将你迎娶回来。”
“……那今晚……”
“今晚……”他顿了一下,脸上跟着红了,“今晚,就洗洗睡吧。”
她笑了,“好的,二少爷。”
第3章(1)
当言今还在小厨房里毛手毛脚的忙着时,古和齐已经将侍从的存在遗忘了,而等到言今终于将清粥小菜装进食盒,要拿进屋里去时,古和齐又将双手拢在袖里,神色愉快而微带红润的告诉他,晚饭他不用了,要言今烧了热水来,他要洗洗睡了。
于是言今迷惑而委屈的回头给二少爷烧水,然后一个人寂寞的在小厨房里把晚饭给吃了,等他梳洗完再回到屋子,却发现内屋的烛火早就熄了,他呆呆看了片刻,困惑不已的在外间睡下。
隔日醒来,进到内屋伺候的言今只看到二少爷一人坐在床沿,正用一手拨弄着一个玉瓶,见他来了,才状似随意的将瓶子塞到枕边去。
“不用整床了。”二少爷吩咐了这么一句。
言今郁闷的少掉一件工作。
之后便是迟至今早天刚亮时,才终于归家的大少爷来到小院里,与二少爷共用早点。至此,言今大受打击的遭到驱赶。二少爷居然不让他在一旁伺候!
言今泪奔。
“大哥今年送来的生辰礼,满意吗?”古家大少笑得意有所指,目光在内屋里不住的转来转去,然后古家大少皱了一下眉。“礼物呢?”
古和齐很困惑,“什么礼物?”
“你的生辰礼啊!大哥可是交涉了很久,整整一年每个月都书信不断的。”古家大少转回头瞪着自家幼弟,“她没来吗?”
“谁?”古和齐一愣,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也许弄错了什么。
“就是你两年来一只心心念念的妖精女娃啊!”古家大少一脸狐疑。
古和齐漫不经心道:“大哥不是说那是我在做梦吗?那是烧坏脑子了?大哥可一直都说那女娃娃不存在的。”
古家大少咂了舌,轻声道:“你那时候莫名失踪,整个宅子的人都在搜山了,老太爷彻夜不睡的等消息,到天亮了才有消息传来,说你给人救下了。老太爷那时候累得不行,是大哥去接你的,到了那里,才知道救你命的是出游的青楼妓阁——谁知道你和那女娃娃怎么走到一道去的,你这小子,才十来岁就知道找小妞儿吗?”
古和齐被逗笑了。
“我是想把那女娃娃带回来给你的,可老太爷后来赶到,坚持说是那女娃娃把你勾走的,差点就一拐杖下去——”他看见幼弟脸色一白,赶紧道:“大哥挡着呢,那女娃娃没事的。你给我们带回来了,才一睁眼就吵着要女娃娃,大哥背上还火烧似的疼着呢,老太爷就在外头偷听,大哥哪里敢说实话。”
他摸摸古和齐的头,满意他今早的体温不冷不热,虽然偏低,但总算是平和的温度,不让人担忧。
古家大少说:“你头一年还要养身子,大哥也刚接了家业,正焦头烂额的忙着呢,那女娃娃的事只得先搁一边去;等到第二年,你又因为那婢子胡来,险些一命呜呼,大哥也不知道都这么些日子过去,那女娃娃还记不记得你,何况那时给人家的印象这么糟,三千阁听说最是护短,贸然去请人,大哥还怕被乱棍打出来,只好一个月一封书信的去问安,好不容易才得那三千阁主松口,许了一晚上。
“那女娃娃,可是大哥费尽心力才得来的生辰礼。”古家大少笑道。
古和齐这才弄明白了,原来秋舞吟是大哥请回来的。但,不是说老太爷也先行送了礼进内屋来?
——那,礼呢?
他很迷惑。
和大哥用了一顿早饭,兄弟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大多时候是听古家大少在讲述他行商时的见闻,之后又喝了一盏茶古家大少才离开小院,回去与久未亲热的妾室们亲近亲近。
古和齐放言今进屋来收拾桌面,他又坐回床边去,一边望着言今忙碌,一边回想他进到里屋时,一身红衣的秋舞吟正吃着糕饼,然后她一手翻着书页,看得正专心,脚边还滚着一些画轴。
秋舞吟说她带来的,是糕饼和玉瓶的小包袱。
——那么,书,还有画轴,是哪里来的?
古和齐忽然有不祥预感,他首先往床尾找去,没有东西,又转身去翻床头,跟着他在枕头边的小包袱底下,找出了书册,一看那香艳的红皮封面,他先是皱眉,再翻了几页书,他瞪着纸页上的春宫画,脸上先是红了,后来就白了,跟着就黑了。
红了是因为羞涩的关系,毕竟对于情事,他也只是耳闻,别说是亲身体验,事实上他连春宫画册这样的指导书都没见过的。
白了的原因,则是他在羞涩过后,却想起昨夜他推门进来。就见到秋舞吟若无其事的在翻这册子,她出身青楼可以面不改色,古和齐还能接受,但秋舞吟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在翻阅一本从他房里找到的春宫图画的?
黑了的原因,自然就是古和齐的思绪一路急转直下,他可是清白之身,却为了这么一本春宫图而留下好色印象怎么办?而且他昨晚还故作镇定的回答秋舞吟“洗洗睡了”——天知道秋舞吟是不是在心里困惑他为什么装模作样?
老太爷什么生辰礼不好送,送这什么春宫画!
古和齐恼怒得几乎要撕书,手挨上了书边,他又想起还有画轴,该不会那些画轴也是一幅幅的春宫画吧?
他急急忙忙伸手往床底下探去,昨晚上他一脚全扫进去了,若不是刚才看到书册,他绝对会连生辰礼也包括了画轴一事都忘的干净。
等他捞出画轴,并一一打开,古和齐的脸色可谓异彩纷呈。
那不是他以为的春宫画,但比那更糟,因为那一幅一幅的,全是女子画像,旁边还有小字注解,这是哪家闺女,性情如何,身家如何,擅长什么,以及最下头的太爷批注,可为妾,适为妻,收房可。
……古和齐一阵天旋地转。
他昨日竟如此疏忽,先让秋舞吟见了这数卷女子画轴,又见到那本春宫画,她来的身份更是伺候床第的……
“这教我日后拿什么脸去见她!”古和齐双手捂着脸,又恨又羞的倒在床榻上不住滚动,泄出指缝的哀嚎声真是凄凄惨惨。
一旁言今又是惊异又是困惑,愣愣看着自家少爷的幼稚行径。
真是难得景象!他不由得心下赞叹。
之后,古和齐接下了古家大少与三千阁之间的书信往来,他一个月一封信的,经由古家大少的手送往三千阁,再等着某日夜里,一名黑衣暗卫来送回信,再附上一只玉瓶,里面是一个月分量的药丸。
他现在入口的汤药,全是三千阁送来的药方,由言今亲自去抓药、煎药,然后送进房里来。古府里原本配置的医大夫,古和齐已经很久没有理会了。
他原本气虚体弱,吹不得风,受不得寒,又禁不起晒的娇贵身板,自从药方改了之后,他已经渐渐可以在阳光下走动,而不用多撑伞,也可以稍微在午后开着窗子吹点凉风,时间从半刻钟,慢慢加长到半个时辰。也可以在下雪时,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堆雪人的游戏,而不用担心会因为抽不上气而昏厥。
这样的改变相当缓慢,他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
望着自己好不容易长了点肉、握起来不再硌手的小臂,古和齐并没有特别的对于府里医大夫开出来的药方起疑心,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府里呈上来的吃食 ,小至茶水糕饼一日三餐,大至他自幼喝惯的调养药茶,都不能再入口了。
这个终于有了点生气的肉身,他必须仔细珍惜。
又一年的生辰宴上,古和齐望着挺着大肚子来向他请安的柔夫人,淡淡的表示了恭喜之意。
“希望是个胖小子。”脸上愉快的柔夫人一手抚着肚腹,笑意盈盈的眸子定在古和齐身上。
她打量着他。
这个少年,在这一年里飞快的抽高,原本苍白的可见暗青血脉的肤色上,如今却是添了薄薄血色,那种白里透红的颜色,变得精致非常,他眉眼纤细,略有狭长,淡粉的双唇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乍一看去像是面无表情,但再仔细看看,却又像是含着笑的,那种喜怒难测的姿态里,更多的是一种漫不经心。
仿佛他这个众人争夺的古府继承人的身份,也不在他心上搁着。
柔夫人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古家二少,明明是脆弱的不得了的一条小命,当年一剂下的重了些的催情药,就几乎逼死了他——但也只是几乎。
他就那么一口气吊着、悬着、续着,然后活了下来。
对他下药,心里巴不得他快快死去的人,在这古府里不只有柔夫人一个,她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明是孱弱的,他天生心脉就不强健,平常时候更是少欢少怒,一张脸漠无表情,她都不怀疑,若哪天忽然府里走了水,夜半人人惊喊得逃命声音,就能将这少年生生吓死。
但这少年偏偏活下来了。
长年下在饭菜里,掺在养生茶里的药物,只是一点一滴的削弱他的生机,每个人都在看着,在等着,这单薄的少年命苗什么时候就能被这么削没了。
送往小院的养生茶从来没有断过。柔夫人每次看见这二少爷,都能见到他在喝药茶。
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在这一年里,更是活得滋润极了,模样生得越来越俊,气色好了,身子骨也挺拔了,甚至他那小院里,也不再是总关着窗,不敢吹风日晒了。
柔夫人不明白了,周遭人都不明白了。
这人人都巴望着他快快死去,府上也只有老太爷和古家大少将他捧在手心当宝,这样的一个二少爷,究竟是怎么摆脱处处隐伏的杀机?
她愣愣瞪着他,那出神的模样,连一旁的安夫人都觉得怪异。
“柔妹妹?”
“哎,安姐姐。”她猛地一眨眼,回过神来。
还朝着担心的望着她的安夫人想说些什么时,她就见那慵懒的窝在椅中的白皙少年,那淡漠的眉眼勾起似笑非笑的轻弧。
那黑玉的眸子仿佛在一垂眼间浸润了玄冰,冷冷朝她肚腹瞥了一眼。
柔夫人生生受那一眼,立时便觉得汗毛直竖,她按在肚腹上的手臂僵住,恍惚间竟生出了遭人细细碎剐的错觉。
“柔妹妹!”安夫人一声惊叫。
腿软了的柔夫人往地上瘫去,脸色煞白。
“柔夫人。”
她模糊听见一声叫唤,几乎触到冰冷地面的身体就被托住。她茫然抬头,就见扶住她沉重身子的,是二少爷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侍从。
“柔夫人的身子不比寻常,还是不要太辛劳的好。”
古和齐淡淡一句,说的四平八稳,在情在理。柔夫人却莫名的领会了他话中有话,那并不张扬的警告意味,让她不知不觉间冷汗湿了衣背。
她张了张嘴,“……谢二少爷关心。”跟着,她被侍女扶了下去。
古和齐没怎么理会她,安夫人匆匆跟了下去,照顾柔夫人去了;今年生辰宴,提前回来的古家大少一半是为了弟弟,一半是为了妾室柔夫人即将临盆,而老太爷看着长孙即将迎来第三名子息,更是频频摸着胡须,琢磨着想给宠孙添一房妾室。
“孙儿身子还未养好,也不急着添房中人。”古和齐轻声细语,微一抬眼的姿态分外柔弱,看上去竟然是隐隐透出委屈之色,“太爷如此担忧,是恐惧孙儿命不久矣?”
这活太过不祥,听得太爷脸上一白,跟着便是气得砸拐杖,“谁敢如此诅咒我孙儿!”
“太爷急着为孙儿纳妾,不是担心孙儿子息……?”
“我——”老人家一下子便噎住了,“太爷、太爷只是、只是忧心你夜里寂寞,有个女娇娃陪陪你也是不错……”越说越含糊、声音最终听不清楚。
既然都说的含糊了,古和齐也乐的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太爷,孙儿乏了,先退席了好吗?”他请示。
与宠孙的斗嘴落在下风,还反而生出了愧疚之心,暗暗责备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没有顾及到宠孙的身子太弱,还非要闹个妾室来折腾他的小身板——满脸不安的老太爷赶紧准了宠孙的退席,看着言今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二少爷出了大厅。
屋外下着薄雪。
一踏出厅们便将厅内人事都抛在脑后,拉紧身上大氅的古和齐满心只想着赶快回去小院里,他埋头便往前疾步。
言今只能跟在后头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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