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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凤朝阳刀-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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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剑臣悲呼一声:“外祖父!”挣脱贾佛西的搀抱,猛然扑向老将军杨森的膝前,屈膝跪倒,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老将军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抖颤着大手抚向江剑臣的头顶,只凄然地说出了八个字:“善奉汝母,好自为之。”说罢,头一歪,已然心力交瘁,溘然而逝。

江剑臣眼前一黑,嗓子眼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昏了过去。等江剑臣苏醒过来时,已被送回自己的卧房,并且躺卧在慈母杨氏夫人的怀抱里。武凤楼、李鸣、贾佛西三人满面泪痕地陪在一旁。

突然,老驸马冉兴匆匆赶来,神情惶恐地说道:“万岁驾幸此地,现在本宫银安殿内,马上召见你们。望江三侠上体圣意,千万不可有失臣民之道。”

江剑臣忿然不语。果然秉笔太监王承恩亲自捧旨,宣召江剑臣、贾佛西、武凤楼、李鸣等四人晋见万岁。

等四个人一起来到了老驸马府这座经常出进的银安殿前时,一种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感觉,浮上了四人的脑际。还是那座银安殿,还是那么熟悉的桌几画屏,就连目前高踞银安殿上的崇祯皇帝,不还是往日那么熟悉的五皇子吗?为什么一种令人栗然的感觉,就和往日大不相同了呢?这就是天威难测,诚惶诚恐吧!

众人躬身俯首,跪伏在地。

崇祯命大家平身,然后,紧紧盯住了江剑臣说:“当初魏忠贤、侯国英极力阻挠朕出关会猎多尔衮时,赖卿之力,使孤安全出关。朕登九五,卿功居第一。可魏阉多年在御林军、锦衣卫培植亲信死党,如无杨鹤的勤王之师,千军万马,岂是几个人的力量可敌。”

说到这里,语气陡沉,话头一转说,“杨鹤虽然罪该一死,念其父杨森戎马一生,只此一子,朕意……”

江剑臣一听,崇祯果然有偏袒杨鹤之意,心血一撞,哪里还顾得赫赫天威?扑通跪倒,头顶老将军杨森遗下的血书短本,叩请万岁御览。

短本由秉笔太监王承恩拿起,呈在案上。崇祯只扫了一眼,年轻刚毅的脸上陡然一变,但马上就平复了下来,眼盯着御前侍卫吴孟明道:“传朕口谕,速将罪臣杨鹤转刑部死牢。”

等吴孟明走后,崇祯才向江剑臣说道:“为了卿的冤屈,我把一个堂堂的三边总督从人世间勾销就是了!”

江剑臣真的被感动,他以头触地,谢主隆恩。崇祯又对他安抚几句。便起驾回宫了。

万岁走后,第一个就是老驸马冉兴,兴高采烈地吩咐大摆酒宴,为江剑臣大仇得报而庆贺。却被贾佛西用两句话给阻止了,他说:“骨肉自残,何喜可贺!”

江剑臣一听,宛如利剑穿心般难过。是呀,被杀的固然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但杀人者却是自己的嫡亲娘舅。俗话说得好,“娘、舅不分啊”!哪里有喜可贺?

临睡觉以前,江剑臣心疼慈母,伺候杨氏夫人安歇之后,自己就盘坐调息,借以抚慰慈亲,因此,尚未回自己的卧房,缺德十八手李鸣暗暗地把武凤楼叫到老驸马冉兴的花园之中,悄声说道:“大哥,我看皇上对杀杨鹤还是铁不下心来。”

武凤楼瞪了他一眼说:“君无戏言,你切不要多疑!叫三师叔听了去,岂不又是一场是非。”

李鸣正容说道:“大哥,下午传旨时,万岁是怎么说的,大哥还记得吗?”

武凤楼道:“言犹在耳,怎能忘记?圣上不是说为了给三师叔报仇,把杨鹤从人世间勾销吗?你说,这不是要把杨鹤杀掉,还能是什么呢?”

李鸣一皱眉说:“大哥,你也太轻信了!这‘从人世间勾销’一句,可是大有文章呀。大哥你再多想想。”

武凤楼身子一抖,好象悟彻了什么似的,喃喃说道:“万岁不会这么出尔反尔,和臣子玩文字把戏吧?”

李鸣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对此事,总不塌实,真想去刑部一察虚实。”

武凤楼和李鸣正在偷偷窃议,江剑臣已出现在他二人身后。李鸣再想住口,已经晚了。

江剑臣铁青着脸说:“鸣儿不是多虑,我也有此怀疑。果真如此,我江剑臣真要藐视皇权,干犯王法了。”说罢,身形一晃,已斜着飞上了院墙。

武凤楼和李鸣知道江剑臣是往刑部,一对眼神,也随后往刑部追去。论身法,武凤楼还勉强能追随一二,李鸣可就差得远了。等二人贴到刑部天牢的外围时,钻天鹞子江剑臣已怒发冲冠地退了出来。

没等二人动问,江剑臣已匆匆说道:“朱由检果然给我们动上了心眼!刑部天牢根本没有杨鹤在押。我不光逼问了典狱史,还严逼了牢头,证实杨鹤从来没有在刑部天牢出现过。看起来,可能另外安排在秘密的地方。走,再去皇宫,一察究竟。”

缺德十八手李鸣苦口劝道:“有道是天无二日,又道是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当今万岁新登大宝,喜怒莫测。轻逆龙鳞,必遭横祸。他既是有意偏袒杨鹤,必然隐之甚秘,戒备特严,岂能轻易探知?师父万不可再冒险进宫。反正事已至此,听听消息再说吧。”武凤楼也恳切陈词,一再劝阻,江剑臣只好点头答应。

次日,老驸马冉兴早朝归来,把江剑臣、武凤楼、李鸣请到自己的内书房,说道:“惭愧!本宫实在对江三侠不起!需知圣命如天,谁人能抗?杨鹤被处以廷杖八十,押赴永安寺带发为僧,罚作头陀,面壁苦修。万岁传旨,派礼部尚书亲自前往边陲,起回司马文龙的灵柩,回乡安葬。”

乍闻此言,江剑臣两脚所站之处,竟被他踩碎了两块方砖。他彻底觉悟了!别看自己和武凤楼、李鸣等人也为了保五皇子登极出了大力,但在当今万岁看来,比那些统兵将帅,分量可就轻多了。想仰仗崇祯为自己报杀父之仇,那是痴心妄想。必须另拿主意……

冉兴再自己按皇上的旨意,向江剑臣说明了实情。并不象想象的那么可怕,江剑臣好象平静得很,只苦笑了一下,就向老驸马告辞,和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等人陪同母亲杨碧云奉外祖父之灵回转承德去了。

此后,一连三天,江剑臣都是默默地和众人一起操办丧事。不几日,司马文龙的灵柩运回承德,杨碧云和邬念慈哭得死去活来。江剑臣却冷静深沉,毫无泪痕,好象泪已流干了一样。不过,他力主丧事从简。

杨氏夫人爱子情深,除去伤心哭泣,一切都按儿子的意思去办。

江剑臣确实做到了“与其奢毋宁检”的古训,妥善安葬了父亲司马文龙,也埋葬了外公老将军杨森。烧头期纸时,江剑臣和邬念慈搀扶着奄奄一息、悲凄欲绝的母亲,由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四人陪同,来到了墓地。

直到这时,江剑臣再也忍耐不住了!好象江河决堤一样,满腔悲愤,突然爆发。想起父亲一生坎坷多难,历尽艰辛,最终还是惨死人手。而自己空负江湖奇男,对生身慈父生既不能赡养,死亦未曾尽哀,甚至连尸体也不是亲手收殓。以江剑臣的秉性,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他哭了,哭得宛如猿蹄虎啸,惊天地而泣鬼神!

他哭了一阵,毅然收泪,借劝慰母亲之机,轻轻地点了杨氏夫人的昏睡穴。然后,对着邬念慈双膝跪地。

邬念慈一见大惊,但双手又紧拥着杨氏夫人,别说还礼,连躲闪都躲闪不得。

只听江剑臣凄然说道:“邬妹,二十年来,多亏你伺候爹爹的晨昏,也温暖了老父的凄凉晚景。愚兄愧无以报。如今,连侍奉母亲之责,也不得不推卸给你了。杀父之仇,耿耿于怀,所以隐忍至今者,皆为父未安葬,亦未安排好慈母之故耳。而今,两事皆妥,愚兄去矣!”

说完,朝武凤楼、李鸣、凌云、曹玉等四人扫了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尔等四人暂住承德,做好善后事宜,三日后方准回京。谁敢擅自早回,我一定先残后逐。”说罢,一飘身形,已远出数丈之外。

武凤楼知道三师叔是想孤身犯险,刚想呼叫,已被李鸣含泪止住,悄声说道:“师父是怕我们也陷进去,所以才狠着心肠下此绝令。不要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们另想办法好了。”

事情真叫李鸣看透了!江剑臣是本血性中人,对武凤楼等人亲如子侄。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杀父之仇,非报不可,凭他的功力,报也不难。难就难在皇上有偏袒之意,圣命如山,岂容违抗?然而,舅父杨鹤太无人性,不杀他父仇难报,积恨难消。只要杀了杨鹤,就是违抗圣命,干犯天威。武凤楼等人年纪轻轻,宛如东升之旭日,他哪里肯让他们也赔了进去!所以才铁了心肠,发下这样的绝令,甘愿孤身犯险,重罪独担。

承德离京郊香山不过百里之遥,以江剑臣的轻功绝技,只消一个时辰即可赶到。但他并不急于赶路,还是等到京城中已是万家灯火,才来到香山脚下。

蓦然之间,两条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江剑臣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两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少林醉圣,另一个便是六阳毒煞战天雷了。

江剑臣的心激动了!所谓“交友遍天下,知心有几人”,这两个忘年之交的好友,恰在这个时候突然赶到,证明他们二人两双友好的眼睛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怎能不叫他那颗孤寂冷激的心怦然跳动!直觉得心里一热,泪噎咽喉,一腔忧愤,满腹委屈,全都熔化了在默默无言之中。

醉和尚呆呆地凝望着江剑臣显见清瘦的英俊面庞。战天雷已把蒲扇似的大手搭上了江剑臣的肩头,并且连连拍了几下。

醉和尚干咽了一口唾沫,哑声说道:“三弟,求求你,暂时别上香山,坐下来,从长计议如何?”

江剑臣眉头一皱,有心顶撞醉和尚几句,但因他一片至诚,血心为己,终于忍了下来,向战天雷问道:“老哥哥,你的意思也和醉叔一样吗?”

六阳毒煞战天雷的手仍然未离江剑臣的肩上,猛地哈哈大笑说:“三弟,老哥哥可不象醉秃那么软蛋。我什么时候怕过王法?”

江剑臣一听,大喜过望,接着问道:“这么说,老哥哥是同意我杀杨鹤了!还是老哥哥够朋友。”

六阳毒煞战天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肃容说道:“杀是同意杀,但绝不是同意由你去杀。”

江剑臣的脸铁青了,追问道:“由谁去杀?”

六阳毒煞战天雷豪气万丈地:“由我代劳。”

江剑臣脸色陡变,冷哼一声说:“老哥哥,你不怕我江剑臣和你断往绝交?”

六阳毒煞战天雷嘻嘻一笑说:“我的江三弟不是反复无常之辈,这我倒不用担心。”

江剑臣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哥哥不要强人所难。我的血海深仇,必须我亲自手刃,岂肯假手他人!老哥哥是怕我年轻轻轻,赔上一条性命有些可惜,是吗?”

六阳毒煞战天雷默然了!因为被江剑臣一言道破了他的心事。

江剑臣趁六阳毒煞默默无言之际,蓦然脱出了他的掌握。气得醉和尚顿脚骂道:“无用老废物,商量好了的,一见江三,你先点他的穴道,由我把他送回嵩山黄叶观,你再去杀杨鹤,偏你手软,一见了他,骨头就酥了。亏你还自命是江三的好朋友,屁!”

江剑臣见醉和尚一急,把什么秘密都嚷出来了,不由得对二位老人的血心为友,深受感动。他深深一躬,惨然说道:“二位的深情厚谊,江三心领了!可你们真那样做,使江三抱恨终生,岂不是弄巧成拙?大师兄处,请为代禀。江三告辞。”

江剑臣谢绝了二位老友的盛情,怕迟则生变,飞身便冲香山永安寺走去。

永安寺是宋、金、元时的古寺。位于香山半山亭附近。

就在他刚刚跃登半山亭顶之时,亭子四周突然出现了四条高大的人影。

江剑臣只瞟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女魔王侯国英的心腹死士秦岭四煞兄弟。在女魔王的一干属下之中,秦岭四煞和江剑臣感情极厚。他师兄弟四人感念江剑臣在古彭云龙山上适时出手,解除了他们陷于六指毒煞手下的危 fsktxt。cōm险,对江剑臣极为崇敬,始终感恩图报。钻天鹞子江剑臣见他们四人午夜深更出现在荒山野亭,知其必有所为,只得飘落相见。

没等江剑臣开口,大煞左青龙已递上一个密封了的书信。从字迹上看,知是女魔王的亲笔。急忙拆看,一段恳切火烫的肺腑之言涌进眼底:剑臣,记得承德临别时,妾曾说过“杨鹤不可深信。爹去三边,实为失策”,而今果遭毒手,实人生之憾事!知夫莫若妻,知君必冒万死去杀杨鹤。今皇上刚愎自用,岂能容你!特派四煞前往,助君一臂之力。盼君手刃恶贼之后,速来石城岛相聚,以脱牢笼之灾。

下面是女魔王侯国英的署名。

江剑臣是何等的孤傲,焉肯在别人面前示弱。看完字笺。立即毁去。然后,对四煞兄弟说道:“多谢四兄远道前来,江某铭感五内,衷心感谢。但请谅我的为人,别乱插手,以免造成不快。请代剑臣上复国英,恕我不能依她了。”

秦岭四煞好象很理解他,见他如此一说,顿时拱手躬身,长揖而别。

江剑臣目送秦岭四煞渐渐远逝的前影,想起侯国英直到逃亡海上,犹自经常派人关心自己的一切,禁不住心头一颤。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岂能不凄然有感?但他肩负大事,无暇顾念,一长身形,向永安寺扑去。

明月隐去,寺院沉寂。风吹落叶,刺耳惊心!江剑臣一腔热血翻滚,情切父仇,恨不得马上找到仇人杨鹤,立毙掌下。他急急找到大雄宝殿,轻轻推开殿门,只扫了一眼,就知杨鹤不在此内,迅即抽身扑往殿后三间禅房。

没容他欺身到禅房门前,四个黑衣人猛然一围,将江剑臣圈在中间。

江剑臣心中一动,杨鹤既是奉旨带发修行,何来这么多江湖人物相随保护?一照面,就看出这四人只是些二三流角色,对付自己,岂不是白白送死!莫非杨鹤狡猾,仍不在此间?

他心中一闪此念,不愿多杀无辜,暴闪之间,已点倒了四人。

江剑臣左脚踢起,猛然踢开了禅房门,闪身欺进,只见东间云床上,一个披发头陀正盘膝而坐,宛若木雕泥塑一般。虽见江剑臣踹门闯入,却恍若视而不见。

江剑臣突然明白了:这是杨鹤故意设的替身!刚想去验身,解开那人的穴道,突然另一种意念袭上心头。心说:好厉害的毒计!随即退了出来,解开一个黑衣人的穴道,拣起了一口单刀,一讯而知详情。

原来,云床上打坐的头陀是杨鹤精选的和他身材相仿之人,由鬼守尸点了死穴,衣服上洒了剧毒药粉,坐于床上,引江剑臣上钩。

江剑臣还想再问,禅房左侧树帽子一响,七口弯形飞刀,宛如穿花的蝴蝶,纷飞的瑞雪,向江剑臣疾射袭来。这也多亏是钻天鹞子江剑臣,要是换了别人,非得丧身刀下不可。

江剑臣斜飞闪出。就是那样,上边一口弯形飞刀擦鬓而过,扫断了几根发丝,下面一口飞刀划破了膝间的衣裤。

江剑臣知道,对自己偷偷下手的就是杨鹤的第一死士鬼守尸。他欲进反退,身形一滞,吸引桂守时又发出了七口飞刀。江剑臣一声长啸,手中拣来的单刀一阵子翻滚,七口弯形飞刀皆被磕断激飞,反而向鬼守尸喷射而去。

同时,江剑臣也乘机欺近了鬼守尸的身边,掂了掂中的单刀,冷然说道:“桂守时,你和哑前辈享誉武林十数年,有南北两快刀之称。当初积恶累累,已成过去。你本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料你恶性不改,作恶竟作到我江某人的头上。今日算你的时辰到了!我给你个放手一拼的机会,你要是再打鬼主意,别怨三爷我的手狠。”

桂守时的身子抖颤了一下。他也是一个江湖狠角,受杨鹤之恩深重,杨鹤不仅在他走投无路时将他收留麾下,并且让他娶妻生子,使之安享尊荣,他不能失去杨鹤这把大伞。但面对方今独步武林的江剑臣,他的心收缩了,脸色也苍白了。可他又不甘心束手待毙,弯刀一颤,暴闪而出,向江剑臣咽喉刺去。

江剑臣也一挥单刀,迅疾相近。二人连步眼也未换一下,就连对了十八刀。竟然是个平手。

江剑臣暗暗赞叹。知道鬼守尸能有这么高的造诣,不仅靠朝夕苦练,还有赖一身非凡的禀赋。要不是恶习不改,真算得一号人物。

鬼守尸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他并不糊涂,别看自己和对方连对十八刀,打成了平手,那是因为江剑臣没有称手兵刃,而自己却是一口利于切、割、划、挑的特制快刀,几十年如一日,象自己的手指那样灵活自如,再者说,自己是拼死出击,而江剑臣则是试探性的小试,第三,自己十八刀后心浮气躁,而江剑臣则泰然自若,象没事人一样。

看样子,今天自己是栽定了。心想:不论如何,难逃一死。这小子要作困兽之斗了。遂一咬牙,上了一步,刀织漫天光幕,向江剑臣遍体要害袭去。

江剑臣还是原地不动,那口拣来的单刀象长了眼睛似的,不管鬼守尸的刀式如何诡异,多么凌厉,都被他用单刀一一挡回。而且,每撞击一次,都有一股子先天无极真气传了过去。有几下,几乎把桂守时的弯刀震出手去。

江剑臣冷冷一笑,又掂了一掂手中的单刀。那意思是说:我接了你两次十八招了。你还有什么绝招,快施展出来!

桂守时一错钢牙,手中的弯刀一立,身形下塌,在江剑臣的四周斗了起来。奇怪的是刀背向外,刀刃对着自己,越转越快。

江剑臣知他是借机寻找自己的破绽,为了激怒鬼守尸提前下手,反而故意托大,不仅把手中的单刀拄地,而且还闭上了眼睛,只是利用两耳,跟踪鬼守尸旋转游斗。

桂守时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他一刀在手,万人不惧,横行江湖长达十余年之久。匿迹边庭以来,深得三关总督杨鹤的重用,依为心腹,在十万官军之中,更是抖足了威风。如今,竟被一个小他二十岁年纪的江剑臣视若无物,他怎能不火冒三丈,狂怒如狮!

腾地蹿起身形,挥起了一片刀花,左手扬处,五口弯形飞刀成梅花形向江剑臣上、中、下、左、右罩来,而右手弯刀的刀芒也凝聚于一点,穿向江剑臣的中腑。

江剑臣猛然萌生了一种怜才的念头,不闪不退,反而欺身而进,右手单刀平推削去,左手一招“分云捉光”,拇、食、中三指飞扣住鬼守尸的弯刀刀背。鬼守尸若不撒手抛刀,右腕势必被江剑臣平削而出的单刀齐腕切断。

桂守时心头一震,知道输到家了。干脆拼舍一手,表示对杨鹤的无能为力。遂右手紧把刀柄不松,双眼一闭,任凭宰割。哪知,江剑臣决心饶他一命,左手一松,右手单刀一偏,用刀身轻拍在鬼守尸的肩上,低斥一声:“念汝修为不易,暂放你一马。滚吧!”

江剑臣刚想离开,鬼守尸猛然呼道:“江三侠留步!”江剑臣转过脸来,两眼紧紧地盯着桂守时。

鬼守户凄然说道:“桂某罪孽深重,蒙江三侠不杀,愧无以报。从此之后,世上已没有桂守时其人矣!杨鹤隐身之处奇险,怨我不能相告。”说罢,深深一躬,倒蹿而去。

江剑臣嗟叹良久,心想:杀恶人固是善念。但放下屠刀,又何尝不能成佛!从桂守时那句“杨鹤隐身之处奇险”看来,杨鹤可能就在香山最高处——香炉峰。

这香炉峰,当地人称鬼见愁。崖壁如削,一峰孤悬。

江剑臣越想越觉杨鹤有隐身峰顶的可能。他心急父仇,登点苍台,奔危崖,直插峰顶。

果然,三边总督杨鹤已改为头陀装束,可能从半山亭处听到了江、桂二人搏斗的声响,这时正吩咐麾下亲随,准备绳索,打算从后山逃命。江剑臣的突然出现,吓得杨鹤手下的亲随亡魂丧胆,惊叫连连。

杨鹤知道再难逃脱,他到底不愧为统兵多年的将帅,神情一凛,说道:“甥儿,愚舅一念之差,酿成大错,我已奉旨出家。你杀我虽易,但你就不怕万岁降罪吗?”

江剑臣钢牙一错,恨声说道:“亏你还有脸自尊为舅!我哇哇坠地,就被你丢弃江边。你拆散了我一家骨肉,又残杀了我可怜的父亲。我岂能容你!为报我全家血海深仇,江剑臣一死何惜。召集你的部下,拔出你的佩剑,我要剜出你的心肝,以飨亡父在天之灵。”

可笑杨鹤的几个部下,平素虽矢志忠贞,可一见了江剑臣,却早已各萌逃意,哪有一人敢上前送命?杨鹤知道拼是拼不过,逃又逃不脱,猛地拔出剑来,就想自裁。忽然,暗影中掠过一条其疾如矢的人影,人到剑到,剑发一闪,杨鹤的一颗首级已掉落地上。

江剑臣唉了一声,气得几乎骂出声来。原来,杀杨鹤的乃是蛮横成性、不讲道理的女屠户李文莲。

她见江剑臣怒目相向,故意装作没看见,一边收剑入鞘,一边娇声喝:“猪狗们,睁大尔等的眼睛,看清楚了!杀三边总督杨鹤的是我,我是女屠户李文莲。快去告诉你们的小皇帝老子去吧。滚!”

那些人吓得哆嗦,一溜烟似的,全都逃走了。

女屠户李文莲这才悄悄地来到江剑臣的面前,柔声叫道:“三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莲儿再糊涂,也知道杀了杨鹤,那小皇帝绝不会善罢甘休。要是你杀了他,你大师兄是个老酸学,老迂腐,老糊涂虫一个,必然逼着你去金殿认罪。可我杀了他,就大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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