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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移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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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信仰、习俗和社会传统,甚至不能下令在短时间内改变城市交通的拥堵状态……也就是说,即使掌握绝对权力的君主,也不能够长期为所欲为,否则他将会失去权力,他必须在某种“可行”的情况下行使他的权力,这样,某种相对性就进入到了权力运作过程之中。
在这里我提醒你们注意一种有趣的现象:有很多时候,掌握绝对权力的君主事实上并不真正拥有权力。我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唐顺宗李诵因为中风不能说话,军权实际上完全掌握在宦官俱文珍手里。按照常理,皇帝可以解除俱文珍的兵权,但是,李诵却无此权力———他想任命范希朝统帅禁军,但禁军中的将领都是俱文珍的心腹,不服从范希朝的调遣,皇上李诵的权力实际上是空虚的。再一个是,明朝皇帝朱翊钧即位的时候年仅十岁,皇位并不能自动带给他权力。朱翊钧的母亲李太后监管他读书,读书背诵不出来时,皇帝就要被罚跪,甚至遭到责打。对于少年朱翊钧来说,皇位和皇权是分离的。
可见,权力在于服从,只有职位造成人们对担任这一职位的人的服从时,职位才和权力发生联系。如果不服从———不管是俱文珍的不服从还是李太后的不服从———成为皇权的阻滞,皇权事实上也就仅仅成为象征物了。
整个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运转情况渐渐在吴运韬的脑子里清晰起来,就像机械师摸熟了自己的机器一样,知道哪个部位运转正常,哪个部位有一些耗损,需要修理、调试或加油……对于一个私有制企业来说,所谓运转正常不正常反映的基本上是管理层面的东西,但是在公有制单位,反映的往往是人事方面的问题。在一个资本被所有人所有同时又等于被所有人不所有的企业之中,位置就是一个人对资本占有和支配程度的标志。对位置的关注与争夺,实际上就是对资本的关注与争夺。在我们的单位中,人事关系之错综复杂常常让外国人迷惑不解,有人就认为中国人善于勾心斗角。其实把一个美国佬投放到我们的一个单位里,如果他还想像模像样地活人的话,他未必不比中国人聪明,未必不比中国人卑鄙。吴运韬以为这个比方很机智,好几次在不同场合说出来,效果都很好。他没有说出但自己同样认为很精彩的还有如下的话:人都是被欲望追逐着的,为了追逐到这种东西,人又必须去追逐得到它的条件,而那些条件往往是很多人不约而同的追逐目标……于是生活永远焦躁不安,永远昏天黑地。
他冷笑道:只有少数具有特殊才能的人才能够真正追逐到他想追逐的东西。他把自己放到了这少数人中间。现在他不仅仅得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还得到了分配某种社会资源的条件,这就是权力对于权力的支配力量。这意义非同小可。
权力是一种条件,而条件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宝贵的资源。谁占有它并有权力分配它,那么他事实上就拥有了一种绝对的权力。现在他就站在了这个位置上。而在这之前你拥有权力而没有对权力资源的分配权,那只是一种相对权力,你不能责怨任何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同样,你也没有必要对现在在你面前讨好的人抱任何好感,因为并不是你个人突然增添了魅力,仅仅因为你掌握了这个资源,而这个资源的获得,至少在目前情况下,还需要徐罘的配合与支持,所以他认为他去看徐罘的母亲,是理所应当的。
接下来,他就准备具体分配他手里的资源了———他已经具有充分的对徐罘“不服从”的条件,他知道他在人事问题上提出任何设想都不会被徐罘反对。
从老家回来以后,金超发现小佩简直换了一个人,她常常凝视着他,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东西。她虽然也像以前那样说话和做事,但是他感觉她离他很远很远。后来方伯舒教授做一个关于清末民初中国知识分子向西方学习的研究项目,纪小佩是成员之一,工作占去了她大部分时间,她似乎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但金超仍感觉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前那个天然未饰的人远离他而去了,出现在他面前的,好像是一个很在意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
骆丹也注意到了小佩的变化,几次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都被她搪塞过去了。她现在拼命用繁重的学习和工作麻醉自己。她真的麻醉了自己,一直堵在心里的团块消解了,她又有了笑声。但是,她和金超之间总还是隔着什么。
那时候候金超还喜欢在小佩面前高谈阔论。面对自己的妻子,他用不着字斟句酌,用不着检点成型或不成型的思想,他表述这些思想时总好像迫不及待。每当这时候,纪小佩总是面带微笑默默地听,不说什么。但是,她知道金超对生活有错误的理解,所以有时候她就不能同意他的那些高谈阔论,免不了要打断他说一说她的看法。这使金超很惊讶。他是从家庭地位角度看他们两个人各自意见分量轻重的。他没想到她会反驳他的意见。在精神上和智力上,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比小佩优越。少年时代的经验给他留下深刻印记:父亲不让母亲说话的时候,母亲就一句话不说。现在他也这样期望小佩。他需要一个崇拜者,需要一个欣赏他的人。
但是小佩目前还没有弄懂他的期望,所以每当灭灯以后,纪小佩都要长久地睁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空间,想她自己的心事。她感觉到他也没睡着。黑暗中,她一遍遍问自己:“他期望我是怎样一个人呢?”
金超对被任命为编辑室主任一事事先一无所知。
吴运韬并没有像一般卖官鬻爵的人那样首先让你知道他在这里面起的作用,他的目光要比那些人长远。他没有给金超任何暗示,经他提名定下来以后他也没对金超说。人事处韩思成处长找金超谈话,金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金超很懂事,谈完话马上找吴运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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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运韬正在和师林平谈话,金超说他一会儿再来,退出了。
金超回到办公室,心神不安地等着。从左面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吴运韬办公室三分之一的门,有人出来他是可以看得到的。他时不时要把目光投向那里一下。
办公室的人都在自己的案头忙着,王莹琪用特有的沙哑嗓音打着电话,好像在和什么人谈合作项目的事情。因为自己的问题,她现在企图用更加努力的工作保住现在的位置。她知道金超早就在觊觎这个位置,用她的话说:“简直和狼一样!”但是,她还天真地以为,一个单位的发展,靠产品,靠实力,靠实实在在的利润。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所有人都知道她为这个编辑室付出的心血,知道她为这个编辑室所做的贡献。她不能想象徐罘或者吴运韬在最需要发展业绩的情况下会断然换马,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她根本想象不到,现在,就在她身边,已经有人对她冷笑了。
金超下意识地把办公桌整理得很整齐。他正要再看一眼吴运韬的办公室,一个人来到了他跟前,抬头一看,是师林平。师林平一遇到重大的事情面容就很严肃,他没说话,做了一个让金超出来的动作,金超就出来了。
师林平和金超已经成为莫逆之交。
在楼道里,脸色苍白的师林平像间谍一样把头低到金超面前,翻着眼睛盯住金超,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捂住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定了。”
金超和师林平在一起无数次议论分析过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态势,他们希望过,也绝望过。不管希望还是绝望,他们能否站到位置上都是问题的核心,是他们生活中唯为唯大的事情。所以,金超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了这次任命其中也包括师林平。这是金超所希望的。他脸上跳跃着兴奋的神采。
“什么时候定的?”金超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抓住师林平的手。
“昨天下午。人事处很快就会把文件发下去,已经在让丁玲打印。”师林平看见于海文过来了,不再说什么,等他过去。于海文睃了两个人一眼,冷笑一声,过去了。“你知道吧?还是我说的那句话:老吴不会忘了咱们。他等你呢,快去。一会儿咱们出去吃饭。”
金超说:“行!你等我。”
吴运韬喜眯眯地看着金超,客气地让他坐下。
金超不坐,站在吴运韬的办公桌前,用很陌生的嗓音说:“我,不说什么了,老吴。你说干什么,哪怕是去杀人放火,我第一个冲上去……”
吴运韬拍他肩膀,大笑起来:“这算什么?你年轻,将来还会做更大的事情,这不算什么,金超。行了行了,坐下,你来正好,我正好要跟你说一下编辑室的工作……”
吴运韬再没说任命的事,说的全是工作。他提出了新的要求,制定了新的目标。对这一切,金超自然是不加任何考虑就表示是可以做到的,他说他相信他会做得比吴运韬期望的还要好。
“行,这说明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选择是对的。”他仍然不贪功,“老徐今天没来,哪天他来了,你也到他那里坐一下。你知道吗?是他主张把你提上来,我可是一句话没说。”
金超怔怔地看着吴运韬。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力。
“行了,就到这儿吧。一定注意和王莹琪的关系,她毕竟是四五年的编辑室主任了,突然下来,难免会有想法,遇到事多和她商量……好,你把莹琪叫一下……算了,我去找她吧。”
中午,金超和师林平前后错开五分钟来到离东方文化出版中心十五分钟路程的“山城酒家”,要了菜,要了酒,喝了个昏天黑地。世上能够和你分享幸福的人必定是最值得你信赖的人。“老婆都不行,林平,”金超摇曳着酒杯说,“有的话,只有你我能说。”
脸色苍白的师林平猛烈地咬一口攥在手里的酱猪蹄,一边咀嚼一边说:“你知道我有一种什么感觉吗?”他停顿了,在想要不要把话说出来。
“你说你说。”
“吴主任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你知道吗,我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
“特别像我爸爸!”
师林平猛地把猪蹄摔到盘子里,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金超推他,劝他,可是他自己脸上也淌满了泪水。金超已经听说,师林平的父亲在解放初期作为倒卖战略物资的奸商被政府镇压了,那时候师林平只有一岁,他没有享受过父爱。师林平吃过很多苦,‘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被当成狗崽子和其它黑帮在校园里搬了一年砖,从这儿搬到那儿,从那儿搬到这儿,累得吐了好几次血,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后来跟同学到北京郊区插队,也挨了不少欺负。回城以后,谈的第一个对象,竟然在厂领导干预下解除了和他的婚约……他从来没遇到把他真正当人的领导,只有吴运韬,使他感觉到被关心爱护的温暖。脸色苍白的师林平从来不向金超隐讳他把吴运韬看作自己的父亲。如果是另外什么人,金超也许会嘲笑,但是师林平这样看吴运韬,仿佛成了很自然的事情,就连金超自己都受了感染,觉得把吴运韬看作父亲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现在,即将启动辉煌前程的两个年轻人,也就更想不到把吴运韬看成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好的了。
这天,纪小佩早早就回来了,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等着金超回来。
她反省了自己。最近一些日子,她总是想办法拖延在单位的时间,在那里读书,写那篇《康有为〈大同书〉在近代中国的意义》。这是一项很繁复的工作,她尽量在那里面发现乐趣,她实际上发现了乐趣,思考的乐趣。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独自呆在房间里,不要有任何其他人。她总是下意识避免和金超呆在一起,她知道这样不好,她痛苦,他也痛苦,但是她无法不这样做。如果哪一天她在单位实在呆不住,不得不早一些回家,她就给金超留一张条,到菜市场去买菜,一直耗到很晚才回来做饭,做饭的时候不用金超伸手,她愿意一个人一边做饭一边想事情。到了休息日,从来不爱逛商场的她有时也和同事一道去逛商场了,买回来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爸爸妈妈那里了,不是她不想回去,她是怕掩饰不住内心那种错乱的、无法诉说的感觉。她怕妈妈看出来为她着急。
这是每一个人走向生活时都遇到的吗?她在报上看到一篇谈婚爱的文章,那里有一个男人,不断地在外面寻花问柳,她妻子竟然能够容忍,原因是女人认为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吗?金超就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这样想来,她又觉得是自己太任性了。她甚至归结为是她的家庭为她营造了一个过于纯洁透明的环境,她对生活的另一面太缺少了解。这样说来,金超有什么错呢?她应当做出努力,建设好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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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金超的脚步声,她马上迎了出去。金超神采奕奕,沉浸在心中那件事情当中,并没有注意到纪小佩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回到屋里,他马上抱住了小佩,亲吻起来。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亲吻了。
在亲吻的间隙,他告诉了她对于他、他以为对于她也同样重要的消息。
她惊叫一声:“是吗!?”
他们坐在床上,他拿出任命文件让她看;她以夸张的热情把文件拿过来,看着,赞叹着。他们一同沉浸在喜悦之中。
纪小佩鲜明地意识到,她实际上没有那样喜悦;她并不真的认为这件事是那样值得人喜悦。但是她理解他。她知道这件事之于他的生活,以往的生活和以后的生活的意义。所以,她像他一样喜悦着。
这的确是一个喜悦的夜晚。
……
金超沉浸在幸福之中。他成百上千次像回味初恋一样回味吴运韬和他谈话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都能从这件事的不同部位吸吮到幸福,都能从不同的层面领悟到更深刻的含义。每天早晨醒来,他都模糊地意识到某种重大而光明的东西充溢在他的心头,并允诺给他带来更大的幸福。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到吴运韬的办公室去,那里成了他的圣地,在那里他能更真实地证实自己的幸福,再一次听到吴运韬的鼓励与赞赏,同时,一种畸形的愿望,也在他内心深处萌发了出来:要尽一切可能使自己在他面前像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儿子。
春天,金耀接到金超寄自北京的信。
金超告诉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在北京的奋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他被任命为编辑室主任,他特别说明:“处级,相当于县长或县委书记。”他对没什么文化的弟弟写道:“人生就是这样,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让金耀把这个消息转告家人,他就不另外写信了。
当时全家人都在北山上平整土地和为苹果树剪枝,金喜财老汉顺便在地边掏出了一条土地,可以种几钵番瓜,就让金耀回家来取番瓜籽,金耀遇上了乡邮员。
读罢信,金耀大叫一声,也顾不得回家了,像旗帜一样高举着那封信,高叫着:“我哥当县长了!”跑过金家凹的主要街道,然后往北山窜过去了。
北山上有很多做农活的人,都直起腰嘲笑地看着他。当他们听清他的呐喊以后,善良的庄稼人就不再用嘲笑的目光看金耀了,好像他那样奔跑和呐喊是理所应当的一样。人们不约而同撂下镢头,挖上一锅旱烟,站到已经吐出草芽的山坡上,议论着这件事的意义,羡慕极了。
精灵鬼孟三早就忘了村长金秋明把金喜财家的水浇地夺过来分给他这件事———那是他向金秋明贿赂三百元办到的事情———以金家凹村最聪明人的身份对大家说:“谁家有金超这么一颗儿子,死也值了。”
住在村西头的白胡子老汉刘拐子把身体的全部力量都支到右腿上,喜眯眯地望着北京的方向,点着头说:“超超这娃的前程,真格大着哩!”
金喜财老汉远远看见金耀从山下跑上来,哇哩哇啦地叫,先打了个愣怔:狗日的果然疯了。他本能地把老伴和女儿金秀护在身后,攥紧了镢把,心里盘算着:这个人若是再伤我家里的人,就用这镢头把狗日的挖死。
金秀耳朵尖,先听出了一点儿名堂,从父亲身后挣出来。金喜财老汉还在胡乱咒骂使他万分痛苦的逆子,金秀根本听不清哥在喊什么。十九岁的她愤怒地甩过头来,喝令父亲闭上嘴。金喜财老汉嘴没闭上,却蓦然间没了声音———他没想到女儿也会这样。
现在就连金喜财老汉都听清“我哥当县长”这句话了。
稍顷,金耀从一道坡坎下面露出汗淋淋的头,用最后一点儿气力爬上了坡坎。他脸色煞白,好像要死。母亲惊叫一声,先扑过去抱住了他。他站不住,连带着把母亲也拐着倒在了地上。金喜财老汉俯下身子,问:“这娃咋了?”
金秀把信从哥手里抽出来,急切地看了两行,“呀!呀!”地叫起来。
金喜财急了:“我日你妈叫喝啥了么叫喝?咋了?!”
金秀一旦把事情说清楚,一家人就都“疯”了。那封信在四个人手里夺过来夺过去,很快就碎了。
“那就把咱谷庄驿伍俊德乡长也管了么?”
金耀喘着气说:“管了管了!”
“那我要跟娃说把狗日的撤了,这伍俊德乡长这么多年就不做人事么。”
老汉以为他那宝贝儿子当的是崤阳县县长。母亲说她明儿就去县城看儿子。金秀费了很多口舌才让两位老人明白金超没回来,还在北京哩,他当的官不是县长本身,只是“相当于”县长。“说啥了嘛!”她白了金耀一眼。
两位老人有些失望,但是意识到儿子终归是当了县长的———整个金家凹村,甚至于整个谷庄驿乡的地界上,有几个人是当了县长的?伍俊德乡长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不是还得看我家金超的脸色?我家金超不想让狗日的当乡长,狗日的不是得要饭去?他除了当乡长再能弄啥?
金喜财老汉不自觉嘟囔了一句:“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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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剧烈的变动之后,进行干部调整一般来说会比较顺利,这是因为人事变动里面有了某种政治需要的信息,而政治需要往往是强制性的,不可非议,不可反对。这样,大到领导人的更迭,小到一个单位基层干部的调整与配备,就像国宾车队经过的时候护卫队对行人的驱赶一样是不讲条件的,任何多余的程序上的耽搁,都会对国宾的安全构成威胁。
东方文化出版中心这次调整中层干部也是这样,徐罘和吴运韬不必要考虑程序问题,比如对即将提拔使用的人,由人事部门到群众中去广泛征求意见,了解所谓的“民意”,或者对要退下来的同志做好安抚工作,直到他们满意为止……这些很麻烦的过程都不需要了。任命就是命令。“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文件下发之前,无论被免职的还是被提拔重用的,事先都没得到一点暗示,所有人都从这份突然而至的文件中看到组织对自己未来所做的安排,并从中看到对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未来的安排。既然这种强制性安排得益于弥漫在整个社会的严峻气氛,是国家意志某种形式的延伸,那么,这样一个小单位,能有什么话可讲呢?
如果没有这样的背景,王莹琪不可能如此平静地接受这种无端的安排。
这个当年成立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时候曾经和邱小康一起就这个单位的发展进行过认真讨论的人,这个从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成立那一天起就在为它的发展勤奋工作的人,这个位置和待遇对于她从来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的人,从来没想到过,她的生活会被某种力量改变为一种陌生的东西,从来没有想过。
这个性格开朗,经常因正义感而激动愤怒的女性,虽然出生在高级干部家庭,对社会不公正和腐败现象却深恶痛绝,常常不分场合大放厥词,言辞要比出生在平民家庭的人更加极端和肆无忌惮,最终导致追随杜一鸣到外面参与活动。尽管这里面有必然因素,但是,也不全因为如此。
其实,王莹琪对杜一鸣一直是有看法的,她认为杜一鸣未必有多么深刻的思想,他的激烈言行很大程度上是哗众取宠,是知识分子式的空洞喧嚷,是生存需要的某种技艺。她到那里去听人演讲与对杜一鸣是否认同无关,与杜一鸣是否对她进行了招引无关,仅仅是她后来所说,“在错误的时候做了错误的事情”。她作为一个有良心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只是要表达正义感,而呼喊是最便捷的方式。
整顿的时候,她尽可能“说清”了自己。她仅仅去过一次,虽然被人检举说她曾经在说那里过有严重问题的话语,但那不是她的主张,那只是对社会上一种说法的复述,褚立炀不把它作为罪状写入卷宗,所以也就不是什么事情。她从来没有认为去过一次会导致某种后果,她一直相信领导会有把握。徐罘和吴运韬对她都客客气气,吴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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