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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本色(寒刀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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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残阳已完全坠落了西山,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四下里白雪茫茫,唯有风声呼呼刮过,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时刻!
这一行人,正是龙七、海东来、司马如龙和“武林三侠”!当日,燕重衣带回“万劫重生”,所失镖物失而复得,不仅为任我杀接续了全身断裂的经脉,恢复了武功,也救回了龙七和海东来等人的性命,挽回了“金狮镖局”的颜面。“万劫重生”乃是朝廷贡品,龙七不敢多作逗留,当机立断,带着“万劫重生”立即启程赶往京城。“武林三侠”与海东来是多年旧友,私交甚笃,海东来还未出言相邀,三人已先自提出一起同行护镖。这数日来,六人一路披风迎雪,日夜赶路,遇店不宿,餐风宿露,长途跋涉,苦不堪言,此时此刻,六人俱都面容憔悴,脸上写满了倦意。
天色渐渐完全暗了下来,天际没有星光,大地白雪茫茫,寒风拂来冰凉的气息,拂面生疼。“武林三侠”虽是功力深厚,老当益壮,但毕竟年纪老迈,这一路无休无止的长途跋涉,极耗jing力,此时早已显得疲累不堪。海东来本就抱恙在身,又逢丧子之痛,病痛交加之余,看来竟似已苍老了不止十岁。龙七正当盛年,无论是jing力还是心境都处于巅峰时刻,连日来的赶路并不能击倒他如钢铁般坚强的身ti。
“神捕”龙七先生,能够扬名江湖并非仅仅只为了他断案如神,他对朋友的真朋友的义,也像他的人一样人尽皆知。龙七纵马上前,越过“武林三侠”,与海东来并绺而驰,转首扬声叫道:“海总镖头。”
海东来也转首望来,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已被眼前无尽的风雪遮掩,大声问道:“龙七先生有什么吩咐?”
“海总镖头,眼下风雪正大,人倦马疲,咱们不如找个地方落下脚,吃点干粮,稍作歇息,待有了jing力再走如何?”
海东来本有此意,但护镖责任重大,事关生死存亡,不敢擅自作主,此时龙七主动提出,正中下怀,当下回头向“武林三侠”等人挥了挥手,作出一个“缓行”的手势,六匹快马一齐慢慢缓了下来。
张子敬抬目四顾,苦笑着叹口气道:“此处荒无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到哪里找落脚的地方去?”
海东来笑了笑道:“江湖人四海为家漂泊惯了,餐风宿露也是常有的事,我看就随便找个避风的山洞歇歇吧!”
六人并没有找到山洞,却在三里之外意外地发现了一片小小的密林。密林里的树木高大、粗壮,树叶却早已在残酷的寒冷中片片凋落,或随风飘去,或落在地上被积雪淹没,一棵棵光秃秃的大树就像是一个个被剥光了衣服的老人,在寒风飞雪的肆虐下颤抖呻。
疯狂的风雪遮天蔽地,呼呼作响,不断有大片大片的积雪从树枝上掉落下来。六人牵着马,燃起火把,走进了密林深处,寻找了几近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了一处树木稠密、避风的所在,找来枯枝,围成一圈篙火,既能驱寒,也可惊退恶虫毒蛇。
六人坐在一起,啃着又干又硬又冷的饽饽和大饼,就像是在咀嚼着自己苦涩、艰辛的人生岁月,难以下咽。幸好他们还有酒!江湖人通常都很豪爽痛快,豪爽痛快的江湖人通常都很喜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大块大块的肉,却能大口大口地喝酒。
酒是非常廉价的烧刀子,烧刀子是种烈酒,入口已经非常火烫,流入喉咙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团热火,再到了胃的时候,人的全身都像被一团火焰撕裂了开来,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却是最合适的一种。
“金狮镖局”虽是福州城最大的镖局,但海东来却不是个出手富绰的武林大豪;“武林三侠”虽然久负盛名,但也绝不是家财万贯的富翁;龙七虽然贵为“神捕”,但他一年的俸银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一百二十两。像他们这种人,是绝对没有能力让自己吃的好一点,过的好一些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能喝到这种酒,实在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风雪夜,在他乡;三五盏,酬知己!你还能要求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要些什么?
这一路上,六人各怀心事,沉默寡言。酒过三盏,话匣子就悄悄打开了。
“任我杀任兄弟这个人,重情重义,一诺千金,当真让人心生敬佩,无话可说。”司马如龙性子粗豪,快人快语,通常第一个说话的人一定是他。
“唔!”龙七随口应了一声,双眼望着在风中跳跃舞动有如暗夜幽灵的花火,目光中似也充满了敬佩和尊重。
“闻名不如见面。”海东来长叹一声,缓缓道,“‘一刀两断’任我杀这个人,我早有所闻,都说此人冷血残酷,杀人无情,今日一见,才知道他并非像传言中的那般不近人情,非但有情有义,而且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我海东来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阅人无数,从未真正佩服过一个人,可是他却已经改变了我的想法。”
龙七脸色一肃,正容道:“我们都欠他一份情,这份情,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海东来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司马如龙已大声道:“不错,日后若有机会,我司马如龙一定要为他做点事,就算以命相抵,也在所不惜!”
龙七素来沉着冷静,听了他这一番慷慨凛然的话,也只觉热血上涌,喉咙梗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从海东来的身边猛然传了出来。
37。 第二章 一朵紫罗兰
沉重的叹息,就像是一道沉重的敲击,重重地响在每个人的心上。每个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刀侠”张子敬。
这个老人头发早已一半染霜,本来略显苍白的脸色被赤红的火焰映照得通红,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伤感和萧索之意,似是正在缅怀一种已逝去的过往。
“大哥,你是不是又想起了老四了?”“拳侠”赵玉刚低沉着声音问道。
“嗯!”张子敬沉重地点点头,“这个叫任我杀的年轻人,让我想起了老四。老四本来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答应过别人的事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去做的。”
赵玉刚重重叹了口气,苦笑道:“这都怪我太大意,如果当年我多留一个心眼,能够早一些发现老四的心事,也不至于落到手足分离的地步。”他紧紧握住了右拳,狠狠地击在自己的左掌上,发出一记“啪”的清脆声响,神色显得非常懊恼,又道:“唉,都怪我粗心大意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
“剑侠”刘公明沉声道:“老三你又何必懊恼,老四去意已决,我们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方四侠是怎么失踪的?”海东来轻叹着问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告而别,其中原因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去向。很多年前,他就已经说过,他已厌倦了杀人厌倦了江湖,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血的杀戮江湖的纷争,去过一种平静的,他想要的生活。”张子敬苦笑着摇摇头,“老四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他存心躲起来,就一定没有人可以找到他,所以这五年来音讯全无,我们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是一无所获。”
刘公明喝了一大口酒,淡淡道:“大哥,咱们兄弟情缘未了,总有再见的机会,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正是。”龙七忽然大声道,“晚辈虽然从未见过方四侠,但他的英雄事迹也听过不少,像他那般有情有义的好汉子,肯定不会弃兄弟而不顾的。”
海东来也笑道:“是啊,张大侠此刻无须庸人自扰。”他轻咳一声,又道:“大家还是趁此机会多作休息,养好了jing神力气才好赶路。”
龙七点头道:“荒山野岭多有毒虫出没,我们应该有所防范。这样吧,就由晚辈守上半夜,司马镖头守下半夜如何?”
“如此最好。”司马如龙随声附和。
“不妥。”刘公明忽然摇头道,“司马贤侄重伤未愈,这几天来贪图赶路,只怕伤情又加重了几分,怎可如此劳累?不如让我来守上半夜,下半夜就由龙七先生负责。”
司马如龙皱了皱眉,刚刚张开了口,龙七已抢先道:“这样也好。我们之中,绝对不能再有任何人出现意外了。”
司马如龙看着刘公明,一脸感激之色,歉然笑道:“如此有劳前辈了!”
刘公明微一摆手,淡然笑道:“大家同仇敌忾,团结同心,其利方能断金。”
司马如龙本不善言辞,口中呐呐,似是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脸色肃然起敬,对刘公明的尊重又多了几分。
众人语声渐渐低了下去,终不可闻,密林深处,飞鸟不宿,天地间除了凛冽的寒风不断地呼呼刮过,便只剩下枯枝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声响!
沉睡中,龙七悠悠醒来,他是被一种很嘈杂、刺耳的声音吵醒的。恍恍惚惚中,他的耳边似乎一直都在回荡着一种声音,但那绝对不是刘公明的叫唤。
龙七慢慢睁开了迷蒙的睡眼,一道白光却又倏忽而来,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使得他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他心头猛然一惊,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道白光,绝对不是白雪发出来的光芒,雪光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杀伤力。难道……一念至此,龙七心头不安的感觉更浓,倏然睁开双眼的同时,单手抓刀,人已一跃而起。在这一刹那,他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仿佛一切都已被某一种神秘的力量悄悄改变了。
他并没有抓住他的刀!
刀呢?那把薄刃窄背、轻灵飘动的快刀,他从不轻易离手,就连在睡觉的时候,都必然不离他右手一尺,可是现在,这把刀却已经不见了!
刀在哪里?就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头顶一张灰白色的大网已一头罩落,将他全身都裹在了里面。
与其说大网是从上方罩落下来的,还不如说是他自己一头撞进网里的。那并不是一张渔人用来捕捞的渔网,也不是武林高手用来捉拿对方的丝网,甚至它不是一张真正的网,只不过是一床纱帐而已!那床纱帐本来是白色的,也不知有多久未经洗涤了,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因为震动,灰尘就漫天落下,不住飞舞,落在了龙七的头发上、衣衫上和身子上,也钻进了他的眼睛和鼻孔里面。
“哈啾!”随着龙七接连几个喷嚏,灰尘飞扬。
龙七心中暗暗咒骂了几句,用力撕破了纱帐,在他甫一张开双眼的刹那,整个人都已突然愣住。他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屋子,屋子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别无他物。此刻,他站着的地方,就是那张并不宽敞的木床。
这里是什么地方?积雪、密林、火堆,这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六匹快马、“武林三侠”和海东来师徒又在何处?为什么一觉醒来,一切都已经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龙七呆若木鸡般站在chuang上,额头上已微微渗出了一排排细密而冰冷的汗珠。
江湖上传言,有一种久已失传的秘法,可以缩地千里,也可以置地换之,就好像是“小鬼搬运法”这一类的奇术。但龙七自然不会相信这等荒谬而可笑的事情,他只相信证据,相信自己的心和眼睛看到的。
屋子的东面,开着一扇窗子,此刻是虚掩着的,一阵阵嘈杂、纷乱的声音就从窗外传了进来,显得非常刺耳。
龙七立即可以确定,自己正是被这些声音吵醒的!他跳下床,向窗口飞奔过去,探首一望,额头上的汗珠猛然间凝聚成雨,滴滴滑落。风雪依旧疯狂,呼啸着从他的眼前刮过,却已不能遮掩住他的目光。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老人、小孩、男人、女子、挑夫、过客……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行人来来去去,行走在这条热闹、喧哗的街道上,发出一阵阵杂乱而怪异的声音,刺得他双耳嗡嗡作响。
很显然,这是一个繁荣的镇甸。此时此刻,他本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究竟是怎么来的?“武林三侠”和海东来师徒是不是也到了这里?
龙七倏然转身,像一头受惊的野兽向门外冲去。他只冲出三步,突然又顿住了身形,目光落在西面的墙角上。屋子里的墙壁似乎最近才新刷的,洁白而光滑,但引起龙七的注意的却不是墙壁的颜色,而是一把刀,刀鞘古老,却是用绿鲨皮制作成的,露出来的一截刀柄光亮而洁净,那正是他的刀!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龙七猛然冲过去抓起了他的刀,然后又向门外冲去。他的手还没有碰触到那扇紧闭的门,门却突然自己开了——是被人从外面推开来的。
“扑通”一声巨响,一个人被去势如箭的龙七狠狠撞飞出去,落在了院子里的积雪上。
“哎呀!”那个人惨叫一声,挣扎着爬起来,口中不断地咒骂道:“杀千刀,入娘贼,发什么疯,赶着去投胎也得先喘口气吧……”
“你是什么人?”龙七的声音已冰冷。
那人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抚mo着被摔疼了的部位,理直气壮又没好气道:“你这人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把我撞成这样,不过来扶一把倒也罢了,居然还敢出言不逊恶口相向,真是岂有此理!”
龙七冷哼一声,沉声道:“我只问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手拍打着沾在衣衫上的雪花,冷冷道:“你看我这身打扮会是什么人?”
龙七瞧了瞧他满是油污的脸和衣裳,不由得微微一愣,失声道:“你是个店小二!?”
“你别瞧我现在不过是个跑堂的,说不准三五年以后,我就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至少要开五家像‘宝源酒楼’一样气派的大客栈……”店小二一脸怒色,神情之间却又充满了倨傲和自信,仿佛自己真的已经是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
龙七却已无心留意他这个人,急声问道:“这里是客栈?”
“废话,这里不是客栈,难道还会是你的家?”店小二已翻起了一对白眼。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当然是和你的朋友一起来的。”
“我的朋友也来了?现在他们的人呢?”
“走了,早就走了!”
“他们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店小二又翻了翻死鱼般的白眼,没好气道,“她们的脚又不是长在我的身上,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们的去向?”
“难道他们没有留下一句话?”
“好像是有的……”店小二想了想,慢慢道,“她们临走的时候,好像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龙七眼睛一亮。
“她们说,你是个骗子,身无分文,一无是处,千万不能让你在这里住太久,因为她们能为你付的房钱最多只有三天。”
龙七哑然无言,眉头已倏地拧紧。
店小二目光滴溜溜地转动着,将龙七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口中嘀嘀咕咕地说道:“看不出你长得还有几分人样,却是骗吃骗喝骗女人的软柿子,她们居然还肯为你付房钱,这两个女人是疯了还是白痴?!”
“你说什么?”龙七心头一震,大声问道。
“什么什么?”店小二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一大跳,猛然退出了两大步。
龙七踏上一步,沉声道:“两个女人?难道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女人,就是和我一起来的朋友?”
“当然就是她们。”店小二明白过来,心下稍稍镇静了些,脸上立即浮现出种暧昧的笑容,低声道,“这两个女人虽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长得实在不赖,就连‘春满园’里的头牌小怡红都没有她们那么出色的身材……”
“你是说是两个女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龙七的脸上已经完全变了颜色,显得焦急而不安。
“是啊!”店小二用一种奇怪又微带讥笑的眼神瞧着他,“当时你已经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就像是一条野狗一样,我真奇怪她们怎么不干脆一刀宰了你,反而要把你送到这里来。”
“除了我一个人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男人一起来?”龙七漠然无视店小二的不屑和讥笑,双眼中已渗出了血丝。
“没……没有!”店小二猛然一惊,又退了一步,吃吃道,“当日,你们就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决没有第四个人。”
当日?龙七的心突然已沉了下去,直落谷底,右手紧紧握住了刀鞘,手背上青筋条条浮现,一股冰冷的杀意不经意间从身上散发出来。
店小二仿佛也已感觉到了这股令人不寒而悸的杀意,忽然转身,撒开两腿就想逃去。
“站住!”龙七一闪身,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爷你……”店小二勉强镇定下来,额头上却已冷汗如雨,滴落下来,溶入雪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龙七一字一句问。
“今天是大年初八,大爷来到这里刚好已经三天。”
店小二还没有说完,龙七已经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
“疯子,这人一定是个疯子……”店小二长出一口气,身上一轻,忽然ruan绵绵地倒在了雪地上……
“今天是大年初八……”龙七的心头,始终萦绕着店小二这句话。
大年初八?换句话说,他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那两个女人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武林三侠”和海东来师徒此刻又在哪里?这三个疑问就像是可恶的魔鬼,一直纠缠着他的心灵。
这些事实在太过诡异、蹊跷,而且连一点线索都没有,龙七虽然是天下第一神捕,追踪术独步天下,但现在,他却是束手无策。
龙七就像是一匹疯马般冲出了客栈,冲出了镇甸,冲上了官道,一路向北,发力狂奔。他决定先找到那片密林再说,也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他想要的一点点线索。他的性命可以不在乎,但“万劫重生”这一次却是再也不能丢失了!
“神捕”龙七心细如发,断案如神,一生下过许多次判断,这一次,他的判断依然正确。沿着北方一路行去,奔出三十多里的路程,他就已远远看见了那座高山,高山脚下一条大道蜿蜒蔓延,正是通往他们六人当晚栖息的那片小密林。
站在密林外,龙七心头一阵狂喜,庆幸自己的判断没有出现错误。但在片刻之后,当他站在密林深处的时候,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手脚僵直,动弹不得,一颗心也已沉了下去,很快就被无情的风雪冻结。
那一夜熊熊燃烧的火堆,此时早已化成了一片片残灰湮没在了厚厚的积雪里,白雪茫茫的地面上,一个人的躯体如坟贲起,却已完全被积雪掩盖,看不出他究竟是谁?
龙七眼里似有某种奇特的光芒一闪而过,深深地长吸一口气,慢慢地移动着身形,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他扒开那人脸上、身上的积雪,呼吸在这一瞬间竟又突然停顿!
这个已经被白雪埋葬的人,竟是司马如龙。司马如龙脸色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肢体僵硬,显然已经死了,至少已经死去了二十四个时辰以上,但在如此严寒、风雪飘零的季节,他的尸体并没有发生腐烂,也没有遭受到毒虫野兽的侵害。
龙七的瞳孔慢慢收缩,提起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是谁杀了司马如龙?司马如龙已经死了,为什么却偏偏没有发现海东来和“武林三侠”的尸体?难道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此刻又去了何处?“万劫重生”是不是还在海东来的身上?想着想着,龙七只觉手心里已沁出了冷汗。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自己心里荒唐而可笑的想法,只因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武林三侠”也会像“中原四盗”那些鼠辈一样,觊觎人间至宝,有起死回生之奇效的“万劫重生”。
龙七努力让自己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着司马如龙的尸身,最后凝聚在了司马如龙的xiong口衣襟上,双目陡然扩张。在司马如龙的xiong襟上,居然别着一朵花,一朵正在怒放的紫罗兰!
在这寒风凛冽、百花凋残的季节,这朵紫罗兰居然还能迎风绽放,实在是种咄咄怪事。
龙七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原因,原来这朵紫罗兰花并不是真的花朵,而是用一种沉重的玄铁铸造而成的,无论风雪有多疯狂,都吹不落它的花瓣,它的芬芳也永远都不会凋零、消逝。
龙七从怀里拿出一只鹿皮革囊,小心翼翼地把玄铁紫罗兰装了进去,目中忧虑已浓得像是一团暗夜中的黑墨,化不开,也消散不去。根据多年来的经验,他已经看出,司马如龙是中毒死的,但这是种什么样的剧毒,他却看不出来。
这枚玄铁紫罗兰,究竟是一种淬有剧毒的暗器,还是一个人又或是一个组织的标记?龙七已经无心追究这东西的来历,但他隐隐猜到,这朵紫罗兰一定和海东来、“武林三侠”四人失踪有莫大的关系,也是追查“万劫重生”的唯一线索!
38。 第三章 杏伯
正月初八。雪,纷飞;寒风怒吼。
杏伯早早收了马车,大步走进那家比他自己的家还熟悉的小酒铺。
这也许是金陵城里最小最不成样子的小酒铺了,阴暗而肮脏,仅有的三张几子也已经很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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