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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上)-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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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无聊那你在这儿闲晃又是为了哪桩?不用好好养精蓄锐备战吗?」问着半隐在黑影中的人,徐晨曦歪着头趴枕在自己屈拢的膝头上,微醺的模样显得有些孩子气。
「我也想啊,可是这儿……」指指自己的脑袋,古天溟笑的有点无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把周公的位子都给占了。」
「怕阴沟里翻船?呵呵……原来也有你会怕的事情。」唇棱微勾轻笑出声,徐晨曦的表情显得十分开心,能看到这家伙的脸变成苦瓜样实是件再惬意不过的乐事,比起平常那种什么事都天塌不惊、一副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讨人厌样子顺眼多了。
「翻船?那倒是想也没用,敌暗我明,意外在所难免,再怎么多虑怕也枉然,我在意的是对方的身分和意图,那张帖送来的手法虽是青浥特有但却是好早前的旧路子,知道的全是本门长老级人物。」
「若真是他们之一所为,这么特别的手法岂不是不打自招?我真想不通这张帖的主人用意究竟为何……想挑起争端叫我们相互猜忌吗?我不认为这么简单。」
点指轻击着桌面,徐晨曦反复思索着那送上门的唯一线索,没留意片刻前还展眉扬唇的笑脸在月光下逐渐冻凝。
「还有那枚樱瓣的意思也叫人琢磨不透,若说是种标记,却偏偏没有人认得,若说不是我则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唉,要是爹在就好了,江湖典故什么的薛伯根本没放在心上记过,而情势未明前,门里其它的老人也不好问去。
伤脑筋呢,想了老半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想不翻船得靠点运气了,你确定还要跟我走这一趟吗?也许半途作东的会换成十殿阎王也说不定。」撇唇笑了笑,古天溟原想让气氛轻松些,谁知一抬眼迎上的却是双已然冰结的黑瞳。
好冷……环臂紧圈着膝头贴胸,徐晨曦面无表情地看着月夜下的那双红唇一张一合,至于内容说些什么他已没力气再去辨析,不久前的淡淡暖温霎时退得无影无踪,只剩噬骨的冰寒,冻得连心都发麻。
「带酒给我……是想套我的话吗?直接问就好了,何必还拐弯抹角这么麻烦?」缓缓地,染着疲惫的轻语淡淡自唇间吐出,徐晨曦神色木然地移开了对视的双眸,目光垂落在地上光影交接的模糊线上。
「呵呵……我原本还在想是不是该为白天你的信任道声谢,看来可以免了。」长睫轻颤着,勾扬的红唇笑的嘲讽也笑的有些凄凉。
终究,他仍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一个陌生人怎可能和偌大的青浥基业同放在秤子上衡量呢?他果然又是在作白日梦了,一场名为奢求的幻梦,徐晨曦用力握紧了搭在肘臂上的双掌。
明明已经一再提醒自己别接受那些旁人偶予的关怀,别接受那些一时兴起的温暖,为什么还会生出这种以为是一家人的错觉呢?
这般的痛……全是咎由自取……
「……你怎么总爱往牛角尖里钻?我没想要跟你问这些。」叹了口气,古天溟上前一把将那双自虐的指掌抓握在手里,单薄的白衫上圈圈红痕已渲染而出,尤其右臂更是湿糊了一大片。
抿着唇,古天溟知道那一晚的剑创大概又被扯裂了,微拧的双眉不由地又更锁紧了些。
关于眼前这男人,很多事他还在想,很多事他还在犹豫,在想清楚前他原该保持距离的,只是一看到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种比伤还要痛的忿怨,他就无法不跨过自己划下的界线。
「何必还要骗我……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只是单纯来找我喝酒赏月?相信你什么都不怀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我还没有天真到相信统领南水十八帮的人能有这么笨,笨到人都在面前破绽百出了还看不出不对。」
飘渺的语声幽幽喧吐着,任由血染的十指被人握在温热的掌中,徐晨曦没有丝毫的反抗。
摊牌的时候到了吗?在这风雨欲来的前夕?呵,姓古的还真捡了个良辰吉时……
闭上眼,薄唇微扬勾出抹浓浓的讽色,本就紊乱的心绪这下子更像是掉进了五彩染缸里,扰的找不出一块净白。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从前即使对擎云带着恨带着怨,不也隐忍着同他们嘻哈笑闹了近十个寒暑?这次不过数月而已,怎么却在重要的时候忍不住宣泄出了情绪?
扪心自省着,徐晨曦怎么也归咎不出个好答案,最后只剩下股自暴自弃的冲动。
当他徐晨曦这般好欺吗?恼得他性起,索性把话全摊开了讲,管他人信还是不信,屁股拍拍自此两袖清风再无半点责任,谁死谁活再也与他无关!
猛然睁开眼,黑瞳里空茫的幽泽多了抹星火闪烁。
然而当一想到眼前人了无生气横躺于前的模样,想到同胞手足伤心自责的哀容,点点负气冒出的火花转眼间又消失无踪,他没办法再由着自己的任性毁了这么多人。
一次错,已经太够,擎云也许不知,他有多感谢老天没让他那时的任性酿成无法弥补的缺憾,多感谢老天给了他可以后悔的机会。
「看着我!」
冰冷的面颊突然被阵温暖包覆着,徐晨曦不由自主地顺着这温暖施予的力道抬起头,一双同窗外子夜般深浓的墨瞳正溢满柔情地望着他。
「别把所有的事情全放在一块大锅炒,混得乱七八糟然后再来为难自己的脑袋,这种玩法脑袋再聪明都会被搅成浆糊的,懂吗?除非你想锻炼自己成为天下第一的笨蛋。」
「还记得在浔阳那晚我说的话吗?那时候如此现在亦然,我不会刻意隐藏自己对你作戏,我想……你对我也是这样吧?正因为不想藏所以才憋的差点没学火龙喷火。」
看着那双犹带伤痛的漆眸倏然大睁,古天溟笑了,笑如春风般煦暖。
「有这么好惊讶吗?刚刚不是才说我不笨的。」笑瞅着那双满满映着自己倒影的晶瞳,古天溟轻轻摩娑起掌下那片仍嫌冰凉的颊肤,「我不但不笨还聪明的很,只是懒得解释给人听罢了。」
「我当然知道我所有的问题你可能都有答案,我也知道你不开口是因为你不想骗我,至于你的理由……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啦,明知你不会说我又何必多费口舌,早知道我说一句你就想得十万八千远,我才不没事找话说,光跟你喝酒就好,省得让你这么……」
「骗人……我不信!」孩子般的负气言词,却是徐晨曦最直接的反应,眼前的男人温柔得叫他打心底感到害怕,怕一不小心就会陷落在这不属于他的温柔里泥足难拔。
梦醒后的幻灭,那蚀心的疼楚他一点也不想再尝。
「我才不信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找我喝酒,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累!」
「累,怎么不累?吃的差又睡的少还在马上连颠了四、五天,就算是铜铸打的也会软成滩烂泥。」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制住那激动紧握的纤长十指,古天溟合掌将这双巍巍轻颤的柔荑包覆在自己的两手间。
「我来,是因为我知道你没人陪着是睡不着的,而你的身体现在很需要休息。」
如中雷亟,徐晨曦不能置信地呆望着眼前面露怜惜的男人。
「别……再说……不要再说了!」猛然从那片温暖中抽出手紧紧环抱住肩头,徐晨曦窣窣抖着将自己蜷缩成团。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说!?为什么要那种表情看他!
死咬着唇,徐晨曦紧紧闭上眼,却怎么也无法再像浔阳那晚,用暗夜掩蔽一切,不看不闻。
为什么,非要残忍地借着外人的口逼他承认?承认他还贪慕着、还企盼着、还深深眷恋……
对于温情的需索,这颗心始终就不曾停下追逐。
连旁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寂寞他的渴求,他自己却还蒙着眼假装不见。
自欺欺人,何其的可笑……
嘲讽地一撇唇,徐晨曦缓缓睁开眼,仰首倚着窗棂远眺窗外的无垠长空,月华满映的墨瞳里一片坦然不再有挣扎。
「……古天溟,你到底什么意思?」
单刀直入问的直白,银白月彩披染的俊颜上一片漠然。
疲惫溢满心,他已懒得再去臆测这男人的心思为何,不想再去想那些撩拨心弦的话、那些莫名纵许的行为背后藏隐的又是什么。
反正不论古天溟图的是什么都无所谓,他徐晨曦有的也不过是副还会呼吸的躯壳,若还称得上有利用价值,那么就让姓古的拿去卖了也无妨。
睇凝着那双说不出倦意的死寂暗瞳,古天溟细细咀嚼着心底流淌过的复杂感受,有些东西……似乎不需要再花力气深究细索。
「不知道。」
敷衍似地虚应了声,含糊地说了等于没说,相较于沐浴在月光下人影的认真,半藏在黑暗中的男人显得漫不经心许多,惟独那双眼始终目光炯炯不曾稍移片刻视线,紧紧锁在披着层淡朦银彩的幽影上。
「你呢?你又是什么意思?浔阳那一回还有这次,你的反应都让我觉得你似乎在担心我?为什么?对你来说……我很特别?」
没理会耳边的声声质疑,徐晨曦依旧一脸淡漠地望着窗外斜挂夜空的硕大明轮,连眼眨都不眨一下,入定般的模样就似魂已出窍神游九天。
就在古天溟以为不会有所回应时,如扇睫羽终于打破沉凝地颤了颤,最后不胜疲乏似地缓缓阖上,而同时,一声近乎呓语的低喃也从紧抿红唇间轻轻逸出。
「……狡猾。」
才说什么都不问的,哪又来这么多的问号?分明是混水摸鱼故意对他的问题推搪打太极,果然下一刻入耳的就是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算了,反正我也没答出你的问题。」
哼,话都全由你在说,当然是算了。
「现在是睡觉第一,等这趟回来,我们再说个清楚。」
不满归不满,对于递过来拉他上床的大掌徐晨曦没有拒绝,只不过……
回来?还有这机会吗?
嘴角微扬,夜色掩蔽下的笑颜有着几分谑意。
而这悸动……又怎真说的清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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