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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慈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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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唧茶杯落地,摔个粉碎。将军府小姐慕容芫出嫁前的闺房外间小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因為姑爷景熠凡很忙,加上景府裡又无老经验的妇道人家帮手,所以孕中的芫小姐是回到娘家一一也就是将军府一一待產。
XXX
雁依吩带了各式零嘴来探望表妹,没想到,就在今夜,慕容芫要生了。
眾人忙进忙出,管家、奶娘、丫头甚至產婆都在等著,芫小姐要临盆了。应该是大喜之事,可是此刻,小厅裡的景熠凡、雁依盼两人,脸色都极凝重。
「你、你说什麼?」雁依盼颤抖著嗓音问。
「听说皇上这一回听了不少諫言,都对我叔父不利;皇上震怒,决定要严办我叔父。吏部都在传说,可能要问斩。」年龄与雁依盼相近的景熠凡,眉心锁出了深深的刻痕。
这阵子他除了公忙之外,家裡妻子即将生產,偏又遇上叔父景四端出事,四处奔走打听,劳心劳力之下,年轻英俊的他也憔悴了。「啊一一」產妇的疼痛叫声从内室传出,景熠凡立刻从椅子上猛然弹跳起来,张惶失措地往裡头看。
他跟叔父景四端其实眉目间十分神似,只是,像这么老成忧虑的表情,在景四端脸上从不会出现。那人总是带点调侃戏謔,好像天大的事都无所谓。
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一他可曾皱眉过曾经亲密的枕边人,居然倒打他一耙,上奏本狠狠参了他,导致现在不可收拾的结果,他可怨她本来以為景四端只是会被重罚,赔钱或丢官了事;没想到、没想到……
「痛死啦一一我不要生了一一」尖锐的叫声又传来一凄厉得让雁依盼脸色更加苍白。
「小姐,小姐现在别叫,省点力气呀!」
「是嘛,外头老爷、夫人、姑爷都在等,芫小姐,千万忍一忍,别吓坏他们,」奶娘、请来的產婆等等全都围绕在旁,好声相劝。
「谁是……小姐啊我要还是小姐的话,哪能生孩子!」慕容完就算在阵痛了,还是刁钻依旧,一面喘著一面骂。
「是是,少夫人撑著点……」
「啊一一又来了,痛死人啦一一景熠凡你这混蛋、杀千刀的,有本事你自己生一一」景熠凡脸色一僵,想笑又不敢笑,一脸尷尬地望望表情木然的雁依盼。
「我先走了,你们正忙。芫表妹一定会顺產,不会有事的。过几天我再来探望她。」雁依盼起身,静静地告辞离去。
此时此刻,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人家是在生孩子,大喜事一桩,她愁著一张脸实在太不适合;追问景四端的状况更加奇怪,万一景熠凡反问一句「你為何如此关心」,那她该怎么答
何况,让景四端知道了,大概又是扯著嘴角嘲笑她猫哭耗子了。他就是这个死样子,劝他不听,骂他也没用.硬是要偷鸡摸狗一一
蠢的是,她即使在拟参本的时候,写得义愤填膺,却也一路从第一个字哭到最后一个字;眼泪不小心把墨蹟晕开了,还得裁纸重写。為什么他不是光明正大的好人為什么她偏偏爱上一个短视近利、眼中全是钱、会拿官架子欺压地方小官、收取贿款、甚至跟奸商勾结的烂人
低著头从明亮的厢房走出,将军府的长廊上点著一盏一盏的灯笼,灯火通明,照亮这条长廊。今夜一直有人来来去去,她安静地走著走著,直到长廊曲折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停步了。
一个英姿颯颯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现。两人隔著好几盏灯笼的距离,遥遥相望著。那人,是慕容开。
她真的对慕容开没什么记忆了。离开京城前,她一直在自己的泥沼中苦苦挣扎,根本没有餘裕注意身边的人。只模糊记得这个远房表哥一直是将军府的骄傲,自小就生活在眾星拱月之中,永远是注意力的中心,跟在角落安安静静旁观的雁依盼,根本凑不到一起。
但旁人都说他喜欢她。听说她私逃出京之后,慕容开还大大发狂了一次,闹得景府、将军府都知道了。
外表如此刚健颯爽的男子,在她面前,竟然一直如此含蓄。对於他,雁依盼心中充满了歉意。
「表哥。」她盈盈下拜,温婉轻道:「许久不见了,近来一一」慕容开表情肃穆,彷佛没听见似的,重新提步就走,从雁依盼身旁经过,竟是没回应,也没多看她一眼,视若无睹。
她僵在当场,脸上的微笑也僵住。
至此她清楚知道,自己曾经重重伤了他的心。
情爱伤人,莫过於此。她爱的不能相守,爱她的又无以回报无论爱或被爱,结局都是伤心。
春衫薄,她在晚春的夜裡,瑟缩仓皇离去一脚步立见有点踉蹌。
数日后,当老姜带著雁依盼的金鐲来求见时,雁依盼的心更早沉落了深深的穀底。
她在自己家裡破旧的花厅招间老姜。这个沉默的中年汉子曾经一路守护她的安全,无论在什麼情况下,不管她以什么面貌出现,老主文都不曾多说、多问过一句,当然也不可能加以批评。如此好人,雁依盼对他心存深深的感激。
「姜护卫,请坐。」
「雁小姐不要客气,还是叫我老姜即可。」老姜一点也没有因為换上了体面的衣服,多了御前带刀侍卫的头衔就有什么不同,依然还是那个谨慎而恭敬的老姜。
只见他和过去一样,坚持不肯跟小姐平起平坐,守著下人的本僕.就站在雁依盼座位旁。
等丫头把茶奉上、退出去之后,雁依盼摘下头上的银簪,慢条斯理地试过一杯,确认没被加药加料之后,这才请老姜喝,
她知道自己母亲可能就躲在窗外偷窥。这段日子以来,母亲有如小老鼠一样,畏惧她的眼色,总是躲得远远,母女俩即使住在一起,也有如陌路人。
雁依盼不在乎。自从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夜之后,她再也不信任厨房裡端出来的任何饭菜茶食。
其实这样最好。真的。
老姜沉默地看著这一切。连在自己家裡,雁小姐都无法安心自在。她试茶的手法很纯熟,彷佛这样做早巳成了习惯似的。
他没有喝那杯茶,只是掏出了慎重收在怀裡的金鐲,搁在桌上。
「景大人要还小姐的。」
雁依盼眨了眨眼,无用,眼前模模糊糊;又用力眨了几下,还是一样.
她的手彷佛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也没办法拿那只金鐲。
这只给景四端骗去的金鐲子,造就了往后多少次两人之间的拌嘴与调侃,他就是不肯还她。到后来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小小情趣,每次提起来,总是少不了一阵斗嘴调笑。她闹他,他也就顺著她闹,变相的任她撒娇。
他总是这样哄她骗她,把她一颗心也哄骗走了。
而今,鐲子送回来了!这代表著什麼呢?
「他……可是要被降罪、受罚了?」雁依盼的嗓音细如蚊呜。颤抖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是。」老姜从不多说废话,也不绕圈子,简简单单一个字做问答。
「会、会是重罚吗?」
老姜这次没说话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会有多严重难道,直的要斩首吗雁依盼心中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该怎麼反应、如何预测。只知道,胸口猛发疼发慌,鼻子好酸好酸一一
没道理呀,她上奏就是要他得一点教训一别这麼贪财、败坏朝纪呀
雁依盼一生最恨的,就是以钱财或权势压迫弱小的人:她真的看多了。父亲努力巴结的亲朋好友有怎样嘴瞼、父亲对母亲又是怎样的嘴瞼,母亲守寡后结交的男人,一个个又是怎样的嘴脸,她全都看在眼裡。
如果她会因為儿女私情而隐忍不报,任景四端继续仗势欺人的话,那她就不是雁依盼了。
可是、可是……
原来做了对的事情、帮助了天下人,却帮不到自己的感受,是这麼无奈,还带著深深的酸楚。
「老姜哥……我可以……去看他吗?」她抬起头,明媚大眼中闪烁著晶莹水光,却依然强忍著不肯哭,让人看了心疼极了。
老美不是铁石心肠,但这种时候,也只能摇头。
「已经被押到刑部死牢了,不方便。」他简单地说。
闻言,雁依盼的脸蛋整个没了血色。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甚至眼前冒出了金星;就像是被人兜心揍了狠狠一拳。
已经被送到死牢.那就是已经确定刑度,这几天就要处决了。
雁依盼静了很久很久。
「是吗那我知道了。」最后,她轻声道:「谢谢老姜哥特地把鐲子送回来,请转告你家大人,我收下了。」
「小姐请保重。」老姜恭谨地弯身鞠躬,之后,悄然无声地离去。
那一夜,雁依盼在镜前整妆之际.发现自己似乎有了老态。
才双十年华,正应该是娇媚绽放的如花美貌,在镜中却憔悴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本来就纤瘦的身子更加荏弱,瘦损了不少,一双乌黑的眼睛更大了,脸颊微微凹下,表情淡淡的。
她对著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犹记得在梅县时,晨起梳妆,景四端会懒洋洋地在她身后欣赏。待她画了眉、点了唇之后,他会故意调侃几句:「打扮得这么美艳,是打算又要去青楼兼差赚银子吗?」
「不多赚点,怎么供得起你这贪得无厌的小白脸?」她半真半假地回敬。
说完,两人会在镜中相视一笑。唇枪舌战就是要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否则有什么意思呢
即使心底清楚知道他不是良伴,却还是失落了一颗心,再也追不回来。鐲子可以还,可是其他……不想了,再想也於事无补,既然做了,就该承担后果。雁依盼不后悔。
她母亲是不是也有著类似的心情嫁了一个连空壳子都没有的夫君,成天為柴米油盐担忧烦恼,还要努力打点门面,甚至偷偷接以前尚功局姊妹转介来的绣件,贴补家用.努力让落难皇族的雁父在亲友面前不至於抬不起头。她后悔过吗
也难怪她母亲对钱极為看重,因為吃够了苦头;希望女儿飞上枝头、嫁入豪门当少奶奶之外,最后还為了米商有钱,不惜使出可怕的手段一想要让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雁依盼从命下嫁。
雁依盼自小真的看多了為了钱而卑贱的事,所以,对一个人的操守特别严苛。当官就是要清廉,否则,不如不当。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安静地换上一身嫩黄衣裙,梳好头、重新整了妆,在夜深人静时刻,悄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顺著走廊往前头走。
雁府其实只有两个下人,此刻都睡了。她孤独的身影投在地上,摇摇晃晃地。最后,雁依盼走进了已经多年都心生抗拒、不肯靠近的绣房。
轻轻关了门,她以手灯点起桌上陈旧的油灯,照亮了满室全綾罗,放眼皆绸缎的绣房。
只是,再精緻华丽的綾罗绸缎也全蒙了尘,旁边的绣架、梭一捆的绣线都遭虫蛀,原本润泽美丽的顏色,早已黯淡无光。
雁依盼随手翻了翻,想起母亲曾一面刺绣,一面对著年幼的女儿讲解什么是头蚕、二蚕,什么又是合罗、串五、肥光;丝要怎么练熟,熟了之后还要晒乾,乾了之后还要用大蚌壳磨光……小小年纪的雁依盼就会用清脆声音答出七种緙丝技法:有平织、摜、盘梭、搭梭、构、结,跟子母经。
「盼儿真聪明。」母亲彼时会手上一面忙著活计一嘴裡一面称讚女儿,然后幽幽叹气,「这么伶俐,以后可得选个好夫君嫁,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不像你娘,这麼笨一一」
不管是愚笨或聪明,结局却都相仿。所爱非人。
她信手翻著那一匹又一匹的蒙尘美布,细看上头绣的花样。最后选了一匹看起来最坚固的丝料,缓缓展开,手持有些生銹的铰剪,慢吞吞地剪啊剪,剪出了一长条。图案都给剪开了,看不出原来绣的是鸳鸯戏水,还是松竹长青。
然后,她仰首,握著丝布条的一端,将另一端拋过了头顶的横樑。提裙踩上了高竹凳,纤手使劲,将布条两端打成一个死结。
就这样吧。就随他去。把这一命还他,也就是了。
雁依盼吹熄了灯,四下陷入她最恐惧的黑暗。再过一刻,她就再也不会恐惧了,也不会生气、伤心、痛苦、自责、矛盾,更不用受刻骨相思的折磨。
布结往洁白的颈子一套,凉凉的丝料贴上她喉头。只要把凳子蹬开,只要用力一踢……
「慢著!」似乎有人在狂吼,门也被猛地撞开
但雁依盼已经闭上了眼。
她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但愿在地府能与景四端早点相见。
第九章
    雁依盼没有死成。连寻短都失败,她真是啼笑皆非。
救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母亲。
雁母抢进房去,第一件事便是眼明手快地抄起剪子,爬上桌面。伸高手铰断了丝布条。饶是如此,雁依盼白皙的颈子已经给勒出了深深的痕跡。
雁依盼重摔到地面,晕了过去。等醒来之际,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母亲、丫头跟管家都在她床前,大概是合力把她扶回来的。
啊。所以没死吗她费力睁开眼,恍惚地望著眼前三人:管家很老了,鬢髮皆白;丫头吓得面无血色,眼眶红通通;而憔悴苍老的雁母,则依然还是小老鼠的模样,微低著头,不敢正视女儿。
「醒、醒了就好,漾喜,去泡热茶给小姐喝。」
「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还是煮点寧神汤一一」
「这时候上哪儿请大夫三更半夜的,明天一大早……」雁依盼打断低声交谈的三人,「都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因為伤了喉咙,说话顶吃力,还沙哑著,雁依盼有点不认得自己声音了,
「盼儿…」雁母往前一步,伸手想摸摸女儿,却又在雁依盼的眼光中胆怯地收回。
「我真的没事,让我睡一下吧。」
说完,她翻过身,不再多讲。因為她不要母亲用那么悲伤的眼眸看她.也不要她合著泪问雁依盼為了什么这麼傻。她该如何回答说是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就跟母亲一样
她的咽喉痛、额头痛、全身都痛一但这些痛绝比不上心口一刀一刀般割著的尖锐伤疼;难受到喘不过气一叫不出声,却又得不到解脱。
熬了一夜,天总算亮了。濛濛晨光中,显然也一夜没睡的雁母带著丫头悄悄的进来。雁依盼是闻到鸡汤味道才迷迷糊糊醒觉,一翻身,母亲就在眼前,担忧而惊惧地望著她。
「我、我让漾喜燉了补汤一你多少喝、喝一点。」看女儿静静回望著她们的模样,雁母赶快加了一句:「你若不放心一我先喝给你看。」看母亲抢著喝了一口还冒著烟的鸡汤,烫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还硬忍著把滚烫的汤吞下去,只為了取信女儿的情景,雁依盼的心好酸好酸。
母女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她的母亲很傻、很笨、很软弱,少时脾气阴晴不定,中年之后耳根子极软,也许做过很过分的事,但可恨的是,再怎麼样坏,依然是她的母亲。
就像她恨景四端,却无法决然离开他。一直自詡坚强的雁依盼,其实,也只个寻常女子。
看女儿依然不出声,只静静望著自己一雁母又退缩了。她被烫得口齿有点不清,胡乱说道:「没关係,你若不想喝就、就算了。我……那我去……我就出去了。」
「娘,等等。」雁依盼终於开口,叫住母亲,「我要喝。」雁母先是僵了一下一然后缓缓回身。由丫头手上接过鸡汤,抖著手端了过来。然后在床沿坐下,一口一口吹凉了.喂自己的女儿喝下。
真的无所谓了。鬼门关裡绕丁一圈回来,就算母亲真的又要下药,她也无所谓了。如果嫁给有钱人能让母亲开心一点的话一有何不可
那鸡汤裡似乎真的有下药,雁依盼喝完,昏昏沉沉的又睡著厂。但她一点也不掛心。睡著也好一醒不过来更好,如果做梦能梦到那个可恶的冤家,那她可以一直睡,一直梦下去…
夜裡,景四端真的来人梦了。
他还是一身瀟洒长衫,倜儻依旧,俊美如昔。微微挑著眉,唇际掛著若有似无的嘲謔笑意,似乎在说:瞧瞧,没了我在身边,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落魄模样?
「我以為你会是个无头鬼。」雁依盼撑起身子,脱口而出。
景四端眼中笑意更浓。「我要是成了无头鬼,全都是拜你所赐。参本写得挺好,把我的恶行全写得清清楚楚,皇上看了,不斩我都不行。」几年了呢习惯用假笑代替眼泪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年她甚至以為自己不会哭了,不过此刻,眼眶热了起来,泪珠在她还没醒悟之际,就已经滚落脸颊,跌碎在衣襟。
景四端走近,在她床沿坐下,叹了一口气。「哭什么呢你不是很希望我被斩首,从此再也不能鱼肉乡民、作威作福吗?」她点头,但眼泪却落得更急。
「还是没看到无头鬼,心底不甘愿、顶失望?」他伸手帮她拭泪一嘴裡还是不饶人地调侃著,「我先告诉你,无头鬼挺可怕,你看了会吓坏的。」他的手很温暖,轻轻捧起她的脸蛋。然后,他修过身轻吻住那颤抖著、毫无血色的柔软小嘴。
两人都尝到眼泪的咸涩,景四端不在意,温柔但坚持地吻她,舌尖勾诱著她的,缠绵刻骨一难分难舍。
恍惚之间,雁依盼却隐约觉得不对。若他真是鬼,怎会如此温暖熟悉他抚著她瞼蛋的大手、他的唇、他的吻、他的胸膛……都热腾腾的,阳气可重,哪有一丝一毫鬼气
柔弱无力的小手慢慢攀上了他的颈一轻轻抚摸著。肌肤光滑坚实,别说砍头了,连一点受伤的痕跡都没有。
景四端的手也在抚摸她的玉颈,那儿被勒出了一道深深淤痕。他怜惜地轻抚著,然后又温柔地以唇代指,吻了又吻,百般不舍。
「真是个傻姑娘。」他低低说,不再有调侃取笑之意,而是深沉且认真地说:「要是没人救你,我们这会儿连面都见不著一了。你聪明了一辈子,怎么这会儿傻成这样?」
「嗯……等一等……」雁依盼从迷雾中慢慢醒来,猛力一推;可惜身子虚弱,有人的胸膛又有如铜墙铁壁一样,硬得推不动,反倒让她累得直喘。
但喘归喘,她仍提气娇斥道:「景四端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该被斩首了吗?」
这问题逗得景四端大笑,他把额头靠在她纤细肩头,笑得全身发抖。
「你连自己相公都不知道是人是鬼亏你生得」脸聪明相,肚子裡是个草包哪。」他又狂笑了好半晌,才喘息著说:「我的项上人头安稳得很一可以跟你再纠缠个几十年没问题,你别想就这样摆脱我。」
「你……你……」雁依盼震惊到说不出话一瞪大一双乌黑的跟,眨也不眨地,就像中邪了一样。
「唉,看来不好好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明白的。」
XXX
简单来说,这一切都是计中计。
追查赵爷到中途,发现他跟朝中重要人物有勾结,否则不会每次被调查都全身而退。景四端奉命去追,布下了局,扮演著小贪官的角色;而赵爷自然有管道得知景四端的真实身分。景四端索性将计就计,顺势而為,装作身分被揭穿、却依然被赵爷重金买通,想要分一杯羹的模样。
在这时候,参本送到皇帝面前。景四端演出来的恶行,包括跟赵爷共谋的部分一全部鉅细靡遗地被写了出来。很显然有人想藉皇帝之手,除去这个碍事的景四端一一
景四端说得轻轻鬆松,雁依盼听了,却觉得一阵晕眩。
「你该不会以為……那个本子,就是我写的吧?」
「确实曾经怀疑过。」这种时候还开玩笑,景四端真不愧是景四端。
看小姐娇容一惨,咬著唇,含怨望著他的模样,景四端无奈地把手一摊。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因為很多内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悉,也可能是捏造罪状。像军马这桩大买卖,两本都写得极為详细,对照之下,清清楚楚。你会知道那是天经地义,但另一本,就绝对是幕后关係人写的了。皇上故意放出风声说要斩我,我被押到死牢去之后,那人料定没事了,就立刻跟赵爷联繫,準备进行军马的生意,我们这才抓到他。」
「那人,到底是谁?」
「就是吏部的右侍郎。」
闻言雁依盼大吃一惊,掩住了嘴。
吏部选官一向以清廉為首要条件,没想到,竟是仅次於尚书的右侍郎内神通外鬼,勾结营私一做出这麼p的事来
「他在朝中也很有地位,要疏通非常方便。这几年来一私下收受的款项大到不可思议,我收的那些小钱,比起右侍郎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一一」结果,这一段话又说红了雁依盼的眼。不是伤心哭泣,而是气红的
「小钱小钱就可以贪吗?」她的嗓音在发抖。,
「我是為了查案……」
「不管為了什麼,这都是极卑劣的做法!」雁依盼怒斥,惨白的小脸正燃烧惊人的怒意。「你知道钱有多重要吗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点点小钱,但对那些小官小民而言,说不定是极其辛苦,才凑出的银子,只為了贿赂贪得无厌的恶官。你就这样一路大方收下?」
说完,她喘得几乎无法呼吸,狂咳起来。景四端倒了杯茶给她,被她挥开了,不愿接受他的照顾与抚慰。
景四端也不在乎,随便擦了擦泼出来的茶液,重新在床沿坐下。他探身过来,握住雁依盼的肩,强迫她与他对望。
然后,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著:「你仔细回想,我何曾占过任何一个清官的便宜我收银子的,全是追查名单上的贪官。若不在名单上,就算经过当地,也都不敢去叨扰,寧愿自己花钱住店。而所有打尖投店,哪一次不跟店家算得清清楚楚?」
「就算你是在查案,就算是贪官,也不能收人家的钱一一」
「那全是办案的手法!」景四端紧了紧手劲一语气也罕见地认真。「钱全都扣在刑部,一毛也没用谁给的、给了多少、何年何月何日,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大可去比对一番,反正这些帐你也一笔一笔全都记下了,不是吗?」
「你一文钱也没用?」雁依盼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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