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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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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曲同秋醒得比较早,就让那男人继续睡著,自己去多做了一份早饭,以防庄维醒来会肚子饿。
而庄维一直在沈睡,曲同秋三番两次到床边小心翼翼看他,想等他有些醒意了就去替他热一下早点,好让他一刷完牙就刚好能吃上热的早餐,毕竟冬天东西凉得太快。
床上的男人到中午也未醒来,曲同秋守了一上午,也不忍心打断他的睡眠,便起身悄悄去做午饭。
怕声响吵醒那男人,曲同秋就关了门在厨房里炒菜,爆了一把辣椒就有点呛,开窗子散了半天的烟。
等一切都准备好,端著米饭推门出去,却看见庄维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起床了,也换好衣服,衣冠楚楚的模样。
“啊,”曲同秋看他一手拿著电话,一手打开鞋柜挑鞋子,不由问,“是要出门吗?”
“嗯,去见个朋友,”庄维转头看他一眼,“你都做好饭了?”
“我做了香辣虾和椒盐鸡脆骨还有冬瓜海螺汤……”
庄维摸了他的脸:“都是我喜欢的,嗯?”
男人有些局促,他还是不善表达,但只要长了眼睛和心的人,都看得出他那点期待。
庄维看著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摸一下他的头发:“其实我也没什麽事。你想我陪你,那我就不出去了。”
两人坐在一起吃著饭。曲同秋的厨艺以家常菜的水准来说,算是很好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饭。这也是时间给他带来的不多的财富之一,是他身上难得的长处。
他没有什麽比别人强的地方,没法和楚漠比。只能做自己所能做的,尽他的力量去对庄维好。
他希望庄维能感觉得到。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两人在沙发上对坐著,一时竟似乎有些无聊起来。以往庄维喜欢袭击他,时不时就趁他不备把他按倒,未必真的做什麽,但赖皮著纠缠著,混乱里时间很容易就过去了,也热闹。
而现在这麽一人一个位置端正坐著,突然就觉得房间变得更空更大,也更安静了。曲同秋在冷场的静默里略微无措,庄维也并不自在,两人目光相对上,便都立刻笑了一笑。
“看电影吗?”
“好啊,你想看什麽片子?”
庄维这比起平时分外的温柔和客气,让他都觉得有些慌了,忙从架子上随便拿了一张:“这个吧……”
影碟机开始工作,电视屏幕上开演了冗长而晦涩的文艺片,背景单调,分镜诡异,情节跳跃,人物也谈不上悦目,说著难懂的语言,用尖锐的声音发笑。两人安静地看著,尽量专注在盯著屏幕,做出投入情绪的样子。
电话又响了,庄维拿出来看了看,先是按掉铃声不予理会。过了一阵,铃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庄维还是接了,“嗯”“啊”著,起身开门,到阳台上去说话。
曲同秋略微紧张地坐著,已经不知道电影在演什麽,等庄维重新推门进来,把手机收回袋内,低头看著他:“不好意思,我得出去一趟。”
“嗯。”
“你不用做我的晚饭了。”
曲同秋又应了一声,送庄维到门口,看他穿鞋子,开房门,他不能问他要去哪里,只能在身后问:“你晚上,什麽时候回来?”
庄维看了看他:“也不会太晚,不过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嗯……”
庄维走之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曲同秋觉得,那还是有些温柔的。
然而这天晚上等到很晚,庄维也并没有回来。
曲同秋熬不住,钻进被子里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天上的颜色微亮,淡淡的发青。庄维也还是没回来。
曲同秋忽然感觉到了什麽。
但那终究只是一种感觉,还不是事实。所以他还是认真做了两人份量的饭,菜色完全不敢马虎;房间也打扫得很干净,该擦的都擦了,该洗的都洗了,他能做的都做了,等著被检阅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他就在那等著,等得都有些发愣。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细微声响的时候,男人就像被从冰冻的呆滞里点醒了一般,一下子站起身,连眼睛都活过来。
推门而入的果然是庄维,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的英俊和高尚,只有头发比起平时略微有些乱,连同他的表情。
“你回来了。”
“嗯,”庄维回应著,眼睛却并没有看向他,“曲同秋。”
曲同秋看著他,等待著。
“你还没有爱上我吧?”
曲同秋“咦”了一声,意识到那腔调中的怪异。那并不是询问的口气,或者说,并不是想要一个肯定答案的口气。
庄维又急促地问了一遍:“你现在还没认真爱上我,是吧?”
曲同秋突然之间明白过来,“啊”了一声,一时没能说出话,庄维又迅速说:“还没爱上那就好。”
对话匆匆就被强行结束了。
曲同秋声音还在喉咙口,张口结舌地愣著,望著庄维。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他才领会过来,其实并没有人真的想听他说。於是又“啊”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他就再没有声音,只看著自己的手,而后低头去看著地板。
“曲同秋。”
男人没有反应。
庄维在他面前蹲下来,抬头去对著他的躲藏在阴影里的脸。
曲同秋掉转了眼光,并不想看他,但是看见他衬衫领口泛著黑色的,明显的洞。
那是躺著抽了一晚上烟,被烟灰烫出来的。曲同秋微微抬起眼皮,用发红的眼睛看著蹲在面前的男人,庄维也望著他。
“曲同秋。”
“……”
“我还是会带你去美国,我会照顾你。”
男人把头低下来:“……不用了。”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没关系。”
两人都没再说话,庄维突然伸出手去,两眼通红的男人挣扎著抵抗,却终於还是被抱住了。
庄维略微粗鲁地用力搂著他,勒得死紧,直到他怎麽努力都动弹不得,自己胸口也被那瘦骨嶙峋的身体硌得发疼,而后低声说:“曲同秋。”
“……”
“曲同秋,我那时候,不是在骗你。”
男人被死死闷在他怀里,呼吸困难地,过了许久,才能含糊 “嗯”了一声,声音发抖。
“你跟我去美国吧,只做朋友也一样的。楚漠不会介意。我有很多房间,你可以和我们住一起。反正你也不喜欢和我做爱,只生活在一起的话……”
庄维说得急躁,渐渐的却也没了声音。
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这男人最起码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不能因为有著几分喜欢,舍不得扔掉,就硬养在家里。不是给他一点饭吃给他一个窝住,就能占有他的一生。
这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也有一点和他们平等的,作为人的尊严。
快要窒息的时候才被放开,曲同秋艰难地大口喘著气,而后看著庄维突然站起身,去拿出支票本,找到一支笔,迅速写了个数字。
两人都各自发著愣。过了一会儿庄维才用力签了名字,撕下那张支票:“这个你拿著。”
曲同秋被烫了似的,立刻把手往后缩著,不肯接。
庄维的手还是伸在他面前,低声说:“你拿著。”
“……不用了。”
庄维抱住他,硬从他身上搜出瘦瘪的钱包,打开来,将支票折好放进去,而后要把钱包塞回到他衣兜里。
“你用得著的。”
曲同秋只拼命躲著那装了支票的钱夹,小声地:“不用了……”
庄维还在固执地抓著他:“你用得著的。你做一点小投资,或者直接花了,都能过得好一点。要是你钱不够,联系我。这是我应该的。”
“不用了……”
钱包终於还是被塞进他口袋里,男人没再说话,认命似的,眼里渐渐满是泪水。
“这公寓下个月的租金我缴过了,你可以住到那个时候,慢慢再找地方,或者换个城市住……你也可以去乡下,那钱能买大房子,再……”
庄维停住了,像是说不下去。在忍耐的沈默里,声音变得嘶哑:“你会过得好好的吧,曲同秋。”
“……”
“你恨我吗,曲同秋。”
曲同秋红著眼角,看著那满眼也都是血丝的男人,终於无声地摇了头。
他什麽都没有了。但这好歹是光明磊落的结束。没有什麽欺骗。欠他的也偿还了。庄维对他,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来得好。他是他这辈子遇到的,对他最仁慈的人。
夜里庄维抱著他睡了一晚上,这次没有做爱,只是抱著,怕他冷似的,紧紧握著他的手掌。他在那最后的暖意里睡著了,还做了个梦。
朦胧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屋子里光线昏暗,庄维却已经穿好衣服,在床边坐著,轻声叫他的名字:“曲同秋,曲同秋。”
“嗯……”
“我要上班去了。”
“啊……”曲同秋略微清醒,也想跟著爬起来,“……几点了?”
庄维用不大的力道按住他肩膀:“今天没什麽活要干,你休息吧。再多睡一会儿。”
曲同秋在那从未有过的温柔眼光里,又慢慢躺回去。
庄维替他把被角压实些,坐著看他,手在被子里握住他的。那种温柔就像做梦一样。
“冰箱里有菜,要是你不想做,就叫个外卖,冰箱上有贴电话号码,你知道的。”
“嗯。”
“今天会降温,你在家别舍不得暖气。”
“嗯……”
“记得吃饭。”
“嗯……”
庄维又看了他一会儿,俯下身,亲了他的额头。
温暖的触感让他几乎要生出点希望来。庄维却终於放开他的手,站起身,低声说:“我走了。”
曲同秋最后“嗯”了一声,看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开门的时候带进来一点清醒的冷空气。 天快黑的时候曲同秋才起了床,摸索著穿好了衣服,习惯性地把床整理好,收拾了屋子。再给自己烧了水,煮上一碗面条,坐在桌前慢慢地哆哆嗦嗦吃下去。
寂静里只有吃面的单调声音,和墙上挂锺几不可闻的声响。从今天起他要一个人生活了,必须习惯这种安静。
吃完了他还洗了碗,然后坐著,手放在膝盖上,呆想了半天。
原来的人生道路完全错了,於是他选了另一条,结果也是错的。他在这些不曾停止的错误和失败里,渐渐直不起背来。
他一直都只简单地,像一头老牛一样生活著。套上犁他就往前走,直到太阳下山才停下来休息,吃完得到的草料就又过了一天,日复一日。
他只知道人生需要努力,只要努力了就好,一定会过上好的生活。
最后他得到的是一张支票。
曲同秋按著口袋里的钱包,看著窗外发呆,眼睛周遭是圈不浅的黑色。他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而因为撑不起来,整个人显得更干瘪。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几声之后转入答录模式,等庄维的嗓音说完“请留言”,接下去便是等待著的微妙的空白,安静里有些轻微的沙沙声响。
曲同秋隐约听到一点熟悉的呼吸声,一时像是有了幻觉,而竖起耳朵。那点呼吸声终於清晰起来,而后变成一个熟悉的稚嫩的声音。
“爸爸。”
男人像被雷击中一样,一瞬间僵著挺直了背。
“爸爸,你现在好不好?我住在任叔叔家里,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我有变胖,也有长高。上学期我的期末成绩总评是第一名,爸爸,我要开始多修课,早点把书念完,然后就可以工作赚钱,你不用再替我交学费……”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声音变小了,“爸爸……”
男人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电话,嘴巴不自觉微张著,僵著不敢动。
小女孩带著哭腔说:“爸爸,你是不要我了吗。”
“……”
“我想你了,爸爸……”
曲同秋全身都哆嗦起来,站起身的时候几乎绊了一跤,连滚带爬地到了电话边上,然而来不及接起来,只差了一点,那边已经结束留言,挂断了。
男人在话机前面蹲著,像在梦里似的。他还有他的小女儿,她竟然还是牵挂著他。黑暗里像是有了最后一道光,突如其来的生的希望让他战栗著,简直不敢相信。
话机表面都因为他凑近了的热切呼吸而起了层雾,他还在等著,不知道该不该回拨。他想著女儿,也许她仍然只当他一个人是父亲,她并没有变成任宁远的女儿,她还是原意跟他一起生活,虽然过得很不富裕,要吃种种的苦。
等待里不自觉地按著装了钱包的口袋,里面有一张并不光彩,却能负担起女儿将来留学费用的支票。冰凉的手掌也发起热来。
电话再一次铃声大作,只响了一声,男人便急忙接起来,抱著听筒,声音克制不住地轻微颤抖:“喂?小珂?”
那边静了一下,而后是低沈的声音:“曲同秋。”
男人被冻住了似的,顿时没了动作和声响。
“你也该知道了吧,小珂她还是想著你。”
“……”
“你很久没见她了。我知道你很想见她。其实她很需要你。”
男人没说话,只有握著听筒的手上青筋突显著。
那边也略微顿了一下:“我也需要你,来帮我照顾她。我一个人有些做不来。”
“……”
“也许你更想带她走。但这对她和你都不是好事。所以我不会赞成。”
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暴突的经脉清楚地浮在额头和手背上。
“你也明白,她在我这里能过得很好,而你如果能来陪著她……”
男人红著眼睛,咬牙切齿地:“任宁远。”
那边静默下来,等著似的。
“你不要……这样利用她……”
任宁远沈默了一阵:“你不想和她一起生活吗?”
男人喘了一会儿,费力地:“我……很快……要去美国……”
那边又是短暂的沈默,而后带了点怜悯的意味:“楚漠已经告诉我了。他和庄维在一起。”
男人没再说话,失去了声音的死静。
“你需要小珂的,”任宁远又顿了顿,“曲同秋,不如,过去的事,让它过去。我们重新来过。”
电话那头一点声息也没有。
“我过去接你。你等著我。”
任宁远比预计的多花了些时间才到达庄维的公寓,在雨天的交通状况面前,谁都没有特权可言。
门铃按了很久都没有反应,等叫来房东来了门,屋里却是漆黑一片,曲同秋已经不在了。
他们没再找到他,三个人在屋内相对著的时候,在那一些难言的尴尬之外,都有著各自的微妙情绪。
庄维口气生硬地:“他本来可以住到下个月的。”
“其实也没多大差别,早走晚走还不一样都是走,你别太为这个计较了。他身上有钱包,只要有钱和证件,就不会有问题。就算受了打击,也不至於过不了日子,那麽大的人了,他会照顾自己。再说,衣服行李什麽的都没带,他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任宁远也没什麽表情,只说:“我已经报案了,这两天也让人在找了。很快会有消息。”
庄维抬头看著他:“宁远,你让他歇一歇好不好?他根本没法面对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已经把他从这里逼跑了,是不是非得把他逼到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了才罢休?”
任宁远还是沈著声音:“没有找不到的地方。只要他还在这个城里,就算躲在地底下我也能把他翻出来。”
庄维站了起来:“你到底是想把他怎麽样?他欠你什麽了,你非得这麽逼他?”
任宁远没回答,手机在他口袋里响了。取出来看了一下,接通的时候他脸上神色多少轻松了些:“喂。有消息了?” 其实这则新闻他们都在报纸上看过。
连日降雨让路况大受影响,加上降温,路面骤然结冰。出城的高速公路上深夜发生了连环车祸,重伤者众。
其中一辆计程车被重型卡车从后面撞上,几乎碾扁在车轮底下。司机所幸被抢救回来,后座的乘客则当场死亡,在巨大的冲击和重压之下甚是凄惨,简直面目全非。
他们在早餐时间边喝咖啡边读的报纸,都看过那张登出来的事故现场照片,车况可怖,车内情景不敢想象,多少都有一点叹息。但也只是叹息而已。
而以死者亲友的身份去辨认尸体,那隔了薄薄一张报纸而显得遥远轻淡的惨事,瞬间就放大而逼近到眼前,让他们一时都有些僵硬。
“这些是死者的随身物品。”
残碎的衣物,手表和钱包都很眼熟,旧了的身份证,不多的现金。还有张染红了的支票。
上面是庄维自己的签名。他甚至还记得写下那数字时的心情。
三人都没说话,沈默里连呼吸都有些僵,一开口就会把这凝固了的平静给打破了。
工作人员将冷藏柜拉开,另两个人仍然定著没动,楚漠只往里看了一眼,就脸色惨白,忙把头别开。庄维两眼发红地瞪著,牙渐渐咬得格格响。
“是我们把他逼走的,”他恨自己有过的动摇,在疼痛里冲著任宁远,“你逼得他在这里呆不下去,你他妈的最有本事,你能把S城都翻过来,连个躲的地方都不给他,你现在满意了?!”
任宁远没说话,也没表情,看著躺在里面的男人,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像是瞬间就苍老了。
“不,不是他。”
“对,不是他,你他妈的一点责任都没有,这跟你完全没有关系,行了吧?!你用不著内疚,你也不用良心不安,就当他是在不知什麽地方风流快活过好日子吧,那麻烦你现在滚出去行不行?!”
任宁远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定格了一般低头看著那饱受摧残的死去的男人。
庄维愈发的失去控制:“你他妈的还要自欺欺人?!还要推卸责任?你要装到什麽时候?哈!你现在轻松了吧?你也不用补偿了,带著你女儿好好过日子去吧!”
楚漠架住他:“庄维,你别这样!他很难过!”
“他有什麽难过的?他不过是死了条狗!能利用的他都利用完了,现在补偿都不必了,他高兴都来不及!曲同秋是瞎了眼才跟著他,把他当神看!王八蛋,连条活路都不留……”
“庄维……”
任宁远很久才抬起头,看著庄维:“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善待了他吗?”
并不是质问,只是询问。庄维咬著牙,双眼通红地,答不出来,良久才说:“没错,我也是个混蛋!”
任宁远又看了那安静著的残破的男人,注视著,好像那只是睡著了一样,而后轻声问:“他是不是,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苦?”
“……”
“这样就好。”
那说不定,是他这辈子最轻松的一刻。
他这麽一个战战兢兢,却被一再玩弄的小人物,可能也没什麽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他一切能利用的,都已经被人拿走了。
他们还是公墓里给他买了一块地,让他终於能有好一点的休息。
临了不知道墓志铭应该替他写点什麽,大家都沈默著。这个人实在得不到什麽称赞,因为他从没有成功过,他的偶像是假的,朋友是假的,爱人是假的,女儿是假的。
但他该有好一些的墓志铭,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从他身上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他很窝囊,很无用,但至少没有辜负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最后是任宁远为他写的。
“这是很长,很好的一生。”
生前他欠他一个有始有终的美好谎言。
死后也该补给他。
葬礼过后,一切又恢复平常。
纵然悲痛,没有了他,他们也还是他们,生活还是生活。
他实在太渺小了。几乎没留下什麽痕迹。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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