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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会初雪-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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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喜欢我?”他愣愣地重复我的话,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初雪会……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因为……”他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什么?”我好玩地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结巴,想再逗逗他却又忍不下心,终是没有再看他惶惶下去,“我知道的皇甫炽,任性又无赖,狡猾又孩子气,明明寂寞地要死还硬撑,倔强又死要面子—;—;这么可爱的你,我会喜欢上,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他望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迟疑地开口:“……初雪……喜欢我?”
“嗯。”我肯定地点头。
“……真的……喜欢我?”
‘嗯。”
“不是同情?”
“不是。”
“不骗我?”
“不骗你。”
眼泪顷刻泛滥而出,他却是睁大眼眨也舍不得眨一下地看着我。
我笑开来,扯着袖子轻轻地抹他的泪,才抹干一些,却掉下更多来。
“真拿你没办法。”叹口气,我无奈放弃,伸手拉他进怀里,任他哭个过瘾。
一边抚着他柔顺的黑发,一边轻声不断重复着:“我喜欢你,皇甫炽,我喜欢你……”
是的,我喜欢你。
真也好,假也好,至少这一刻我是确定的。
我喜欢你。
喜欢你。
所以,让我陪你到最后吧……
*    *    *    *
缓缓睁开眼,又到了天亮的时候。
淡淡的光,给了屋内足以视物的亮度,侧过头,就看到一张睡脸近在眼前。
孩子一般的睡脸,苍白但很柔和,想必睡得很安心吧。那样的毫无防备,是因为在他身旁的人,是我吗?
勾起一抹淡笑,我轻手轻脚地越过他,爬下床穿上衣服。
昨日花了许多时间才安抚了皇甫炽,一直没能得空,今天势必得去趟霁月轩了。无论如何,事端因我而起,多少也该去表达一下我的歉意才是。
系好腰带,我将长发束起,才想出门,却忽然被紧紧扣住了手腕。
回过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皇甫炽,你醒了。”
他半坐起身,直盯着我,哑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没有挣扎,我回过身靠近床沿,含笑与他对望:“去找皇甫少玦;,然后去拿你今早的大补汤。”
看他因我的话而微皱起眉,我笑了笑,低下身子,未被禁锢的手拣开他额前的碎发,抚过他苍白的脸颊,轻声诱哄:“看你好像没睡饱的样子,再多睡会儿吧。我拿了药,马上就回来。”
望着我黑眸尚有些犹豫:“……马上……就回来?”
“是的,马上。”
他盯了我许久,眼里的犹豫慢慢褪去,松开紧抓着我的手。
躺回床上,拉好棉被,朝我露出可爱开朗的笑脸:“要快哦,我等你。”
“嗯,知道了。”
合上门,望着伫雪院里已然熟悉的雪景,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阵惘然。
院里的积雪越来越浅,树枝上的白色也越来越少,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算算,过次醒来,快有一季的时间了。再过不久,该是春天了吧。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会有微微的和风轻拂,会有满山遍野的鲜花绽放,是个美丽得让人期持的季节,是个温暖的没有雪的季节……是的,没有雪的季节。
等到春无来临,雪便会融化,一切,也就结束了。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从踏进访岁园开始,甚至从忆起“初雪”之前的我开始,我便已经知道了结局。于是我做了决定,决定留在皇甫炽身边,我都已经决定好了啊……这会儿,又是在迷惘些什么?
侧过头,视线对上白白的两团雪,那是我和皇甫炽做的雪兔,没有了我所施加的力量,它们不会蹦也不会跳,只是普通的雪团而已,等到春天时,势必要融化的雪……此刻是那么紧紧地相依偎着,那么的恋恋不舍,却是早已经注定了分离的命运……
我合上眼,平息心中忽起的骚动。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可遇而不可求,你说得对,稚雀,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我能做的,便是在结束之前,好好地珍惜现下的一切,守着伫雪院,守着皇甫炽,只是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第九章
    头一次踏足霁月轩,皇甫少玦;对我的到来显得相当意外,许是平日里与我水火不容,从未想过我会有主动来找他的一天吧。
我也不多做寒喧,直接道明我的来意,他听了后略微思量,遣退了仆人,对我直言不讳:“这次的事不能全怪你。虽是因你而起,但让人有机可趁的却是我。”
被他这么一说,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不明所以地等着他解释。
“一开始我就很反对皇甫炽带你公开露面,虽然这样可以省下许多麻烦,但却有损皇甫炽的声誉,可他相当坚持,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我是受益的那个人。”
“这并不是你的错。皇甫炽一向固执,一旦决定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头。”我还真没冤枉他,当日一反常态带我参加皇甫少玦;的婚宴果然是有预谋的。不过,他自己也因为这事儿生了不少闷气,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到此,我还姑且可以当自己没错,可之后就确确实实是我的责任了。”
“……”我继续不明所以。
他略显无奈地开口,眼底百般不情愿:“虽然我对你颇有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有一副倾城容姿,凡夫俗子见了你难免会起色心。皇甫炽将府中的事全权交给我处理,我却没有保护好府里的人,这是我的过失。”
……他这是在怨我红颜祸水吗?长成这副德行又不是我的错,况且我也没想惹是生非,是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的,这样也能怪到我头上吗……如果稚雀长得平凡一点,我是不是就可以有张平凡的脸,那样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现在可不是计较长相的时候。
“知道是谁要掳我吗?”
“史部尚书江兢的独子江勤,”他语气一沉,眉峰一皱,脸上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也是皇甫家分家的女婿,婚礼上他见过你之后,就打算着要掳你回击。”
“哦。”也难怪他会生气了,就算一表三千里,亲戚终归是亲戚,脸上无光啊。
许是我的反应太过平静,惹来他蹙眉怀疑:“你该不会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没那么神啦。”我淡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想,来参加你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此府里的戒备比早时还要森严,既然能让那几人混进来,对方必定是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但我不认为分家的人会蠢得去招惹皇甫炽,交好的权贵们也不会傻得得罪皇甫家,这么一想便不难猜出,此人不是皇甫家的人,但与皇甫家应是有些渊源,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吧?”
他看我一眼:“那你为何离开?只要你大声呼救,定会有人赶来救你,你为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得喜庆的日子,何必多生事端。”本是这么想的,却没料让梅香撞见,惹出更大的风波来。
“……那几个人被废了手脚送去官府,江勤现在已是废人,皇甫炽还放话说,今后凡是与江家交好之人,就是与皇甫家为敌。”
“……”我微怔住。怎么也想不到皇甫炽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自我入府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面管事,也是我第一次见他盛怒的样子,初雪,”他望着我,眼底有些不甘,语气却是无奈,“这些都是为了你。”
“……你想说什么?”平日里他对我一向视若无睹,这会儿却是一副要摊牌的口气,莫不是要兴师问罪一番?
“对你而言,皇甫炽是什么样的意义?”他反问我。
这还用说吗?“他是我的朋友。“
“除此之外呢?”他追问。
“除此之外?”
“……对我而言,皇甫炽是我的目标,只要能超越他,只要能让他正视我的存在,不管多少苦我都愿意吃。”皂甫少玦;说得极认真,“我自幼在本家出入,看着他在人前威风八面一呼百应,却其实寂寞的很,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亲近的人,少主的身份和多病的身子,使得他不单没有朋友,甚至连个玩伴也没有。我也知道族里的人背地里都把他当成皇甫家巫觋血统传承的工具……那样,太可悲了。”
可悲吗?身为这个家的少主,身为皇甫一族最出色的巫觋,这种事是在所难免的吧?其实,他若是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他,只是他责任心太重,自己约束了自己而已。像现在,他不是把所有的责任都交给了皇甫少玦;,自己为所欲为的很吗?
“我努力让自己变强,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平等地站在他面前,希望可以做他的朋友,希望多少能将他从皇甫家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可从始至终,他只在意你一个人。”
“……”原来……也难怪他会讨厌我了。
“我并没有打动他的能力,这点我很清楚。他自幼体弱多病,族长和族长夫人不在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你或许不知道吧,他以前根本就不肯喝药,不论谁劝他他都不听,就像是随便什么时候死去都无所谓,对生完全没有留恋……直到你来了以后。”
“……”
“你以为他只当你是唯一的朋友,却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多么重要吧?初雪,你恐怕小瞧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或许,是他刻意不让你知道吧。”
“怎么说?”我沉声低问。
“你可知道,他原是不在乎这一身病骨,也不在乎能活多少时日。自你来了,他才肯每日喝药,每日静养,才有了活下去的渴望—;—;只因为有你在。”
心底泛起一丝苦味,想起他每次喝药时皱成一团的脸,和之后讨糖吃的模样。每次都说着“好苦”,却一次也没犹豫地喝下……
“初雪,你又是怎么看待他的?”皇甫少玦;话锋一转,甚至咄咄逼人起来,“他对你至情至真,那你呢?你多少,可有些在意他、放他在心上?”
我望着皇甫少玦;格外认真严肃的表情,坦然道:“那是自然。”
“那么,你可爱他?”
“爱?”那么独占又激烈的感情……心中犹有一丝犹疑,我选择视而不见,轻快地回答,“我爱他。”……应该……是吧?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离开他。”皇甫少玦;说这话时,语气是不容错辨的责备,“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了无生趣的模样。”
了无生趣?我蹙起眉,想起昨日他无神的眼,那就是我离开的后果吗?若我一直不回来,他是否也会一直坐在门边,就那样枯等下去?
“为什么不阻止?他的身子那么弱……”话才出口,我就已经后悔了。
“你以为有谁能阻止得了?”皇甫少玦;苦笑,“偌大一个皇甫家,有谁能够杵逆少主的命令?”
一瞬闻,我明白了为什么皇甫少玦;无法成为皇甫炽的朋友……以他对皇甫炽的心意,真是可惜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放他一个人了。”这也是我回来的目的。
“最好是这样。”他敛起表情硬声道,颇有些当家的气势,却还是没能让我放在眼里。
毕竟还是十六岁的少年,为了喜欢的人会气会恼会咄咄逼人,何况还是为了皇甫炽……意识到这点,不由对他生出些好感,以及……某种近乎同病相怜的情绪。
我垂眼淡道:“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想了下,末了还是再加了句,“有空,多来伫雪院坐坐吧。“
无视他疑惑的眼神,我径自离去。
有空,多来看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吧,再多说些话,再多看几眼……
时间,不多了……
出了霁月轩,我一路往厨房走去。路上遇见宅里的仆人们一反常态,不但跟我打招砰,有些还甚至和我攀谈起来。
“初雪,昨天那几个混蛋有没有伤到你?”
“没,我躲得快,他们抓不到我。”我茫茫然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扫地的年叔猛拍我的肩。
“江勤那小子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连咱们皇甫家的人都敢掳!真是不要命了!”
“就是就是,仗着他爹是什么吏部尚书就胡作非为,还真以为咱们皇甫家好欺负不成!”
“初雪你别怕,凡事有少主给你罩着,绝不会让外人亏了你!”
负责园艺的顺伯一手拿着修剪花枝用的大剪刀,一手握拳义愤填膺道。
“嗯,我知遵,我不会怕的。”我盯着那把锋利得晃眼的剪刀淡声回道。
“你别看少主平时那么严厉,其实他人可好了!上回我儿子得了重病差点死掉,是少主找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才给看好的,就连药也都是府里拔下来的最上等的药!要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就……唉,我实在不知怎么感澈少主才好!就算下辈子让我做牛做马,我也要报答步主的恩情!”
“嗯,我知道,福怕,你儿子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可不可以不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了你。
“少主他真的是个好人,初雪,任谁都瞧得出他对你是一往情深,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他啊!”
“虽说我们也想见少主成家生子,可既然他中意的是你,咱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少主能开开心心的,咱们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你和少主的事咱们都看在眼里,少主他从来没个伴儿,咱们看着心里不忍,可也没法子。有你在,我们就安心多了!”
“是啊是啊,少主就拜托你了,初雪!”
“……”
……敢情经过昨天的事,他们把我与成自己人了?之前明明当我凶神恶煞似的避之惟恐不及……
人类的心态,居然可以转变得这么迅速,着实叫我惊奇。
……不……应该说,是因为皇甫炽选择了我,他们才接受我的吧……他果然,是个深得人心的少主。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厨房,门开着,只一个扎两条辫子小姑娘在忙着看火。
“梅香,我来拿药了。”我如往常一般站在门前轻喊一声。
梅香抬起头,望着我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取了一直温着的药盅,包上厚厚一层递给我。
我接过,从怀中取了一枝雪白梅花给她:“昨天吓到你,对不起。这是赔礼。”
她盯着白梅看了好一会见,才伸手接过,宝贝似的护在怀中,嘴角扬趁浅浅的笑。那梅花,是回来之前跟稚雀讨来的,看她似乎是喜欢的样子,我便安心了。
“那我先走了。”才迈了一步,衣袖却忽然被扯住。回过头,我疑惑地看着拉住我的小手:“梅香,怎么了?”
她像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似的瞪圆了眼,赶紧松开手,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我……”
瞧她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得些许无奈,耐心淡道:“梅香,若是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出来,你若是不说,我又怎会明白?”
听我这么说,她有些犹豫,咬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摇摇头,再退开一步。
“……那么,我回去了。”既然她决定不说,我自然没有勉强的道理。
“……嗯。”垂着头,她轻轻应了声。
依旧是这么怯生生的孩子……她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她还是在怕着我吧?非人类的存在,要被人类接纳,从来都不是易事,她怕我倒不奇怪,只是……有时觉得,她偷望我的眼神,有那么几分,像皇甫炽……
“你回来啦!”
躺在床上的人,笑呵呵地接过我手上的药喝个底朝天,然后含着糖愉快地拉着我陪他躺进棉被里。
“累了吗?”我问,看他手脚并用地缠上来。
“嗯,想睡觉了。”皇甫炽头枕在我胳膊上,半眯着眼回答。
“那就一起睡吧。”我说,将被子拉好,闭上眼。
……他近来越来越容易困乏了,动不动就拉着我陪他睡觉,即使睡着了,手脚还是牢牢地缠着我。睡梦里,他总是几不可见地皱着眉,偶尔还会细细碎碎地呻吟,仿佛压抑着什么似的。
我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他总是摇头,一言不发地抱着我,直到身体停止颤抖。
我知道,他是在害怕。既怕我离开,也怕离开我。而我,对此无能为力,如果,一切皆是命运。
*    *    *    *
“什么是命运?”我问坐在对面的魄鹄。
“……无法逃开、无法避免、注定了的将来……之类的……”
他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知道。”
我看见魄鹄的眼里闪过一丝忧郁,不知不觉,我又碰触到他的伤口了吧?于是转移话题:“那么,你入我梦里,是为了什么?”
“我来告诉你,曾经发生的事情,以及你会在这里的原因。”
“在梦里?”
他点头,颇是无奈地勾起一抹笑:“皇甫炽那小子一天到晚缠着你,除了梦里,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可以和你独处的时间。”
“……说的也是。”何况皇甫炽还摆明了讨厌他,确实,就目前而言,在现实中见面是不太可能。
“那么,你要听吗?”
我点头:“嗯,我想知道,自己的事情,还有……皇甫炽的事情。”
“即使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即使对目前的状况并没有任何帮助?”
“我只是想知道,如此而已。”
“……我明白了,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魄鹄开始讲述过往,而我,在一旁静静聆听。
“我的本名叫皇甫燕雀,魄鹊是我的宇,我是皇甫家的初代族长。你应该也听说过吧,皇甫家的族长,历代都不长命,那是因为天罚的关系。
“我曾经悖天而行,硬是在人间与地府之间打开了的通路,使得地府中许多死不暝目的鬼魂涌入人间做恶,于是被惩直到百代,都要以清除人间恶鬼为已任,而我的子孙,能力越强者,寿命就越短,死后更是难得安生。于是我拜托稚雀,将那时沉睡着的你暂借来作镇魂之用,以保皇甫家历代族长之灵不受幽魂厉鬼所扰。
“在我众多的子孙之中,皇甫炽的能力是最强的,因此他的寿命也是有史以来最短的一个,而且他刚巧是我笫一百代的子孙。
“那孩子本该在九岁大劫时死去,他的父母为了替他延命,双双做了替身而死。
“我在地府见到他们时,着实吓了一跳,好在地藏王姑念他们爱子心切,从轻发落,只罚了他们在地府多等九十年再投胎。
“后来,我求地藏王让我暂留人间。原本是不准的,不过我朋友也帮我求情,所以地藏王便许了我九年的期限。
“事情就是这样。”
魄鹊平静地说完,终于肯抬眼看我。
“你是因为担心皇甫炽才来的吧?”我问。
“……他那时毕竟是个才九岁的孩子,忽然父母双亡,又是重责在身,我只是怕他会误入歧途。”
看他一脸躲闪地反驳,我在心里暗自好笑。真是这样,他老早就可以回地府了。任谁都看得出皇甫炽有多重视皇甫一族,为了皇甫家他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牺牲掉,这样的人会误入歧途,我实在看不出来。
明明就担心得要命,偏偏硬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魄鹄他真以为不承认事实就不存在了吗?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人,更何况他还心中有愧。
不过,他这时候来找我,莫非……
“你刚才说地藏王许了你九年,是不是时间快到了?”
“你真的很聪明,初雪。这是最后一次在人间见你了,再过一会儿我就得回地府了。”
“……我听皇甫炽说,那个连结两界的花匠受尽地狱业火,永世不得超生。”他回去是不是还要继续受苦?
“别担心,没他说得那么夸张啦!”魄鹄笑嘻嘻地伸手揉揉我的头发,“不过永世不得超生倒是真的。”
“你不会再投胎做人了?”不做人,难道要一直做鬼,留在地府?
“嗯。”
“……后悔吗?”
“不会。”魄鹄笑得笃定。
“……那个人,也在地府、在你的身边吗?”
“是的,所以我很幸福。”
“那幻菊呢,他怎么办?”被抛下的人该如何自处?幻菊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我还是看见了,看见他默默地流泪,用非常伤心的表情……
“他的幸福不在我这里。”魄鹄淡淡地说道。
我不再追问,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某种和皇甫炽很相近的感觉是什么了,“……你们人类,真的好自私。”
“你说的没错。”没有起伏的语调,淡淡地承认。
“皇甫炽也是,一开始就打算要抛下我的,却还是来纠缠我……说什么喜欢我,满口大话……他根本就没办法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平静地说着,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在崩坏。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只能拜托你,请你在这段时间里好好照顾他。“魄鹄用怜惜的眼神看着我,这么说着,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合眼,任淡淡的苦味在心中弥漫。
如果,一切皆是命运,如果,早已注定分离,是不是,不爱的话,心就可以不痛?
“……你怎么了,初雪?”犹是睡意朦胧的声音沙哑问道。
我转过头,缓缓牵起嘴角:“你醒了?”
“怎么了,你不开心?”敏感地察觉到我的心绪,他撑起身子直盯着我,仔细搜寻我的眼,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我摇摇头,将他拉回被子里:“小心着凉。”
他顺势趴到我身上:“告诉我,你怎么了?”乌黑的眸子里是隐隐的忧心。
“……刚刚,我梦见了魄鹄。”
皇甫炽皱起眉头,一副相当反感的模样:“梦他做什么?”
我好笑道:“不是我要梦见他,而是他入了我的梦。”
“哦?他找你干嘛?”边拨弄我颊边的发,边懒懒问着。
“他来道别,说是要回去地府了。”
缠着我头发的手指停了下,皇甫炽漫不经心道:“走了最好,省得我看了心烦。”
“皇甫炽,”我提住在颊边作乱的手,“你还在生他的气吗?”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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