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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门之叶飘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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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夜半时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送至少年眼前:“此剑……最利于近身行刺,以后要好生保护自己……”
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是诧异、困惑或是一点点伤心?这个人……受伤了,这个真正的武林高手也会受伤?
暗红的、带着剧毒的血染透了少年的白衣,他用尽力气才能抚上那张惊愕又美丽的脸:“你还是……不肯对我笑一笑……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拿着短剑的手开始轻轻发抖:“我……我笑不出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会死?我没有叫你真的去死……我只想让你放了我……我只想回去……”
“……只要我活着……就不想放你走……所以……老天惩罚我……”他几乎要笑起来,从来没失过手的他竟然躲不开粗劣的暗器,当冰凉的星芒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他想到的是少年拿到短剑时开怀的笑,一定比那冰晶般的冷笑更美丽。
“你在哭……不要哭……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下辈子……再来找你……”
“我姓林……林若叶。”少年颤抖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他已经看不到那张哭泣的脸。
“……若叶……若叶……”低喃的语声回旋着微弱下来,终于沉入四周浓密的夜色里,寂静的房间中仿佛还在回荡他柔软的呼唤,少年哽咽着摇动他变冷的身体。
“……你醒醒……我不想杀你……对不起……你醒醒……我只想回去……没有要你去死……也不要这把剑……你对我好我知道啊……我只是想回去……只是想回去……”
若叶不记得自己在那个人身边停留了多久,只静静看著窗外的天色由暗至明,泪水早已干透,他仍然紧靠那副僵硬的躯体。曾经是那样温暖的怀抱,所以变冷了也不觉可怖,跟以前的那几人大不相同。没有逼自己穿女人衣服,没有对自己用上古怪的刑具,就算做那件事情也有过快乐……从前他根本不知道做那种事也会有快乐。
他不肯对那个人说话,是不齿自己放荡的样子,他一直在想只要那个人讨厌他就会放他走,他说想杀人,他知道自己杀不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怎麽会死?心很痛、很痛,就像外婆死在他眼前的那天……对自己不好的人活著;对自己好的人死了,为什麽呢?是他不好……明明活不了多久还要害别人……胸口又喘不过气了,好难受,咳得精疲力竭也停不下来……林若叶,你还不可以死……
恍恍惚惚想了很多,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若叶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中握著那把短剑走向门口。门外是一道偏僻墙院,他竟是初次看清四周景物,久未见阳光的双眼一阵刺痛,漂浮云朵的天空从未这般辽阔。
好漂亮……那人终是还了他自由,只不过以己命作陪,若叶心头一酸,几乎又要落泪,却极力强忍著走出小院。
院外是一条弯曲窄路,他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前方不远处应是市镇所在,只要到了那里便可租一辆马车。摸一摸腰间玉佩与怀中银票,样样都是那人所赠,收在身上只因日日想著如何脱逃,如今总算派得上用场,但为何仍无半点欢欣得意之情?
心中茫然思虑,脚下走走停停,当他进入那座市镇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後,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一家小摊吃东西。旁人见他身带血污,都是神色古怪、窃窃私语,他手上的大额银票也找不开。那摊主为免麻烦竟没收钱,只赶他快快离去,街边的几个地痞却立时跟在他身後,所谓巨财不可露眼,露了便该他倒霉。那群人多日未有进帐,好不容易见了个孤身在外的财主,自然准备上前明抢了。
待若叶发觉身边有人,那几人已然一拥而上,嘴里还呼喝著什麽“快点还钱”,只用来堵塞路人之口。
其时有好些人在旁看热闹,却未有一人出手相助,若叶感觉有人在身上乱掏,往日种种恶心不快尽回脑中,慌乱间手触剑柄竟是拔出即刺,正在抢他玉佩的那人眼睛陡然睁大,喉头发出“咯咯”之声,他心中又慌又怕,便再将短剑抽了回来,刃上无血,那人却已软软倒了下去。
人群短暂的安静後惊呼四起,那几个行凶之人亦是吓得僵立当场,若叶手中紧握短剑,身子不断颤抖,脚踩之地慢慢浸开一片暗红。
四周的嘈杂之音、尖叫之音他俱是充耳不闻,眼中心中只剩浓烈的血腥味和欲呕的难受,还有那人惊恐至极的眼神……杀人了,他杀人了……脑子里很痛,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捶打,一下又一下,他渐渐失去站立的力气,半跪在血泊中呕吐起来。在知觉模糊的一霎那他终於感觉到舒服,因为什麽都不用想、也不用再吐了。
***
三日後.万全帮
魏清言坐在床边,床上是一个翻来覆去、正做著噩梦的少年,他的妹子魏清媛也坐在床边的椅上,两人轻声的说著话。
“三哥,大夫怎麽说?”
“……很是不妥……不知哪个庸医胡乱开药,将他身子补得乱七八糟……”
“三哥……你别生气,他醒来後好好问过再说……啊,他醒了!”
若叶双眼睁开,神情却颇为迷茫,嘴唇动了好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我在哪儿?”
魏清言脸上气愤已换作平和,凑近他耳边柔声告知:“若叶,没事了,这里是万全帮,你只管好好住下。”
魏清媛亦是笑著凑上前来:“若叶,我是你清蝶姐姐……三哥说的果然不差,你比我可美多了。”
眼前女子笑容爽朗、落落大方,教人一见之下便觉亲近,若叶不禁也对她微微一笑,转瞬间却想起此前之事,转头向清言问道:“……魏大哥,那人怎样了?我……我是不是杀了他?”
魏清言温柔笑道:“那人只是受了伤,自己胆小才晕了过去,修养几日便可无事……你刚刚醒来,肚子饿不饿?”
魏清媛吃了一惊,正要开口,清言以眼色相阻才又对若叶说道:“……若叶,我们去给你拿吃的来。”
其实被若叶刺伤的那人当时即已毙命,几个路过的万全帮弟子中却有一人认出他脸面,清言花上许多银子打点才压住此案,要不然若叶早已身陷牢狱之中。几日来若叶皆是昏迷不醒,但即使身处昏睡亦对他人碰触极为推拒。清言帮他换衣擦身之时瞧见数处旧伤,所伤之处难以启齿,怜惜满怀、愤怒更甚,直恨不得把那下手之人挫骨扬灰。若叶身体瘦弱,比同龄少年更显稚嫩单薄,世上偏偏有禽兽喜好此等无耻淫乐,他人两情相悦自是与尔无干,但这种事却是万万忍不下的。
死一个地痞原算不得什麽,只是怕若叶害怕自责,不得已说个小谎骗他安心,这事也就遮掩了过去。难的是若叶年余来的身心之伤如何治好,又怕身体旧迹时时复发,大夫来看时竟是毫无良策,说道多撑一年便是万幸,不知何人给若叶吃了好些稀世药物,却是饮鸠止渴,并未对症……清言伤心焦急中骂得那庸医狗血淋头,但骂得再狠又有何用?
唯一之计,也只能好生照料、细心相陪,待病情稳下些再作打算,银子是大大的有,就怕到最後金银无用、药石惘效。想至此处,清言心痛黯然,只是想著若叶要什麽东西都须尽力求来才好。
魏清媛看著三哥面色难过之极,心下也跟著难受起来,勉强挤出微笑柔声相劝:“三哥,过几日我们便带他出去游玩,一路上访尽名医,也未必治不好……铁大哥也结交了几个医术高明的朋友,改日再去问问他……”
魏清言抬头苦笑道:“那几人我也识得,俱是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一时间哪里找得到?铁兄弟他现在何处?我可不如你知道得清楚……”
说至这句他突然愣了一愣,像是想起什麽极为重要的事来,眉头也紧紧锁在一处:“……清媛,你与铁兄弟的事……”
清媛面上一片飞红,扭过头轻轻问道:“三哥……你要说什麽?”
清言犹豫了好半天,终於叹息著道:“……算了,没事……你若想见铁兄弟就快些去吧,若叶有我照顾便好……见了铁兄弟,你告诉他若叶在我这里,让他不必担心。”
清媛喜道:“真的?三哥,我明日就去找铁大哥,让他来看看若叶,他们师兄弟也有很久没见了吧?说不定……小若叶见了师兄便会好得快些……”
清媛这段话清脆急促、一气呵成,清言待要说话,却不知如何说得出口,也只得对著妹子热切的笑脸点了点头。
第七章
几日来四人时有相携出游,当然是清言陪著若叶多些,清媛生性活泼豪爽,每每拉著铁铮走在前头。若叶话虽不多,一双眼睛却总是瞟向铁铮背影,待四人坐在一处倒又避开了。
这番做作尽入清言眼底,终有一日看得心头火起,寻了个时机拉住若叶好生劝慰起来,更巴不得能留下他在帮中养病,说你若思念父亲,了不起把人一并接过来便是。但不管他如何劝解,若叶始终不应,清言磨了他把个时辰仍无良策,不禁长叹一声,颓然离开,只走了两三步仍是不甘的回过头来:
“……若叶,你这是何苦?就算你锺情男子,天下也多的是好男儿,何必只陷於铁兄弟一人?”
若叶低下头去,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只有他……陪我爬树抓鸟、使计骗我喝药、狠狠的骂我、亲我……别的人……别的人都当我是女子一般,我不喜欢。”
清言怔了半晌,又再说道:“那是小时的事,怎能当真?他如今待你冷淡之至,若是我可舍不得……若是我……”
若叶摇头笑道:“魏大哥,你只是怜我身世,却并非爱慕之情……若要你陪我谈笑自然尚可,若要你与我行那欢爱之事……”
此言未曾说完即被清言骇然打断:“那种禽兽之举我怎做得出来!我……我可跟那个人不一样!”
若叶微微一愣,眼神直直凝视清言:“……你知道了?”
清言不忍看他脸上神色,只转开头柔声道:“我不会跟人说的……他是谁?只要你说出那人名字,我定不饶他。”
若叶想了一会儿,却露出淡淡笑容,不知其间有几分苦涩几分释然:“魏大哥,谢谢你……其实那个人对我很好,你不明白的……就像你不明白我对铮哥哥……魏大哥,你对我是怜惜关爱;我对铮哥哥却是铭心刻骨的夫妻情意,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从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些……我一见铮哥哥便想与他亲热厮摩,不见他便时时相思入骨……那个人虽然伤了我、关著我,可只为求我一笑便甘於以命作陪,你对我难道亦是如此?……你可以对我好,但你想亲我、抱我吗?”
清言又是一怔,待要反驳已失却言辞,情急中一把拉过他便吻了下去;若叶也并不挣脱,清亮的大眼直视他面容,眼神仿佛还带著刚才的笑意。
怀中的身子瘦弱纤细,唇落处是那般柔软冰凉,并无恶心之感、亦无情欲激动,只有对这副病弱之体满怀的怜爱,若叶静静伸出双臂回抱他肩背,嘴唇却缓缓移开:“魏大哥,你对我的好……我很是感激,但你不是我这种人,让我回去吧……我会想念你的。”
须臾间室中静谧无声,直到清言露出苦笑放开若叶:“我说不过你……若叶,以後要好生保重,铁兄弟他……对你可曾真的好过?”
若叶点了点头,突又抿嘴笑道:“……魏大哥,你可不准生气,更不准告诉清媛姐姐,她是你亲妹子呢。”
清言不禁莞尔,笑过之後却仍是难过,忍不住抚著若叶的头轻轻叹气:“只可惜……你是男子,否则……否则……”
若叶面色微滞,那笑容也变得凄美之极:“是啊……只可惜我是男子,天下人都容不得的……四师伯说我是妖孽,果然不错,那个人就是因为我才死……可我不会害铮哥哥,我只要看著他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跟清媛姐姐高高兴兴的成婚,不过……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
清言心中一阵悲伤,脸上却佯怒骂道:“闭嘴!再不准说这种话,你身子会好的。世间名医不知凡几,要治好你还不易吗?”
若叶伸了伸舌头,再不提起这类伤情的话,但心底分明想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会不知,这几年来看过的大夫那麽多,还有什麽法子?不过多撑一天便是一天罢了……”
此後不过两、三天,铁铮便向清言兄妹告辞,若叶自是由师兄带回短刀门去。临走时清言交待了好些话,将大夫所开药方交与铁铮之手,嘱咐著日日皆不可错漏。还道春季容易受寒,要时时注意照顾若叶,如再发热伤风便是大大不妙……铁铮一一应了,并无多话,看著清言的神情却颇为古怪,清言也不理他,转身又拉著若叶细细耳语,直讲了好半天才放他二人离开。
清媛与铁铮离别在即,说的话自然不少,铁铮向来寡言少语,她也未发觉有甚失常之处,至多带著薄怒嗔了他几句。铁铮全不还口,她反觉自己无理娇蛮,最後仍是温柔相待目送他们两人渐渐行远。清言看著妹子如此情深,心头竟是酸涩不已──他日清媛可会真的欢喜幸福?铁铮啊铁铮……你何德何能得此二人真心挚爱,你心中真意又是如何呢?若叶他已是来日无多,你可知晓?
路上与铁铮日日相伴,若叶但觉心中快乐无比,只盼日子过得慢些、再慢些,美妙时光却实在易逝。
十来天匆匆而过,铁铮每日每夜都会哄他喝药。本已习惯草药之苦,在铁铮面前却仍是忍不住蹙眉,此举倒非刻意为之,只因心有所感,时日仿佛倒流,竟像回到了昔日与铁铮朝夕依偎的年纪。
铁铮哄他喝药之时也仍是过去手段,并不以美言相劝,只自己先喝下一大口再递至他唇边,如此一来,明知药味极苦亦甘之如饴,看著铁铮面容便不知不觉喝完满碗。
如此时光正是他梦寐所求,只怕一回去就再不可得,一日铁铮说道行程已近,他竟是整晚辗转反侧。思虑良久,终是将身上被褥掀了开去,睁著眼在床上静躺一夜。寒气透骨却不敌铁铮那一瞬关注神情,无论在那夜或是这夜。
明日清晨他可会死去?若是不死……便可多留恋两日快乐时辰……爹,对不起,我是个不孝的儿子,明知道你会为我伤心……我只是,想再被铮哥哥多看几眼,以後再也不会如此任性……
若是我死了……但愿铮哥哥也会伤心几日,但千万不可牵挂我一世……只想念几月就忘了我吧,若叶不想占著你太久……下辈子也不会再来缠你,下辈子……我是那个人的,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呵呵,不要紧吧,他一定早就在等我了……无论我在什麽地方……他都会找到我的……铮哥哥,你和我……原本明明是一种人……可後来……为什麽不是了呢?我不懂……直到现在也不懂……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讨厌我的……你明明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
***
在小店中逗留了四、五天,若叶身子好了许多,铁铮便说要快点上路,以免赶不及老掌门七十寿辰。师公年纪已老不喜喧哗,只由门中弟子为其庆贺便罢,并未大肆铺张宴请其他帮派。若叶全无异议,任铁铮收拾好行装牵他出门,两人合坐一骑踏上行程。
马背颠簸,风也很大,铁铮在他身上裹著厚厚的大毡再牢牢抱於双臂之间,时常低声询问他可有不适。回头答话时两人免不了耳鬓厮磨,若叶虽身子虚弱亦不禁情动,耳侧低沈的呼吸之声撩得他全身轻颤不已,从脖颈红至耳根,此等暧昧情境竟比同床而卧更难消受。
铁铮见他如此古怪,还以为病情加重,立时下马察看,偎在自己怀中的若叶却是面带羞涩,神情忸怩,两眼闭得死紧,十指用力拽著他胸前衣襟,说话的声音倒是清楚得很:“……我没事……只是有些热……”
语声低沈沙哑,全不似平常的清冽柔和,铁铮不知为何也跟著热了起来,怔怔看著若叶的脸半天说不出话,头却慢慢的低了下去。那张因热度而变作豔;红的小嘴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碰上,若叶紧闭的双眸也不知何时睁开凝视他面容,光芒耀眼、亮如晨星。
正心神荡漾间,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突然打了个寒噤,便如从短暂的美梦中惊醒。若叶看著他急急忙忙的转过头,只好又闭上了眼睛,那莫名而迫切的燥热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差一点,终究是差了一点,若是清媛姐姐的话,他一定会亲下来,他们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自己……只是他的师弟。好贪心的若叶,铮哥哥已经为你著急、那麽小心的照顾你、这样亲热的抱著你,真的够了,可为什麽还想要呢?不准胡思乱想,不准再勾引铮哥哥……那些人都说过,你若存心勾引人便没人逃得过,不准把那种恶心的办法用在铮哥哥身上,一直到死也不要被他知道你曾经被人做过那些事,不要他同情、不要他看不起,也不准在他面前哭。只准笑,就那麽笑到最後一刻……因为若叶,已经长大了。
之後的路程,两个人都沈静不语,到了夜间仍如常投店住宿,只是若叶再不肯与铁铮同住一房,铁铮虽担心他身体也拗他不过,只好住在他隔壁,实则整晚大半数时辰未尝合眼,时时聆听隔壁房间可有异常。即怕他身子有事,亦为他言语态度黯然神伤,千错万错,是自己不该做出唐突举动,惹得若叶憎恶害怕,不敢再与他同房休息。
清媛是个好女子,自己也对她不起,这一生一世他喜欢的人只有过一个,以後也只有一个。连最爱之人亦由他亲手所伤,如何还可再爱他人?两家长辈定下这门亲事却是害了清媛一辈子。其实全是自己自私,若自己死不答应,他人又怎可逼迫?只是当时狠不下心来回绝师公,自懂事起从没见过他老人家那般高兴,一冲动便应承了下来,後来却日日後悔。自己到底是个伪君子、假道学,在江湖中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仗义嘴脸,人人都道铁铮少年英雄、胸襟广阔……若得知铁铮只爱男子、不可自拔,他们会如何说?就算是最亲的师父,若知道起初痴迷深陷、後来恋恋不忘的都是铁铮而非若叶,他又会如何说?可怜若叶当初被师父冷眼鄙弃、被自己伤透了心,却从没向师父辩白过半句……明明引他走上这条路的就是铁铮,他年纪幼小才会受其迷惑,铁铮卑鄙无耻、始乱终弃……若叶只要说了这些话,料得自己无脸辩驳,偏偏若叶什麽话都没说。当年大师伯有负於七师叔,今日下场当真是应有此报,自己对若叶说了那些假惺惺的言语,心底其实时时期望若叶有朝一日回来复仇……如真有那麽一天,如何下场都心甘情愿,谁知道……谁知道若叶竟这麽快就对他无恨无爱,开开心心的恋上了别人。若叶总是在微笑,就算身子难受看起来也比从前欢喜,那不是因为自己……铁铮只会伤他,令他欢喜的另有其人啊。心头纠结的妒嫉憾恨如此可鄙,却是那麽清清楚楚,铁铮……你这小人,这个世上最阴险虚假的人就是你,你还想怎样?还能怎样?人人都叫你“铁少侠”,羡慕你少年得志美眷如花;师父师公那麽疼爱你、师兄师弟那麽敬仰你、未婚妻子待你好到极处、真心挚友遍布江湖……你还想怎样?
漫漫长夜就此缓缓熬过,隔壁房间未曾发出任何大的声响,运足真气才可听到若叶的呼吸,时长时慢、时轻时重,也经常听到翻身的声音。若叶睡得不好,是做了噩梦还是怕自己夜间不轨?若叶……若叶……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要怕我,铁铮的心虽然硬冷但仍然会痛。
在你闭上眼仿佛死去的一刻,我什麽都不记得,失却了所有镇静只剩溺水般无尽的慌张;你紧紧握著我的手,是我最高兴的一刻,我还跟自己说你在叫我的名字;你睡著的脸很平静,但我好几次俯耳在你胸前细听,无端端的担心你醒不过来,你若知道一定会笑我,连我自己也觉得羞惭可笑……可是,最痛的是你闭上眼不再看我的一刻,连吸进的气息也透不出,眼前一切都变作黑暗,正如此时黎明未至的夜色。若叶的明日可有暖阳?而铁铮的一生,再也等不来晨曦。
两人各怀心事,脚程不疾不慢,赶至门中正是老掌门七十寿辰的前一日。若叶到了门中便由父亲接回,铁静山见两人一起归来自然大惊失色,拉著铁铮回房又再细细逼问起来。
铁铮心中混乱,听著那些不中听的言语尤其难受,竟向师父首次顶撞,道我即已立下重誓、定不违背,何况我与师弟已是各有婚约,您休得再提此事。
静山听得此言,面色稍霁,反倒不生他气,只让他好生休息莫累坏身体。铁铮看著师父额间新添的白发,不禁心生歉意,跪在他面前低低叫了声“师父”,静山拉起他坐在椅上一笑带过,师徒俩登时相互释然。
另一厢的若叶与父亲相见亦是激动不已,在父亲怀中忍不住欢喜落泪,年来委屈却不可告之,仍隐瞒自身所受苦楚,照著那日谎言又胡乱编将起来。
父子俩久别重逢、心情激荡,忍不住一阵剧咳,痰中竟带铁锈之色。林远道大惊之下非要下山去请大夫,若叶拉住他手硬是不肯,只说将带著的草药剪服即可。远道心中担忧疑窦,却是无可奈何,只得由著若叶过了今天再说。
乖乖巧巧喝著碗里的药,若叶拉著父亲衣袖央求他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铁铮其人。远道点头安慰,心中却一下子明白──若叶仍是没改当初心意,这年余来的分离竟是半点成效也无。原以为不过是儿时冤孽,难道注定是若叶的命?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若叶服药后精神了许多,便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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