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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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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温和的视线,落在慧明的脸上,眼睛深处昏昏黄黄,但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可曾见过宁染青?”

“弟子没有。”

“你可曾听过她弹琴?”

“弟子没有。”

“你可曾听闻东云皇帝至今只得她一个皇贵妃,自此后再无另娶。而她殁后,把她的遗骸送入了皇陵,与他百年之后棺木并列而放,享的是皇后之尊。更甚的是,皇帝在皇陵里整整待了一夜,第二天出来就下令封了那里。”

“弟子听说过。”慧明答道:“弟子听过她的名字,也听过她的故事。”

多少人在羡慕这名女子身前荣耀非凡,让两国最尊贵的人如此迷恋追寻,死后还可以得到这样无上的荣耀。人们纷纷在谣传着她的故事,有羡慕,有惊叹。甚至有幸见过宁染青的人,都在描绘她的长相,传了这许久后,渐渐地她就成了一个仙女。

宁染青,她的名字已传遍天下。她的故事,却尚未结束。

九真师太在旁感慨叹道:“只要你曾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她是一个不可能让人忘记的女子。南越尘之所以可以重整旗鼓,一举登上那王位,因为他知道王位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因为他的无权,所以才会让华谨一手遮天,把宁染青生生从他生命里送走。如果只是送走那也罢了,可是他慢慢追寻,得到的却是她尸骨无存的死讯。

这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去怪生养他的母后。从他带着那块染血的手帕回国时,路上他就发誓,他一定要成为最强的人,他再不要被别人来衡量自己的人生,包括他的母亲。

如今他已经做到了,高高在上的华谨已经被他拉下了台,送进了后宫,成了一名平凡的妇人。可是他登上了帝位,却心里空虚极了,没有人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起笑看这天下。所以他唯有去征战四方,才能摒除这心里的空虚。

而更主要的是,南绍突然出现了一位在世名将沈墨,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来,却成为了南越尘的左右手,可谓是如虎添翼。

慧明再无语言去辩驳师傅和师伯,有些明白师尊的意思,南越尘和秦天策虽然貌似同一类人,却不相同。南越尘在逆境里,把宁染青的死当成了动力,而秦天策却因为她的死,丧失了斗志,活在悔恨里。

只这一点,秦天策就已经输了。

“慧明你看那方。”九真师太指导自己弟子去看,那处有颗星一会亮一会暗,若不仔细看是看不清楚的,“那是将星,它出现在北定,是近阶段才隐隐而出的。从它的明暗程度来看,应该还是隐在云后,被层层遮盖,或许它永远都不会亮,或许它会在某个时间就突然熠熠发光。”

正是因为这颗将星的出现,她和师兄才打算避乱。因为他们两人算过,四国首乱必定是南绍发起,它最先发兵应是西凉,而北定地处寒凉之地,无论地势还是气候,对身处南方的兵士来说,都是一种极强的挑战。

可北定境内出现将星,这就意味着纷乱终究会蔓延到这里,此处不会平静多时了。天下之大,唯有南绍是最安全,而这个时局,已到了即将破局之时了。

烽烟即将四起,且看这天下谁人能夺。

正文卷 240。替代品

“大王,太后娘娘命人传话想见您。”小喜子惶恐拜倒在地,不敢抬眼去看案台上正在研究四国军用地图的人。他自小服侍皇子,看着皇子一路从太子走上帝王路,成为了如今的大王,算是身边之人,理应不会如此惶恐惧怕才是。

可自从大王还是太子之际,出征回宫后,他就变了。变得……浑身透着一股冷,以前的殿下是邪魅甚而带了点风流,后来却变成了萧冷无情。大王为何会这样,他其实明白,是因为一个女人,因为一个举世无双,却又殁了的女人。

如今,玉凰琴仍在,弹琴的人却去了,也带走了大王的心。

时常会看到大王眼带怜惜地盯着一块红色泛旧的白布,或者轻轻抚摸那把古琴,却从未弹过它,应是在想念那人吧。

沉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去。”小喜子不敢多言半句,这样的请示已经不止一次,大王却从没应过。太后自从被请进拂心殿内,大王就再没去看过她了。

走出正殿大门,迎面而来一位清柔美宫装女子,正是半年前被大王封赐的琴妃。小喜子立即朝她行礼,琴妃紧走两步上前拦住,柔声道:“喜公公,大王刻在里面。”

“回琴妃娘娘的话,大王在的,正在勘查地图。”

琴妃微微福礼后,就越过他推门往里走,一阵茶香飘来,很是怡人。不知这琴妃从何处打听到大王喜欢喝那种叶子很大的茶叶泡的茶,每日都会泡上一壶送于大王饮,果然深得大王欢心。

小喜子却明白,这琴妃能够迅速得宠的原因,确实她与当年在太子府内居住几日的宁染青长得很像。记得当初拿画像给大王选妃时,看到琴妃第一眼,大王就激动地站了起来,立刻命人把琴妃宣来。

其实说要像,也不是十分像,就是有那么三四分的神似。可就那几分的相似,也让大王犹如看痴了一般,久久伫立不动。随后越级封妃,直接把她封为琴妃,恩宠无限。从这一点上就看出,时隔两年光景,大王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都说帝王心最无情,可是帝王的心却沦落在了一个死去的人身上,再也找不回了。

琴妃一进殿内,视线就落在了那座位上的人,俊逸非凡的气度,冷凝严肃的脸,王者之气盛然而在。她盈盈上前,把手里托的茶托放在了他的旁边。

引来南越尘的注目,视线在她脸上凝看了几秒,神色微缓:“你来了啊。”

“大王,臣妾给您沏了一壶茶,您品一下如何?”琴妃一边说,一边已经把茶倒在了小杯里,不知道为何大王喝茶总喜欢用这样小的杯子。

南越尘端起一杯,先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清香扑鼻而来,然后浅抿了一口,一股苦涩传来,含在嘴里片刻,才下了喉。“不错。”

但不如她泡的。

此生恐怕再也喝不到那样别有风味的茶了,就算用的茶叶一样,可是她的那种手法和功力却无人可以比拟。

“大王?”琴妃见他目光盯在那空了的茶杯上,以为他还要喝,心下欢喜,于是又斟了一杯,却见他只是凝目而望,不再举杯。心知大王的心神不知又飞到哪去了,自此入宫以来,每次与他相处都会有这情形出现。

目光无意瞥向一旁桌上的地图,见上面有些地方勾画了红圈,下一刻就觉脸上射来一道凝然的目光,立即抬起眼,朝他启唇而笑。“大王,语琴新创了一种舞,跳给大王看可好?”

南越尘眼中流露兴味的光,笑着点点头,神色松散地靠在椅背上。

琴妃又道:“光有舞而无曲显得有些单调,不知大王可否为语琴配曲呢?”目光向那方桌案上摆放的古琴扫去,意思不言自明。早闻大王从不抚琴,却在御书房内安放了一张绝世名琴,若是大王愿意为她抚琴一曲,那么可当真是荣宠无限了。

南越尘唇角勾起,站起身走到桌案边取过玉凰琴,这张琴每日他都会插一遍,从不让人触碰。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了兴致来弹它。琴妃的请求,虽然跃礼了,他却没有生气。因为这样的琴妃才有些像她了,如果是她有什么请求,才不会畏首畏尾,只会清浅而道。

“想听什么曲?”

琴妃顿觉受宠若惊,脸带欣喜,“大王随意,语琴自然能跟上您的曲意。”

“哦?”南越尘浅笑了下,手指抚上琴弦。

玉凰琴音起,妙音窜梁过。他的心中只有一首曲:凤凰与飞。这曲就像成了他的身体的一部分,手指轻轻一点,琴音就飘然而出。仿佛当日的画面又在眼前重现,或轻柔,或高昂,或激烈,或沉郁,她弹琴如梦似幻,他舞剑挥洒淋漓。

只是存在于他指尖的凤凰与飞,多了一分霸气,少了一分柔和,尽管心中的曲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可是他依然弹不出当初听到的那种意境。

原本自夸的琴妃,在琴音初起时还能跟上,到后来渐渐体力不支额头渗出了汗,到后来琴音越来越压迫,似乎要冲天而出,她直觉胸闷气喘,透不过气来,身体扭动再快也跟不上那节奏。终于支持不住力竭而倒地。

琴声嘎然而止,抬头去看,对上了阴森泛着冷意的眼,心头一阵寒意。

“就你也配孤为你弹琴?”南越尘冷笑出声,怒斥道:“滚出去!”

琴妃从没见他如此震怒,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出了门外。只听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心中更是害怕,她不知道大王为何会发怒,是因为她跟不上他的旋律,摔倒的缘故吗?早知如此,今日就不献丑给大王跳舞了。

南越尘把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除了那把玉凰琴完好无整的放在原位,他没有动。她不是她!她怎么会是她?

这个世间唯有一个宁染青,就算他找了替代品,也终究不是她啊。

如果是她弹凤凰与飞,定能婉转中带着激扬,刚柔并进。可是他弹起来,却只有形,而无魂,弹不出那种意境。当初见到琴妃画像时,以为又再次见到了她。真人比画像还要像,那眉眼、那鼻、那唇,都与她好像。是老天在垂怜他吗?让他干涸了的心得到一些慰藉,派了一个与她相似的人到他身边。

毫不犹豫地封她为妃,专宠于她。但时间越久,就越觉得空虚。

琴妃泡茶,同样的茶叶,同样的杯子,就连手法他都教过她了,味道却怎么都不像。他连想怀念一下那种香味入嘴,涩甜共存的感觉,都无法达到。

是啊,这个世间只得那一名女子,生,让你永难遗忘,死,让你刻骨铭心。她已经刻到骨子里去了,他如何还能忘记?就算真的找到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都不过是替代品。

那有何用,那有何用啊?怎么也无法填补心内的空虚。从凌乱中跑过,到橱柜前取出一个画卷。放在桌上,轻轻展开,她浅笑于纸上,手底正拨着玉凰琴,像盈盈而现于其中。

他披荆斩棘,步步惊心,巧施布计,夺了这南绍的天下,却依然空虚的犹如行尸走肉。

因为身旁无她,他只要她,他想她。孤王孤王,当真就是孤家寡人。得了天下,却没有携手共看天下的人。本可拥她入怀,与她共享美乐,却被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打破一切美景,最后连她一分尸骨,都没得到。

是谁造成了今日可悲的他?是她,他的母后——华谨!他是真的恨,恨得咬牙切齿。

平时母后一权**,父皇敬她三分,却也忌惮她七分,就算有诸多不满,也都咬牙忍着。因为南绍有华谨,朝政稳定,时局安逸。可是多少次,他在私下里看到父皇的眉头是紧皱着的。试问有哪个君王可以容忍女人爬到头上,威胁着自己的政权?

就算表现得再琴瑟和鸣,那也都不过是表面,内底里早就是千疮百孔。

母后的谋略,胆色,心机都在男人之上,但她是个女人。为了保住地位,她一定要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而宁染青就是挡她儿子帝王路的一块石头,所以她非杀她不可。

这些心态,作为她最亲的儿子南越尘,又岂会不懂?一直以来,他隐忍,是因为那是生他教他的母后,所以他甘愿被她驱使。可她怎么能动清然呢?就算放走了也罢,他还有机会,可她竟然还派人杀之。她以为暗中布防没人看得出?她以为下令杀人灭口就可瞒天过海?

他是她儿子,她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所以他恨,恨母后连条活路都不给他。但凡她有一点疼惜他,也会不忍对他最心爱的女人动手。

清然!是孤害了你啊!

猛然一脚踹开门,长袍一挥走出了殿门,森冷而令:“小喜子,去拂心殿!”

正文卷 241。敌国奸细

拂心殿座落在皇宫最偏僻之地,没有当初华凤宫的金碧辉煌,也没有宫人环伺,只有一个年老的嬷嬷在殿内服侍。华谨靠在榻上,目光盯在宫门处,莹莹期盼,却又觉失落。

这是第九次托人带话给尘儿了,可却到了现在都没消息,想来这次又不会来了。

“大王到——”尖细的嗓音响起,华谨立即一坐而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嬷嬷:“是尘儿来了吗?”从榻上滑下,忙用手整理仪容,迫不及待就往宫门前迎去,只走几步就见南越尘一身黑袍走入内,满面寒霜,眼神锐利。

她并不介意儿子的冷凝,反而觉得高兴,这才是天生的帝王之气。“尘儿,你终于肯来看母后了。”南越尘轻哼一声,越过她走向了正位,坐定之后才问:“叫孤来有何事?”

华谨心中一痛,尘儿对着她也称孤了吗?也是,如今他是君,而她只是太后,自然是要有尊卑之分。“母后好久没见你,甚是想念。”尽量把声音放柔,不再像以前那样专断独霸。

嬷嬷奉茶上来,放在两人手边。人还没离开,南越尘的那杯茶已经被甩至地上,碎片四散开来。滚烫的茶水有些溅到了嬷嬷的脚上,疼得她痛呼起来。

“尘儿,你这是干什么?她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李嬷嬷!”华谨惊站起来。

“那又怎样?”南越尘眼神更加阴冷,似乎要把她洞穿一样。

一阵瑟缩,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些摸不清脾气,自从经历宫变,他登上王位后,就夺了她的权,把她请在了这拂心殿,不能再管理朝政。她知道朝廷已经大大改制,时局也都换了。年长的官员全都注入了新的年轻官员进去,就连丞相王鼎也被按了罪名赐死了。

心里早隐隐觉得不安,可是一再告诉自己,那是她的儿子。哪有做母亲的去害怕自己儿子的?可是现在的尘儿听说易怒、暴躁,虽然决断分明,却比以前多了一股狠劲,抓住机会,就让政敌永无翻身之日。

想了想后,觉得还是必须要告诫一番:“尘儿,易怒与暴躁,不是为君之道,既为君,就必须勤政爱民,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之本,取之于民。”

“够了!”南越尘猛然站起,脸现怒容,“不要再用你那堆大道理来教育孤,孤现在是南绍的王,不再是你手底下驾驭的一个傀儡!”

“傀儡?!”华谨震惊,“你说什么?你说哀家把你当成傀儡?”

“难道不是吗?在孤登上大位前,有哪一件事不是由你定夺,有哪一件事你征求过孤的意见?你可知道,父皇临终前的那刻,他告诉孤,不让后宫参政。”

华谨连连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不可能的,先王在时,与哀家一向琴瑟和鸣,怎么可能那么说?”

南越尘的眼里露出怜悯:“你真的不懂男人,男人的世界又岂能容忍女人来插手?而孤,虽然是你的儿子,但也不愿所有一切都听你摆布。你连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不懂,真的很失败!为妻,你是失败的妻子;为母,你是失败的母亲。”

华谨终于从他眼里看到了恨意,彻骨的恨意,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盼夜盼的人,竟然是那么地恨自己。“为什么你如此恨我?”

南越尘忽然仰天长笑,“哈哈哈,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很想问问我亲爱的母后,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为什么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她?华谨眼睛突睁:“宁染青?你因为她恨母后?你从来都没有忘了她?”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彻骨的恨意,居然是因为一个死去了两年的人。

“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我愿意把世上所有的珍宝捧到她面前,只求她一笑。我愿意为她夺取这个天下,让她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人呢?她被你放出了太子府,她被你派人赶尽杀绝,死在了那鸟无人烟的北邙山上,尸骨无存!”嘶喊出了心中的痛,埋藏了两年的痛。

“在见到那几根碎骨的时候,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痛,因为你无心,你根本就无心。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朝政,只有利益,只有家国天下。”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涌出来,痛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一直以来,他都把对华谨的恨埋葬在心里,就算夺了她的权,把她软禁在后宫里,也没有来对她说任何一句话。只因她是他的母后,他不想撕破了脸。

可是今日,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那股痛意。

“娘娘,小心!”李嬷嬷惊呼出声,华谨已经跌坐在地上,可是眼前的人明明只要伸手就可扶住她,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跌倒。她以为那场杀戮做的天衣无缝,连东云皇帝都瞒过了,后来特意让沈墨派人杀肖奈灭口,世间再无人知道那是她指使。

可是却没想到,尘儿还是洞察了一切。更没想到,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难怪他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心只扑在正事上,当时她还很欣慰,觉得自己的儿子终于经过一场蜕变之后,慢慢向着帝王路走了。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他变强,超越自己,然后夺她权而已。他没说错,她的确是个失败的母亲。那挺直站那的人,脸上痛苦的神情,像在挖她的心。

她真的做错了吗?当初对宁染青一直在衡量,杀还是不杀,最后还是决定永绝后患。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这个女人对尘儿的影响力太大了,更因为她的身份,若被他国利用,那么南绍即将迎来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争。

本以为这个决断是正确的,但看现在尘儿如此痛苦,又如此恨自己,蓦然一行清泪从眼眶流下,连先王去世时她都没有哭,今日却再忍不住。有多久没哭过了?自从执掌后宫开始吧,她就舍去了原本温柔且柔弱的外衣,不断地往上爬,抓住权利,因为只有那样她才可以生存。可她辛劳半辈子,为南绍鞠躬尽瘁,到最后,却说她错了!

南越尘低头俯视着坐在地下的女人,他自小对她仰慕,如今她容颜淡去,华发已生,曾经的荣耀与端庄潋去,只留一身孤寂。权利对她犹如生命的源泉,现在的她等于失去了生命力,余生,就让她在悔恨中度过吧。

不是他无心,要忘恩负义,要不忠不孝,而是他那伟大的母后教会他一件事:要想得到什么,都必须成为最强者,无论是这天下,还是心爱的女人。

要比痛苦,他比她更甚,母后的心里没有爱,只有权利,就连父皇临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秉持着皇后的礼仪,处理后事。可是他不一样,他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却还来不及守护好这甜蜜,就已经烟消云散。

父皇临终的时候,他流泪了,因为那是他尊敬爱戴的父皇。眼泪并不仅仅代表脆弱,还代表了感恩和伤心,这些道理,她又怎会懂?

不再看她,掀袍径自离去。小喜子见大王出来,忙迎了上去,偷瞧了几眼大王萧杀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用说,大王与太后处的并不愉快。

回到清议殿,刚入座,就有人来报沈将军求见。宣进殿内后,屏退了左右,南越尘问:“怎样,查得如何?”

沈墨从兜里摸出一张细小的纸签,送到案前,恭声道:“这是属下在城外截住的一只信鸽,大王一看便知。”

南越尘接过信笺,扫过那上面的字后,嘴角牵起了笑,淡道:“严密监视,下一次孤要连人一起抓住。”沈墨点头。

不出两日,沈墨再次来清议殿时,带了个人,应该说是压了个人上来。

此人却是琴妃。

千娇百媚,温柔贤淑,倾国倾城,这许多形容词用在这个琴妃身上犹不为过,只是眼下,她却是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衣服也有些刮破了,脸上有着痛苦和凄厉。

在殿内伺候的小喜子大吃一惊,偷偷去瞧,发现琴妃的左臂呈不自然状下垂,分明是被卸了肩骨,骨折了。素闻沈将军一向心狠手辣,却不知道对如此娇俏的美人也能下重手。难怪那琴妃脸色惨白,额头冒汗,想必是极痛的缘故。

南越尘见到二人同时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好像是等候多时。琴妃站在当下,既不行礼也不跪拜,眼神凄然看着堂上男人。

沈墨又递上一张纸签,大小如那日的差不多,应该也是信鸽脚上的,只是这一次却是人赃并获。南越尘迅速看过后,扫向那方女人:“语琴,孤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做?”

“呵,不薄?原来在大王的眼里,一直是厚待我的呢。”琴妃忽然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

南越尘从座上起身,走至她跟前,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厉眸看尽她眼底深处,“孤封你为妃,赐你锦衣玉食,恩宠于你,这样还不够?你还要背叛孤?或者说,你本来就是西凉派来的奸细?嗯?”

正文卷 242。战起

连着两张纸签都是飞鸽传书给西凉王爷的,阐述的是南绍宫内事宜,包括他的日常作息。

琴妃见被拆穿,也不求饶,只冷冷道:“既已被你抓住,我还有何话可说?只是大王,你所谓的恩宠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厚待,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在告诉我,你看的不是我,而是她。”

下巴那里传来一股剧痛,南越尘捏在那里的手指几乎捏碎她的骨头,她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碰触到了他的逆鳞,因为提起了那个“她”。明知道眼下多说对自己无益,却就是想要一吐为快,把这许久心里的怨恨全部吐出来:“大王,知道我最难容忍的是什么吗?最难容忍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比不过一个死人,宁染青已经死了,你却在我的脸上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恩宠,不过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像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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