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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苍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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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恩人把这么一大堆事情说清楚。
本来站着的董传贵,说了半天话,可能累了。搬一把小凳子,脸朝外,坐在屋门口。接着刚才的话茬,又说:
“昨天我进山有事(他没好意思说是去打猎),在沟里头碰到了你。当时好悬啊,不是那些松树和那棵大榆树挡着,而且地上的草长得又厚,要不……,不说了,反正已经好了。你的命真大,一点皮都没伤着……”
“还说我命大呢?这世上最命苦的就数我了……”赵春莲默默的在心里念道,“这位大哥救我还不如不救呢!世界这么大,哪里是我容身的地方呀?……”
董传贵见那女子只流泪不说话,站起来说:“不想说话你就不说了,我去给你做饭去。”
“等一等!”
董传贵就地站住,脊背宽宽的,像一座小山,几乎堵住了整个屋门。
“大哥你过来坐下,我有话给你说。”
董传贵依旧坐在那只小凳子上。
“大哥,是你把我从山上救回的吗?”
董传贵点点头,没吭声。
“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让我说啥好呢?”
“不说了,就这么点小事。山里人心实,放谁都会这么做。”
“大哥,我找我姑妈,可又不知道她的名字。找了几天了,问了好多人,也没打听到。我好难呀!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怕不怕。你先住下养病,人我替你去找。”说是不怕,其实董传贵最怕的就是这个。没把的壶可以抱着,没栓的门可以顶着,这没名的人可到哪里去找?再说那边人找不到,这边人打发不出去。一天两天尚可,时间久了,透出风声,我董传贵成啥人了?所以,忍不住他又问,“想想你还有别的亲戚没有?亲戚找不到就先回家吧。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好命苦哇!”赵春莲还没说话,大滴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董传贵说:“有话慢慢说,看我能不能帮你什么?”
赵春莲哽咽着说:“大哥你帮不了我,我刚才说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董传贵一怔,说:“有这么严重?一个亲戚找不着,就走投无路了?”
赵春莲从被筒里抽出一只手,抹抹脸上的泪,岔开话头问道:“大哥家里几口人?”
董传贵嘿嘿一笑说:“就我和我爹。我爹患病多年,是个瘫痪人。我和我爹住一屋,你就住这屋,房子够住。你先好好养病,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赵春莲口咬被角,嘤嘤啜啜。
董传贵转过身来,安慰道:“你是病人,当心哭坏了身子。既然我能把你从山沟里背了来,难道还会把你背回去不成?”
赵春莲止住哭声,说:“大哥你救不了我,我会害你的!”
董传贵笑了,说:“你会害我?一个穷家,两间破房子。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二亩薄地,害我什么?”
“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我们非亲非故,你把我从山里救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一份情还不啥时候能报上呢?我不能再连累你了,我得走,我马上就走。”
董传贵说:“我不是不让你走,我是说你这个样子怎么走?要不你说个地址我上你们家叫人去。”
“不行不行,我不要你管,我要回家我自己走。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不能呆下去了。你好心救了我,我不能再害了你……”赵春莲挣扎了半天,也未能下'奇‘书‘网‘整。理提。供'了床,她毕竟是大病一场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啊?”董传贵站起来,由于生气,脸憋得更红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管你的事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不害我难道我会害你?我已经说过了,养好了病就送你回家,如果你现在急着见家里人,我马上去报个讯,这该成了吧。”
“我,我……”赵春莲欲言又止,她的难心事实在说不出口。
“不替大人想也要替娃娃想嘛!你若有个啥,咋对得起未出世的娃娃呀?”
“你,这你也知道了?你听谁说的?”赵春莲的脸色隐隐发红。
“给我爹看病的一位老先生,是他告诉我的。”
“大哥,我好难啊!”
赵春莲用了几乎将近三天的时间,才断断续续把自己的故事讲完。
赵春莲的家在北山,和凤鸣山相对,凤鸣山是南山。大约不到一百华里中间隔一条黄河,过了河就是赵春莲的家乡…………北山岘。赵春莲的父亲赵有淼,一苗单传,祖辈都是种田人。老赵也是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人了,到了他的下面,单传也没有传下。早年丧偶,唯有一个女儿就是春莲。赵家在村里,也算是个富户。田产不少,吃喝不成问题。赵有淼给女儿聛了一位教书的老先生,天天陪着女儿读书写字。北山岘像赵春莲家已是最好的光景了。北山岘是出了名的苦地方,长年四季难见雨雪。老太阳一年三百六十天,从不无顾旷工缺课,甚至连头疼感冒的事都少有,每天准时起落,晒得黄土地快要冒火星子了,还有什么好庄稼?正是因为缺水,村里人起名字总爱选择一个和水搭界的字眼。虽说出门就是黄河,可是黄河在悬崖下边,七八丈深,落差又大,轰轰隆隆,别说河里取水,看一眼都心惊。这真应了那句话:靠山的淹死,靠水的旱死。有一首童谣,单说北山岘的穷,说得活灵活现,当然有些夸张。中间一段这样说:黄河边,北山岘,羊皮筏子当军舰,砂鍋子煮着洋芋蛋,炕上铺的是烂毡片……
赵家人口不旺,只有老父幼女相依为命。赵老汉年岁大了,又有一身的毛病,实在干不住动了就从远房的亲戚家领来一个半大小伙子于占水帮忙。于占水没爹没娘,到了赵家管吃管喝又管住,天天混个肚儿圆,真是鞋帮子改帽沿,从地下升到了天上。
于占水是个好小伙儿,手勤脚快又麻利,干活不惜力气,聪明老实人也活泛,吝啬的赵有淼心中暗喜白检了个便宜。家里地里全靠他了,赵有淼劳累了大半辈子,难得老了还能落得个清闲。于占水比赵春莲年长四岁,赵春莲十二他十六。家里来了个小伙伴,赵春莲也非常喜欢这位“表哥”,有事没事总爱往“表哥”干活的地方凑,有时还帮助“表哥”做点零碎活儿。老赵这人活得既抠搂肚量又小,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和他来往。可他对占水还算是当个人看,女儿和他接近他也不怎么反对,心想姑娘一大该嫁谁嫁谁,还不是由他赵有淼说了算。再怎么说丫头大小也是个小姐,总不会嫁给一个干活的长工吧。
就这样过了两年,为了巴掌大一块地边儿,赵有淼和人家打官司。人家比他肯出钱,有理没理答案是明摆着的。官家是先封房子再拉牛牵牲口,地也让人家圈走了一大块。老头儿怎能忍下这口气,又是咳嗽又是吐血,连摇头带摆手,半句话没留下,当夜就死了。
掩埋了老人,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剩下不到十个“袁大头”。乡里是住不下去了,兄妹二人只好进城找出路。
于占水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有一身好力气,下苦的活什么都能干。他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为了给他的小“表妹”上女子学校凑书费学费,甚至他有时一个人干两个人的话。后来有一家部队要招兵,管饭不说还有饷银。于占水瞅着是个机会,也没和春莲商量就一人做主穿上了军装扛起了枪。占水能吃苦不怕死人又机灵,不久就升成了排长。
形势逐渐吃紧,到处传说徐向前的部队要打过来了。这天傍晚,于占水匆匆跑到春莲的学校,气急慌忙地说:
“春莲,部队要开拔,我和你告别来了。”
“什么什么?上哪儿,去多久?”赵春莲一把拽住于占水的衣服,生怕他飞了似的。于占水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离开于占水。
“谁知道啊!当官的净哄人,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没有一句实话。共产党太厉害,真正是兵败如山倒啊!这一走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于占水满脸痛苦,表情木然。
“那我呢?占水哥你不管我了?你就这样走了?……”赵春莲忍不住,一头扑到于占水怀里,呜呜哭个不住。
“我有什么办法?军令如山,谁要当了逃兵,抓住不枪毙也得扒层皮。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谁知道呢?人又没长前后眼。春莲,算了,忘了我吧!好好找个婆家过日子,怎么不是一辈子呀!啊?”于占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见赵春莲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想想她以后的处境也着实为难,忍不住掉下几滴泪来。“就这样吧,春莲。时候不早了,长官还要点名训话呢!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罢,于占水推开赵春莲,整整衣服,戴上帽子。
“不,不行,我不让你走!……”赵春莲想起于占水对她的许多好处。他们非亲非故,就算有点亲戚关系,还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事。为了她,他不抽烟不喝酒,男人该有的奢侈他一概免谈,肉都舍不得吃一口。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赵春莲受不了这种打击,双手搂着于占水的脖子,放声大哭。边哭边说,“占水哥,你说走就走,丢下我一个人,以后怎么活呀?……”
于占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兜兜,放到赵春莲的手上,说:“我差点忘了。这是十块大洋,你留着用吧,多少能对付些日子,以后的生活就得靠你自己了。”
“不要不要,人都没有了,要钱有啥用?”赵春莲扔掉手中的钱袋子,仍旧大哭不止。
目睹此情此景,于占水终于控制不住,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轻轻擦拭着赵春莲的泪眼,充满柔情地说:“春莲,你以为我的心就那么狠吗?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
于占水趁着赵春莲熟睡之阶,轻轻地穿好衣服。校园里漆黑一团。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学校早已关门。有家的回家,有亲的投亲,整座院子,皆是人去楼空。赵春莲无家可归无亲可投,只有死守城隍庙的份儿了。传达室值班老头的窗口尚亮着一盏油灯,忽闪忽闪半明不灭的,点灯的主人不知是何用意。是想给自己壮胆儿,还是想给路人照亮儿?于占水怕惊动了看门老人,所以就没敢从正门出去,他逾墻而过,连夜赶回驻地。
于占水走了,从此以后人不知天不知,生不知死不知,踪影不见,音讯皆无。
可怜的赵春莲突然感觉情况不对,找了个老大夫一诊断,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思前想后,她觉得应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是保住了于占水的一条根,二是也算她和于占水终归好了一场。目前最最要紧的就是要为自己也是为娃娃寻找一个临时的窝了。上哪儿去呢?小时候听人说她有个姑妈嫁到凤鸣山,是爹的亲妹妹。姑父不知姓谁名谁,姑妈姓赵自然是错不了的。这才是有病乱求医、事急才烧香。不过,她也实在想不出第二家可以投靠的人了。
她不知道凤鸣山有多大?她只是按着那个方向找,见人就问路,最后还是迷了路,不知怎么稀哩糊涂地到了一处悬崖边,往下一瞅,黑压压的一片深不见底。她又惊又怕,一步没站稳,“哧溜”一声从悬崖边上滑了下去,她只感到自己在空中飄啊飄啊,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赵春莲命大。她从一棵棵悬挂在悬崖上的小松树上出溜下去,最后是一棵大榆树接住了她,以至于她毫发未损,甚至连皮肉都没有蹭破一点。只是衣服挂了几个洞,裤角多处被撕裂。
赵春莲说:“大哥,我的事情你清楚了吧?你说,我到了这步田地,赖在你家里不走,算是怎么回事呢?”
董传贵说:“不是我不让你走,你要往哪里去呢?你又不知道你姑父的名字,住哪庄哪村?别说你找不到,我也没处去找啊!”
赵春莲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说吧!‘
“那我就只好住到你家了?……”
“你住呗,又没人撵你……”这句话董传贵说得不是很干脆,他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不是住,是我要跟你……”赵春莲也有难以启齿的语言,话没说完先用被子捂住了头。
“不行不行,你把我当啥人了?”说话的虽说还没十分说清楚,听话的可是完全听明白了。董传贵涨红着脸一口回拒。
“莫非大哥嫌弃我?”
“你别误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于占水虽然走了,可是他对你有恩德。万一他日后回来,怎么向他交待?为人处事,不能光看眼前,不能只想自己……”
“大哥,你把我看错了。我不是水性扬花的人,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更不是自私的人。”赵春莲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改先前绵绵甜甜的性情,提高了嗓门说,“以前正是为了报答于占水,我才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今你不让我走,我也没地方去。可是你想过没,长期在你家,不做夫妻做什么?日子久了,别人怎么说?反正我已经把我的事向你说清楚了,你是好人我也不是坏人,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下一步怎么走,我听你一句话,你说吧。”
这下好,帮人还真帮出“禍事”来了,这回赖上了不是?
董传贵想想,赵春莲说的也不无道理。人到了这步田地,让谁谁都难呀!眼前的关口过不去,还谈什么长远呢?他低头深思,绞尽脑汁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
“我有个想法,不知合适不?……”
赵春莲想也不想,就说:“合适,合适,你说啥都合适。”
董传贵一脸严肃地说:“在屋里我们俩以兄妹相称,出了门对别人说你就是我媳妇,给我爹也是这个话。”
赵春莲诧异地睁大眼睛,惊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你别管我什么意思,你说行咱就这么办,你说不行就当我没说。”董传贵当然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啊,这人哪可不能给块金子就往兜里揣,把什么都当便宜占。人家正在难处哩,咱不能乘人之危,火中取栗。
赵春莲不是傻瓜,她何尝不懂董传贵的良苦用心。她和人家素昧平生,人家这样待她,她赵春莲哪辈子修来的福?遇见的净是好人。想着想着,不觉两行热泪潜然而下,哽咽道:“大哥,这不是毁了你吗?……”
董传贵笑了,说:“这有啥?我一个光棍汉,顶多背个名声,短不了啥也少不了啥,我还白捡个做饭的呢!不管等到啥时候,只要他来了,你们就全家团圆,你说这样行吗?”
赵春莲一边庆幸自己命大福大遇到了好人,一边又暗暗责备自己命运多舛连累了好人。当然这对她来说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会有结局?一天两天好说,三月两月也行,十年八载呢?如果占水不回来呢?……将心比心,调个个儿,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个救了她一命的人,不但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再把自己的青春和名声搭上,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从崖上掉下来摔死呢。莫非她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扫帚星”吗?想到这儿,赵春莲犹如万箭穿心,不由得涕泪交加痛哭失声说:
“大哥,我对不起你……”
董传贵坦然一笑说:“有啥对起对不起的?你如果说行,我就和我爹商量去了?”
赵春莲含泪点了点头。

上卷 三、兄弟情谊

凉水泉子有三位要好的朋友。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董传贵、朱三、侯志国。
朱三在凉水泉子可是一位数得着的人物。他和董传贵年龄差不多大小,人长得高高大大,身材十分雄壮。一张大脸盘两只小眼睛,见人不笑不说话,眼睛眯眯着,样子很亲切,给人的感觉是憨厚直爽,其实高人有才不外露,心眼都在肚子里。朱三脾气不好还爱出头,村子里有事他啥都爱管。别人打架,他也过去凑热闹,说是劝架还不如说是过拳瘾。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先每人三拳两巴掌。人家一看,这下好,劝架的比打架的还凶,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因此,村里人都有些怕他。
朱三行三,上有大哥叫朱一、二哥叫朱二。朱三家在村里没地位,辈辈受人欺负。父亲朱勋臣老实巴交,胆小怕事。老大朱一犯傻、老二朱二犯浑,唯有老三才真正是朱家的梧桐树、顶梁柱。老朱家光阴不济,家中一贫如洗。朱勋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强强给老大老二合说了一房媳妇。兄弟两个呆头呆脑,也不计较啥名分,有半个媳妇总比没有强。弟兄两个一人一天,这个等不到天黑,那个就怕天亮,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朱三是老朱家的希望,为了给老三娶媳妇,朱老汉卖掉了家中唯一的一亩二分水浇地。媳妇娶到家里,模样长得丑是丑些,可是身强力壮,家里地里,粗活重活,喂猪喂牛,锄草割麦,犁地碾场,样样都行,样样都能干。公婆哥嫂都高眼看她,敬得跟个娘娘一般。唯独朱三,毛长毛短,唉声叹气,总嫌媳妇女长男相,没点女人味。
朱勋臣老妻赵氏,本是北山赵有淼的嫡亲妹子,只因当初赵有淼不同意这门亲事,姊妹俩反目,所以就少了来往。爹妈过世以后,赵氏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赵春莲那时还小,别说不知姓名,就是当面相逢,她也认不出她的姑妈。
自从见了董传贵家的新媳妇之后,朱三魂都叫勾去了一半。整天蔫呆呆的,地也不想下了,活也不想干了,有事没事总爱往董家跑。
朱三这人,别样不说,尤其色上看得重些。十六岁那年,阴山沟里发洪水,邻村一个女娃困在对面山上哭啼落泪被朱三瞧见。他冒着生命危险涉水过河,笑嘻嘻地对那女孩说说:“妹妹莫慌我背你过去就是。”女娃一见大喜,还以为遇到好人,破啼为笑道:“哥哥,过了河到我家,我让我爹给你打酒喝。”朱三一口回拒说:“酒我不喝,我要和妹妹做那事。”乡里娃娃懂事早,常看见牛羊驴马寻娃娃。女孩子胆小,正眼不敢瞧,偷看几眼的事是有的。今听朱三说要做那事,她立刻明白是啥事。顿时羞得滿面通红,半天不敢吱声。可是再抬头看天,低头看水,心里越发慌乱。不想办法赶快回家,爹娘在家着急不说,到了晚上还不喂了狼吃,女孩儿左思右想,没了主张。朱三见有机可乘,不由分说,三两把扒了女孩的衣裤,在山坡草丛里成就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男人的壮举。事后朱三意犹未尽,几次三番找那女孩重温旧情,女孩被逼无奈,脸色一变,指着路边一头正在吃草的驴说:“你给我学几声驴叫,我就给你做那事。”朱三知道,此时非彼时,女孩绝不会轻易上钩,因此也就暂时熄了邪念,不敢再胡思乱想。
又过了几年,父亲为他娶了媳妇就是宋秀珍,人长得丑是丑些,毕竟是有了女人有了家,两口子不算美滿,也算幸福,小日子顿时添了不少起色。可自打见了董传贵的媳妇以后,他的思想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时候他才知道,世上的女人啊,原来有如此多的奥妙。这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女人。女人不但是女人,而且还要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叫啥他说不上名子,反正是他老婆没有,那个让他学驴叫的女娃也没有,但凡他接触过的女人都没有,唯有董传贵的媳妇有这样东西。没念过书的朱三不知道女人的这样东西叫女人味,反正是总让他心里痒痒的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董传贵咋就那么有福气,他躺下不比他短两分,站着不比他矮半寸,他哪儿也不比董传贵差多少,怎么好事就让他占全了,他就这样命苦哩?
不说朱三躺在炕上怨天怨地。却说朱三媳妇宋秀珍看着男人这几天碴口不对,从打在董传贵家吃喜酒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是冲着墙角发愣就是说话前言不对后语,别说下地干活,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宋秀珍本是粗人,都能看出男人的这些变化,说明朱三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这样想着,宋秀珍试探着把手伸进朱三的下身,不摸犹可,一摸不由气不打一处来,遂恶狠狠骂道:
“你个驴怂,有了老婆了,还干那事?”[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朱三没小心被媳妇发现了短处,嘴张了几张,半晌没找出合适的词出来。他不甘心,一翻身坐起来,拍拍被子借题发挥说:
“你懂个球!如今非比往常,搞坏了肚子里的娃娃,你让我绝后哇!”
宋秀珍听着似乎有理,哼哼两声,赌气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照理说,朱三真不该打董传贵媳妇的主意。他们不但是好朋友,而且还是好得不一般的朋友。朱三真要有这样的想法,确实是坏了良心。朋友不朋友不说,董传贵还救过他的命哩!
朱三、董传贵还有一个叫侯志国的,他们仨人年岁相仿,志趣相投,从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儿掏鸟蛋、一块儿挖松鼠。稍大一点儿,上前山拾糞,一泡驴糞分三份。三个人的背斗全装滿了,才兴高采热地回家。再大点,他们进后山打柴。先堆成一大堆儿,再分成三小捆儿。背起柴火,三个小伙伴说说笑笑,你啃我一口洋芋,我抓一把你的炒面,快活得忘乎所以。下了山临分手各回各家的时候,还忘不了叮咛一声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转眼之间他们已长成半大不小的汉子了。三个愣小伙,不知天高地厚,要学猎人的样,后沟里寻野物去哩!开头无非是打个山鸡撵个野兔挖个獭子洞什么的。渐渐,人也大了心也大了,小打小闹不过癮,要进深山打岩羊、捉小鹿、猎獐子去哩!然而,种田的人不知狩猎的危险,而且还是三个初喑人事的浑小子。有一次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朱三性急头前开路,侯志国胆小夹在中间,董传贵办事稳妥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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