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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苍穹-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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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都看不完,哪还有闲功夫看这些黄书!”
“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是黄书,土老帽。”女儿并不认为父亲是县长。
方国祥被女儿这一抢白,正想发火,碍于场面不合适,不便发作。忍了忍,说:“好好,不是黄书。把书拿上,回家去看,这该可以了吧!”
正当此时,朱桐生闻声赶了来,先朝方国祥点头问好,然后扯住方千红的衣袖,和颜悦色地说:
“别任性,千红。你怎么能跑到这种地方来?方叔都生气了。快回家吧,啊?”
“姓朱的,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方千红早就对朱桐生窝着一肚子火。总算有了出气的机会。
朱桐生才不管她说长道短哩,连拉带扯,笑嘻嘻地把方千红送进车里。方国祥随后赶到,说:
“桐生,没事也上车吧!今天你阿姨在家包饺子。”
董榆生如期考上了大学。临走前,方主任亲自找他谈话:
“小董,首先我向你表示祝贺,你是我们全县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一下,就是你和千红的事不合适,别的倒也没哈,主要是年龄方面的问题。年龄悬殊太大,对你对她都不好。千红妈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有句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世上的好姑娘多得是,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董榆生早料到会有这一说,他本来在方千红的身上就没敢投入太多的感情。一听方国祥把话说到牙齿外面,也不推辞,爽快地说:
“方主任,有啥话您就直说。”
“你给千红写一封信,言辞要严厉一些,剩下的工作由我来做。你上学的事尽管放心,我给小朱打个招呼,保证不难为你。”
董榆生扯过信纸,稍加思索,一挥而就:
“千红同志:
事已至此,何必固执。我不忍看到你们母女成仇、父女反目。而我也远非如所你期望的那样高尚。散吧,千红,为了你的前程,为了你的家庭,同时也为了我。愿你好自为之。
董榆生
某月某日
董榆生字写得好,恰似行云流水一般。方国祥看过,很有一些感慨。虽寥寥数语,但文如其人,言简意赅,豪气凛然。倘若千红真要与他搞对象,也算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老何那儿问题也不是很大,有道是丈母娘和女婿,目标都是一致的,一个是为女儿想,一个是为媳妇计。到头来丈母女婿相视一笑,泯了恩仇,多大的事。至于家庭出身,还不是事在人为,政策长在人的嘴上。按说随父不随母,小董还是革命家庭哩!而今又考上大学,毕业后还不锦绣铺地、天女散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老方家无男儿,有一个这样的乘龙女婿,也算了却了心头一件大事。论个头相貌,比才华人品他那一点也不比小朱差。小朱、小朱……方国祥的心中突然“格登”了一下,小朱媳妇的肚子不就是这个董榆生给搞大的吗?他见过那个娃娃,如果只看长相,真和小朱一般无二。小朱说话虽然时常有不少水份,可是再怎么着也没有拿自己的老婆娃娃说事的。不光是名声,那是耻辱啊!瞬间,方国祥变了脸,表情冷漠地说:
“东西放下,你走吧!”
方千红看了董榆生的信,顿时火冒三丈、气同斗牛,大骂董榆生薄情寡义翻脸不认人、大骂董榆生小人得志刚考上大学就当陈世美,没准还真让朱桐生说对了,都怪自己眼里没水看谁不好,怎么单单从垃圾桶里挑出个董榆生?方千红是烈性女子,不依不铙地骂了三天,哭了三夜。哭也哭累了,骂也骂够了,第四天早晨起来洗把脸,赌气跟上母亲刚托人介绍的对象,一位现役军人,远嫁新疆去了。
董榆生走得也不顺利。厂里马三丁不管事,朱桐生不签字,人到了这种地步不低头也要低头了。董榆生说:
“桐生,放我走吧。咱俩在一起眼前看快三十年了,俗话说合久必分。分吧,免得你见了我老是别扭。”
“我才不呢!有你陪着我,我反而感到踏实,就像山里头有羊没有狼,或者有狼没有羊,那叫什么动物世界?”朱桐生反唇相讥道。
“桐生别开玩笑,我们俩从小是朋友,怎么能拿狼和羊相比?”
“说得好听!你什么时候拿我当朋友待了?你在梅生的肚子里下了种,儿子让我给你养着,你缺了八辈子德了你!还有B脸说朋友哩!”朱桐生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董榆生惊奇地张大了嘴,这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他想都不敢去想。看神色朱桐生好像也不是开玩笑,急忙分辩说:
“桐生,这事你别跟我说,是哪个畜牲王八蛋干的,你找梅生一问不就清楚了吗?”
“问个球!你都不敢承认,梅生就敢承认?算啦算啦,事情过去了我也不追究。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立马放人。”
“什么条件?”
“你赔我两仟块钱!”
“两仟块?”董榆生脑子里轰地一响:升值了,两百变成两仟了。嘴里解释说,“我一月才四十多块工资,不吃不喝也得五年。”
“知道你没钱我也不难为你。我看这样,没有钱你给我写一张两仟块的欠条,啥时候还都可以,实在困难不还也行。”
董榆生不假思索地说:“这绝对不行,宁可不走了也不能写这种条子。”
朱桐生点燃一支香烟,翘起二郎腿,冷笑道:“就知道你是舍命不舍财。不是有人说话,我还真舍不得放你走呢!既然如此嘛,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
“你说。”
“辞职。”
“辞职?”
“对,只要你写一份’辞职报告’,从今后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我要是再找你一次麻烦,我就是你董榆生的儿子。”
董榆生此时,绝无回头的余地。他微微一怔,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我写!”
上卷 二十七、发誓还乡
董榆生很快办完了手续。就要离开工厂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离开工厂和当年离开部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当年复员,尤如小鸟离开温暖的窝儿,今日出发,就像小鸟展开腾飞的翅膀。几个人把他送到厂门口,其中有老厂长马三丁,还有同宿舍几年的钱正标。老钱的“历史问题”已经甄别清楚了,说来惭愧,解放前他至多也就是个“个体经营者”,却被当作小资本家惩治了十多年。挨了无数拳脚不说,内心的担忧、焦虑、恐惧,不是亲身经历,常人是无法理解的。钱正标眼睛红红的,老家伙看样子是真动了感情了,只见他紧紧拉住董榆生的手说:
“小董啊,到了地方记着来封信,说好地址,抽空我去看你。”
“师傅,您放心,我不会忘了您的。”董榆生笑着说,他也有些激动。钱正标是个能人,他在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哩!
“别叫我师傅。还是按老称呼叫我钱广,叫钱广我听着舒服。”
董榆生笑了,在场的人都笑了。
马厂长很是有些过意不去,过去厂里推荐上大学的都带了工资,怎么董榆生自己考上大学反而丢了工作呢?这个老朱办事也太那个。人多说话不方便,传出去影响班子团结,马三丁思忖再三,才说:
“老董去了以后好好学没有地方去再、回、来。”他不是紧张也不是激动,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又让他恢复了说话不注意标点符号的老毛病。
时间久了,董榆生也逐渐了解了老厂长的为人:老头文化低,能力差,口才不好,但人实诚,心术不坏,从不整人害人,在厂里人缘挺好。至于用人方面也由不得他,朱桐生早已行使一把手的权限了,此中的根根卯卯董榆生岂能不知。
离开学还有几天,董榆生先回到凉水泉子。母亲听说儿子考上了大学,高兴得不知说啥好。爷爷执意要办酒席,董榆生不肯,答应爷爷毕业后再补不迟。母亲说:
“儿啊,快到你爹的坟上去烧张纸吧,让他也高兴高兴。”
父亲坟前的小树,差不多都有碗口粗细了。虽然今年以来极少下雨,但小树长得还挺茁壮,董榆生知道这都是因为根深的缘故。董榆生这次回家,主要就是给父亲上坟,他有一肚子话要向父亲诉说。只有在父亲的坟前,他才会放纵热泪横流,透露出他人性中最软弱的一面。他想父亲是不会笑话他的,受了委屈的孩子总爱在大人面前掉眼泪,这是常事。父亲不仅养育了他,而且永远是他的尊师,是他作人的楷模,他毕生力求照父亲的样子去做,但不知哪儿出了毛病,他总是做不好。虽然考取了大学,但是却丢了公职,他成了无业游民。他无日无夜不在想要像父亲那样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而总是事与愿违。而现在工作都没有了,党组织怎样考察他?他几乎陷入绝境。这些话只有对父亲讲,如果父亲还活着,该有多好,然而父亲不说话,父亲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了。蓦地他想起父亲当初战功赫赫,不是也回家务农种田了吗?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怕什么?趁着现在还年轻,有一身好力气,上几年大学,学点本事,再回家种地,有什么不好?凉水泉子穷成这样,你就不想为她做点啥?心念至此,“扑嗵”他趴到地下给父亲磕个头,默默念道:
“爹呀,等儿回来吧!”
下山的路上,董榆生见有不少的村民抬着东西往山上走,一问才知,原来是四邻八村合伙捐款重修“鸡公庙”的。其中有人就抬着一块用红绸布包着的牌匾,隐约可见“碧落苍穹”四个大字。董榆生问领头的一位:
“大叔,您知道’碧落苍穹’是什么意思吗?”
那位长者摇摇头,笑道:“不知。此乃老辈子传下来的,玄机很深。我等也曾问过长辈,长辈不说,要我们自己参悟。小伙,你看看天空不是马上就要碧落苍穹了吗?”说罢,长者诡秘地一笑,遂招呼着一行人迤逦向上而行。
“碧落苍穹,碧落苍穹,怎么就是碧落苍穹呢?”董榆生回身一望,太阳高挂空中,一会儿穿云而没,一会儿破云而出。天不是很晴朗,但也不是很阴沉,乡下人把这种气象叫作半阴子。董榆生望了半天,也没望出个究竟,他纳闷:碧落苍穹该不是指天有阴晴圆缺吧!
下山后他带着一肚子的迷团去问四爷,四爷也是笑而不答。问得急了,四爷才勉强应道:“娃呀,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问过我的爷爷,他不告诉我,让我自己去琢磨!”
“最后你爷爷告诉你了吗?”董榆生问。
四爷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董榆生又问:“四爷,’碧落苍穹’是佛教谶语吗?”
四爷肯定地说:“不是,绝对不是!”
“哪是什么?”
“等你上完学回来,咱爷俩再谈这事。”
董榆生在学校门口差一点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他们同时惊讶地转过身来。吴天娇眼尖口快,先叫出声来:
“大哥,大哥哥,董榆生大哥哥!”
“天娇,是你呀!你咋上这儿来了?”董榆生眼前一亮,也认出了这位“小妹妹”。
“亏你还能认识我,一走几年连封信也没有。”吴天娇走前一步,抓住董榆生的双手,生怕他再跑了似的,含笑嗔怪道,“大哥哥,想死我了。几次想去看你,都被妈妈拦住了,妈妈不让我去县城。”
董榆生不好意思,想挣脱吴天娇的手,挣了几下没挣开,接着吴天娇的话茬问道:
“妈妈还好吧?”
“好着哩!妈妈的事也落实了,爹的帽子也摘了。要不我……”吴天娇想起什么,改口又问:“大哥哥,莫不是你也来上学的吧?”
董榆生微笑着点点头,悄悄抽回自己的双手。
“太好了。太好了!大哥哥,咱们总算走到一起了。”吴天娇激动得忘乎所以,跳起来,双手搂住董榆生的脖子。
董榆生“腾”地脸通红,忙用双手推,嘴里说:“天娇别这样,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
“怕什么?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谁愿意看谁看去!哎,哥,你是不是怕嫂嫂啊?说了半天忘了问嫂嫂,嫂嫂长得好看吗?”
“好看得很,就和月宫里的嫦娥一样。”
“哥你骗人,不说老实话!”
“说好看你不高兴,那就像猪八戒吧!”
“不听不听。人家问你正经事你净打岔,快告诉我家里到底有没有嫂嫂?”
董榆生笑了,说:“暂时还没有。”
“真的?”
“真的。”
“哥你真好。”吴天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顿时羞红了脸,看看手还搭在董榆生的肩膀上,赶忙放下来,垂下头,很难为情地看着地面。
街上的行人停下来,纷纷驻足观望这一对不同寻常的年轻人:小伙子长得模样好,姑娘生得更水灵。只是男的还像个城里人,女的观相貌似是个插队女知青,看穿戴更像是道地的乡村农家女。众人也纳闷:看他俩这么亲热的样子,搞不清他们啥关系?
还是董榆生先打破僵局,说:“天娇,我饿了,咱俩吃饭去。这儿人多,说话不方便。”
吴天娇拍拍自己的黄书包,说:“我这儿正好有两个马蹄子(一种白面和杂面相掺的馒头),你一个,我一个。”
董榆生说:“不,今天是你我见面的好日子,我请你下馆子。”
吴天娇说:“到底是工人老大哥,口袋里有钱。行,我跟着你沾光,就过一回年。”
一个“工人老大哥”勾起董榆生的心事,脸色微微一变,半天没吱声。吴天娇何等聪明,一看董榆生的表情,就知道可能那地方说岔了,急忙关切地问道:
“哥,我让你生气了?”
“哪儿呀?今天是高兴日子,不管那些,咱们走。”
“不,”吴天娇反倒使开了性子,嘴噘得老高,“你不高兴,我就不去!”
董榆生笑道:“傻丫头,你真是个傻丫头!见到你我什么样的烦心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快走吧,你看人家都把我们当耍猴的了。”
吴天娇回头一看,不由得噗哧一笑,赶快拉起董榆生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边走她还不时地回头观望,心里不停地犯嘀咕:现在这些城里人怎么啦,寂寞的就这么无聊,见啥啥希罕。去年他们几个同学进城,有位女同学丢了钱包,乡里娃攒俩钱不容易,女娃娃正急得哭鼻子抹眼泪哩!很快就围上一群人,后面的不知底细还以为卖紧俏物品呢,跟着就排起一溜长队。有人甚至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嘴里不停地大声嚷嚷着:“不要挤,不要乱,按顺序来,人人都有份!”
董榆生花一斤粮票要了五个馒头,点了四样菜:回锅肉、蒜台肉、粉条肉、蛋炒菠菜,一碗三鲜汤。
吴天娇毫不掩饰地大声嚷嚷道:“哥,别说吃,我长这么大见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饭菜。”
董榆生也是山沟里长大的娃,岂能不知农人的苦楚?尤其是像天娇她们这一家,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一年到头肚子都难以吃饱,哪里去见肉腥味?他不愿把他们的首次相聚变成“忆苦思甜”会,因而就岔开说:
“天娇吃吧,别说那么多了,以后我每个星期给你改善一次生活。”
“一个星期过一回年!哥你一月多少钱工资?”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董榆生也不皱眉,也不作色,索性把话挑明说:“天娇,单位上已经不要我了,现在是学生,毕了业就是农民。”
“农民就农民!农民有什么不好?大家都不种地,工人还不饿死。毕了业我和你一块回家种田去,不知你还能不能吃了那份苦?”
“你看呢?”
吴天娇上下打量了打量董榆生,点头含笑说:“我看还行。”
吃过饭一算账,整整花了伍块钱。吴天娇心痛地说:“早知这么贵就不吃了。我爹是全劳力,一个月的工分才合三块钱,我们一顿就吃了伍块。妈妈知道了还不把我骂死才怪哩!”
董榆生再一次岔开话题:“你们家就你一人上学?”
“可不是,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全是文盲。全家供我一人念书都吃力的不得了。也不是光我们一家,我们那一条沟好几个村庄就出了我一个中学生。尤其是冬天,早上走得早,连个作伴的人也没有,黑咕隆咚的好怕人。幸亏没碰上狼啦啥的,要不然早没我了。有句话说了不怕哥你笑话,我这次上大学,还是大妹妹天英的彩礼钱……”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吴天娇还是当年那样,那样的神态、那样的语气,说起话来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小妹妹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小妹妹才多大呀就结婚了?”董榆生掐指算算不合适。
“结什么婚呀?我们那儿的习俗,先吃定婚酒,男方给女方家付一部分彩礼钱,到了年龄才结婚。天英今年才十六岁,法定年龄还差两年哩!”
“天英都定婚了,那你呢?”
吴天娇知道董榆生问的什么意思,抿嘴一笑说:“就不告诉你。”
董榆生天真得像个小娃娃,催促道:“快说呀,不说我就生气了。”
“还好意思说呢?多少年了,也不想着过来看看人家,不知道人家心里是咋想的?”
“那个民兵连长呢?”董榆生不禁想起了那位扎皮带的“武工队员”。
“他呀,早不当民兵连长了。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自己还觉着自己像个人,我看是连条狗都不如。”
“是啊!”董榆生长叹一口气,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心想如若这世上的坏人都坏到明处还好办,就怕暗地里使坏,冷古丁后脑勺上嘣你一枪,死你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吴天娇看董榆生又动开了心思,还以为是他多了心,急忙解释说:“哥你放心,别说是他那样的货,就是比他再强十倍百倍的人,我也看不上。只要你不结婚,我就、我就不嫁人!”
女孩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董榆生还能无动于衷?他受了极大的感动,刚想要说什么,猛回头看见服务员们齐排排站在身后,脸色十分难看,一个个横眉冷对,随时都会发作的样子。他抬腕看看表,不好意思地说:
“食堂早该下班了,天娇咱们快走吧!”
吴天娇带的那点钱,买书交学费,吃穿花用,对付不了几天,眼看就要告馨。她不敢伸手跟家里要钱,她知道自家的家底:前账分文未还,再借咋好张口?再说家家都困难,谁家有闲钱存到银行里吃利息呢?大妹妹的“彩礼”供她支撑了一年,莫非还要把二妹妹天英打发出去不成?董榆生知道了,安慰她说:
“天娇,我有个战友张振中在建筑工地当队长,暑假我去他那儿当小工,多少也能挣点钱。实在不够再想别的办法,你不用担心,这点困难不算啥。”
“哥,太苦了你了。”吴天娇抚摸着董榆生的胳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苦什么?歌里不是都唱男儿不怕千般苦吗,这算什么?”
“哥,工地上危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个假期董榆生在张振中的工地上干了四十几天,他把挣来的钱如数交给吴天娇。吴天娇望望董榆生黝黑的脸庞,拉住他那磨出老茁的双手,心疼得差点要掉泪。她是个刚强的女孩,从小到大,再苦再累,即使是父母亲站在台上挨批斗,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蕙榆生的真情感动了她,她情不自禁地扑到董榆生的怀里,柔声说:
“榆生,你真好!”
“怎么不叫’哥’了呢?”董榆生听出端倪,故意挑刺儿。
“还说人傻你才傻呢?”
“我怎么就傻了?”
“傻就傻吧!谁让我命苦遇上你这么一个傻哥呢?”吴天娇故意叹口气,转过脸去偷偷一笑。
“天娇,”董榆生说,“我以后要拚命干活,挣很多很多的钱,再也不让你吃苦、受难心了。”
“要那么多钱有啥用?够花就成。”吴天娇回过身来,想起了什么,说,“榆生,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吗?”
“想听,你讲吧!”
学校里还没正式开学,宿舍里就他们两个人。他俩并排坐在吴天娇的床上,吴天娇开始讲故事:
“困难时期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只饥饿的老狼摸黑潜入我们村,找到生产队的羊圈。老狼扒门门不开,挖墙墙不动。情急之下,老狼跃上了房顶,房顶上正好有个通气的风洞。洞口虽然不大,但周围皆是些篱笆草泥之类,老狼不费吹灰之力,几下就把风洞扩展到允它通过的口径。老狼跳进羊圈,里面三十几只羊啊,它挨个儿统统咬死,只喝羊血不吃羊肉。吃饱了喝足了,老狼的肚子涨得像气球,抬头一看,上不去了。
“老狼还真是有心机,它把死羊一只只摞起来,离洞口不远了,它很轻松地钻了出去。老狼在房顶上转悠了几圈,喝涨肚子的狼忘了此时非彼时,它跟平常一样从房顶上往下狠命地一跳,’扑哧’一声,坏了,肚子破了,三十几只羊的血如数流了出来,末了还搭上狼的那一份。第二天人们见到那只狼的时候,它还圆睁着双眼,一脸的不服气。它想说什么呢?它想说的话都在它的脸上写着。”
董榆生认真地听完,感触很深地说:“天娇,你的故事真好。”
“说故事也是故事,说真事也是真事。有时我就想,老狼吃亏就吃亏在太贪婪。临死了还不服气,还想再给它一次这样的机会,它还有这样的机会吗?人可不能向它学,干啥都要有节制,莫贪心,榆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董榆生突然觉得吴天娇不但聪明漂亮,而且极富见地,善于思考,如果假以时日,她定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董榆生自觉惭愧,参加工作这么些年,每遇挫折总要自哀自叹,看看人家天娇,磊磊坦荡,心胸豁达,从未见她愁眉紧锁,真真是个女中丈夫,令五尺男儿也汗颜。想着想着不禁挪挪屁股,稍稍坐远一点儿。
“咋了咋了,坐那么远嫌我声音大吵了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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