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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苍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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龀踵橙耸碌幕胄∽印S幸淮卧谒腔丶业穆飞希烊约蓖非翱罚钪竟ㄐ〖性谥屑洌蟀焓挛韧锥虾笱拐蟆U彼歉找淮ι酵涔战堑氖焙颍烊鸵恢淮蠊沸苡纷擦烁鰸M怀。躲闪不及而又无处逃避的朱三只好趁势将大狗熊拦腰死死地抱住,头顶着大狗熊的下巴颏儿,滿地打起滚来。
侯志国见状,三魂早去了六魄,哆哆嗦嗦退到董传贵身后。董传贵也没见过此等阵式,他要再往后退已经没地方可退了。由于害怕,董传贵变腔变调地喊了声:“志国,别怕!”
侯志国说:“哥呀,我们、咋办?……”
朱三被大狗熊压得半天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抽个空,带着哭腔哀求道:“你们俩人可别扔下我不管哪!”
董传贵紧张得头晕脑涨,手忙脚乱,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个主意来,只好在原地打转转。侯志国哭咧咧地站在一旁,浑身抖得像是打摆子。
朱三虽说是有些蛮力,但和大狗熊相博,毕竟不成比例。朱三拼命挣扎了一会儿,体力不支,逐渐处于下风。大狗熊仗着身高力壮,压根就没有把朱三放在眼里。几个回合下来,朱三连出气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见大狗熊前腿一推正好推开朱三的头颅,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住朱三的头脸……
说时迟那时快,董传贵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迅速解下腰间的炒面袋儿,里面正好还有半袋干干的炒面,顺过口儿,对着大狗熊的头脸鼻口眼一阵乱抖。狗熊虽勇终归兽类,不知董传贵的炒面袋子为何种武器,白花花的细面儿扑面而来,眼睛鼻子以及张着的大嘴里顿时钻进许多白面粉,又痒又呛又难受,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无奈之下,顾命要紧,大狗熊只得丢下朱三,直立起身,抱头抓脸,嗷嗷怒吼,犹如小儿啼哭一般。
董传贵他们见状,拉起惊慌失措的朱三,没命地狂奔下山。走出好远,回头去看,那只老狗熊仍然站在原地未动,还在用爪子揉眼睛着哩。
朱三捡回一条命,自然忘不了董传贵的好处,非要和他结为异姓兄弟不可。开头董传贵是死活不干,认为朱三是小题大做,说他们早就是好兄弟了还要拜什么把兄弟?最后经不住朱三死缠活缠,董传贵看朱三也是一片赤诚真心,拗不过,只好点头应允。侯志国是个老实人,从不肯主动发表意见,一切都是董传贵和朱三他们俩人说了算。哥仨找了个好日子,杀了一只鸡,打了半瓶酒,跑到凤鸣山上的三姓庙里,磕头烧香,拜了兄弟。仨人同岁,按生月算董传贵为大、侯志国为二、朱三命里就是“仨”的命。
末了,朱三怀着十二万分的感激之情,信势旦旦地对董传贵说:“大哥,今后你就是我亲哥,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就动他的脑袋。”
别人倒是未动董传贵的汗毛,朱三却动起董传贵媳妇的念头。细细想想,朱三自己也脸红。可是没办法,朱三最管不住自己的就是在“色”这一点上,以后的吃亏占便宜统统都在这一点上。
朱三这阵就在想啊:董传贵搂着天仙般的女人睡觉,可能“嬲”(方言:快活)得都要昏过去了。自己吃不上肉,听听别人喝酒,过不了嘴癮过耳癮,也就等于是自己享受了。这样想着,他就趴出被窝翻身下地,宋秀珍劳累了一天,睡着就像休克一般,踢她一脚都懒得哼哼两声。朱三摸索着悄悄穿上衣服提上鞋,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他知道平时爹妈睡得就早,两个哥哥更不用他放在心上,所以他就大着胆儿打开大门,回身再掩上。然后像个夜蝙蝠一般,一溜烟儿直奔董传贵家。
董家和朱家比邻而居,相去不过几十米,以泉水为圆心,朱家离泉子近些董家离泉子远些。一家在坡上一家在坡下,说是坡其实就和塄坎差不多。中间隔着不多几户人家,乡间本来就有早睡的习惯,何况现在差不多是小半夜了。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万赖无声。这一小段路,朱三走过何止成千上万次,唯独这次走得最艰难。有道是做贼的心虚,天上飞过一只鸟,他缩在墙角里猫一阵,路上跑过一只猫,他躲在树后瞅半会。谁家的男人打呼噜,他都要立马站定仔细辨别清楚了到底是真拉呼还是假打鼾他才敢迈开下一步。他花了比平时多十倍的时间才捱到了董传贵家的大门口。董家的院墙不高,这让他省去不少力气。
朱三不知此时是啥时辰,好在月光当头,照得滿院子亮光光的。朱三颤颤抖抖地摸到董传贵和他媳妇住的小屋窗口,窗户纸头几天闹洞房撕碎了不少,这为朱三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他屏住呼吸往里瞅:咦,怎么炕上只睡了一个人?不对呀,还有一个呢?……朱三正纳闷着哩,屋里头传出了说话声:
“哥,你还没睡着?你到炕上来,咱俩换换吧。”这是赵春莲的声音。
山里人习惯,夏天有时也烧炕。夜里冷,寒气重,不加把火,关节容易出毛病。
“别管我,你快睡吧。明天还有事哩!”
顺着说话声朱三这才发现董传贵打了个地舖就睡在屋地上。这世上的怪事偏偏都让他朱三碰到了,叫男人不叫名字叫哥倒也罢了。人还以为他董传贵搂着俏媳妇、流着涎水嬲得当神仙呢,谁知叫化子偏就是要饭的命,拾上个金砖头还当是烂瓦块哩!
老郎中的雪莲花配的中药发生了奇效,父亲董万山已经拄根棍儿可以下地走路了。老人家有起夜的毛病,刚一开门就看见儿子的窗口蹴着一个人,忍不住喊了一声:
“谁一个?”
“我呀,我一个,大叔。”朱三吃了一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赶忙站起来往前走两步,压低嗓门说,“我老三哪,大叔。”
“好你个狗日的,半夜三更不睡觉,听你哥的窗户根?”
“不,不是,大叔。我爹病了,拉肚子。我想请我大哥给我做伴去请先生。”
“那还不赶快把传贵叫醒?”
“不了大叔,我大哥睡得正香,我再另想办法。”朱三边说边退,头碰到墙上,才知道伸手开门。
董万山微微一笑,心说:“这小子,怕是哪里马尿灌大了吧。”
朱三一路上都在想:董传贵真是个天下最大最大的大傻瓜。要不就是肯定有那儿毛病,有毛病?朱三突然茅塞顿开:有毛病好啊!巴不得他有毛病呢!还说我命苦,不知是谁命大哩?娶了个媳妇当花看,好戏在后头哪!……朱三乐颠颠地一路小跑着回了家,这时他的心气呀真比大热天喝了一杯冰糖水还舒畅。
外边公公和朱三的对活赵春莲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这一段时间,她心事重重,常常是彻夜不眠。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赵春莲的心就是铁打的?即便是铁打的也会化成水的呀,何况她一个忏弱女子,受人这么大的恩德,岂能无动于衷?董传贵死守他的承诺,坚决不和她在一个炕上睡觉,自己铺一张草垫子就睡在屋地下。这时间久了人能受得了?这叫过的啥日子啊?有好几次,赵春莲想走,想一走了之。有一次她已经走出好远了,想想不合适,又原路返回来。是啊,面对人生,她是个无能的人。她是那种靠男人吃饭的人,离了男人就寸步难行。除了能干点家务活,她什么都不会干。当初如果不是于占水,她可能老早就草草嫁人了。出了这个门,她能上哪儿去?哪儿是她的家?她还能碰上董传贵这样的人吗?于占水会回来吗?要是能回来,今天最好,明天也行,如若三五年,十年八年,那就害死人了。救了命的人,不给人家回报倒也罢了,还让人家受这么大的连累,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想来想去,赵春莲暗下决心,她不能再等那不能再等的人,她要铁了心和董传贵过日子,她要感化董传贵。当然她也明白,像董传贵这样正直诚实的人,不可能一天两天让他改变主意,她要用滴水穿石的毅力来感化他,来捂热温暖他的心,这样既报答了他的深恩,又让她和她的孩子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今夜的月光真好,先在墙壁上露了头,又照得炕上亮光光。她本来早想把窗户用纸糊好了,可是家里头一点打浆糊的白面也没有,只好任由窗户一直这样畅着嘴。赵春莲不放心睡在屋地上的人,刚嘱咐了几句话,就听见了屋外的说话声。
朱三这个人,她见过好几次了,对人挺热情,见面不笑不开口。模样不算难看,男人嘛,高高大大的,就很体面了。最不好说的就是他那一对小眼睛,好坏都在那儿说话。看人怪怪的,和一般人不一样。今天都这时候了,这个朱三还蹲到墙根底下干什么,屙屎这也不是屙屎的地方。莫非他知道了什么?莫非他听到了什么?她和传贵的事,好人知道了说好,坏人知道了说坏,这个朱三到底算是哪一路的呢?
上卷 四、参军远行
“徐向前的部队开过来了!”
凉水泉子的乡亲们欢喜雀跃,奔走相告。他们早就听说徐向前的红军是支好队伍,部队纪律严、人和气、不欺压老百姓。不是凉水泉子的村民觉悟高,而是他们有人见过这支队伍。早年部队路过凉水泉子,他们帮乡亲们干活,挑水、犁地、扫院子……甚至谁家的房漏了,墙倒了,都帮着补好修好。后来听说这支队伍打了败仗,凉水泉子的乡亲们为此还难受了好久。今天,人民的队伍终于来了,穷人出头的日子就要到了。一大早,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百人空巷,齐集村头,如像看大戏、赶庙会一般,人人怀着好奇的心情前呼后拥,都想亲眼看一看徐向前的部队到底是啥眉眼?
映入人们眼界的先是一面红旗,中间绣着“八一”两个金黄大字,下面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团某营某连。擎旗的小伙子是个大高个,长得跟个铁塔一般,看着就给人长精神。紧跟在红旗后面的是两位年轻军官,挎着短枪,腰扎武装带,年龄不过二十二、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再往后就是长长的队伍,肩扛长枪,腰挎短枪,背着背包,人人头顶一枚闪亮的“八一”军徽。一百多号人,说迈左腿迈左腿,说出右手出右手,整齐划一,干净利落。乡亲们看呆了,好多人没见过这么多的年轻后生聚在一起,编成队伍,喊着口号,在他们眼前经过。
队伍进村之后,选一块打麦场,列队站好,稍作休息。头前两位军官中的一位,走出队列,敬个军礼,亮亮嗓门,大声说道:
“乡亲们,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共产党的队伍,是毛主席派来的……”
凉水泉子的村民们祖居深山,孤陋寡闻,平生第一次听说,世上有两个伟人,一位叫共产党,另一位叫毛主席……
“我们路过此地,”那位军官接着又说,“只作短暂停留,不日即将开赴前线,我们的目标是解放全中国!部队所到之处,难免给乡亲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我声明,凡是我们的军人,不管干部战士,不管他是谁,只要有骚扰百姓、违反军纪的,请报告我们,我们一定会严厉处罚、决不留情。好,我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曹为民,是连队指导员,这位是我们的连长方国祥同志。”
随后,部队解散。头天司务长已打过前站,根据部署,各班各排,号房子、借门板、找草垫,安顿好住宿。炊事班围着凉水泉子,淘米洗菜,刷锅刷碗。鸡鸣山上的三姓庙是全村的制高点,专门安置了一个班的哨卡。整个凉水泉子,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曹为民、方国祥被一伙青年人围在中间问长问短,曹、方两人也不失时机地和大伙拉起了家长。这当中最积极的非朱三莫属了,他不停地跑前忙后,见了当兵的就握手,见了当官的就敬礼,好像他就是凉水泉子负责礼仪的地方长官一般。连长方国祥对朱三特别有好感,觉得此人身高力大,口才又好,像块材料,因而问过他的情况知道他家是贫农以后,高兴地说:
“老乡,想当兵吗?参加我们的队伍吧。”
“参军?”说话的无心,听话的有意,旁边的董传贵听了方连长几句话,禁不住心一热。
“他才不去呢!他新娶了媳妇,被窝还没捂热呢,他想走他老婆能让他走?首长,要我吧,我能行,我跟你们走!”另外一个叫侯广胜的小伙子说。
“我也去!”董茂林跟着说。
“茂林不成,茂林是独子!”有人打了小报告。
“谁说独子不成?独子就不革命了?”董茂林急得要哭,挘麙{眼睛反驳道。
“首长,算我一个,我可是无牵无挂,光棍一条。”这个小伙子叫朱建明,从小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
“…………”
曹为民看大家情绪很高,心里非常高兴,站起来笑笑说:“同志们,大家都别慌,一个一个来。革命不怕人多,凡是够条件的我们都要。大家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回头到司务长那儿报名。”
有道是惺惺相惜。朱三和方连长对上了脾气,两人谈得投机,朱三拉着方国祥的手,好半天不愿松开,有些激动地说:“连长啊,你真行,这么年轻就带兵打仗了。”
曹为民解释说:“我们连长可是年轻的老革命哩!他参军七年,打过鬼子,缴过日本人的枪……”
“老革命!”朱建明闻听一惊一喜:多好听的名字。
方国祥一伸手,截住了曹为民的话头儿,埋怨道:“老曹,你又开始念我的档案了。你不会给大家伙儿说说,我一个可怜的穷孩子,十五岁参军到部队。首长问我,你叫啥?我说,不知道。首长又问我,你姓啥?我说,姓方。首长见我年龄小,非常耐心地问我,你干过啥?我回答说,放过羊。首长笑了,说:那好,就叫“方国祥”吧!
方连长的话引起一片哄堂大笑。
董传贵一直在低头沉思,大家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而且也听不进去。唯有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萦绕着:我要参军,我要走,远远地离开凉水泉子、离开家……
“老乡,有什么心事吗?”董传贵的行动引起了指导员的注意,他悄悄走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的问道。
董传贵抬起头来,脸涨得通红,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跟你们走。我一定要跟你们走!”
“这是好事嘛!”曹为民仔细打量了一遍董传贵,认真的说,“行,我看能行。和家里商量了吗?”
吃晚饭的时候,董传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爹。董万山想了想,说:
“儿啊,你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爹不拦你。你媳妇那里呢?”
“还没跟她讲,我担心的就是爹。”
“爹没事。爹现在身体好好的,地里的活多多少少也能干一点了,你别操心爹。你媳妇那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春莲是个明白人,我想她不会拉你的后腿。”
爹可能知道他和春莲的事了,董传贵心里琢磨着。爹是个很大度的人,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他心跟明镜似的,没事能瞒住爹。
董传贵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家里。他和指导员曹为民谈了很长时间,几乎是无话不谈。曹指导员大他三岁,说话很和气,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还是个大学生呢,对他就像一娘生的哥哥一样。遇上这样的好人,他能不掏心窝子吗?他说:
“前不久,我去山里打猎,捡回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事出无奈,我们只好结为夫妻。说是夫妻,其实只不过担个名罢了,我从未碰过她一根指头,更不要说在一个炕上睡觉。我知道人家是有男人的人,咱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可是我又怕时候久了出差错,坏了人家的名声。所以我非跟你们走不可,指导员,你行行好,收下我吧。我会打枪会做饭,喂马赶车做饭当伙夫啥样都行,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什么都能干!”
曹为民笑了。他握着董传贵的手说:“传贵同志呀,你是个好人。当好人,做好事,是咱们中国人的老传统。我们共产党也提倡当好人做好事。不过,如果说你是因为这件事参加我们的军队,那我可是不赞成的……”
董传贵慌了,松开曹为民的手,急不可耐地说:“指导员,我实在无路可走了。既不能让她给我当老婆,又不能撵她走,你说我该怎么办?”
指导员岔开话题,说:“当兵打仗可是要死人的,你不怕吗?”
董传贵毕竟年轻又没见过啥世面,跥跥脚说:“指导员,人家说东你说西。你看我像怕死的人吗?我要是临阵脱逃,你就枪毙了我!”
“没那么严重吧。”曹为民缓了缓语气,诚恳的说,“传贵,我们允许我们的战士在入伍之前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有不同的遭遇,不同的动机,到了部队就不一样了,觉悟可以慢慢提高嘛!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穷苦人出身,在村里影响也好,因此我和连长他们几个同志硑究决定,批准你入伍了!”
董传贵差点没一个蹦子跳起来。
大门虚掩着,屋里还亮着灯。董传贵推门一看,“媳妇”正坐在小炕桌旁,两眼出神想心事呢。一瞅他进屋,赵春莲急忙穿鞋下地。董传贵抬眼一瞧:小炕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碟子,一盘油炸大豆、一盘炒洋芋丝、一盘腊肉,还有一盘炒鸡蛋。小桌上还有他们办喜事时剩下的半瓶烧酒。董传贵有些纳闷,乡里人过年也至不过如此,春莲搞了这么丰盛的菜肴究竟是为啥?不由侧过头来问道:
“你、你听到什么了?”
赵春莲未开口先掉下几滴眼泪,她急忙用手背拭去,强笑笑,说:“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做了几样菜,喝场酒算我给你送行吧。”
董传贵趁着高兴劲儿,脱鞋上炕盘腿坐好,端起酒碗先灌了一大口,挘麙{嘴,说:“走了走了,明天一早就走,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事呢。”
“别说了,我知道你的心事。要我怎么说好呢?反正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撂家撇舍的。不是我,你不会走……”赵春莲说着话,头也不敢抬,她怕董传贵看见她的泪眼。
“说啥话呀?参军干革命,解放全中国,是每个有志青年的最高荣耀。这是我个人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别乱想。”董传贵刚刚学来的新名词,就现蒸热卖了。
“走吧,我不拦挡你。家里事别操心,爹有我照顾着哩!地里活我也能干。”
“如果老于有消息,你就跟他走。爹是军属,村里会派人……”
“我和你既是夫妻了,你家就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你记住,就算是太阳不出了月亮不落了,我也一定要等你回家!”
“咱们不是事先讲好的,如果占水回来,你就跟他……”
“不要提他。”赵春莲抬起头来,两眼闪着泪光,盯着董传贵,哀伤的说,“他和你走的不是一条路。他要是能回来,你就回不来了。”
“你想我们谁能回来?”
“你能回来。他们是让你们的军队打跑的,他回不来了。”停了停,赵春莲又说,“有件事我想问你……”
“说嘛,一家人有啥话不好说?”董传贵第一次用上了“一家人”这样的字眼。
“如果以后在战场上遇见了他,你会对他开枪吗?”话一出口,赵春莲又觉得唐突,她赶忙扭过脸去。
“那怎么可能呢?”顿了顿,董传贵反问道,“两军相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打他,他也不打我吗?”
这是一个十分恼人的问题。赵春莲不知说什么好了,遂在酒碗里又添上些酒,双手端起酒碗,递到董传贵手里,说:“今天是我们夫妻分别的日子,不说那些烦恼事了,来,把这碗酒喝了,为妻为你壮行色。”
董传贵也不说啥,端起酒碗就“咕咚”了一大口。
赵春莲说:“吃菜呀。菜都凉了,要不我给你热热去?”
“热啥呀?黑灯瞎火的,别吵醒了爹。”
半瓶酒喝下去,菜也吃了不少。可能是酒精作怪,董传贵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和春莲面对面这么近坐到一起,他忍不住抬眼去瞅自己的“新婚妻子”,这一瞅不打紧,他的眼睛顿时像被钉子钉上了一般,他的“新媳妇”原来竟是这么好看……
赵春莲被瞅得不好意思,不由低下头,抿嘴一笑说:“成亲这么些日子了,都不拿正眼瞧人一回,还两口子哩!”
董传贵借着酒劲,放大胆儿把春莲的一双手揽在怀里,轻轻摩挲着,一时动了感情说:“春莲,你真好。”
赵春莲就势把头扑向董传贵的怀里,任由他抚摸。大家都不做声,时间就像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赵春莲仰起头,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像个女孩子似的,说:
“你要走了,还不知啥时候回来。你是当爹的,给娃娃起个名字吧。要不然事到临头,失急慌忙的,找谁去?”
“我又不识几个字,能起出啥好名字。”董传贵顿了顿,突然那个人的影子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因而脱口就说,“要不就叫于生吧。”
“好名字!这名字起得真好,还说是没文化呢?”赵春莲兴奋地坐起来,转身瞅着董传贵,激动的说,“当初你从那棵大榆树下救了我,没有那棵榆树也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叫榆生最好,就叫董榆生!”
董传贵弄“拙”成“巧”,看春莲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不愿拂了她的兴致,就顺水推舟说:“你觉得好,就这么叫吧!”
说话之间,不觉窗户发白,村子里响起阵阵军号声。有道是“老兵怕哨,新兵怕号”。董传贵刚挂了一个号,还没正式注册哩,哪里懂得这其中许许多多的根根卯卯。号声一响,还以为是召他归队哩!其实,这才是起床号,接下来依次是早操、开饭,离集合还有一阵子哩。
“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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