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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江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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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脑海里很多人大笑,仿佛是看到一场好戏的看客们在喝彩。
真是好戏,很爽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他想。
“不要留后患!”雨师抓着块熟肉大啃,对蚩尤叫喊。
最后剩下的几个男人冲到了门边,蚩尤看得清楚,他们的狰狞的脸上透着惊恐。蚩尤用力捏紧玄铁菜刀的刀柄,像要把刀柄捏出水来。
他脑海里的那些看客在越发大声地鼓噪。
这是一幕好戏,蚩尤想,越到结束该越爽快。
他转身挡住了出门的路,挥刀横扫,那些男人胸口喷出来的血把他的全身染红。蚩尤在他们惊恐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脸上涂着青红二色,眉心画着螣蛇之纹,也是一样的青面獠牙。
看客们的叫好声几乎要从内而出震裂蚩尤的耳膜,蚩尤觉得一种由衷的自豪。他和他的老大们一样勇敢,这涿鹿城里就是他们为非作歹的舞台。他们就该演这样爽快的好戏。
没什么好犹豫的,更不必悲伤。
“撤!”雨师挥舞菜刀对共工和妖怪们大吼,怀里揣着汤汁淋漓的熟肉,“东西到手了。”
风伯把怀里的女孩推在墙壁上,从后腰抽出玄铁菜刀,扯开她的衣裳,一刀斩在她的乳胸间。风伯的裤子同时落地,他抽刀时断了自己的腰带。恶人们同声的狂笑起来,风伯讪讪的把菜刀从女孩的胸口上拔出来,就着她的长发擦擦干净。
“妈的!”雨师出门望天一看,“神将们来了!”
恶人们都紧张起来,纷纷从熟肉铺子里跑了出来,看着远处漆黑的天空里,雷霆闪电,乌云中六龙驰骋,长车上的男人们高举着金光四射的武器。为首的男人丰神俊朗白衣飘飘,手搭在身边丹凤眼的姑娘肩上,那姑娘的云霓之衣逆风飞扬。
“公孙轩辕那个孙子和他的女人!”风伯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次要糟。”
“烧了这铺子!”共工说。
“烧了烧了!也许能把这城也点燃!”女妖怪也高兴地说,她画着浓重的妆,黑色的皮裙里透着暗红色。
“那就烧喽。”小妖怪一拍巴掌,两手上都腾起了熊熊烈焰。他把那两团火焰抛向熟肉铺子,一瞬间整个铺子都被点燃了,蚩尤看着那个长痦子的女孩在火焰里爬行着要逃出来。他想到是否应该去救她,但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这是涿鹿城,他们为非作歹的舞台,他们要做什么好事么?
熟肉铺子在烈火里倒塌了,蚩尤心里有种轻松的感觉。
龙车越来越近了,神将们发出了怒吼,公孙轩辕的剑上闪动金光,像是雨云块碰撞时雷电交汇。他们的眉间满是对于这些杀人狂魔的愤怒。
“逃不掉了!那就干他们!”蚩尤挥舞着战斧大吼。
“干他们!”刀柄会的英雄们以雄壮的吼声回应他。
女妖怪升起了浓郁如青旗的妖瘴,男人们踏着那妖瘴升上天空,他们在空中吸云呵电,凛冽的狂风撩开他们的胸怀。他们向着那龙车冲杀而去。公孙轩辕的帮手们裹在流云中当先冲开,几千几万人。恶人们拍打着胸膛狂喝,挥舞他们的玄铁菜刀,当者披靡。大片大片的鲜血溅在云上,那些棉花般的云被浸润成浓腥的红色。
34。深海(4)
蚩尤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里的血腥气,觉得血脉贲张,觉得天地间无一事一物可以惧怕,他和他们的兄弟们在一起挥刀砍人,没有过去,也不问将来,只存在于这一刻。
“我去杀了黄帝!”他大吼。
“什么黄帝?是公孙轩辕!”雨师把玄铁菜刀舞作一团黑光。
蚩尤愣了一下。他想不起来谁是黄帝谁是公孙轩辕了,如果眼前龙车上那个眉如利剑目如朗星的正义少年是公孙轩辕,那么谁是黄帝?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想,不想,杀了他,杀了就好!”
“好兄弟!我搭你一把手!”风伯大喊。
蚩尤跳到他的肩膀上,风伯猛地推出一阵狂风,风如狂龙,扯碎了一切云雾,带着蚩尤直贯公孙轩辕而去。
蚩尤举刀吼叫,“杀!”
公孙轩辕挡在自己的姑娘嫘祖面前,把闪烁金光的剑投向蚩尤。蚩尤避过了那柄危险的武器,攀上龙车,挥舞菜刀去砍公孙轩辕的脚。
“恶棍!你就那么恨我么?”公孙轩辕怒喝,“低头看看你们做下的恶事!”
蚩尤看向地面,那间熟肉铺子的大火在绿幽幽的涿鹿城里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炬。
“我不恨你啊,”蚩尤看了一眼嫘祖,继续挥舞他的菜刀,“可是你有女人,有很多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很妒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公孙轩辕又问。
“那是你的女人么?我们要把她抢走,然后把涿鹿城烧了!那就公平了,我们没有的,你们也没有。”蚩尤说,“一切都玩完!”
“你真的就对这世界不再留恋了?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不再留恋了?”公孙轩辕一脚把他踹下龙车。
“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下坠的蚩尤看着下面绿幽幽的涿鹿城,“什么时候有过?”
没有过的,将来也不会有,这种牢笼一样的地方,就该毁掉!
雪白的燕子从乌云中忽然现身,它像是俯冲的雄鹰那样接近蚩尤,拖着一幅白练。蚩尤想也不想伸手抓住,抬起头,看见一袭白色的衣裙在风里飞舞。
“云锦!是云锦来救我们了!”恶人们鼓噪起来。
云锦?蚩尤想,是那个生来长着翅膀的女孩么?总在极高的天空里沉睡,也是他们的同党。有人曾经告诉过他的。
云锦在天空中盘旋,每个恶人都抓住了那幅白练。云锦展开了流溢光辉的羽翼直冲入云层,公孙轩辕和他的兄弟们紧追。恶人们一起挥舞手臂叫好,雨师把怀里的熟肉拿出来抛给他们每个人,他们迎着狂风流云,大口地啃着熟肉,对公孙轩辕吐口水,腰间插着鲜血淋漓的菜刀。但是龙车越来越近了,他们就要被追上。
恶人们有点焦躁。
“神山的兄弟们来了!”雨师激动地指着东方,“看!看!”
一匹玉色的麒麟撕开了云雾奔行在那边的天空上,它的背上是持双枪背插六杆靠旗的好汉,它的身边那条黑铁塔一样的大汉上脚踩黑色的旋风,它的背后那个带着雉羽冠的英雄狂舞,唱着雄浑浩荡的歌,而那黑压压的人群之上,一个魁梧如铁塔的男人腰带长河般的大刀,挥舞战旗,振臂狂呼。
“晁盖!晁盖!”雨师大喊。
“晁盖!晁盖!”恶人们都大喊。
蚩尤心里真是感动,他想这就对了,一切都和他所想的那样。那些神山上的英雄,他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在极东方一处云雾缥缈的大泽中央矗立着那座山,山上都是些英雄好汉,他们整日里只是习练枪棒打熬身体,在他们的兄弟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无论何时何地,即便远在天边。
他们是一定会来救他的。
震天动地的一声响,两方的人马对上了,云锦带着他们离开了战场,他们眺望着远处天空里的雷光纵横,一个个激动的眼里泛着泪光。
“带我们去更高的地方啊!”蚩尤看着脚下的云飞快地流过,对着上面大喊。他忽然想去云锦睡觉的那片天空里看看,他想象那里就像是一座黑色玄武岩的宫殿,白云做它的地毯,白衣的小公主的双翼在气流中微微颤动,睡在风的手上。
可耳边传来了裂帛的声音,白练忽的断了,他们一群人往下坠落。
“喂!喂!”蚩尤对着天空伸出手去,对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云锦喊。
云锦没有停下,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蚩尤看见了她的脸。蚩尤觉得很奇怪,那个会飞的公主云锦没有脸,本应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云锦直冲向天空的最高处,在蚩尤的视野里变成一个白色的小点。蚩尤下坠着,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瞪大茫然的眼睛。
他想这座涿鹿城有什么地方不对。这座城的一切都是很好的,这里有酒喝有肉吃,有他刀柄会的兄弟们,有杀人跳舞咯咯轻笑的妖精,他们是涿鹿城四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不忧伤也不烦恼,一心只要把这个讨厌的城破坏掉。
但那个没有脸的女人他不认识。那不是和他一起在深夜里走路的云锦,他才不会和一个没有脸的怪物一起走路。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破绽,蚩尤按住额头,觉得有点恐惧。他的世界就像是一个薄皮的鸡蛋,那个没脸的云锦是这鸡蛋上的一条裂缝,再来一击就会碎掉。
那不是云锦,他想,那么谁是云锦?
他坠入了水中,浑身一凉,同时听见四周几声水响。
蚩尤从深绿如墨的水里站起身来,他身边雨师风伯他们也纷纷露出头来,他们站在一片巨大的水泽中央,水清且涟漪,水底是墨绿色的水珊瑚,水面上横亘着一株倒伏的古树,青色的树藤缠着它。远处的天空里还是雷鸣电闪,想必神山的英雄们还在和公孙轩辕他们死战,他们势均力敌,这场战争也许会持续上万年。
34。深海(4)
蚩尤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里的血腥气,觉得血脉贲张,觉得天地间无一事一物可以惧怕,他和他们的兄弟们在一起挥刀砍人,没有过去,也不问将来,只存在于这一刻。
“我去杀了黄帝!”他大吼。
“什么黄帝?是公孙轩辕!”雨师把玄铁菜刀舞作一团黑光。
蚩尤愣了一下。他想不起来谁是黄帝谁是公孙轩辕了,如果眼前龙车上那个眉如利剑目如朗星的正义少年是公孙轩辕,那么谁是黄帝?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想,不想,杀了他,杀了就好!”
“好兄弟!我搭你一把手!”风伯大喊。
蚩尤跳到他的肩膀上,风伯猛地推出一阵狂风,风如狂龙,扯碎了一切云雾,带着蚩尤直贯公孙轩辕而去。
蚩尤举刀吼叫,“杀!”
公孙轩辕挡在自己的姑娘嫘祖面前,把闪烁金光的剑投向蚩尤。蚩尤避过了那柄危险的武器,攀上龙车,挥舞菜刀去砍公孙轩辕的脚。
“恶棍!你就那么恨我么?”公孙轩辕怒喝,“低头看看你们做下的恶事!”
蚩尤看向地面,那间熟肉铺子的大火在绿幽幽的涿鹿城里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炬。
“我不恨你啊,”蚩尤看了一眼嫘祖,继续挥舞他的菜刀,“可是你有女人,有很多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很妒忌。”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公孙轩辕又问。
“那是你的女人么?我们要把她抢走,然后把涿鹿城烧了!那就公平了,我们没有的,你们也没有。”蚩尤说,“一切都玩完!”
“你真的就对这世界不再留恋了?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不再留恋了?”公孙轩辕一脚把他踹下龙车。
“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下坠的蚩尤看着下面绿幽幽的涿鹿城,“什么时候有过?”
没有过的,将来也不会有,这种牢笼一样的地方,就该毁掉!
雪白的燕子从乌云中忽然现身,它像是俯冲的雄鹰那样接近蚩尤,拖着一幅白练。蚩尤想也不想伸手抓住,抬起头,看见一袭白色的衣裙在风里飞舞。
“云锦!是云锦来救我们了!”恶人们鼓噪起来。
云锦?蚩尤想,是那个生来长着翅膀的女孩么?总在极高的天空里沉睡,也是他们的同党。有人曾经告诉过他的。
云锦在天空中盘旋,每个恶人都抓住了那幅白练。云锦展开了流溢光辉的羽翼直冲入云层,公孙轩辕和他的兄弟们紧追。恶人们一起挥舞手臂叫好,雨师把怀里的熟肉拿出来抛给他们每个人,他们迎着狂风流云,大口地啃着熟肉,对公孙轩辕吐口水,腰间插着鲜血淋漓的菜刀。但是龙车越来越近了,他们就要被追上。
恶人们有点焦躁。
“神山的兄弟们来了!”雨师激动地指着东方,“看!看!”
一匹玉色的麒麟撕开了云雾奔行在那边的天空上,它的背上是持双枪背插六杆靠旗的好汉,它的身边那条黑铁塔一样的大汉上脚踩黑色的旋风,它的背后那个带着雉羽冠的英雄狂舞,唱着雄浑浩荡的歌,而那黑压压的人群之上,一个魁梧如铁塔的男人腰带长河般的大刀,挥舞战旗,振臂狂呼。
“晁盖!晁盖!”雨师大喊。
“晁盖!晁盖!”恶人们都大喊。
蚩尤心里真是感动,他想这就对了,一切都和他所想的那样。那些神山上的英雄,他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在极东方一处云雾缥缈的大泽中央矗立着那座山,山上都是些英雄好汉,他们整日里只是习练枪棒打熬身体,在他们的兄弟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无论何时何地,即便远在天边。
他们是一定会来救他的。
震天动地的一声响,两方的人马对上了,云锦带着他们离开了战场,他们眺望着远处天空里的雷光纵横,一个个激动的眼里泛着泪光。
“带我们去更高的地方啊!”蚩尤看着脚下的云飞快地流过,对着上面大喊。他忽然想去云锦睡觉的那片天空里看看,他想象那里就像是一座黑色玄武岩的宫殿,白云做它的地毯,白衣的小公主的双翼在气流中微微颤动,睡在风的手上。
可耳边传来了裂帛的声音,白练忽的断了,他们一群人往下坠落。
“喂!喂!”蚩尤对着天空伸出手去,对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云锦喊。
云锦没有停下,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蚩尤看见了她的脸。蚩尤觉得很奇怪,那个会飞的公主云锦没有脸,本应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片空白。云锦直冲向天空的最高处,在蚩尤的视野里变成一个白色的小点。蚩尤下坠着,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瞪大茫然的眼睛。
他想这座涿鹿城有什么地方不对。这座城的一切都是很好的,这里有酒喝有肉吃,有他刀柄会的兄弟们,有杀人跳舞咯咯轻笑的妖精,他们是涿鹿城四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不忧伤也不烦恼,一心只要把这个讨厌的城破坏掉。
但那个没有脸的女人他不认识。那不是和他一起在深夜里走路的云锦,他才不会和一个没有脸的怪物一起走路。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破绽,蚩尤按住额头,觉得有点恐惧。他的世界就像是一个薄皮的鸡蛋,那个没脸的云锦是这鸡蛋上的一条裂缝,再来一击就会碎掉。
那不是云锦,他想,那么谁是云锦?
他坠入了水中,浑身一凉,同时听见四周几声水响。
蚩尤从深绿如墨的水里站起身来,他身边雨师风伯他们也纷纷露出头来,他们站在一片巨大的水泽中央,水清且涟漪,水底是墨绿色的水珊瑚,水面上横亘着一株倒伏的古树,青色的树藤缠着它。远处的天空里还是雷鸣电闪,想必神山的英雄们还在和公孙轩辕他们死战,他们势均力敌,这场战争也许会持续上万年。
34。深海(5)
“嘿,那边有座大屋!”共工指向不远处的绿色雾气。
蚩尤看了过去,那里隐隐约约的,果然是一座大屋,像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大屋前燃着一堆火,像是路灯,有人在故意指引他们道路似的。
“打劫打劫!”风伯抽出玄铁菜刀,“挡我路的,杀他全家!”
恶人们又一次鼓噪起来,涉水向那座大屋而去,水声哗哗。水里游动的青蛇被惊动了,划着水纹飞速地离去,蚩尤的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别去……”他说。
他不想去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古怪的感觉,那座沉寂的屋子里藏着什么秘密。那里有一个出口,离开这座涿鹿城的出口。但是蚩尤觉得离开了这里外面会更可怕,那条路通向不可知的未来……或者过去。
但是没人听到他说话。他迟疑的时候他的兄弟们已经走远了,蚩尤往前看只有绿色雾气里几个朦胧的背影,渐渐的背影也没有了,只剩下涉水而行的哗哗声。
四周真是安静,远处的电闪雷鸣也听不清了。蚩尤觉得那个小小的恐惧在悄然生长,他不想离开他的朋友们,于是提着玄铁菜刀追了上去。
他追着那涉水的哗哗声进入雾气,他距离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哗哗声越来越清晰。
“老大!等等我!”他喊。
他忽的停下了脚步,涉水的哗哗声消失。他站在幽深的绿水里,身边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四周空无一人。他追上了那涉水的声音,但涉水的人是他自己。他的头颅深处隐隐作痛,他想不起来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也许其实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兄弟和妖精,他只是一个孤身涉水的人。
他低头,在绿幽幽的水纹里看见一张少年的脸。
他抬头,看见那座巨大的漆黑的屋子站在他的面前,门前一堆火焰在风里摇曳,仿佛巨大的蜡烛。
他从后腰摸出了玄铁菜刀,握紧刀柄。没什么,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得像个男人,冲进去抢东西,谁挡他的路,他就杀掉那人的全家。他不想再犹豫了,不想怯懦,不想像个胆小鬼。他的心底深处有颗恐惧的种子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成长。
“你要放下刀么?放下刀,他们就杀你。”
“你怜悯你的敌人么?等他们喘息完了,他们就杀你。”
“你要忍让么?等你退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就杀你。”
有个乱发如狂狮的老人在他的小小牢笼里说。
他父母早亡,远游他乡,是个虚弱又胆怯的孩子。他从小就很懂事,知道不想被欺负的办法,莫过于在别人欺负你之前欺负他,不想死的办法,就是在别人杀你之前砍出去,只是没有胆量这么做。可后来他明白了,不能当怯懦的小孩,因为怯懦的人最后会只剩下自己。
很孤独。
他不喜欢孤独一个人。
蚩尤从火堆里拾起一根燃烧着的柴,扔上大屋的屋顶,那里覆盖着的茅草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他在火焰前拍着手狂笑。
他举起刀,挤出肺里所有的空气,咆哮:“打劫!”
屋顶燃烧的茅草一叶叶坠落,浓烟滚滚,这屋子就要在烈火里陷落。
“天上为什么会下雨?大河为什么往东流?人为什么会死?”屋里的人问他。
“出来!别问这种蠢问题!”蚩尤握着刀,对着火焰咆哮,“我可不关心这些!我什么都不关心!我关心的事情都让我难过。”
“人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要活着?”屋里的人又问。
那声音他很熟悉,只是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仿佛歌吟,仿佛凤鸣,清澈又残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蚩尤指着火焰咆哮,“就是你,就是你总藏在我心里说话!懦夫!出来!”
“你为什么不进来?”屋里的人轻蔑地笑。
“妈的,以为我不敢么?”蚩尤大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战栗着狂喜,他想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该死的家伙,是他藏在这里,总说些没来由的话。是他藏在这里,留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通往未来或者过去,是他总在无聊地拨动自己原本空荡荡的心。他要杀了这家伙,回去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过那杀杀人跳跳舞的日子,他们肩并着肩生活在涿鹿城里,喝酒吃肉,不期待什么永恒和安宁,挥舞着玄铁菜刀,只等待这城毁灭的那一日。
他踢开门,冲了进去。
他在火焰里看见了那双古镜般的眼睛,那一刻天长地久,往日涿鹿之野上的轻风在他们之间徐徐吹过。
“云……锦!”他轻轻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他忽然想起梦里的那个赌局是什么了,从他喊出那个名字的一刻开始,记忆如春潮归来,他被吞没了。
他知道自己输了,于是张开双臂冲向火焰。
35。终焉(1)
黄帝从一场漫长的梦里醒来,醒来的时候他独自一人站在涿鹿之野上,雨后的虹挂在遥远的天边,涿鹿之野上尸骨纵横。
黄帝按着自己的头,想知道自己梦到了些什么,但是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梦里他是要和兄弟们去做一番事业。此刻他的兄弟们都躺在他身旁,那些失去主人的神器光芒黯淡,变成了平凡的铁块。
他还记得自己和狂魔打了个赌,既然力量不相上下,他要和狂魔赌心。他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了,心的坚硬能输给那样的年轻人?
但他觉得自己本该是输了。原来当了那么多年的大王,他心里还是藏着个要做一番事业改变自己命运的孩子,会说什么“有我们这天下会变得不同”的蠢话。那样他就还留恋着这天地,他就不够狠,就会输掉。可他居然醒来了,而且抬头看看天穹,那些碎裂的纹路已经消失,只是偶尔还有细微的石屑往下飘落。
他对面不远处,在林立的黑色玄武岩中,一个人形持着战斧孤独地矗立,背后已经没有那些林立的妖魔了。黄帝感觉不到妖气,可那个人形依然透着生命的气息。
“狂魔也没有死?”黄帝有些不解,那这天地的崩溃是如何停止的。
他试探着走上前去,狂魔没有动。黄帝死死地盯着他,猛地上前一步,挥剑砍下了狂魔的头。没有血涌出来,一具空空的头盔落在地上,如黄帝所猜测的那样,这具甲胄里是空的,只是一个人积累了太深的怨念。但他不能理解的是那头盔的嘴角居然带着一丝笑意,轻松又惬意,他不明白一块铁怎么能笑成那样。
黄帝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很疼,他赢了,可是有些事他觉得不开心。为什么是狂魔比他更留恋这世界?分明背后的涿鹿城是他努力一生的成果,狂魔在留恋着什么?狂魔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么?他爱的人死了,爱他的人死了,他的兄弟们也死了,他变成了偏执的疯子,本该毁灭一切的。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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